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光轉成正面。耀眼的亮度更增加十倍。光團變成一顆運動的恆星,火熱地接近,停在他眼前,李克明好像癡傻了,呆滯了。和眼睛平齊的是凝脂般的腹部,上面是高聳顫動的乳峰,下面是兩條玉腿之間的三角頂尖,一團燒焦的菊花在怒放。
十四名世界最有影響的通訊社的記者被引導離開遊艇底艙。甲板上的直升飛機將把他們送往馬尼拉,一到那裡,這個剛結束的記者招待會就會被電波送往世界各地的電視螢幕和報紙版面上。記者招待會是以福建自治政府名義召開的。但李克明知道,從這條船到殺開北軍空中防線把他們接出來的戰鬥機群,到菲律賓政府的配合,到海下的護衛潛艇和天上的預警飛機,全是台灣提供的。當記者們提問時,他看見伸到嘴邊的一個話筒上的青天白日標誌,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從小受的教育一直是把這個標誌看成敵人的象徵,現在卻要向它訴說冤屈,依賴它的庇護伸張正義。它幾乎就像上帝那樣法力無邊。
「中校」向他伸出右手。
「進來吧。」百靈在裡面笑。
「你的下身多麼平滑,多麼結實修長,男人的象徵多麼雄偉!噢……真美……美極了!」她喃喃地夢囈般地說。眼睛從下向上移動。「可你為什麼是這樣一個上身?為什麼兩個極端都在你身上?你是誰?是從地獄裡來的嗎?是神還是鬼?是專門為了懲罰我蹂躪我的嗎?……蹂躪我……來吧,蹂躪我……來……」
「你的臉是多麼的冷漠啊!」百靈在他的鐵面具上撫摸。「可是我能感覺到你心裡的火焰。」
在排山倒海的風暴中,有一個記憶的紊流掠過其間。他想起他曾辦過一個案子,一個女人專在男人幫助下和發|情的驢幹。那種人間找不到的受虐給她特殊的快|感。他現在就是一頭驢!
「坐到這來。」她指指身邊一個毛茸茸m.hetubook.com.com
的沙發。指甲似一排跳動的寶石。
她人走了,淡淡的香氣隨著海風迴旋。如果把那些無言的台灣船員和保鏢全看成機器,遊艇上是可以說只剩他們兩個。這個意識使李克明微微激動。船頭犁開的浪花偶而把鹹澀的細小水珠濺進他嘴裡。他一動不動地站了十分鐘。
「你幫了。」百靈頗為深情地看著他。「我在武夷山竊聽那次被你發現。可你沒有往外說。送沈迪的那天晚上,你又發現了我的信號,你也沒有往下追。對於你,及早地查明和揭露我是輕而易舉的。你做了,我們的步驟就會被打亂,我的任務就不會完成的這麼圓滿。但是你沒做……」
「婊子!」他使勁打了身下扭動的百靈一個耳光,卻看到那雙眼睛更加興奮地燃燒。她是一個受虐狂。他烏黑扭曲的手好似燒焦的枯枝,揉攥在雪白細嫩的乳|房上,對比出生命和死亡搏鬥的無限衝動。他覺得只需一咬牙,就能把那對乳|房活生生地摳下,再撲上去吸吮噴湧而出的鮮血,甜蜜的,溫熱的,甘美的,沉醉的,無與倫比的……他要把她喝個精光!
