「願意參加的人就向前一步。」他立刻接着道。
盧昂再度瞪着他好一會兒，然後聳聳肩。
他的手指在他面前的控制板上飛舞着。范德發現自己的手指也在做同樣的事。他們面前的三塊操縱板完全一模一樣，但都能獨立控制這艘船。如果由一個領導，另兩個人跟從和輔助，就可進行三角攻勢，彼此不但可以相輔相成，威力更能得到發揮。現在由盧昂領導，范德和艾夫爲副，進行一場假想的對抗戰。由於主控制器並未打開，所以船沒有眞正起飛。當范德手指不斷地觸摸控制鍵時，他意識到船的確能起飛，但是這些武器却不靈光。一方面固然是被忽視得太久，一直未曾暖身；另一方面則因爲被銀河中心人動過手脚，將主控器鎖住，使它無法發生作用。
當然他們並不會就此罷休。首先他們躲在這無畏艦的後面，然後繞個圈子到了艦隊的左翼，開始翦除敵人受傷的船隻。不久流寇的船羣開始潰散，他們不斷地後撤，並企圖重新整編。但他們已沒有能力再展開攻勢，於是立刻朝着另一銀河系逃竄而去。戰鬥獨木舟和銀河中心人的無畏艦隊終於把潰敗的銀光流寇趕走了。
現在螢幕又顯示出這個艦隊前進的情況。他們這艘船位於左翼的盡端。他們的船實在太小了，像它旁邊這艘船就比它大上數百倍，而這艘船在大型船隻中已是最小的一種。
這時又面臨第二波的攻擊，這是由較大型船隻所組成的艦隊。在這個情況下，除非有奇蹟出現，他們的小船絕無脫身的機會。當然盧昂早已把這個奇蹟納入他的想像中。在頃刻之間他們已脫離現場，正好讓銀河中心人的大型船隻接下這個任務。
他又退後一步，雙眼烱烱地注視着范德。范德也緊張起來，準備接受他閃電式的攻擊，可是攻擊並未發生。
范德長長地吐一口氣，聽了盧昂的這番話，他的心情複雜極了。他現在才明白盧昂不但在體能上比自己優越。而且在作戰經驗上也比自己優越，那他如何才能使盧昂安於大副的職位呢？
「沒有人會退出！我早就料到了。既然大家本來就有作戰的決心，那麼照我的計劃行事也絕不會有更多的損失。如果我們能團結在一起，大家等着瞧，銀河中心人會不會改變主意，讓我們加入作戰行列。」
在銀河中心人眼中，他們是一羣蠻人，當然他們也的確忘不了祖先們的血腥歷史。現在這二十三個人終於能擺脫這些，堅強地結合成一體，這不就足以證明銀河中心人也並非完美嗎？
仍沒有人說話。本來范德心想就此打住算了，可是他的直覺警告他這種被動式的接受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不夠，他必須强迫大家當面表示出肯定的答覆。
「我正是這樣想。」盧昂道。「我們有極多的共同點。儘管大家在外貌和思維方式上各有不同，但是和銀河中心人比起來，我們還是比較接近。特別是我們有感覺，但他們沒有。」他又轉向范德道：「這話對嗎，范德？」
這時新月形物體在螢幕上已愈來愈大，它的深度已逐漸可見。它的速度極快，就像一把巨大的阿拉伯彎刀向他們劈來。由螢幕的變化情況判斷，兩邊都以數倍光速接近。頃刻之這個新月形的兩個尖端已逐漸模糊，這表示裏面包含了無可計量的大小船隻。
「你認爲我每天泡在這裏幹什麼呢？」盧昂問道。「在假想情況中，我已經操縱這條船和銀光流寇打過不曉得多少次了，雖然我從不敢相信眞會有這麽一天。我跟你一樣知道如何操縱這條船，而且比你更瞭解這條船。」
「我知道大家的意思。」范德繼續道。「銀河中心人從不認爲我們有這種能力，但我認爲我們確有能力。大家有沒有觸摸過這些武器？那種感覺是怎麼樣的呢？它們是冰冷的！我們一定要設法爲它們暖身，使它們恢復正常。你們誰知道當它們進入正常狀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你錯了。」范德道。
盧昂的假想戰突然結束，三個人的心靈結合也突然分解，三個人都疲倦不堪。過了好一會兒，大家精神才恢復些，那種勝利的感覺仍不斷在范德心中燃燒，久久無法熄滅。
