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一朵木槿 馬一口食之
紅葉在每個場所,變紅的程度也都大不相同。
曾有一次,我請了園藝匠來幫我修剪,但是只有那一年它乖乖的開花,到了第二年又故態復萌了。
櫻樹日漸成長,枝幹也會隨之開展,而且,俗話說:「剪櫻的是笨蛋,不剪梅的是笨蛋。」所以沒有人會去修剪櫻樹枝的。因此它並不適合種在狹小的庭院。
和園藝匠商量之後,他便立即幫我種了一棵枝形美的掌葉槭。
看我一臉失望的樣子,園藝匠說:「要不,種枝垂櫻吧。」可是我已經失了興致。
整年聚集著觀光客和遠足的學生而熱鬧非凡的鎌倉,到了十二月終於回歸平靜。這個時期,為鎌倉市內增添色彩的,便是山茶花和樁花(茶花)了。我特別喜歡山茶花,所以我在我家和鄰居家之間便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山茶花來代替藩籬,紅和白花交替種了十餘株,剛開始幾年花開得很多,母親常會剪幾枝花下來供在佛壇上,但最近花苞減了不少。
熱辣豔陽照耀下的夏日中午,油蟬喧囂齊鳴,亮麗的橘色花朵卻無聲散落一地。字面上寫來雖為凌霄花,但唯有此花,我特別愛以古名「のうぜんかずら」(nouzenkazura)來稱呼它。左鄰I先生宅中有一棵一丈高的栗樹,樹身上纏著一棵凌霄花,結了很多花蕊。栗樹剛好種在與我家分界的牆邊,所以花朵也有不少落在我家。栗樹上結的果子不時落在院子,倒是讓來訪的孫子們樂得撿個沒完。
在我年輕的時候,對芭蕉的這名句中,馬匹來往、塵埃時揚的街道旁,開著一朵朵嬌憐木槿花,印象十分深刻。
除了花,鎌倉的紅葉也相當美。
既然櫻花不行,那紅葉怎樣呢?
我家的浴室位在二樓北側,只要一開窗,迫近眼前,藪樁花開的時節,我常會開著窗入浴,與hetubook.com.com雜樹林中一、兩朵露臉的花兒,交換私密的談話。
據說似乎是被潮風所傷。但從我家到海岸,就算直線距離也有兩公里半,不巧的是南側沒有山擋住,所以海風可以直驅而入。
偶爾,我家附近鶴岡文庫四周的綠籬上,也會看到木槿花盛開。白色的花瓣,中心一抹豔紅,楚楚動人而氣質高尚,令我不得不修正多年來對它的錯誤印象。芭蕉只是有感於馬兒與花的對照之美,心有所吾罷了。聽說木槿花治腸的宿疾頗為有效,或許是芭蕉的馬當時正壞肚子也不一定。
家裡的楓樹就在這種原因之下,無法帶給我滿足,不過在市鎮上可以觀賞的地方倒是不少。
這可好,今年秋天可以在紅葉下飲酒……然而我的期待卻落空了。我家的楓樹根本沒有染紅,只留下可憐的茶色過冬。
花落之後,凌霄花的花形不會改變,顏色也是豔豔如生,好幾次我都將m.hetubook.com.com拾來的花用水彩畫下來。百日紅也是在這時節開花的。我家玄關旁有一株百日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它既不紅也不白,卻開了淡紫的花朵。可能是日照好的關係,這株花越長越高,而且花只開在最高處,所以訪客來時大多不曾察覺,直到上了二樓邊間的窗口,才看得到花,真是妙不可言。
這裡的路相當難行,有時樹木橫倒路面,還得扶著樹根爬上爬下。但為了賞楓大家還是繼續前進。但似乎是時間還太早,只看到變成美麗金黃色的銀杏老樹,卻不見紅葉的蹤影。
我向鎌倉土生土長的友人請教,他告訴我獅子舞的紅葉一定要去看一看。他說得從瑞泉寺附近上去。
如果那一年颱風多,鎌倉的紅葉就紅不了——這樣的傳說我從以前就聽說過,所以我想肯定是這個原因。每年至少會來一兩個颱風,所以我種了紅葉將近十年,卻年年「摃龜」。
我一回到家馬上就向父母提起這件事。那時候父母在鎌倉已經住了十年多,卻完全不知道離家裡只有眼鼻之距的八幡宮,居然有這等美景。於是三hetubook.com.com人一同出門賞景自是不待話下。
對我來說,凌霄花和蟬聲是難以分開想像的兩樣東西。
於是我速速邀集了親朋好友一共七個人,一起出發。瑞泉寺的附近有個叫紅葉谷的地方,也是適宜賞楓的名景點。
從我書房的窗口,隔著縣道的巨福呂坂,可以遠望縣立近代美術館分館的後山。這座山的山腰首先染上一叢一叢的紅,像在宣告秋天已深了。
看上去植株和土壤倒也相合,年年長大,春天到夏天時也會長出茂盛的綠葉,真是一種諷刺。
直往北走的話,經過天台山和鎌倉最高峰太平山(一五九.二公尺)可以到覺園寺,也就是天園健行路線。不過我們一行人都往西北走。
後來,我每年都會到池畔賞楓,但總是沒遇準。心裡老想著「應該還沒到吧」,可就在這麼想的同時,不知不覺過了最盛期,又或是颱風的影響,色澤不夠鮮明等,再沒像第一次看到的那般景觀了。
近代美術館別館圍籬的白色山茶花每年都開得燦然,看得經過的旅人好不歡喜。
有一年的秋天,我有事到國寶館去,途經八幡宮域內。我特https://m.hetubook.com.com意避開進香客混雜的大殿前石梯,而從旁邊的小路上了若宮旁池塘上的朱漆木橋,我大吃一驚,美麗絕倫的紅葉正以木橋為中心迎接著我。這條路我不知走過多少回,但這樣的景色卻是第一次看見。左右的若宮和白旗神社、朱紅色的橋、映在池中的紅葉……營造出一種完全不輸紅葉名勝京都的美景。
在小町通上,有一家院子裡會開美麗的白花百日紅。那花就種在門旁,所以經過時總會看見。我每年都一定會欣然前去觀賞,和友人提及,只要一說「哎,就是那個有白色百日紅的房子」,那附近的人全都知道,原來他們和我一樣,只要經過那家,就一定暗自讚嘆。
「明年一定要再去啊!」眾人說著說著,卻也不知不覺添了歲數,現在已經提不起勁兒再去了。
我家後山上則有藪椿樹,年年都會開花,可是除了我之外,沒人可以欣賞得到。
平常愛喝點小酒的我,尤其喜歡春天在櫻花下,秋天則在紅葉下,與友人舉杯共飲。因此,我便拜託園藝匠幫我在院子裡種一棵櫻樹,沒想到卻被他一口回絕了。他說我家院子太小,不適合種櫻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