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時間與個人

對於生命,時間不是主要的關鍵。而是唯一的關鍵。

第九章 時間智商



時間智商,可以幫助你與不同文化的交流,也可以幫助你和身邊的愛人相處得更好。要提高時間智商,共有八堂課要上。

對時間模式的知識性瞭解,並不能保證成功的轉變。你可以牢牢記住其他民族的時間規則,可是,當你碰到真實的情況時,你可能依然完全束手無策。如同城市人的一句俗話說:「他能言善道,但是,他做得到他所說的嗎?」有心的旅行者應該尋求機會,模擬實地狀況。一些極具創意的老師設計了相當詳實的訓練計劃。例如,東西文化中心(East-West Center)的人類學家崔馮諾維屈(Greg Trifonovich)曾經建造了一個模擬村莊,訓練和平團(Peace Corps)的義工及教師來面對太平洋地區的鄉村社會。崔馮諾維屈所教導的行為之一是:如何不依靠鐘錶時間生活。例如,他告訴學員如何以觀察太陽及潮水的方式辨別時間。不論使用何種技巧,你都必須體會到:掌握時間語言需要反覆地練習並從錯誤中學習。

怎麼可能不是如此呢?如同史賓格勒(Oswald Spengler)曾經所寫的:「文化與文化的不同,在於其本能地賦與時間不同的意義。」當一個新文化誕生時,一種獨特的時間感也隨之誕生了。
有些問題則比較難以掌握。例如,一個工作日有多少時間是花在實務工作上?多少是在社交、閒聊及表示友善的活動上?對大都市的美國人而言,常見的比例大約是八十比二十:百分之八十的工作時間是在實務工作上,百分之二十在聯誼、閒談之類的活動上。但是,許多國家有非常懸殊的比例。在印度及尼泊爾之類的國家,你必須有心理準備,這種比例接近五十比五十。