客廳中的沉寂一直未打破，大家的視線始終盯在這四個人身上。突然一個念頭盤旋在范德的腦際。他們有四個人，全船的前三名以及最末一名，如果當初的排名次序不存在，他們這四個人什麼事都能做。可是萬一那十九個人聯合起來和他們作對怎麽辦呢？忽然他覺得盧昂剛才的話有些道理，必要時候也許眞需採用武力，他更慶幸盧昂現在是站在他這一邊。
現在他們三個人的問題已獲得解決，范德開始將這種共同心靈型態擴大。他首先將查卡吸收進來，成爲第四個，然後伏洛衣又成爲第五個。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吸收進來，全體船員終於有了共同的心靈型態。
范德搖搖頭。「你錯了。因爲你不能殺我，所以到頭來我一定能打倒你。無論要花多少時間，也無論要試多少次，我總歸會贏的。」
「你駕着那條小船去找銀河中心人，這是眞的嗎？」
范德緩緩的站直身子，用手揉揉仍在疼痛的頭，然後清一下喉嚨。
在這同時，電腦產生的影像已出現在主控螢幕上。首先
m.hetubook.com.com是一個銀色新月形物體，在人工陽光的照耀下，發出閃爍的光芒。然後這個銀色新月形物體移向前，朝着他們衝來。范德知道這是將銀光流寇在數百萬年以前攻擊銀河系時的情景予以重新拍攝所得。
盧景這時把影像放大。首先是一長列的偵查艇躍入眼簾，這些船都很小，甚至比戰鬥獨木舟還小，大概只有它的三分之一，但它的數量却有數百萬隻。這時范德和艾夫突然感受到盧昂一陣發狂似的興奮。在盧昂想像中，他們的戰鬥獨木舟突然接收到額外的能源，以無比的速度超前，把它旁邊的大船都遠遠地丟在後面，然後朝着敵人高速挺進。
他的眼光又轉向艾夫和查卡。「我們船上所有的人都曾夢想過，當機會來臨的時候，一定要站在第一線，是不是呢？老朋友？」
「范德，別擔心。」范德發現盧昂那對烱烱發光的雙眼正注視着自己，知道盧昂已由他情緒反應中，瞭解到他的心思。其實盧昂不但能探測出范德在情緒上的反應，他的本領更是超人一等。「你是唯一相信我們有能力去參加戰鬥的人，而我到現在仍然不相信。假如這條船眞要憑藉心靈力量去作戰，那種這種力量必然要依賴一個有堅定信仰的人去產生。」
「一點也不錯。」范德又補上一句：「因爲你們這羣人實在不像有這個膽子。」
「我也一樣，大家都一樣，每個人都知道如何操縱。可是你要記住我已經操縱這艘船戰鬥過好幾千次了，但你還沒有這種經驗。」
范德一直瞪着他，這個勝利來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了點。他本來是想不斷地攻擊盧昂，使他氣力衰竭，無法招架。他又會期望這種連續性攻擊會使對方不勝其煩，自動讓出第一名寶座。這種突然自動承認失敗的確令人起疑。
「所以你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這也就是你一路打上來的原因囉？你想取得這條船的控制權，使它參加戰鬥？」
「你錯了。」范德的雙腿仍有些發軟，就坐在控制台前面盧昂剛坐過的椅子上。「你知道我第一天來這裏的時候，幹了些什麼事嗎？我把整條船檢查一遍，也把平台檢查了一遍，然後駕着那條交通船到銀河中心人的大船那邊去。」
他們的手指按照他們的願望自動在控制板上移動着。儀表記錄着這艘戰鬥獨木舟已從原地升起，儘管事實上並未如此。在模擬情況中，這船已向外航行，並與其他船隻會合，成爲前鋒艦隊，即將遭遇到流寇的攻擊。
「我們也一樣需要練習。」他喃喃自語着。
范德點點頭，又轉過臉注視着控制板。盧昂和艾夫分別在他左和-圖-書右落座。盧昂又說道：「假定我們三人固定成單一型態，我可以透過聯合操縱，讓你們看一次電腦假想戰的情況。」
大廳中一片寂靜，沒有人移動，也沒有人答話。
