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年戎馬營官思少女 半夜槍聲盜首劫貧兒

「你最好在這鎮上相一房親事。」張隊長說,「這裡的大姑娘們,是又大方,又懂規矩,好的很呢。」
「我奉的命令是駐小梧莊。我們的任務是維持地方治安。大約因為鎮上自衛力量較強,所以才指定駐鄉下。」
「我聽說俄國革命以後,是在盡量實行配給,錢的用處自然會減少。至於原始共產社會時代,那時是沒有錢的。」
「你有仇人嗎?」
「屋裡站滿了,院子裡還有,怕不有三五十人!」
「養德堂。生養的養,德行的德。這鎮上的大戶人家,家家都自立一個堂號,好像那商家有一個店名一樣。別人說他,用不著提名道姓,祇提那堂號就知道是誰家了。這養德堂在鎮上還不算是大戶。兄弟七個全是大學畢業,都在外面做事。現在在家裡掌家的是第八個姑娘,中學畢業。因為老太爺去世,才回來的,要不也上大學了。這養德堂現在算窮了,聽說也還有五六頃地,後樓的樓門都不能開,因為那裡面裝滿了銀子,祇要一開門,銀子就淌出來了。」
於是康營長派了一棚子槍,莊上派了抬夫帶著籮筐,立時出發到韓王壩去。
但有時候你太把他逼急了,他也會生氣。等債主走了以後,他發脾氣了,喃喃地罵:「什麼信用!我心裡何嘗不要守信用來!現在拿不出錢來,就沒有信用了。」於是他若有所悟的恨恨的說:「信用嗎?信用是資產階級的奢侈品!」這樣,他就把他的負債,把這種債務關係,歸咎於經濟制度的不良:「所以要革命呀。我們窮人,我們共產黨,不要信用!」
於是曹老頭去通知了營長。營長知道鎮上下來兩位紳士拜望,也不怠慢,自己接了出來,讓到堂屋裡坐了。寒暄之後,知道營長姓康,名子健,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雖是行伍出身,桌子上卻擺著古文觀止和柳宗元法帖,似乎也懂得文事。方祥千說道:
「是的。我已經二十八歲了。祇因為從小幹軍隊,東奔西走,沒個安定,所以耽誤下來。」
「沒有。我們窮人家,處處聽人家,處處讓人家,一不打架,二不鬥氣,哪裡有什麼仇人?」
「這養德堂的老太爺是在福建做知縣發財的。」陶隊附說。
陶老六離開龐家以後,陶祥雲才第一次跟著張柳河到龐家去。
「我們是跟張督軍來到貴省,這才剛下來,大約一時不會調走。」
「就說我們公所對過這一家罷。這就是養德堂,在鎮上不算是大戶——」
方祥千自從爭取了方培蘭之後,工作是順利的。綠林弟兄們原是在自己也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情形之下,捨生拚死,聊快一時的。現在有了題目了,他們是為了一個社會革命的目的在奮鬥,他們是英勇的布爾塞維克。方祥千給他們一個區分:不夠二十歲的都算是CY,這是由原來的SY改稱的,即共產主義青年團。過了二十歲的統統算共產黨,即CP。
「好罷,我們想法造成一個沒有錢的社會。必須沒有錢,人才有真平等,真自由,真幸福!」
大車輪子滾過都壓不碎的話,也不完全是謠言。據說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有個鄉下人和*圖*書從她店裡買了一包酥餅,帶回家去,咬不動,沒有法喫,原包送回去要退錢。一言不合,和櫃檯上的人爭吵了起來。鄉下人一怒,將那包酥餅一扔扔當街。湊巧有輛雙套騾子的鐵輪車經過,輪子正輾過那包酥餅。撿回來看看,那酥餅完完整整,依然結結實實,文風不動,滿不在乎的樣子。
康營長細一忖度這情形,心想,這不像綁票,這竟像是特意同我找麻煩來的。但是他顯得滿不在乎的說:
