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瞎了眼嗎？魚叉不見了。它一定是插在怪物身上，現在到處亂跑。這太好了，連四五天都不用，我們一下子就能找到它。你知道什麼緣故嗎？魚叉是一大塊鋼，我們船上就有金屬追蹤器，明天一定能把那個怪物找到。我敢拍胸脯保證它跑不掉，背了根魚叉還想往那兒溜？」

「現在可不光是錢的問題。我們已經知道水底下有東西在，如果能活捉，不但能照合約收錢，還可以上電視出鋒頭，報告一下是怎麽捉住的，這又能撈上一筆。不行，你休想擋我們的財路。」

她又聽到一些走動的響聲，那是潛水人的脚步聲，他正離船到岸上去，然後逐漸遠去，此時繩索已快要咬斷。

那人發出一些聲音，雖然無法十分確定，但在龍女的感覺裏，這人的聲音正表示出歡欣和滿意。他進一步又用代表自己的手指水平旋轉，可是又放開一隻較短的分歧物，作出水平搖擺之狀。接着他整個身體立起來，伸出一個上肢用力揮舞。雖然她完全無法模倣這個姿勢，但她當然明白他這分歧物的動作就是代表整個身體的動作，於是她等着觀察他下一步的舉動。

但是另外兩人也對他發出一些吵鬧聲。個子較高的那人似乎正想去拿什麽東西，另一個則衝向船頭。潛水人又高聲喊叫，高個子完全不理會他，只顧把手中所持物體的後端往他自己身體方向拉扯，然後又把前端對準她。

那個潛水人怎麼會對她做這種事呢？這個疑問立刻盤旋在她腦際。根據種種跡象顯示，他似乎無意要傷害她，也許由於視線不淸才造成誤傷。不過追根究底，他爲什麽要用那個東西發射出一根帶刺的鐵條呢？她一直以爲那個人很喜歡她。

「怎麼了？」

龍女知道他絕對看不見她在那裏，一方面天很黑，再加上雪花不斷地飄落，幾乎完全擋住他的視線。她一直注視着他，發現他站著的姿態十分疲憊和憂鬱。她心想現在該是離去的時候了，但並未眞正移動身軀。由於在船艙中的另外兩個動物並未覺察這件事，再加上雪下得極大，她似乎不必這樣忙於離去。她覺得心中一陣陣的空虛，實在捨不得離開他。她有些猶疑，不知爲什麽他剛才做出手勢，又把手放下，難道他覺得很疲乏嗎？

龍女對這一切看得很出神，突然聽見潛水人竭力發出一聲怒吼，抓住船首那個突出物的末端，把那個東西旋轉到她這個方向來。龍女感到一陣驚嚇，他一定爲了某種原因才發出信號要她離去。她立刻轉身潛入水中。就在她入水前剎那，她好像覺得那個突起物的前端動了一下，而且動得極快，她分辨不出是什麽，接着又傳來一聲巨響，在她一生中從未聽見這麽强烈的響聲。她只覺左肩後方受到沉重的一擊，此時她已入水十多呎。

想到這兒，龍女已來到洞口。她的注意力又回到裏面那個潛水人身上，無論是死是活，他必須立刻回到他自己人那邊。她迫切希望自己沒猜錯，那麽他就可以利用這個東西潛出洞口。如果這回仍沒弄對，那她沒有其他選擇，只好用嘴把他咬住送出洞外。當然她必須十分小心，使他沒法抓她或咬她。出了洞口之後，她把頭伸高些，他就不會淹死了。

龍女本能地發出求救信號，由於恐懼和驚駭，她立刻潛至湖底。一會兒之後，從遠處已傳來龍叔的呼嘯聲，她盲目地迎向前去。

.龍女隱藏在雪中，覺得有一種自由感，就像隱藏在黑夜中，湖上一個動物的影子也見不着，整個湖面都是她的和*圖*書天下。要是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就好了，她可以自由快樂地過生活，也不需要畏懼那些兩足動物。

有件事她從未向長輩們提起，那是在她還很年幼的時候剛剛才被准許在湖中單獨游泳，她就冒險到一處入水口去遊玩。那個地方水很淺，所以年長的人從來不去。她逆流而上，發現有幾隻水獺正在積雪的山坡上嬉戲，她過去和它們玩了半天，並沒有被任何直立動物看見。這件事她記得十分清楚，尤其是在冰上滑溜的情景就跟逸租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說的很明白，事情到此爲止！」這是潛水人的聲音。「我不幹了，我才不管你們看到什麼。這是我的船，我付錢租的，你們給我下去。」