當然這並不是眞的，事實絕不會像這個樣子，這一切完全出自於盧昂自我陶醉的幻想中。只有在幻想中，侏儒才不會被巨人打死。在盧昂的幻想中不斷有奇蹟產生，事實當然不會如此。除非他們願意全體犧牲，否則他們難有出手的機會，這個代價是他們全體必須要付出的。
他身體緊張起來，防備盧昂會突然攻擊他。但是盧昂只瞥他一眼就轉過半個身來，使艾夫和查卡也都落在他視覺範圍中，然後向後退一步。
「正是如此。」艾夫道，他的聲調很嚴肅。「我個人是如此，查卡剛才也表示了同樣的意思。如果我們四個人都有同樣的感覺，我想其他人必然也都是如此。」
范德現在終於相信盧昂讓步的誠意，他不但讓步，而且指定要他繼承這個位子，成爲全船的第一號人物。一種溫暖的感覺傳遍全身，他的頭痛也霍然而癒。「我們先把他們集合到客廳中，然後宣佈這件事。」范德道。
「從今以後，這裏不准再打架。」他環顧大家一周。「我們要一齊工作，使戰鬥獨木舟恢復名譽，成爲一艘眞正的戰鬥艦，而且在時機到來時，加入實際作戰的行列，與銀光流寇作戰到底。」
沒等大家有任何表示，范德轉身就朝通往控制室的走道行去，他聽到後面的脚步聲，知道盧昂和艾夫都已跟上來；他也聽到一陣混亂不清的跑步聲，表示船員都已遵從命令。他領着兩個人走進控制室，坐在中間的椅子上，面對着控制台和主控螢幕。
「我猜你們沒有一個人幹過這種事，對不對？」他突然向盧昂逼問道。
「剛才范德已把我打敗，所以他現在是全船的第一號人物。他認爲從今以後這裏應有所改進，我們三人也都同意了。」他於是又向范德道：「范德，你向大家宣佈吧！」
盧昂作了一個否定的姿勢，當然范德仍能瞭解他的意思。
他停下來環顧大家一眼，大家仍注視着他，既未有人贊成，也未有人反對。
艾夫和查卡先行，盧昂和范德在後，四人到達客廳。他們選擇一角，可以環顧整個房間，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范德停住話，盧昂瞪着他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就這樣嗎？爲什麽呢？」
「因爲，」盧昂的語氣很和平。「我從沒想過要駕着那個小艇去找銀河中心人理論。我當初只是爲了一個虛名，才一路打上這個位子。我到現在仍不相信你有什麼辦法能使這條船參加戰鬥，可是最www.hetubook.com.com重要的一點，我也很渴望去和銀光流寇作戰，這種心情不會輸給任何人。」
「很好，有沒有人反對這件事？」
「我沒有。」
「所以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是爲了你范德才讓位。我想其他人一定都樂於加入我們，如果他們不願意……」他並沒有笑，也許他臉上並沒有這種肌肉，但其他三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幽默情緒。「……我們也會叫他們願意。如果有任何事可幫助打退流寇，使家鄉的人有更大的生存機會，我都會去做的，即使要採取武力也在所不惜。」
艾夫和查卡幾乎楞住了，他們從來沒想到盧昂會直接跟他們說話。他們立刻作了一個肯定的姿勢。
范德那股堅定的決心又在胸中升起，他也感覺出艾夫和盧昂的心靈再度和他連結在一起。現在這已不是他一個人的決心，而是三個人共同的決心。
「不錯，」范德又站起身來。「但是我不相信他的話，也不同意他的話。我認爲我們有能力和銀光流寇作戰。有這條船，有我們這二十三個人，再加上我們的船和人，應該可以和流寇拼個你死我活。」
當先鋒艦隊編組完成之後，行進速度就不斷地加快，對着迎面而來的流寇羣直衝過去。
突然廳中起了一陣騷動，大家紛紛表示出驚訝和不信之意。