「拿三百塊現洋,送到韓王壩河邊上,交給一個瞎了一隻眼,瘸了兩條腿的老婦人,你的兒子自然會回來。知道你弄錢不容易,不限你時間,隨便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這前頭就是營部,你報不報營部,是你的事,我們不管。」
「這麼著罷,」方培蘭說,「我們去見見營長,也許有機會,替你求個情,把事情了了,免得你老是煩心!」
他和方培蘭兩個人騎馬到小梧莊去,見到曹老頭。曹老頭和這兩位爺原是熟悉的,因為家裡沒有可坐的地方,就讓到莊外場園裡的小屋裡去坐。方培蘭道:
「你認得他們嗎?」
「這個嗎?」方培蘭裂著嘴笑笑了,「你老人家另請高明罷。教我管錢,還不如沒有人管的好!我一輩子喫錢的苦,喫錢的虧,喫得最多,因此我最恨的是錢。我見了錢,非把它花掉不可,我恨它恨透了。」
傍晚,人回來,那殘廢老婆子也抬到了。看看,已經是個死了半截的人,糊糊塗塗,話也說不清。盤問了半天,盤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營長一時氣得要打她,但看看那個樣子,實在是經不起的了,也祇好罷休。吩咐莊上,明天早上還把她送回壩上去。
席散之後,張隊長和陶隊附又陪他到小狐狸家去玩,把小叫姑介紹了給他。一夜過去,他再也不想那曹家的姑娘了。
「回拜是不敢當。」方祥千說,「我們有桌酒,給營長接風,就設在鎮上保衛團公所裡。要是營長肯賞光,我們就定好一個時間罷。」
「雖是這麼說,我們還是離不了錢。沒有錢,就不能生活,就不能辦事。」
「還不定怎樣呢,你先慢著高興。」
龐月梅的女兒,就是那綽號「小叫姑」的,本名叫錦蓮。她繼承了母親的衣缽,發揚光大了母親的事業。雖然「混事」才不幾年,已經賺得許多傢私,使母親的二十年積蓄,為之黯然無光。她在鎮上設有一間點心鋪,雖是有人造她的謠言,說她家出的酥餅,大車輪子滾過都壓不碎,但鎮上無論那家請客送禮,都還是買她的點心,生意好的了不得。
「這樣還不算大戶。那大戶就可想而知了。」康營長感嘆的說,「在我們關外,有整個縣的土地屬於一個人的,但那是還沒有開發的荒地,沒有出產。像你們這裡這樣的肥田,人口又這樣稠密,怎麼一個人家會有這許多田呢?」
「不認得。」
「那麼為什麼不駐到鎮上去?」
「知道他是哪裡人,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他們南征北戰,我上哪裡尋我的女兒去!」
「你找個妥當地方把它存起來,攢下一個數目,預備將來好大舉!」
「但我看你們這裡,多數人家都過得很好。」
不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個老婦,被抬著走了幾十里路,受了勞碌,又喫驚嚇,當天夜裡就斷氣死了。
「想不到貴地一個小鎮子,有這麼講究的酒席。我南南北北跑過多少地方,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席面!方鎮這個地方真是了不起!」
「你日子過得好嗎?」
康營長在鎮上一住三日,才戀戀不捨地回到小梧莊去。從此以後,他每隔三天五日,必到鎮上來住幾天。他正式呈報了團部,得到團長的批准,他和方鎮的保衛團成立了聯防,這是治安上一定要採取的措施。
「這是黨的公款,你們記個賬,把它保管起來。我是簡單明瞭,要是有了缺少,我用炮子打你們!」
「一個也不認得。」
「那真是我的大恩人了。我先謝謝兩位爺。」曹老頭跪到地上就磕了兩個頭。