不瞭解當地文化關於工作與社交時間的平衡,或不想與之苟同的外來人,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被孤立了。
由單一事件文化(一次只要安排一項活動的文化)轉移到多元或綜合事件文化(在多項活動間來回轉換的文化)時,你也可以應用同樣的原則來預估你的狀況。在一個多元事件文化中,當你的主人不再專注於你們眼前的議程或事件時,不要覺得他在侮辱你。這只是文化期望的作用而已,不要把它放在心上。事實上,對多元事件文化人而言,如果有意外事件插入,卻不把注意力轉移過去的話,是很無禮的事。何況,他們以為你也具有多元事件文化的彈性。否則,你可以預期自己被視為社交莽夫、差勁的團隊份子及無效率的員工。
學習訂定約會,也可以讓你從中明白一個文化的習俗。這方面的根本文化衝突往往可歸納為一個問題:是正確的訊息重要?還是重視別人的感覺重要?就這一點而言,我就曾經處理得不夠得體,並且付出代價。例如,在我接受巴西的工作之前,我問我未來的雇主,是否能替一位想和我一起去的朋友找個工作。她回答說:「Nao tem problema」(絕對沒有問題)。這個答案後來成為我很熟悉但毫無意義的老調。抵達巴西之後,我再度問及我朋友的工作。我的「老闆」打了一通電話,潦草地寫下一個名字及地址,並告訴我們第二天早上九點正在她辦公室大樓外面等,她的司機會載我們去面談。我們覺得她很夠意思。只是,她的司機一直沒有露面。隔天,同樣的情景又重演了一遍。我們對她大感不滿,尤其是她連道歉的意思都沒有。我們決定自己處理這件事,開始詢問其他人脈似乎很廣的人是否能替我朋友找個工作。每個人都很快、很熱忱地保證他們正好認識適當的人。Nao tem problema!每個人也都說他們的司機會載我們去。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司機出現。大約經過五次這種差錯之後,我改變了策略。下一次當我又得到「絕沒問題」的答案及例行的司機服務之說時,我以美國式率直解釋:如果他們無法幫忙的話並沒有關係,但是直接告訴我「不」的話,會比讓我第二天一整個早上都在等待不會出現的司機要好得多。我們同事顯得很不高興,一副被侮辱的樣子。他回答說:「但是,勒范恩博士,我不是告訴你我認識能幫你朋友忙的人嗎?」然後,他斷然地說Nao tem problema!這是我聽過最悅耳的一次「絕沒問題」。然而,結果還是一樣:沒有司機、沒有工作、沒有道歉。
第六課:當地人過的是鐘錶時間或自然時間?
但是,你可以確信你的努力是值得的。跨文化訓練可以培養各種不同的正面技巧。例如,研究顯示,做好跨文化接觸準備的人,碰上具有混合文化背景的人就容易建立比較良好的工作關係。他們也比較瞭解並善於解決所遇見的問題。而且,他們在其他文化所從事的工作都比較成功。此外,他們和當地人的工作與社交關係都比較愉快。他們在跨文化環境中的經驗比較自在、安適,並比較能喜愛他們的海外任務。比較機伶的跨文化學員似乎也對不同國家的生活與時事產生較為廣泛的興趣與關切。換句話說,他們具有較廣的「世界觀」。
諾頓令人沮喪的敘述明白地指出:掌握其他文化的時間語言是艱鉅難測的。當然,適應另一種時間感的困難,並不限於次文化羣。在先前的章節裏,我們已經看到有些極為國際性的人士(從政治家及國王到跨文化心理學家),如何莽撞、嚴重地違犯其他族羣的時間規則。但是,也同樣有些人成功地運用多元時間模式。
她發現:對這些小孩而言,時間模式的衝突幾乎是必然的,因為他們的家庭生活裡,幾乎完全不論及時間。他們很少有日常生活規律的經驗,例如,父母在固定時間去上班,或在固定的時間用餐等等。他們父母更關切的是:www.hetubook.com•com如何避開毒品和幫派暴力,如何不挨餓之類的問題。這些小孩的父母,大都很少指示「在十一點鐘之前把你的房間收拾乾淨,你才可以看你最愛的電視節目」之類,甚至連簡單如「先穿襪子,然後再穿鞋」的指示也不會給。
奧特曼的故事,生動地闡明雙重文化的一點:時間意識的利益。在結束本章之前,我想指出熟知另一文化的時間系統,可以發展出一種超越雙重時間觀及彈性的意識型態。洛培茲在敘述他身為墨裔美國人的通車文化時,主張他們這一群時間的旅者不僅精通兩種文化的時間觀,還開展了自己獨特的時間感或時間意識,並成為他們這一種名之為「河口文化」的次文化的特質。在自然界,河口是一條河流寬廣的出入口,是潮水流入處,是河流的淡水與海洋的鹽水互相混合的區域。洛培茲觀察道:「在一個河口,大自然創造了一套機體,它們既不是這一邊也不是那邊的產物,而是全然不同的產物。同樣的,居住在提華納邊境的人具有這種河口時間。這既不是墨西哥時間,也不是美國時間。這是一種不同的時間。墨裔美國人既不是墨西哥人也不是美國人。他們依照他們自己的一套規則生活,並且擁有他們自己獨特的價值觀、時間觀及生活步調。」
最後,一條關於觀察文化的通則:文化學員最難避免或逃脫的陷阱,就是推斷一件事情的意義。文化行為對當地人及外來人有非常不同的意義,這幾乎是定律。當我們將一位巴西人的怠緩歸因於不負責任,或將一位摩洛哥人的轉移注意力歸因於缺乏集中力時,我們的態度其實是輕率的,並且展現出心態狹隘的民族優越感。社會心理學家稱這類錯誤的闡釋為「根本歸因錯誤」 (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在解釋他人行為時,人們普徧有低估外在情況的影響,並高估他人內在性格特質的傾向。例如,當我目睹陌生人發脾氣時,我推論他們一定是易怒的人。當我自己發脾氣時,我把事情歸咎於狀況——或對方很令人討厭,抑或情況令人忍無可忍。畢竟,我知道我很少發脾氣,所以,一定是特殊的情況點燃了我的怒火。
第四課:學習重新闡釋「無所事事」的意義
這也許是所有原則當中最難捉摸的。根據前面的五項課程,相關的文化原則往往可以用相當具體的方式加以詮釋:某一特定情況下認可的準時範圍、花在交際上的工作時間比率、誰應該等誰、在回答之前持續多久的沉默會使「是」表示「不是」,甚至暗示外來人何時該做何事的線索。但是,從鐘錶時間轉移到自然時間,則要全然轉換意識型態。這包括註銷工業化社會關於時間的金科玉律:時間就是金錢。對於受此原則薰陶的多數人而言,這種轉換是一大挑戰。
其他部份著重於比較不易捉摸的時間觀念。在一系列的活動中,兒童學習時間持續長短的觀念。例如,他們每天執行扣襯衫及綁鞋帶的活動,然後要估計每項活動所花費的時間,比較其長短。之後,他們要學習持續得再久一點的時間問題:種子發芽需要多少時間?爬上樓梯再滑下來需要多少時間?長大需要多久?再接下來的練習,則教導同步發生的觀念——有些事件相繼發生,有些則同步發生。最後的三個部份著重於不同的時間流動型態:循環式時間、直線式時間,並且瞭解時間是一種有限的存在。為了解釋循環式的時間觀念,學生要了解諸如假期及自然的周期,及這些事件如何依同樣的順序一再地發生。藉由瞭解時間是循環性的,他們也明白時間是可轉換的:春天將會回來,生日聚會還會再來,明天是新的一天。接著,他們要學習比較「不自然」的直線式時間觀念。對他們而言,這通常是比較困難的,因為他們很多出生於傳統的貝都因游牧家庭或來自其他沙漠或村莊背景。為了瞭解直線式時間,他們要研究通常不重複、「只往一個方向流動」的事件。他們會逐漸瞭解:直線式時間觀念為什麼需要瞭解開始、持續及結束。在最後一部份的練習中,他們要學習時間是一種有限的存在。

