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是將和上帝作戰的人!而戰鬥,就是中華民族即將開始的遷移!中國必須走出這片絕望的土地!只有走出去,十億必死的中國人才能活下去!
那些檔案她兩年也讀不完,而她的時間只有五天。其實要她來正是為了甩開檔案。檔案已被人研究過無數次了,現在要的是一個排除任何理性的直覺。她連每人的姓名都不問,只說幾句話,或是提個什麼問題,甚至只在集體場合相處一會,一點不用腦子,讓自己完全成為一塊空白,讓被觀察的對象垂直地投影過來,捕捉住第一個反映出來的判斷:行,或是不行。一做出判斷就不再改變,無論事後怎樣懷疑。她身邊總有一個專職人員,隨著她點頭或搖頭,一千五百七十人的名冊就分成了兩本。
陳盼覺得血液、風、飢餓、心跳全都消失了。眼前一片虛幻的光暈,唯有他在焦點。
那工作受到如此重視和保密,她看不出道理,甚至感覺要她幹的是件兒戲。一個專門小組自始至終在考察「綠色中國大學」各期學員,從中精選出了一千五百七十名最優秀的畢業生。小組的挑選依據明確標準,每項都有定量打分:各科成績、想像力、意志力、組織能力、獨立性、責任感、邏輯性、身體素質……還有一項雖不用打分,但是更清楚:每位入選者都是男性,都不能有妻子兒女。要她做的是來把最後一道關,然而讓她依據的標準卻模糊到極點,她要對這一千五百七十個人挨個做出這樣的判斷:把瀕於死亡的千百萬人民交給他,能不能放心?
「看著你們的眼睛,我知道你們都在要求我回答一個問題:最終要求你們去做的到底是什麼?本來你們有權從訓練營一成立就得到回答。我感謝你們的沉默,並且在難以找到意義的艱苦過程中堅持下來。我為此欣慰和信賴你們,因為未來要求你們的將是更多的沉默和堅持。沉默和堅持都是很難的,二者放到一起就更難。可是無論我現在怎麼說,都無法說出你們將來的難處,連萬分之一也說不出。也許在人類歷史上,將沒有比你們更難的。」
「在現代世界裡,主權的概念就和中世紀的上帝一樣神聖不可侵犯。一個完整的地球被無數條由軍隊、武器和鐵絲網組成的國界割裂。有的國家廣袤富庶,遍佈沃土森林。有的國家貧窮擁擠,只有沙漠荒山。有的土地擠搾了幾千年,有的土地從未被開墾。閉上眼睛,我們能清晰地看到中國邊界的形狀,在這個邊界裡面,全部所剩只有死亡。可是把我們的眼界放到邊界外面去,不是立刻就能看見大量閒置的空間和資源嗎?歷史給我們強加了一個心理框架,尊重主權,而且半點懷疑也不允許。但是當數億生命面臨死亡之際,主權的神聖就必須讓位。生命的權利高於一切權利,這是每一個社會都該接受的先天準則。中國已別無選擇,為了拯救這十億人民,突破主權的民族大遷移是唯一出路!
