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熱愛文學的人還是很多,但是文學有了外遇。多年以前,權勢把她霸佔了,一開始她有點不甘心,久而久之,她愛上有權的人了。後來權勢老了,管不住她了,她又去愛有錢的人,商業引誘她,把她教壞了,一開始她有點不好意思,後來一想,「只要我喜歡,有甚麼不可以」!
依我看,朱教授「離婚」並未成功,至少是緣斷情未了,他還是那樣體貼叮嚀,語m•hetubook•com.com
重心長。我說我不跟文學離婚,我跟文學是結髮夫妻,是亂世夫妻,亂世夫妻不能以常情常理看待。我舉兩個例子。
還有一個例子。國軍一個空軍飛行員,由臺灣駕飛機去偵察中國大陸,解放軍的飛彈把他的飛機打下來,把他捉住了。臺灣軍方告訴他太太說他陣亡了!這位太太再嫁,嫁給另一個飛行員,這前後兩位飛行員是同學。後來m.hetubook•com•com兩岸關係緩和,中共把俘虜放回來了,太太希望再回到原來的丈夫身邊,丈夫也希望破鏡重圓,那個男配角、另一個飛行員把妻子還給他的老同學。
這是亂世夫妻的新倫理,雙方當事人都坦坦蕩蕩,親戚朋友也都接受他們的決定,並且傳爲美談。在這兩個故事裡面,丈夫妻子都不僅是婚姻的男方女方,他們都成了某種宗教的信徒。文學之於我也是和圖書一種宗教,對我來說,文學本身就是出路,如果文學是井,我坐在裡頭觀天,文學如果是繭,我坐在裡頭化蛾,文學如果是夕陽,我就是晚霞,文學如果行到水窮處,我就坐看雲起時。
那天滿座都是文學人口,都來聽這位離過婚的專家教人家怎樣解救婚姻的危機,看看咱們跟文學如何可以珠聯璧合,花好月圓。他可真是苦口婆心,真是深入淺出,可真是十年書化作一席話,名下無虛。和-圖-書人散曲未終,此後一連多日,成了文友茶餘酒後的首要話題。
華文作家協會發出通知,邀大家聽朱大可教授演講,通知裡引了朱教授一句話,朱教授說,他跟文學離婚,無可挽回,這句話斬釘截鐵,石破天驚。有些離過婚的人做了婚姻問題的顧問,朱教授來講「中國文學的困境與出路」,咱們期待他是挽救婚姻的專家,現在作家和文學結成的美滿婚姻好像不多,有人離婚,有人分居,有www.hetubook.com.com人貌合神離,現在新移民有「搭伙婚姻」,作家跟文學也有「搭伙婚姻」,爲了吃飯,彼此湊合。
國共內戰後期,解放軍進展很快,國民政府這邊有個人自己單獨跑到臺灣,太太留在大陸上,她只好照本子辦事,跟丈夫畫清界限,嫁給工農兵階級。三十五年以後,海峽兩岸恢復交通,這個人在臺灣一直沒結婚,他從臺灣回大陸去找太太,這時候,太太的第二個丈夫已經死了,他就再跟原來的太太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