在墨西哥的提華納(Tijuana),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通車越過邊境到加州上班。他們顯然精通多元性時間模式。心理學家洛培茲(Vincente Lopez)目前是位於墨西哥墨利達(Merid)城的瑪雅大學通訊系圖書館館長及講師。他自認是這種通車族的典型人物——起碼就時間觀而言。洛培茲在提華納及聖地牙哥之間往返通車達五年之久。他說:每當他越過邊境時,他就覺得彷彿體內的按鈕被啟動了。進入美國時,他感覺到他整個人都轉換到快速的鐘錶時間模式:走路速度加快、開車速度加快、說話速度加快、按照時限做事…。返家時,當他看到墨西哥海關官員時,他的身體就鬆懈下來,悠哉地滑入自然時間。洛培茲說:「有一大群像我一樣的人,在不同的時間中往返。」他相信許多人堅持將家留在墨西哥那邊,完全是因為它比較緩慢的生活步調。「在墨西哥,我們活在時間之內。我們不控制時間。我們和時間一起生活。你必須告訴你美國人的那一面:『請瞭解如何依照墨西哥時間行動。』然後,你必須告訴你墨西哥人的那一面:『請瞭解美國人是像這樣的行動。』然後,你就能在兩種不同的時間之間往返轉換。」洛培茲說這種轉換,已經變成許多提華納——聖地牙哥通車族的第二天性。
諷刺的是,奧特曼發現:在他目前的生命領域中,他的心理分析師工作受這段印度時間經驗的影響最大。
在結束「何時該……」原則的討論之前,我必須提及另一項很難應付的文化誤解:從「外人」發展為「圈內」身份所需的時間。你應該預期自己會被視為外人多和*圖*書長一段時間?你也許會發現自己受到很好的待遇,但是主人執意保持距離的態度仍然讓你有挫折感。最重要的是,你要覺知每個文化接納外人為內團體份子的時間標準不同。在習於大量移民的一些美國地區,這種等待的時間會比在日本短很多。在組織緊密如日本的文化中,外國人覺察到自己的外人身份是不可改變且永久的。(在日文中,「外國人」一詞寫為「外人」,意為外面的人。即使是從法律的觀點來看,任何移民都幾乎不可能拿到日本國籍——或許除了少數幾位著名相撲選手之外。)你必須對這種時間需求有所準備。

