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對絕世瓌寶的印章


齊老在蘆溝橋事變後民國二十八年底,因畏日本華北駐屯軍幾個日酋騷擾,早就閉門謝客,並且在跨車胡同門口,貼上一張告白,聲明:「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一起,先來之憑單退,後來之單不接。」表示此後即不賣畫,也不刻印,其實有些知交友好來求,暗地裡依然操刀弄筆照刻照畫不誤的。齊老給汪氏兩方印章是由北平篆刻家代求的,刻好之後,李苦禪恰在此時登門請益正在齊府,齊老那天興致不錯,把印章何者宜篆何者應隸,以及篆隸的刀法的運用有何異同,洋洋洒洒說了半天。過沒幾天,名醫汪逢春回蘇州省親,筆者跟陳半丁在春華樓給他餞行,座有于非闇、壽石公李苦禪、王夢石、徐燕蓀幾位篆刻書畫名家,李苦禪說和-圖-書出這兩塊田黃印章凝光澄練從未見過,加上齊老的精心傑作,這種曠世奇珍,居然歸於豪滑奸宄一代巨憨,未免可惜。大家相顧而嘆,認為這種絕世珍異,汪逆絕難久享。果然過不多久,汪因體內彈銹損及心肺,飛往東灜就醫,開刀後因遭美國飛機不停轟炸,終於死在箱根的地窟,這兩對百年不遇的珍寶,也就從此下落不明了。陳兄所得這方印章以尺寸、紐紋、色澤、光潤,加上木人邊款,顯然就是汪氏那方田黃無疑;可惜另一方陽文小篆名章,不知流落到何處去了。
早年北平市長周大文,素有金石、印章,文玩之好,他收藏印章中,有一對雞血,一對田黃印章,堪稱絕代精華。周人極豪故,聽說汪在https://m.hetubook•com.com行政院長任內,曾經搜集過不少名貴印章,可是登品成材的雞血、田黃,則付關如。周、汪素無一面之識,當時周已玩厭印章,正沉湎於搜羅古月軒鼻煙壺,有寶劍贈烈士想法,打算慨然相贈,又恐怕別人說他逢迎趨附當代權要,他家跟溫宗堯家是幾代世誼,於是就說是溫送給汪的。汪得這兩對珍品後,欣喜若狂,因慕齊璜大名,立刻以重金託人,請齊白石把一對田黃印章,一方用陽文小篆刻「汪精衛之印」,一方用陰交隸書刻「季新私章」。
我看前者氣韻高,筆勢壯可能是陶氏作品;後者忘生圭角,運筆亦欠流暢,恐係別人假借,似非陶氏所作。圖章用北平琉璃廠所製五色錦囊裝著,我曾以此照https://www.hetubook.com.com片跟此間幾位篆刻名家推敲研究過,大家也都認為後一方堅壯有餘,神彩不足,不類出自陶氏之手。那方田黃汪氏名章,跟陳紫峯所有正好一對,大家也公認是齊白石手刻印章。經名家鑑定,確非凡品之後,對這三方印章,更是特別珍惜。他回到僑居地之後,立刻將這幾顆印章,送到當地有外滙交易銀行收藏起來。
陳君前歲在澳門怡古山房以黃金六兩購得,問我是否值得,我告訴他圖章中以雞血、田黃為極品,前此他庫藏的印章以壽山青石艾葉薰魚腦凍為多,現在玩到雞血、田黃,可以說對印章的認識更上一層樓了。雞血講究硃厚色鮮,紅潤堅重,紋滿血勻,不犯重叠。田黃要脂凝熟粟,審色均勻,不灰不疔,靈秀澄鮮www.hetubook.com.com。陳君這方印章,毫無瑕疵,比之故宮珍藏乾隆看書畫所用幾方御用田黃印章尤為精美,簡直是絕世瑰寶,還說什麼值不值得。
七一、四、五
友人陳紫峯嗜印成癖,曩在大陸即蒐集大小各式印章千餘方,近二十年避地港澳,搜羅更勤,去年春節自港來台渡假,出示新得田黃印章一顆。印章身高三寸二分,紐佔八分,紐為通心鏤彫,上刻大鵬展趐,神姿高徹,𡚒翼擊雲。印身六面平滑,無疔無瑕,黃潤如脂,古艷自生,陰文隸書,刻「季新私章」四字,邊款只刻「木人」二字,條款年月一律從缺。
世交阮晉卿,是阮芸台太傅的裔孫,對於金石審定,出自家學。抗戰初期,他就㩦眷毅然遠https://m.hetubook.com•com適異國,僑寄巴拉圭,在亞松森開了一間小古玩店,經他多年慘淡經營,現在已經頗具規模了。去年暑假來台觀光,他把歷年搜集各國珪璽錢貝,佩玉懸璜,不準備出售,留供自己把玩的,他都製成五彩幻燈片,將近百張,帶來台灣讓我們給他鑑賞一番。其中有一方田黃陽文小篆刻著汪精衛名章。一對獅紐雞血石印章,高四寸,一方刻陽文「汪兆銘之章」,一方刻陰文「精衛私章」。前者係籀文,後者刻小篆。阮兄說:「有人告訴他兩者都出名篆刻家陶伯銳手筆。」
他希望有一天香港陳紫峯先生跟他一樣,對所藏那方田黃印章,一同捐獻給國家博物院,我想紫峯兄忠黨愛國,對於把有歷史性的文物,公之於眾,也不會甘居人後吧!這件事,將來我一定設法把這件事促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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