「去啊！去找律師上法院告好了，要是你贏了，我們馬上把船還給你。不過在你沒打贏官司之前，這船就屬於我們三人的，我們一定要追到那個怪物。」

這人很忙碌地把一些東西和這件東西連接，然後把這樣東西負在背後，原來罩住眼鼻的東西現在則放在上額處。接着又把兩隻蹼狀物與下肢尖端連接。一切齊備之後，他走到岩石邊靜靜地注視着她。

在她上方，那些直立動物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一個是潛水人，另一個則是剛才待在船中的人。

她懷疑也許是他出了問題。他離開人羣已近兩天，一直沒吃過東西。由於十分關切，她又向前靠近一些，幾乎已來到船邊。

就離她剛才受傷處不遠，她已發現所要尋找的東西。那帶刺的鐵條躺在沙地上，附近的水中仍可嗅到她的血腥味。鐵條的後方也繫着一根繩索，而且正有人緩緩拉動它。

他又做出立在船上的動作，接着又是要她過來的動作，然後又比劃她逐漸接近船隻狀，頭和頸都在水外。難道說見到他發出信號之後，就到他船邊去？這怎麼可以？對於他這個建議，她深感憤怒，並且立刻用行動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她轉身沉入水中，一下子就回到湖中。

但由洞中傳來一陣陣水波震顫之聲，這倒替她解決了問題。他顯然已把那些裝備穿戴上，趕了出來。她停在原地仔細聆聽水波的聲音。

但她又想到，最徹底的辦法還是離開這裏，回到大海中，要走現在就走。她深信那些傳說的眞實性，雖然龍叔就傳說有時嗤之以鼻，但是她絕不同意他的看法，像逸祖的歷險經過一定有相當的根據。只是這些年長的人由於歲數大了，愈來愈保守，對於離開此地的想法覺得畏懼，才假意說這都是些無稽之談。但她還是年輕，不在乎困難，只要這件事該去做，她絕不會遲疑。

無論如何，他們應該立刻動身，回到大海去定居。只有在大海中龍族才有光明的前途可言。未來的一幕幕景象都在龍女的心靈中反覆出現。

此時天色已完全轉黑，雪也愈下愈大，這實在夠運氣，否則龍女也沒膽量如此大搖大擺地游這麼長距離。由於雪花飄飄，不要說岸上不會有人，即使有人也看不見湖中的這個情景。

她立刻又潛入水中。這場雪顯然比她想像的還要大，如果龍族願意的話，今天晚上就能上路回到大海。其實帶着蛋也不是不可能，他們有四個人，每人拿兩三個放在胸前保暖，說不定行得通。龍母也許比較容易疲倦，不過只要能撑過第一晚，他們離湖一定相當遠，而且足跡都被雪蓋住，那他們在途中就可以多休息幾次。何況他們四個都是成人，體內的脂肪層都已積的很厚，天氣稍冷些，或是一兩個月不吃飯，都ｈttｐs://wｗw.hｅtｕｂｏｏk.cｏｍ.cｏｍ不致於造成嚴重問題，當初逸祖只花一個多星期就從大海走到聶湖，所以他們最多半個月就能看到大海。

「我照數付錢，取消合約總可以吧！」

「就算我們找着了，可是船又被他要回去……」

他憤怒地對她揮舞着上肢，那是一種要她遠離的動作，口中並且發出憤怒的高叫聲。在他後方突然傳出一陣鬧聲，有兩個直立動物突然衝上甲板。那個潛水人立刻轉身，也對着他們揮舞着上肢，與剛才的動作一模一樣。龍女正要縮回水中，退到安全距離之外時，又忽然停住。也許這是一種新信號，他希望她能學會，難道這與他的同伴有關嗎？

她潛入洞中，在岩石邊伸出頭來，這回似乎並未驚嚇到這個人。他背靠着牆坐着，神情十分沮喪，他的下顎四周發黑，好像有些小黑點正在滋長。她把口裏那個東西放在他下肢旁邊。

現在他又做出行走的姿勢，然後揮舞，然後又作出龍女靠近狀。這回很簡單，龍女明白在他揮舞上肢時，她就來到岩石邊。爲了證明這一點，他立在岩石上揮舞着手臂，她先退後一些，然後緩緩靠近，他又發出很高興的聲音。她心想着，這些動作實在很荒謬，但仍樂於配合他。