時間的大河口

如果有辦法轉移到另一種生活步調的意識層面(不論方向為何),你都會有許多利益。當生活在自然時間裡的人懂得加速契入以時鐘為動力的生活步調時,他們就打開了通往原本遙不可及的財富與成就。當生活在鐘錶時間裡的人必須適應慢步調文化時,如果他們能調整自己的時間意識,進入一個人際關係比事業成就更重要、事件總是被允許自由發展、大家樂於給時間一點時間的意識型態,又有什麼好痛苦的呢?掌握時間,學習如何「生活在時間中」,是一種主控的經驗。掌握異國文化的時間觀,其本身就是一種報賞。

萬一你涉入長期的親密關係,你應該留心既定順序事件可能不易處理。在美國,絕大多數的人相信浪漫的感情(所謂「真正」的愛情),是婚姻的必要條件。但是,這並不是放諸四海的標準。在一項最近的調查研究中,我和同仁詢問十一個國家的受試者:「假設某人具有一切你所期望的條件,但如果你並不愛他(或她),你會和這個人結婚嗎?」在美國,大約百分之八十的男性及女性都斷然回答「不」。然而,在其他國家,拒絕沒有愛情之婚姻的百分比低了不少:印度是百分之二十四,泰國是百分之三十四,巴基斯坦是百分之三十九,從這十一個國家的整體來看,我們發現來自個人主義(相對於集體主義)文化的人,偏向相信愛情是婚姻的前奏。來自經濟良好之國家的人也是如此。這兩項特徵(個人主義及經濟富足),也和我們三十一國研究中的快速步調生活有關,這也許不是單純的巧合。
諾頓發現這類情形是都市貧民區小孩的典型經驗。這些小孩眼看著休息時間的遊戲中途被打斷,因為點心時間到了;接著,他們還沒吃完的點心被拿走了,因為上下一堂課的時間到了。他們的時間觀念和教室內的時間觀念愈不相同,他們的成績愈差。這些小孩的困惑與挫折往往使他們反叛或退縮。因而他們可能被視為愛惹麻煩或反應遲鈍。惡性循環於是開始。