太陽已垂至西天,射出黃澄澄的光。眼前一切都似鍍了一層金膜,連山,連雲,連浩浩蕩蕩的風。別的顏色都被覆蓋了,只有在仔細辨認下,才能看到古老城磚上的苔鮮滲出暗暗綠色,磚縫中的小花紫裡透紅。全體學員坐在一段沿山m.hetubook.com.com勢升起的長城上,像是在階梯教室。對面一座古老的點將台也許曾是四百年前戚繼光調兵遣將之處,現在如一座講台。
「朋友們,細節不需要我在這裡講。馬上就有飛機來接你們。具體的方案、任務、技術問題、背景情報都會由各方面的專家向你們交待。明天你們就要到達行動位置。各個方向的大遷移將在你們到位後同時開始。現在,我只請你們做一次選擇。這選擇本應在一開始就讓你們做,此時卻已是最後一刻,這是十分粗暴和缺乏尊重的,但是最終的選擇權仍屬於你們。憑你們每個人自身的素質、智力、體力和技能,你們完全可以在國內最艱苦的條件下生存。哪怕全中國最後只剩五百三十一個人活著,那也一定就是你們。你們個人不需要遷移。我一點不想隱瞞,若是承擔民族大遷移的使命,未來的苦難是難以想像的。等待你們的將是無盡的流浪,歧視,四處被驅趕,飽受艱辛、壓迫和侮辱,面對形形色|色的軍隊、武器、皮鞭、集中營,甚至是屠殺和焚屍爐。你們的生活將永遠是一道又一道難關。千萬人民的命運將壓得你們疲憊不堪。你們要把整個民族遭受的風雨、烈日、驚濤駭浪和漫漫征途都默默地裝在自己心裡。你們必須去做核心。這核心沒有任命,沒有權力機制的保證,完全靠你們自己孤立地從無到有去形成。你們是英雄,歷史卻不會記載,沒有桂冠,沒有頌揚,甚至連你們的姓名也不會留下。政府所有的檔案和文件裡都沒有你們的名字。有關你們的資料全將被銷毀,一個字也不會留下。無論在什麼樣的關頭,政府都不會給你們幫助,也不會承認你們是被派遣的,更不會承認遷移是政府組織和操縱的。哪怕你們遭受毒刑拷打,走向刑場,祖國也只能默不作聲地看著你們犧牲。甚至政府還會對你們的行為進行譴責,向全世界道歉。這對你們太不公平。現在請你們選擇,任何不願意承擔這個使命的人都有天經地義的權利,馬上可以退出。誰都能理解。不必有任何顧慮,只要心靈有這個呼喚,就請毫不遲疑地聽從。訓練營營長會妥善安排一切。」
她覺得荒唐,主任助理卻非常嚴肅。
「你們要帶領人民走出去,這便是讓你們經受這一切艱苦訓練的目的。這個計劃將對世界產生太大的衝擊,提前走露半點風聲都會引起軒然大|波,導致計劃夭折。你們會理解為此而需要如何謹慎和保密。瞞著你們是不得已的,就像領著中國人民走出去也是不得已的一樣。
召她回國時,主任助理在電話裡說得很謹慎,但從口氣中聽得出那件秘而不宣的「重要工作」不同尋常。回國一路上她反覆設想會是什麼工作,待她得知真相後卻一點也不理解。
中國必須走出這片絕望的土地!只有走出去,十億必死的中國人才能活下去!
夕陽化作血紅了。一隻鷹鷲在很高的空中盤旋。月亮銀晃晃地從東天升起,和落日遙遙相對。石戈的聲音如同與長城上的風融在一起,蒼涼地直上九天。
她癱軟地靠著城牆,絲毫不打算自覺迴避。一是已經走不動了,再也是想知道到
和-圖-書底上一堂什麼課。她覺得她該有這個權利。既然別人都以為她知情,她還是名副其實為好。與她坐在同一排台階上的幾個學員正在收集城磚上曬乾的死螞蟻,拌上少許鹽末,一邊品嚐,一邊與別種昆蟲的味道和營養價值做比較。這是訓練科目要求的,但學員們更多的熱情是產生於飢餓。從出發到現在,沒給他們一粒糧食。除了在背上生長的薯瓜,全部食物都要由他們自己從野外獲得。訓練和在絕境中生存完全成了一回事。教員每天可以得到二百克餅乾和一百克罐頭,她都軟到這種程度,靠吃蟲子而活的學員又該是什麼滋味呢?她覺得那些沒被她挑中的人倒是走運了。
「十億,從嘴裡說出只是兩個音符,可真實地展現成十億個父老兄妹妻子兒女則是一幅怎樣的景象呢?那是無法用哲學家的冷漠和生物學家的麻木去迴避的。朋友們,歷史已經把這個民族的命運放在了我們的肩頭,那麼我們就必須率領中華民族去反抗那個必然的死亡,哪怕站在對面營壘的是所有不可抗拒的規律和法則,或者就是上帝本人!