這實在是個令人興奮的想法，以這種方式利用他，並不會使他覺得不快。因爲他與其他同類完全不同，他很明白誰拯救了他的生命，而且也知道龍族具有智慧，甚至比他們還高。所以他不會再有興趣加害龍族的人，也可以說他不敢再這樣做。如果能使他明白她的用意，他說不定還會十分合作。由直立動物自己發出的證言應該算得上强而有力，卽使龍母也不得不信服。

對他的手勢她完全不理不睬，他又反覆作了幾次，她始終倔强地不肯回應。她有些懊悔不該又讓他看見自己。他迫不得已，已好放棄這些動作。儘管岸邊近在咫宜，他却緩緩地朝湖心游去。龍女心中冷冷地想着，如果他是想回到船上，那方向可完全搞錯了，由他剛才的手勢來看，他心中必然是想游到船那兒去。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就由他去吧！遲早他會發現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

龍女只把雙眼露在水外，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他仍站在前甲板上，也就是他爬上船的地方，並未移動分毫。就在她注視之下，他蹣跚走向船首，站着那堆豎立的東西旁邊，朝她這個方向過來。他舉起手，好像做出靠過來的手勢，可是又把手臂垂在一邊。

她緩緩地向前飄近，離船只有二十呎。她突然把頭頸伸出水面。他雖然一直朝這個方向望來，但是並無任何反應。她心想也許由於視線不清，他只是盲目朝這邊望過來而已，並未眞正瞧見她。她向側面移動一些，想引起他的注意，只見他頭動了一下。他是否眞的看見她了呢？他爲什麼沒有任何表示呢？

他急急地對她揮舞着上肢，但他揮舞的方式好像錯了，那並不是一個要她接近的信號。看起來剛好與接近信號相反，似乎要把她推開。她覺得很困惑，也覺得很傷心，他這個動作使她想起他們第一次在洞口面對面時，他所作出的表情。她忍不住又靠近一點。

如果她能說服家人來到岸邊試着滑溜一下，也許……她很明白這只能想想而已，他們絕不肯嘗試這件事。就如龍母所說的，除非他們面臨絕種的命運，他們絕不會考慮回到大海這件事。她承認自己必須面對現實，不過也許她可以想出別的方法，使他們徹底明白，直立動物的確hetubｏｏｋ.ｃｏm•cｏｍ已威脅到整個龍族的存亡。於是她開始想到，由於她和這個潛水人之間的交往，說不定能爲龍族帶來一些好處。也許透過他，可以收集到更明顯的證據，使龍族的人能相信現在確是該離去的時候。

她急忙衝上前，一口咬住那根繩索，發現這正是她白天所見到的那根粗繩。儘管繩索粗且堅靭，但在她的利齒之下，三兩下就使它鬆散開。但她不敢過份用力，生怕會引起船上人的注意。她一邊隨着繩索上升，一邊咬着，離水面將近兩百呎。

「我再說一遍，這是我的船。我要找律師上法院告你們……」

可惜他並不能聽見她發出的聲波，更談不上瞭解她的意思。她已失去耐心，立刻追上前把他拖出水面，然後才鬆開嘴。起先一兩秒鐘他只是毫無動靜地漂浮在那兒，她忽然恐懼起來，也許她把他從水中拖出的速度太快了一點。她知道有些小魚專門待在湖中的深處，如果把這種魚叨在嘴裏，一下子從湖底升到水面，那魚掙扎幾下就死了。有的時候魚的內臟還會從口或鰓中爆出來，形狀非常恐怖。

她最初是想就此撇開他，由他怎麼做都可以，最好回到直立動物的世界中，永遠不要再露面。就讓那個小腦袋胡思亂想去吧！大概還眞以爲她一點智慧都沒有。在他招呼之下，就露出頭頸靠近他船邊，這太狂妄了，且不論龍族的禁忌是怎麼說的。由此看來，他一點也不瞭解她。

只可惜他無法看穿漆黑的湖水，此時龍女已啣着魚叉急速奔向湖心與龍叔會合。由這根魚叉和她背上的創傷，足夠使這些長輩相信，直立動物有充份能力毀滅整個龍族。何況他們不只是有能力而已，事實上已有這種企圖。

沒多久這人又能活動自如，扭頭到處找她。由於她心中十分關切，一直在他身旁看守着，雖然只把雙眼露出水外，還是被他瞧見。他不斷地踢動下肢，使上身能浮在水面外，並且很笨拙作出手勢要回到船上。