何時該結婚?何時可墜入情網?答案視你的所在地而定。但是,明智的旅行者最好在涉足過深之前先知道一些答案。
紐約心理分析家奧特曼(Neil Altman)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曾經是和平團的義工,服務於印度南方。奧特曼描述他抵達印度那一刻就覺察到生活步調的緩慢——一種時間停止不動的感覺。「在加爾各達機場下了飛機之後,我進入一棟沒有人在移動的小建築物——事實上那是機場大廳。好幾位拿著小掃把的情潔人員在那裏,但他們只是站著不動,用他們的大眼睛看著我們下飛機走向機場大廳。吊扇在溼熱的空氣中慵懶地轉動著。一種走出時間之外的感覺油然而生。時間似乎停止不動了。不僅任何事物都似乎靜止不動,因為緩慢的步調及各種機器的消失,使得我內心產生一種時間的延續感。這是一種你哪兒都不去了的時間感覺。」
你也許有機會發現:沉默地坐在一起、完全沒有計劃、只是坐著等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是一種很奇特但很輕鬆的經驗。而且,更有意思的是:最後你會很確定必然會有事情發生。你可以從日本人身上學到事件之間的空隙和事件本身一般有意義。西方人大都傾向於事物的安排,日本人另把重點放在「間」的安排。「間」的觀念指出中途的停頓和最終目的一樣有意義。舉個例子來說,日本花園設計中的踏腳石,使觀賞著必須停下來、往下看,然後再往上望;因此,每走一步都帶來不同的觀點。如同西方藝術家施那貝爾(ArturSchnabel)對自己藝術的觀察:「音符之間的延長符號——啊,正是這種藝術的所在!」
謹慎的觀察者不妨參考克里福特.傑慈(Clifford Geertz)的建言:「文化分析是(或應該是):推測一些意義,再評估這些推測,再從比較好的推測中尋找出具有闡釋作用的結論。」如果對一個文化背景缺少徹底的瞭解,我們可能對此民族的動機有錯誤的闡釋。衝突將成為不可避免的結果。
許多這類文化規則是可以學習的。外來者應該尋求指點,瞭解在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下,當地對準時的期待或容忍範圍。你可以學習將美國時間,翻譯為各種時間情境,例如墨西哥時間、巴西時間、印地安時間、有色人種時間、彈性時間,等等等等。你可以預先準備好:在何種重要情況下,你和主人的準時觀念可能會不一致。例如,你被派到沙烏地阿拉伯工作。開始工作的第一天,你滿懷期待地抵達。但是,當約定的那幾個人在會面時間半小時之後仍然還沒有出現時,你很快就為沮喪所籠罩。你被排拒了嗎?在你收拾行李回家之前,瞭解三十分鐘在沙烏地阿拉伯的意義,不同於在美國的意義,或許就可以省掉你這個麻煩。在美國,估量約會準時主要時間單位通常是五分鐘。然而,在傳統的阿拉伯文化做客時,你應該知道相對的時間單位是十五分鐘。如果一位阿拉伯人按照你的時鐘晚了三十分鐘,其實按照他自己的標準,他只遲到了十分鐘。你應該願意為他等待三十分鐘或更久,否則他會覺得受到侮辱。
誤解彼此的沉m.hetubook.com.com默語言往往會導致文化衝突,而將立意良好的行為歸疚於性格的瑕疵。例如,西方生意人經常斷言日本生意人不可信賴,認為他們是雙面人、不誠實、不值得信任,不履行會議桌上所做的承諾。另一方面,日本往往把這些指責解釋為西方人缺乏社會敏感性的證明:西方人不是太疏懶,就是無能解讀「是」、「不是」及沉默的意義與社會功能。
在許多例證中,「時間文盲」或缺乏對時間觀的認識,不過導致一些困窘、尷尬的問題,但是,在嚴重的情形下,缺乏時間知識可能會造成社會功能的癱瘓。當遵循非鐘錶時間的人士必須依照快步調文化的標準運作時,往往就會發生這種狀況。即使是經濟力強盛的社群,也總有一些人因為無法掌握以鐘錶為準則的主流文化步調,而成為邊緣化的次人口羣。這些有時間障礙的次團體,在具有多種民族、多元文化人口的社會中特別普徧。社會變遷迅速的社會更是如此。他們的時間觀往往侷限於現在。社會評論家雷夫金認為:時間匱乏(temporal deprivation)是所有進步社會皆有的固有特徵。「在工業文化中,窮人在時間及物質方面都貧窮,」雷夫金說:「確實,時間匱乏與物質匱乏互為條件……非常『現在導向』的人將被掃入別人為他設計好的未來之中。」班費德(Edward Banfield)在他關於城市貧窮問題的《不妙的城市》(The Unheavenly City)中,甚至說:「就『貧窮文化』的角度來看,貧窮的主要原因,並不是缺乏收入或財富,而是極度現在導向。」