「匪人一共有多少?」
「你這個歲數,」方培蘭說,「也早該成家了。」
方培蘭從口袋裡摸出每張十元一疊鈔票來,一張一張地擦著火柴燒掉。一邊說:
雖是這麼說,這個款子進進出出,數字是極其模糊的。許大海和老道兩個人勾串起來,從中得了不少的好處。
「這可有人替你保鑣了,保險不會有土匪來綁你了。」
陶祥雲常被張柳河約著到龐月梅家裡來玩,但他因為他的六哥在這裡打雜聽差,面子上不大好看,所以總是拒絕。在妓院裡做幫閒,有名叫「大茶壺」。這打雜聽差比幫閒又低一等,名為「抗茶桿」,算是一種賤業。陶祥雲做了隊附以後,深以六哥的這個職業為恥。後來還是張柳河幫他想辦法,把老六補到公所裡當了一名伙頭軍。老六還不願意,說這不如在龐家「抗茶桿」見錢多。把陶祥雲氣的了不得,跳著腳要打他。
宴席設在大廳上,康營長居中,張隊長陶隊附居右,方培蘭居左,方祥千下面相陪。這是一個盛宴,真是山珍海錯,水陸畢陳。把個康營長喫得讚不絕口。
「六叔,現在我們有錢了,把鈔票燒著玩兒,『有錢的大爺喜歡這個調調兒』,一點也沒有可惜。可是,六叔,你不知道我一向常常為了極少的錢,一元,一角,甚至一個銅板,作極大的難。逼得我有時候竟想上吊,想跳井。你想,錢是好東西嗎?」
「祇怕人家看不上我。」
「承諸位錯愛,話說到這裡,我倒真要請諸位幫忙了。我住的小梧莊曹家,他有個姑娘,我很中意。給他提過,他推說已經有了婆家,不肯答應。這兩天,姑娘躲得不見了,成了我一件很大的心事。你們看看,這件事情可有什麼辦法?」
「這是個好地方!」張隊長說,「我是個外縣人,到了這裡就不想走了。營長你要是能在這裡住久,管保也會留戀這個地方。」
「你說的這後樓的銀子,」陶隊附糾正他說,「是以前的事了。聽說老太爺去世的那一年,那樓上的銀子都變了白鴿,一夜之間統統飛走了。現在樓門還關著,裡面卻空了。」
「是呀,」方培蘭說,「你聽我們六叔的,包沒有錯!」
「大爺,別開玩笑了。不瞞你老人家說,自從住了營長,我這個和_圖_書人家就算完了!」
然而小梧莊出了岔子了。營部後面一百米左近,經常有一個步哨。一個微雨之夜,這個步哨被人繳了械,嘴裡塞了東西,綁在一棵大榆樹上。而營部後身的一個小小農家遭了夜襲,老頭子僅有的兩個兒子被綁了票,當場給帶走了。綁匪給老頭子留下的話是:
龐錦蓮勾戀方冉武是假意的,那是為了方冉武有錢。龐錦蓮勾戀康子健營長也是假意的,那是為了康子健有勢。她經由陶祥雲的口轉奉到方培蘭的話,要她不惜一切代價「勾住」這位營長,她祇好奉命唯謹。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勾住」這位營長,但她知道在這個鎮上,方培蘭大爺交代下來的話是必須聽從的。
「他們哪裡來的這許多錢呢?」
「營長在這裡駐防。是長期,還是短期?」
方祥千位把他拉起來。說道:
有那等不瞭解方祥千的人,覺得他借錢不還,一定是一個吝嗇的人,這是冤枉的。方祥千最看不起錢,最肯散漫花錢,祇要他有,他最愛急人之急。他把僅有的一點錢,隨便一下子給了別人,弄得自己餓飯,不能吸煙斗,從前在北京,在T城,是常有的事,而且被朋友們當笑話傳說。
「你有個營長姑爺還不好嗎?」方祥千說。
「那不管,帶了她來問問再說。我現在就派人去。」
「大的十五,小的十二。」
「那是因為地方富庶的緣故。」方祥千說。
CY的一個首腦就是許大海。他已經過了二十歲,以CP資格,被指定擔任CY的領導工作。他勇敢而又機智,有孤行到底,百折不回的精神。他的同志們常常讚揚他的成就,說:「我們怎比得了他?」他是喫過活人的心的!