她便以「欽差大臣」的身分出現在「綠大」。專門小組把一千五百七十人的詳盡檔案交給她。他們接到通知:她是最後決定者。
「生存空間的壓迫使我們民族從很早就開始了遷移。迄今海外華人的總數已有近六千萬。早期遷移被認為是離鄉背井的下策,但是七十年代末期開始的新移民浪潮徹底改變了這種觀念。出國被視做能夠獲得財富、美好生活和成功機會的光明之路。移民成分從過去的華工變為精英,又通過精英階層擁有的信息能量把對出國的嚮往進一步普及。可以說,大遷移的全民動員和心理準備在這個過程中已相當充分,能量的指向已經向外。九十年代乘船漂往海外的船民大量增加。而前不久七千萬人民衝破國界進入俄國遠東和外蒙就已經自發地宣告大遷移正式開始。現在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在最短時間內讓遷移達到最大規模,以在大滅絕降臨之際盡可能多地挽救我們人民的生命。」
沒給她規定數字,選出多少人就算多少人。她從未那樣紮紮實實地感到過權力的涵義。她選出的人立即編進這個特種訓練營。訓練營的訓練大綱是石戈以「綠大」校長身分親自下達的。上至常務校長下至訓練營營長都不知道訓練營的最終目的。多數人以為只有她知情。她怎麼否認也沒用,反而更被當作是在保密。其實她知道什麼?校長和營長至少還面見了石戈,她到現在為止,唯一能打上交道的只是那個討厭的主任助理!
「這是石戈總理的要求,也是他親自點名要妳做這件事的。」
仔細想,她之所以認為這種方式荒唐,主要出於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充當這麼多優秀者的裁判人,但如果拋開自己來看,這種方式卻不無道理。一千五百七十名入選者都是男性,由一個女性的心靈去感覺能不能把孤苦無助的人民放心地交給他們,是比專家們的理性判斷更接近實際情況的。當然那女人該是一個直覺敏銳、心靈純正,不存偏見的女人,也是最受信任的女人。自己在石戈心中是這樣的女人嗎?正是出於這種和-圖-書溫馨的意識,她丟掉了不自信。
石戈啊,熱淚充盈陳盼的眼睛。看著他的身影,她覺得他是打在宇宙核心的一根楔子,沒有燦爛的光芒,沒有華貴的外形,也沒有驚天動地的響聲,卻用沉默的力量舉起了整個宇宙。能看到十億人滅絕已經是上帝,而拯救十億人連上帝也不敢想啊!她突然明白他把薯瓜無條件送給世界的最深一層意義:那不就是十億中國人將來的「飯費」嗎?!也許交得太少了,然而是傾囊所有,總不是白白賴人家的吧。
「親愛的弟兄們,再看一眼我們的中國吧。趁太陽還在,看看這目睹過五千年歷史的群山,看看祖先修造的長城,看看眼前這被鮮血澆灌過的每一草每一木吧——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可今天……今天……」他的聲音一下破裂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拜託你們了……中華之火的延續全靠你們了!」
石戈轉過臉,凝視這群視死如歸的男子漢。
他的聲音平靜。平靜之下卻有一股異乎尋常的激動。學員的聚到前面。陳盼沒動,她原來在中間,現在變成了最後。也許是風向正順,也許是特殊的感應,石戈發出的每個字都似在耳邊,連同嗓音中的沙啞,換氣,所有微小的變化,全都清清楚楚,真跟耳語一樣。
「同學們,請聚攏一下。」他說。「我不能用擴音器,也不能喊。為了躲開城市中那些竊聽設備,我才到這跟你們見面。營長保證周圍沒有別的耳朵,但我要跟你們講的秘密太大了,我甚至想用耳語跟你們講。」
石戈!