你的主人如何看待及處理停頓、沉默或無所事事的狀況?長期忙碌是一種受人羨慕還是憐憫的特質?無所事事是浪費時間嗎?浪費時間這種說法或觀念到底存不存在?什麼事都沒發生呢?什麼事都沒在做呢?生活在一個像汶萊之類的國家,每個人每天第一句話就問「有什麼事是今天不會發生的」,會像什麼樣子?
奧特曼回憶道,整整一年之久,他都覺得生活步調靜止的情境很難以適應:
但是,契入其他文化的時間規則並非易事。各種文化的時間型態錯綜複雜,充滿其地方的個性。如同日本例證闡明的:我們必須從比較廣泛的角度才能適切地瞭解時間型態的心理意義。我們必須先瞭解一個文化的根本價值觀,才能與其時間感協調。難怪外來的人在試圖瞭解這種沉默的語言時,往往會十分迷惑。
然而,經過第一年之後,奧特曼不僅和地主國的時間觀念妥協,尚且開始享受它的樂趣:
一切有意義的活動必定都有一段潛伏期嗎?如果你去中國大陸,你將會發現等待期不僅是為了得到正確時機所必須忍受的延緩,並且被推崇為這個時機的創造者。
當你來到外國文化的地方,一定要探詢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等待遊戲規則。他們的規則是否基於時間就是金錢的原則?在何種情況下,誰應該等誰、該等多久?某些人是否有等待豁免權?在何時及何地按兵不動是適宜的選擇?排隊等待的規則是什麼?這是井然有序的過程,或是和印度一樣,你推我擠亂成一團的場面?花錢買前面的佔位是否有一定的程序,或是完全不可行?違犯既定規則的社會訊息是什麼?除非你學會這些規則,否則會像一隻外國水牛般艱苦地耕耘地主國的時間田野。
在諸如美國的鐘錶時間文化中,約好時間的那位學生顯然有優先權。但是你如果在一個自然時間文化中,你要有心理準備,不速之客隨時會出現並要佔用你的時間。「我很樂意在自然時間文化中工作,」布里斯林說:「我只是希望有人告訴我我們到底在哪一種時間(自然或鐘錶)內活動。我只有這一點要求。」
許多這類問題是可以避免的,對目標文化有真正瞭解的人,可以就約會與準時定出各種不同情況下的安排,並且懂得以「局內人」的眼光來解釋這些安排的合理性。

諾頓及本巴如屈的課程也教導兒童一些時而醜陋的現實:優勢文化的許多工作是他們必須在規定且有限的時間內完成的。藉由幫助兒童面對諸如時間限制的觀念,他們會讓兒童瞭解在這種新文化中,任何無法掌握時鐘的人都可能會被標示為失敗者。

當你在日本時,工作與社交時間的分別往往沒有意義。在日本,工作日也具有強烈的社交成份,社交時間則是工作中重要的一環。事實上,工作團體的和諧才是最重要的目標,其重要性同時超越了這兩種時間。因此,忠誠的日本員工瞭解:在繁忙的一天當中,坐下來和同事喝杯茶或下班後留下來喝幾杯啤酒和看場球賽,是工作中相當重要及有利益的一環。私人時間對日本人並不是很重要,雖然美國人相信這是人權法案賦予他們的權利之一。想博人一笑嗎?試試向日本的企業人解釋當今美國人所要求保障的「私人日」假期。