她靈光一現，已經找到答案，她的心禁不住快速地跳動起來。他爲什麽要這樣做的原因已非常明顯，她有些慚愧，差點對他失去信心。她立刻改變方向，又回到船邊。

「這不是你的船，這船屬於我們三個人的，別忘了我們還有合約。」

可是她又發現自己實在不忍心見他又踏上錯誤之途，於是追上前去，用牙齒咬住他背上的東西，把他略略擧起，使他的頭足夠離開水面，然後朝着正確的方向游去。她游得很慢，因爲剛才已得到一次教訓，即使如此，他身體前方仍興起一道相當顯著的波浪。爲了安全起見，她又把他擧高些，但速度並未再加快，深恐他承受不住壓力。但他的身形實在太可笑了，毫無一點流線的型態，雖然軀體並不大，仍造成一股股的亂流。幸好龍嬸孵蛋之處離這裏相當遙遠，否則龍叔必然會偵測到水波的震顫，如果給他看見這副景象，不知會釀成多大的風波。

「不會的，我們自己當然也要找個律師啊！我們當初合夥的目的是找尋怪物；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有意破壞合約。你我都親眼看見，他發射魚叉把那個怪物嚇走，所以我們無法利用麻醉槍把它活捉。我們只憑這一點就非贏他不可……哎喲……」

爲了表示她明白這一點，立刻向後退一些，並且只讓頭和頸子伸出水面，使自己的形狀盡可能與那人表示的一樣。然後又回到岩石旁。

他們踏着積雪由河口先登上山，由於雪很大，他們的行蹤不致於被直立動物發現，然後再沿着荒野小路到海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那一望無垠的海洋中，無論是北極的冰山，或是赤道的陽光下，都能見到龍族的子孫。海洋才是他們的家，他們一定要回去。從此他們不再恐懼，也不再徬徨，因爲已經回到眞正的老家……（完）。

「你這是幹什麼？」這似乎是矮個子的聲音。「你何必逼他呢？他眞的會找律師把船要回去，到時候我們一毛錢也拿不到。就讓他付錢取消合約好了，他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雖然岸邊離他不過十多呎，但他完全沒有游過去的意思。他又把頭沉入水中，朝洞內游去。她眞是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因爲她再也沒想到他會採取這種行動。

一想到陽光，她忽然記起龍叔說天就要黑了，她必須趕在洞尚未完全黑暗之前到達。可是再仔細一想，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照理說時間不應該過得這麽快。她立刻升到水面察看一下，果然不錯，至少還要四個鐘頭太陽才會落到山後，但是龍叔的話也不能算錯，因爲天邊的烏雲已有聚攏的趨勢。看樣子晚上必然會下大雪，更早些也說不定。正在她頭探出水面時，已有幾片雪花飄落在她頭頸上。

此時她已稍微鎭靜一些，忽然想到要看看是怎麼回事，於是扭過頭來，發現一道很長，但不很深的創傷，由左肩一直延伸到脇下。她鬆一口氣，這道創傷還不致把她怎麼樣，只是行動會略受影響。目前傷口還不覺得疼痛，但她知道待會兒就不大好受了。

他非常緩慢地爬上船，輕手輕脚地幾乎未發出一絲聲音，很明顯船艙裏的兩個人並不知道他上船。更古怪的是他似乎並不急於去見他們或讓他們知道他已回來。

他又作出行走和上船等動作，最後又作出上肢揮舞的動作。龍女仍有些迷惑，但已逐漸進入情況，對這種猜啞謎的遊戲愈來愈感興趣，也愈來愈能領會。很明顯他想回到自己船上，到了船上之後，他就會揮舞上肢，這倒底是幹什麼呢？這些動作不是已經做過了嗎？

這人把這些動作又重複幾遍。好像在顯示他自己正游到那個船上。由於他在洞中，並不知道他離那條船有多遠，只是以爲能游到船上，其實那段距離對這位體力還很虛弱的直立動物而言，可能嫌遠了些。

接着這人又把那隻代表行走的上肢直立在水邊，另一隻當船的上肢沉入水中，只伸出一根分歧物露出水面，而且微微彎曲。然後在水面愈伸愈遠，使兩個上肢分別停留在遠處。她實在不明白那個突起物代表什麽。難道是指漂在水中的枯樹枝嗎？這怎麼會呢？如果直立行走代表他自己，那麽……她忽然明白了，那個從水中伸出、微微彎曲之物就是指她自己。