綁匪帶肉票走了以後,老頭子心驚肉跳地亂到天亮,沒個周章處。老婆子又儘著哭。然而有隊伍到他家裡搜查來了,為了步哨被繳了械的緣故,看這裡有沒有窩藏匪人。老頭子這才把所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隊伍就把他帶去營部見營長。康子健聽了他的報告,問道:
「好,你放心!這事情好辦。去到韓王壩上,把那個瘸腿瞎眼的老婆子找了來一問,馬上就有線索了。」
採取了這個爭取綠林的政策以後,方祥千和方培蘭的經濟情形,也有了顯著的改善。各路英雄在「黨費」名義下的樂捐,儘夠兩個人支配的了。方祥千原祇是一個幾頃地的小地主,他沒有方冉武那種大根基。而老太爺還健在,把家產緊抓在自己手裡,事事躬親照料。雖然有個馬莊頭,實際上也不能替老太爺當家。因此,方祥千打算要偷偷地賣幾畝田,是極不容易的。他唯一的本事,是到那裡亂借。但那都是極小的小數目,不足以派大用場。及至總是有借無還之後,連這種小數目也沒有來源了。這種小數目的債主,方祥千至少也有百戶以上。其中有那大方的,或者根本不問,或者偶然問過一兩回,看不容易討得回來,也就算了。有那等認真的,簡直跟在屁股後頭,行坐不離,擺出那種不給錢便不善罷干休的神氣,嘴裡說些有欠文雅不太中聽的閒話,實在教人難以忍受。但方祥千總是還以笑臉,給他商量可能的解決辦法。和*圖*書譬如,要不要我做契約給你幾畝田,等老太爺過世之後,你來接收。又譬如,要不要我再多加一部份利息,把限期延長一點。不管對方肯不肯,方祥千總是誠懇地提出他的方案。他的見解是:我欠他的,總是我不對,我的理虧,我還有什麼可以同人家鬧的呢?
案子變成了無頭案。營部裡整天會議,想不出個對策來,康子健就跑到鎮上來了。
「營長駐在這裡,真是我們地方之幸。」方祥千捋著他的長鬚,慢吞吞地說:「祇是小地方,一切不方便,要請營長包涵。以後營長有什麼事,祇管交代,我們一定效勞。」
小叫姑龐錦蓮不幸也「未能免俗」。「發財」之後,她漸漸不能對客人一視同仁,喜歡的她就應酬,不喜歡的她就饗以閉門羹。她對客人有了選擇了。有時候小狐狸龐月梅勸勸她,她就說:「媽,這個人算你的罷,我是懶得打理他。」於是龐月梅不得不以徐娘半老之身,再向客人們推銷她的愛情。
張柳河隊長把方鎮上的情形,大略介紹了一下,以前出過多少做官的,現在還有多少財主,說得活龍活現。
「兩個孩子幾歲了?」
「謝謝兩位的好意。過兩天我到鎮上來回拜。」
「如果營長能在鎮上多住幾天的話,」方培蘭說,「那是我們最歡迎。我們鎮上倒是還好玩,不比這鄉下。」
「我還沒有娶親呢。」
小梧莊設了營部,營長要討曹小娟,曹小娟逃掉了的消息,方祥千馬上就知道了。因此,他定下一計,想要爭取這個營長,爭取這一營人。
點心鋪之外,還有田地和房產。至於衣服首飾,是不用說的了。
「不想他還要討我的小娟做老婆。這不是著了魔?」
「那是營長客氣。」張隊長說,「你要有意,託我們祥千六爺和培蘭大爺準有辦法。」
最後叔侄兩個派定東嶽廟的老道和許大海兩個負保管財物的責任,把神座挖空了,作為保管庫。方培蘭吩咐下來:
「那麼,我明天就來,就住兩三天也沒有什麼。」
人在經濟方面有了一點基礎,眼睛自會轉移陣地,移防到眉毛上頭去,永遠祇會向上看。同時他也有了骨氣了。明明是「善財難捨」,他卻說是「有所不為」。而「有所不為」的精神,是連孔聖人都稱許過的。他自然並不知道那餓癟了肚皮的人,是一點也沒有這種「硬氣」的。
「是的,大爺。有個營長住在我家裡。」
「那就是不平均了。」方祥千說,「田地集中在少數人家成了大地主,必然就有許多人家沒有一指地!」