事實上這個想像很難說是盧昂一個人的，既然三個人已結合成一體，自然也包含了范德和艾夫的成份，但沒有一個人介意這些事。那種白熱化的戰鬥慾望早已燃燒在每個人的胸中，當初他們彼此鬥爭的情緒現在已結合在固定的心靈型態裏，不斷地鞭策他們去抵抗來襲的流寇。在這個時候，犧牲自己生命是小事情，盡情地砍殺流寇，摧毀他們的船隻才是最重要的事，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在意。
先是一陣遲疑，接着又是一陣騷動。伏洛衣首先站起來，跟着一個又一個地站起來，朝范德這個方向邁前一步。
「你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事嗎？」范德問道。「銀河中心人早已把操縱方法告訴我了。」
「要我先示範一下嗎？」盧昂在他身邊低聲道。范德立刻轉過臉看着他。
范德很不解地看着他。
盧昂的視線落在伏洛衣身上。「伏洛衣，去把其他的人都叫到這裏來。」伏洛衣立刻去了。
現在三人的心靈型態和情緒反射都結合成單一的反應單位。他們的思維雖然沒有結合，却能趨於一致，達到心意相通的境界。他們的目的一致，行動也一致，三人已融爲一體。由於艾夫的參與，范德可以感受出這個熊形人的坦道、開放和充滿生命力的天性；由他右手邊的盧昂那兒，他也可感受到深沉、靈黠的個性。他也明白，和_圖_書這兩個人也正在感受他，他深信他們已能更深一層地瞭解他。
范德等四人都上前一步，排成一列。
其他的船員都隨着伏洛衣進到客廳來，所有的椅子全都坐滿了，但范德等四人仍站在那裏。大家坐定後，視線都集中於盧昂身上。
「好極了！」他儘量使聲音平靜，但仍掩不住那股勝利的情緒。「現在我們先要研究如何操縱這條船和這些武器。我主管控制室，盧昂擔任大副，艾夫擔任二副，其他的人各自分配武器，設法使它們進入正常狀況。」
「我相信不需要如此，走着瞧吧！」
盧昂的尖耳朵突然豎起來，耳尖指向范德這個方向。
他又看看大家。「我們都來自能征善戰的種族，否則我們在這兒也不會打成這個樣子。現在如果有機會退出的話，誰不願參加對抗流寇的行列？」
「你見到銀河中心人了嗎？」
「他們的感覺方式跟我們不一樣，這一點可以確定。」
他進行這件工作時所使用的技巧，毫無疑問是銀河中心人所賦予他的。在他未利用這些技巧之前，他並未懷疑這一點。可是在他使用過之後，他突然發現銀河中心人並未眞正期望他會使用，因爲他們對這條小船上的人從未有過信心。可是如今在他們所忽視的戰鬥獨木舟上，終於也建立起共同的心靈型態，這個心靈型態包含了大家的憤怒和傲氣，也照亮了大家同仇敵愾的決心。儘管這樣做的最後代價是死亡，可是並沒有一個人退縮。
「你問他話，他也回答你了，是嗎？」
「我剛接近那些船，突然發現一個銀河中心人就坐在我旁邊，他又把船駛回來。不過他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他也告訴我爲什麽這條船不能參加戰鬥。他跟我說他們是爲了回饋的目的才要我們，好使整條戰線上的總武力增加。他也告訴我，這條船上二十三個人加在一起還抵不上他們一個人。」
「很好，既然如此，算我輸了。」
盧昂又作一個否定的姿勢。「你打不過我，但你會一直試，」他幾乎在自言自語。「你說你會一直攻擊我，直到你贏爲止。我們大家都知道這條船不能參加作戰，可是你說你會一直去試，直到能作戰爲止。」
「我不相信我們能打得過銀光流寇。」他的眼光朝范德上下溜了一遍。「而且我也知道你永遠打不過我，無論你用什麼方法。你明白了嗎？」
「對，我們到客廳去。」盧昂附和道。
現在已接觸到這些偵查艇了，剎那間，就像狼入羊羣一樣，左衝右突，並用心靈力量使四周小艇癱瘓，然後展開火力將他們擊成粉碎。他們更像猛虎一般衝入這羣黃鼠狼的老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將整批的偵查艇隊消滅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