「你這個愚蠢的東西！」她大叫着。「快上岸去！」

他們必須立刻去見龍母，她見到魚叉和龍女背上的創傷後，必然能決定出他們的行止。事不宜遲，今夜就應循着逸租的行進路線離開。也許他們得把龍嬸的蛋留下，這倒不是很嚴重的事，她以後總歸還會再生的。往後說不定他們還能找到路去木喇湖，和其他的族人團聚。

要是他們肯現在走就好了，她眞恨自己年紀不夠大，也不夠聰明，無法說服他們。她愈想愈興奮，似乎已經看見龍族日見復興，從皚皚的北極冰山，一直到熱帶的海島上，到處都能見到龍族的蹤跡。他們生的蛋每一窩都能孵出，他們不必再躲進洞裏，任何空曠的海島都是它們孵育之處。等龍族壯大之後，他們可以防範任何動物入侵到海洋的領域。龍族的人進入暮年時，可以整天曬曬太陽，保m.ｈｅtｕｂoｏｋ•ｃoｍ.com持身心的溫暖，也許他們還能活得更長久些。總而言之，海洋才是他們的歸宿，他們非回去不可，眞希望這一天能早日來臨……

他已緩緩地來到洞口，並且挺直身子沉入水面下。她離他並不算遠，但在黑暗的湖中的確不容易看清楚。他摸索出洞口之後，立刻又浮出水面，向四處張望。龍女這時也跟着把頭伸出水面。她心裏想着，看他這個樣子必然是在找她，心中稍感滿意些。但她很明白，在這種光線下，他是不可能看見她的，不過這樣也好，他找不到她，就會自己上岸去找同類。

此時幾乎已經能看見他的船，船身及岸邊的稜線慢慢開始明顯，船上及岸邊也覆蓋着一層雪，但這裏的雪不像湖心那麼大。由遠處已傳來一陣陣的聲音，龍女透過水波的震顫，發現是來自船中，她很快就判斷出來船上有兩個人。當她確定潛水人已知道船的位置，就把他放回水中，自己立刻沉入二十呎深的水中，傾聽他發出的聲響，希望他能很安全地回到船上去。他落水之後，一直在打轉，好像在找尋她。然後不斷地做出要她跟來的手勢，但她拒絕理會。最後他終於轉身朝那條船游去。

最先他用上肢的内外面在水面劃過，龍女此時已明白這是指他所乘的船。就像他的上肢一樣，乾的部份指船內，濕的部份一定是指船底。他把這隻當作船的上肢在水面上繞一圈，又回岩石處，接着用另一上肢的兩根分歧物做出行走的樣子，從岩石一直走到船上。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腦際，也許她可以潛水向前行進些，然後把頭伸出來一會兒，這樣他就能看見自己。既然他已經知道她不願接近船邊，可是又未把身形隱藏起來，或許他能領會出她無意和他永遠告別。說不定有一天他們還會在水中相見，彼此能瞭解更深刻些，等雙方能溝通之後，他也許有辦法使龍族的長輩相信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起先他只是傻傻地瞪着這個東西，接着立刻拾起來用他的兩個上肢扳動一些東西。她立刻聽見這東西中發出一陣噝噝之聲。她頗具戒心地向後退了一步，果然不錯，這個東西是活的，她竟然猜對了。

自從他得到這個會噝噝作響的東西之後，他的外貌與氣勢都完全改變，他站立的姿勢和舉動也與以前不同。他伸出上肢拍拍她，以一種非常自信的眼光看她片刻。似乎他已完全自由，而她才是困在洞中的動物。他坐下來又用四肢比劃一些動作。

「嗨，你這個笨蛋，你知道他找律師告狀要多少時間嗎？等收到禁制令，起碼也要四五天之後了。你我利用這段時間出去好好找一找。我們已經確定有怪物在底下，四五天之内一定能找到。」

她的理智很快又發生作用，她停住身形，又往洞口游去。她覺得這樣一走了之對她沒有任何好處，不但如此，對整個龍族造成的影響可能更深遠。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她也實在不願就這樣回到洞裏。她在洞口附近徘徊不決，在理智與顏面之間的抉擇，對她而言實在太困難了些。

她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表示船上的什麽東西，那究竟是什麼呢？她未來得及仔細思索，他又做出其他的動作。他把行走的上肢分歧物放在岩石上立着，又把當做船的上肢移往遠處的水中，離岩石稍有一段距離。接着又是行走的動作，他從岩石一直行走到水中，使平靜的湖水掀起了一陣漣漪，最後走到靜止在一旁的「船隻」旁邊，緩緩地移進船內，好像爬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