「你說是什麼堂?」康營長打斷他的話,問了一句。
那陶祥雲的六哥原來在小狐狸家打雜跑腿。小狐狸多年與張柳河隊長有交情。陶祥雲和陶補雲招安做了隊附以後,不久,陶補雲上廣東去了。剩下陶祥雲留在公所裡和張柳河同住在一個屋子裡。(張柳河有個老母,單獨住在公所後面一條小巷子裡。)張柳河仰仗陶祥雲的綠林關係,陶祥雲則認為張柳河是他的頭頂上司,不能不施以浸潤。兩個人互有目的,感情便很快地建立起來,成了親密的朋友。張柳河是不論忙閒,風雨無和_圖_書阻地每天總要到小狐狸家去泡一會兒。他做隊長的正當收入和不正當收入,一古腦兒都送在這個坑坑兒裡,還要築下債台,東扯西拉,弄得捉襟見肘。張柳河是幹了一輩子行伍,行近半百之年,在方鎮上謀到這一個輕而易舉的飯碗,巴不得有小狐狸這樣一個女人,為「白首偕老」之計。小狐狸——這是她的綽號,她本姓龐,名叫月梅。雖然生得有個親生女兒,卻從來沒有嫁過人。從十幾歲混事,現在年過四十,人老珠黃了。手底下有了一點錢,也需要張柳河這樣一個男人來排除她的寂寞,好混過下半世。(那有板有眼的人,誰又肯要她呢?)因此兩個人雖是露水姻緣假夫婦,卻有一點真感情。張柳河的鞠躬盡瘁,多方報效,也不是全無意義的。
「六叔,等我們共產共成了功,那時候還有錢這個東西嗎?我想應該沒有才好。祇要有它在,就有買,就有賣,這個社會總是弄不好的。」
「你如果打算在這裡討親事,」方祥千笑嘻嘻的說,「就用不著要曹家的姑娘了。他家裡怎麼會有好姑娘!待我從這鎮上給你物色一個好的,你必中意。」
「老曹,聽說你家裡駐了營部?」
「她走不得路,得帶著籮筐抬她。」
但是小叫姑龐錦蓮很中意陶祥雲這個人物。她自幼聽說書,知道一些「公案」做事,對於那些綠林中的英雄好漢,有著甚深的憧憬。多年以來,在這一方面她所感到的是一個空虛。陶祥雲來了,她一念之間,想到這必就是那一類型的英雄好漢了,於是陶祥雲填補了她的這一空虛。
「我們老兩口子守著這兩個孩子,通共佃了四畝地種著。過的那日子,直像叫化子一樣!」
「一個也不認得?」
「營長,」老頭子疑疑惑惑的說,「那個老婆子是個殘廢,顛顛倒倒,多年在那邊河口上討飯,我們這本地人都知道她。說上她那裡贖票,這句話怕是開玩笑的罷?」
「營長寶眷沒有帶來嗎?」陶隊附問。
康營長再三留下兩人喫了中飯,才回鎮上去。和張柳河隊長接好了頭,準備了一切。第二天康營長就帶著四五匹馬到鎮上來了。接到公所裡,略略休息之後,張隊長集合了他的團丁,請康營長檢閱訓話。康營長看看這幾十個人,倒是整整齊齊的,頗像那麼一回事。隨口稱讚了幾句,無非是保衛桑梓啦,視死如歸啦,媽那巴子啦,那時候的軍人們常常掛在嘴上的那一套。
在這一點上,他和方培蘭也是對脾氣的。自從經濟好轉以後,方祥千讓方培蘭保管現金,說:
陶祥雲是一條結結實實,年富力強的黑漢,性情機警豪爽。龐錦蓮一見他就有點中意,相交下來,兩個人建立了極深的愛情。但陶祥雲的心裡卻蒙著一個隱秘的黑影。原來他自從偷了方冉武娘子的繡鞋,被方冉武打了幾個嘴巴之後,對於女人漸漸有點變態,她喜歡年齡比自己大的女人。在他比較起來,他覺得小叫姑沒有小狐狸那樣子更富於刺|激性,更能激動自己的慾愛。祇因為小狐狸是張隊長的老交情,他沒有插身的餘地。而且小叫姑一情二願,屈身相就,他自然也就樂得的把她來玩一玩。
曹老頭一五一十地訴了許多苦。最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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