他老了。僅僅幾個月不見,頭髮已經灰白,在塞外吹來的風中稀疏柔軟地飄動。臉上的皺紋蛛網般密集,刀刻一樣深陷。他的神態仍舊溫和。但如果說原來他的力量深藏在溫和之下,現在則已成為主體。即便他一動不動,即便他的微笑溫和之極,即便他讓人傷心地變老,力量卻在他全身每個部分令人震撼地透射。
天空越來越蒼涼。火燒雲一層又一層地堆聚。風在城堞之間嗚咽低鳴,宛如在訴說古代的戰爭、屍骨、離弦而飛的弩箭。一架直升機像隻大鳥一般從天邊飛來。旋翼旋出的圓半透明地輝映金光。機身和玻璃反照夕陽,彷彿通體在燃燒熊熊火焰。直升機純熟地直飛頭頂,穩穩懸在點將台的降落標記上,起落架離地面只有幾寸的間隙。當一個人拉開艙門,邁上地面,直升機就像被推了一下迅速平移開一段距離,然後一個急速上升,飛向遠方。點將台上只剩下那個剛到的人。
他猛地向眾人深深鞠下躬去。
陳盼從未體驗過人可以累到這種程度。靠在城垛上,似乎全身骨肉都彼此分離了。從這個特種訓練營一成立,全部時間都是在野外渡過的。從早到晚行軍,翻山越嶺,專走最難走的路。訓練野外生存、自救方式、捕獵技巧、識別植物、忍耐飢渴、露營,直到對付蚊蟲、雨天生火、防治疾病、調整變態心理,所有在最艱苦的自然條件下存活的科目全有。訓練營共有五百三十一名學員,一百六十四名教員。隨營攜帶一套薯瓜培植設備。設備是改進型的,分解成很多小單元,行軍時每人攜帶一部分。塑料管也可以拆開,一人背一段,連同正在上面生長的薯瓜和www.hetubook•com.com管裡的營養液。行軍過程不影響薯瓜繼續生長。每次宿營再重新連為一體,補充營養液。現在各工廠全力以赴生產的都是這種組合式設備。技術上的問題基本都已解決。但陳盼同其他人一樣,不清楚這個訓練營的目的,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讓薯瓜背在背上生長。
石戈沉默了足有三分鐘,扭過頭去看那已和海浪般的群山相接在一起的夕陽。無盡的風遙遠地颳來,又遙遠地颳去。五百三十一個人,沒有一個動一下,一絲不動,如同一群雕像。陳盼的眼淚已流得像河。
夕陽開始在金黃中滲入流動的紅色。長城上悄然無聲,只有蕭瑟的風在荒草上悲涼地低吟。
石戈講話很少做手勢。他那在落日光線中逐漸暗淡的身影被西天明亮的天幕襯得越來越突出。
在最後一抹即將消失的殷紅陽光中,數十架直升機在絢爛的火燒雲中出現了。那隻鷹越飛越高,已高到只剩下難以辨認的一個黑點。
陳盼死死堵住嘴,像要把魂哭散了一樣無聲地痛哭,哭得無法喘息。
「讓我們展開一幅世界地圖來看遷移出路。地圖在你們每人心裡。要習慣這樣的方式,今後你們許多東西都只能在心裡展開。遷移的最大出路無疑在北方。俄國的西伯利亞比整個中國大三分之一,卻只有不到五千萬人口。蒙古的面積將近一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人口不到三百萬。這片地區的天然資源可以供養四至五億人。也就是說,去掉當地居民總數,再減去前不久從我國進入的七千萬人,那裡還應當能吸收三億或四億人。這片地區與我國接壤幾千公里,除了東北被黑龍江和烏蘇里江阻隔,其他邊界全可以步行通過,遷移難度最小,因此是我們所能指望的最主要的遷居地。第二條遷移路線將沿著古代的絲綢之路,通過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進入歐洲。歐洲空間雖不寬闊,但她的富裕應當有能力養活我們兩億人,至少我們這樣希望。亞洲國家不能指望,他們多數和中國一樣貧窮或擁擠。日本南韓雖然富有,但都是彈丸之地。我們還有三億人要往外遷,這就逼我們必須考慮跨越大洋。美國、加拿大和澳大利亞都是既富有又廣袤的國家,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怎樣把如此之多的人運過大洋……」