甲板上一片漆黑,沒有一星光亮。船頂輪廓黑黝黝地襯在沒有月亮的天光中。台灣不想讓沈迪的死亡重演。雖然有台灣島在北方做屏障,大陸的飛機和艦艇難以越過,仍處於最高戒備。遊艇一直在行進。又一架直升機在紅外線設備的指揮下降落,接走了「中校」和台灣特工人員,很快就像一個黑蜻蜓一般消失在夜空中。
百靈的艙室也掛著遮光簾。進門後只能看見簾子邊沿透出少量光線。
記者招待會結束了。攝像機照相機不再瞄準他,堆在眼前的話筒也都收進了記者們的皮包。李克明舉起右手,早就想撓一下汗水刺癢的額頭,卻撓出了金屬的聲音。
李克明覺得該說點什麼,又不知hetubook.com.com道從哪說,只是和他輕輕握了一下手。從此以後,他將永遠地失業了。每天都可能有復仇的槍彈瞄準他,或是法律的羅網籠罩他。可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恐懼。面對這雙兒童般的眼睛,誰會相信曾有那麼多大人物死在他手中?李克明知道即使以後能見到他也不會認得了。這雙眼睛那時可能已是藍色的。整容技術發展到了能把亞洲人從面容到膚色直到眼睛都變成歐洲人的地步。台灣會給他弄到新的國籍和身分。他將一輩子像蚯蚓一樣生存。除了這些條件,換取他出場作證,台灣還給他六百萬美元。這種合作條件夠優惠的了,等於讓他把一個中共總書記殺死兩次。第一次以六百萬的代價把中國給了王鋒,第二次以相同的價格讓台灣完成反攻大陸的夢想。李克明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很像,很有一種共同的東西。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一致,可實際的區別僅僅是「中校」在台灣人的槍下拿到了六百萬美元,而他除了一個鐵面,別無其他。
「婊子!」他從牙縫迸出兩個字,野獸一樣縱身撲過去。
李克明就像被催眠了一般老老實實坐下,既說不出話,也無法自主。這以前,她一直是副秘書長的形象,莊重嚴肅。她在這個記者招待會上代表福建自治政府。記者們並不知道副秘書長的頭銜是臨時委任的。船上一切都由她指揮和安排,連台灣人也對她言聽計從。李克明從來沒進過她的房間,更沒見過她穿這身連乳蒂都顯露凸起的衣服。
在那天塌地陷的一瞬間,百靈的眼淚噴射而出,發出靈魂出竅的叫喊。那雙美麗的眼睛癡迷而恐懼地掃視他全身上下,又在掙扎中扭向一邊去看鏡中兩個扭成一團的軀體和動作。她的快|感就是恐懼,恐懼就是快|感!
李克明說不出話。從在武夷山的月光下,她昏迷的身和*圖*書姿燃起他的情慾,他就一直沒再解脫,無數不眠之夜,他在幻想中千萬遍地剝光她,佔有她。每次看見她和黃士可親親密密的樣子,心裡就像被烈火燒灼。他盼著見她,偷偷窺探她,甚至撿她用過的東西又親又聞,感到莫大的快|感。他過去可不是這樣。除了妻子,他從沒有過別的女人。他在性方面從沒有太多的要求。他擔心是不是那場火改變了他身上的什麼,使他變成了一個不能自制的色情狂。然而這種恐懼並沒有壓抑住內心的魔鬼。現在,那魔鬼又在開始從深處向外爬,用血淋淋的爪子一點點撕碎阻擋它的冷靜和理智。
「我沒幫助妳。」
「那不是幫助妳,只是沒必要揭露妳。第一次是我不想多管閒事。第二次沈迪的出現使我相信和妳有關,妳是在幫助福建……」
兩隻玻璃杯在百靈手裡碰出慶賀般的響聲。芬芳的美酒迷醉地倒進他嘴裡。他不知不覺已經置身於臥室。身上的衣服拋散一路。他本能地拉住高領襯衫的底邊。他至少還有這點清醒:從腰往上,那已經不是人的形象,鬼怪也沒有那麼醜陋的表皮。可百靈蛇一般纏在他身上,非給他剝個精光,連黑皮手套也扒掉,只留下一個藍幽幽的鐵面。她退開,睜大眼睛看著他,恐懼和狂喜混成一團。
李克明暈眩地凝視著她的背影。突然,絲帶沿著裸|露的脊背從肩上滑掉。裙子好似瀑布一樣垂直落下,白|嫩豐|滿的臀部和大腿像突然爆發的強光,使他差點窒息。
「你是建議我離開戰場去住半年美容醫院嗎?」李克明反感那眼光中的憐憫,卻又對其中透出的恐懼感到滿足。「然後再帶著磨光的臉死在戰場上?不必了,還是直接讓穿甲彈和火焰噴射器給我整容吧。」