她本來可以不跟訓練營出來。全營只有她一個女性。可是一來薯瓜移動培植是個新課題,她得通過實踐才能講好課。二來也是想看看這個訓練營到底為什麼。五百三十一名學員全是她挑選的,她因此覺得自己和這個營有了不可分的關係。
這段長城是明朝著名將領戚繼光督造的。在東起老龍頭西至嘉峪關綿延萬里的長城中,稱得上最壯觀的一段。最高的「望京樓」能看到二百公里外的北京。多處城牆建在高聳石崖上,險狀令人咋舌。城上工事複雜,不僅可防城下敵人,也能抵抗攻上城牆的敵人。烽火台和敵樓相當密集,最近的彼此之間只間隔幾十米,而且造型各異。八十年代這裡曾闢為旅遊點,進行過修葺。現在別說遊人,連附近村莊的老百姓都逃得一乾二淨。此時,這裡成了綠色中國大學特種訓練營的最後一個營地。
陳盼想起那位在阿姆斯特丹購買舊船的年輕官員。此時他如果在場,那番抱hetubook.com.com怨就會變成怨船買得太少,黃金儲備還應當再花幾倍幾十倍,把世界所有的舊船全買下也不夠運送三億人啊!然而畢竟有那麼多條船了,在一個深謀遠慮的安排下,已經聚集在中國海岸的每座港口,成為億萬生命的「方舟」。十億人被精心的步驟吸引到邊界和海岸,好似集聚的洪水,只等最後那個瞬間,同時衝垮所有大堤。人們那時會恍然大悟為何不惜血腥地保衛新疆通道,為什麼組織那樣浩大的難民運輸。新疆太重要了,北是進入西西伯利亞的門戶,西是走上絲綢之路的出口,從那裡要洩出去幾億人。而讓那幾億人全到達起點是一項可以和修建長城相比的工程!
「中國的局勢你們都清楚。每天給你們傳閱的文件和情報也就是我能看到的全部。前途是什麼?我和你們一樣,不能回答。那是未來活下去的人自己考慮的事,用不著我們操心。眼前我們要對付的是另一件事——死亡。調查表明,我國所有品種的食品儲備都已在一個月前達到零。我國的天然資源所能提供的食物——包括任何能吃的東西,甚至樹皮——也已經在能利用的範圍內趨近零。國際援助已經無法支持,十天前開始銳減,連連下降,昨天只運進高峰時的十七%。從能夠保證一億七千萬人的生存下降到僅能勉強維持三千萬人的杯水車薪局面。半個月來,人口死亡率已經達到三.五%,預測顯示,近期將進入死亡率成倍提高的階段。二十天後將會陡漲。比率無法計算,也許是百分之二十、三十、甚至更高。換算成人口數就是三億、四億……時間再長呢?如果繼續封閉在這片已一無所有的國土上,讓自然和時間來尋找平衡點,最終的死亡人數可能達到九億、十億、甚至更多。
「朋友們,這個大遷移是很難的。東北邊境那種自發性的突破已經難以重複。俄國把大部分軍隊調到中俄邊境防守。夏天的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成了天然屏障。蒙古邊境也被俄國軍隊接管。從新疆去歐洲要借道四個國家,行程六千公里以上,而去北美和澳洲更要橫跨整個太平洋。無論哪個方向的遷移,如果沒有一批堅強卓絕的領導者投身其中都是絕不可能成為大規模行動的。而對我們的拯救計劃,自發的零星逃亡根本於事無補。我們需要一批這樣的人:他們能夠成為天然的核心,一個人能凝聚起幾百萬人。他們是天才的組織者,能在龐大的絕望人群中建立起組織和秩序。他們是史無前例的戰略家,能在最複雜的形勢中巧妙地掌握主動。他們又是高超機敏的外交家,能在充滿敵意的環境裡爭得各國政府和人民的同情與寬容。這批人不用多,五百三十一個足夠了。這五百三十一個中華民族的英雄就在這裡,就是你們!
登講台的人還未到。點將台上鋪著指示直升機降落的標記。身為學員副營長的邢拓宇又一次清點人數。他是第一個被陳盼挑中的人。別的教員都被派到四面去站崗。這一片地區已經被仔細清查了幾次,雖然難以想像能有什麼人來這裡,還是實行了戒嚴。崗哨都設得很遠,絕對聽不到這裡的「講課」。這堂課不許教員聽,只有陳盼例外,倒不是因為她有特權,而是因為別人想當然地把她當做知情者,也就沒人通知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