百靈讓他戴上這個金屬面具的時候說:「國外只有搶劫銀行的匪徒和恐怖分子才戴你那種面罩,會給記者們不好的和圖書印象。寧可奇特點,他們喜歡奇特。」金屬面具是在台灣訂製的,很輕巧,經過氧化處理,上面暈染著變化的色彩和光澤。眼睛上有變色鏡片。嘴部是柔性的,可以隨嘴唇張合,不影響吃飯喝水,說話也有口型動作。戴在臉上時間一長就完全適應,甚至忘記它的存在。然而看的人決不會忘記。那位路透社的名記者在走出遮光門簾前又一次轉身,帶著古怪的表情看著他。
「我也記得你躺在水底舉槍的樣子。」
「我一直記得你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樣子。」他說。
李克明乾乾地嚥了一下,強制眼睛離開絲綢裡面那個扭動的臀部。
百靈帶著笑意為他翻譯。自從他戴上這個金屬面具,所有人都顯得更怕他,只有百靈似乎百看不厭,總是微笑地打量。
「讓我們道個別吧。」
她走到酒架前,擺上兩隻晶瑩的酒杯。酒瓶口高高地離開杯子,美酒的細流傾倒出音樂一樣的響聲。
「現代的整容技術是值得信賴的。」百靈把他的話翻譯過來。她的皮膚在燈光下如玉雕一般細膩。
他的心激烈地跳起來。他聞到溫暖而芬芳的氣息。手像中了魔法一樣不自覺地伸出,把鎖擰上,發出輕微的「啪噠」一聲。
這是遊艇最好的一套艙室。外面是一間極華麗的起居間。白色地毯像床墊一樣又厚又軟。百靈站在地當中。她已經換上一件粉紅絲裙,如貼身皮膚一般襯托出全身曲線。袒露的肩頭和兩臂閃著光澤。塗成鮮紅的嘴唇嬌艷地笑著。
「還是讓穿甲彈和火焰噴射器給我整容吧。」
從嵌在牆壁裡的落地鏡中,李克明第一次一覽無餘地看到自己的全身形象。真是一種觸目驚心的組合。下半身年輕漂亮,強勁的肌肉一條條凸起,蓬勃衝動在兩腿間凝聚起的形體昂揚挺拔。上身卻是一個地道的惡魔,一片瀝青,一堆凍硬的拉圾,或是地獄www•hetubook.com•com
油鍋絞肉機五腑六臟一切最髒最醜最嚇人的東西混合在一起。毫無表情的鐵面具閃著青光,更增加那形象的詭異和可怕。這樣的魔鬼本來決不應該再沾女人一點邊,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自己。一股怒火從他心頭升起。百靈赤條條地縮進牆角。
「當然當然,這都是理由。」百靈打斷他,兩隻纖細的小手向下一按,火辣辣地盯著李克明。「但是,在你內心深處,還有沒有別的呢?」
最後走出底艙的是「中校」。他被台灣特工押解著,臉上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他是記者招待會的主角。記者們全都激動不已。全世界多少個政府和集團都在追捕這個摸不著蹤影的殺手,此刻卻在眼前坦然地講述他如何殺死中國共產黨書記。他還交出一個錄像帶。上面是沈迪在東京和他談交易的全部過程。背景隱約能看到女人的大腿在空中亂蹬。為了老闆的名字,沈迪和「中校」僵持不下。但是當沈迪把二百萬美元妥貼地放進自己腰包後,老闆的名字就被他說得非常清晰而且富有節奏:王——鋒。記者們對這個名字非常熟悉。這個人物已經被世界看做北京的實際掌權者。錄像帶裡有「中校」展示的當天報紙,用以證明不是事後偽造。每個記者都得到這盤錄像帶的複製品和翻譯成英文的筆錄。
「請把門鎖上。」百靈的聲音在裡面傳出。
李克明看著他。那張臉上沒有絲毫譏笑或挑釁。即使不說那兩隻清澈的眼睛裡是尊敬,至少也是像對朋友。
「中校」走出艙門之前站下,面對李克明。
「只剩我們兩個了。」百靈說,似乎感到很輕鬆。「過一會兒到我房間來。」
「到現在為止,我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百靈光著腳在地毯上輕盈走動,兩條大腿在絲綢下面交替起伏。「我感到很輕鬆,輕鬆極了。我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但是沒有你的幫助,也許就不會這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