第一課:學會闡述約會時間的意義
美國的某些地區是這類主張的鮮活證明。德蘿瑞絲.諾頓(Dolores Norton),芝加哥大學社會服務行政學院的一位教授,十多年來,一直在研究美國貧窮家庭小孩的智能發展。她專門研究一些極度高風險群的實例。這些研究實例都是居住在芝加哥最無望、最貧窮地帶,低收入黑人青春期少女所生的孩子。諾頓以錄影機記錄這些小孩在家中的社會互動行為,然後指出他們在學校所面臨的最大障碍。她為雷夫金及班費德的時間匱乏理論找到充分的證據。她一再看到許多小孩最大的問題,都和不知如何面對主流文化的時間利用方式有關。
誤解既定的順序可能使訪客陷入嚴重的麻煩。愛情與親密關係是特別難以捉摸的情況之一。即使是在自己的文化,順利地度過親密關係的軌道也是很困難的https://m.hetubook.com•com事。跨過文化邊界,這變成滿佈地雷的領域。何時可以從這個情感階段進展至另一階段?何時該由約會變為專情關係?這類提示往往有很大的文化差異。例如,在美國,許多年輕的女性認為有了某種肉體關係事件之後,一般約會關係才轉變為專情關係。這種事件不一定是性|交,但至少必須有某種程度的觸摸、牽手及漫長的熱吻。但是在許多其他文化中,例如日本、以色列及台灣,肉體關係事件並不是必要的。因此,當一位年輕的美國女性在這類國家和一位當地男士建立非肉體性關係時,她自然會假設這是一椿很好的純友誼或職業上的關係。但是,她會很驚訝地聽說整個鎮上的人都在談論她和這位男士有親密關係的花邊新聞。依照她自己的想法,根本還沒到成立這種關係的時間,因為肉體關係事件尚未發生。但是,對其他文化的人而言,肉體關係並不是認定兩人已經相當親密的必要條件。
她的時間觀訓練計劃並非獨一無二。以色列或許是人口多元性可以和美國比美的少數國家之一,本古里昂大學一位心理學家本巴如屈(Ephraim Ben-Baruch)及馬利茲(Zipora Melitz)等人設計了一套教學,專門訓練來自第三世界的兒童適應以色列主流生活的步調,目前已成績斐然。他們的計劃是以二十種範圍廣泛的活動,教導這些兒童八種基本時間觀念。許多題材讀起來彷彿是皮亞傑學派(Piagetian)的補習課程。例如,有一組活動是教導「之前和之後」的觀念。在這個部份,兒童學習的主題,從如何準備簽到卡到瞭解主流文化如何區分過去、現在及未來等各種觀念。另一部份「日與夜」則教導主流文化如何區分白天與夜晚的各段時間(早上、中午、傍晚、夜間),以及發生於這些時間範圍內的各種活動的順序。第三部份則教導一星期當中每天的不同,以及對每一天的不同期待。
每一個文化對事件的次序都有所規定。當地規則是先工作後玩,還是正好相反?當地人的睡眠時間全都在晚上,或是下午有午睡的習慣?在談正事之前,必須先喝喝咖啡或茶並交際一番嗎?若是如此,這個過程應該多長?當地文化對長期事件的順序也有一定的習俗,例如,社會所認定的兒童期有多長、他們何時要開始承擔成人的責任?
工作時間與下班時間的關係是什麼?有些問題很容易回答:工作天的工作時數是多少?工作週是如何組合的——五天工作日然後兩天休息日?或工作六天休息一天?或工作四天半休息兩天半?或是其他情形?休假日共有幾天?是如何安排的?
第八課:不要批評你不瞭解的事物

這些小孩入學後,往往對校方在時間方面的要求感到十分困惑。諾頓如此描述這種景象:
根本歸因錯誤的一項重要因素是:你對評論對象的瞭解程度到底有多少。你對他愈是不熟悉,你愈可能會把一些狀況歸因於他的內在因素。當我們進入異國環境時(照定義是「相異的環境」)時,根本歸因錯誤是早晚必然會發生的狀況。
歷史學家慕福特(Lewis Mumford)曾經說過:「每個文化都相信:其他文化的空間與時間和自己所存在的真實空間與時間比起來,不是顛倒就是頂多近似。」可是,實際上沒有任何一種生活步調是對的或錯的。不同的生活步調僅是「不同」的生活方式,各有利弊。此外,所有文化的時間觀念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第三課:學習等待的遊戲規則

現在導向的困境


大多數文化都相信某種形式的愛情。但是,大多數也假設愛情是婚姻承諾的產物,而不是相反的情形。畢竟,在知道和他(或她)生活在一起的情況之前,你如何能真正愛一個人?而且,你不覺得根據情緒性反應而做終生的安排有些荒唐嗎?傳統上基於家族間經濟安排而決定婚姻的文化(這也是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文化),愛情發生在婚姻後的假設特別普徧。在一項包括八百五十個不同社會的研究中,人類學家柏桔格能(Erika Bourguignon)及格林柏(Lenora Greenbaum)發現: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這些社會,具有某種形式的聘金或嫁妝或其他財物交換方式的習俗。(在許多國家,這類安排變得很昂貴。例如,在利比亞,新娘的父親原本會要求大約三千五百美元現金及一隻駱駝、羊和一些金幣才可讓女兒嫁出去。隨著利比亞石油財的驟增,新郎的家庭投注三萬五千元的聘禮在目前已經不算希奇了。有些人擔憂:許多利比亞婦女將因而成為婚姻市場上沒有人買得起的高價品了。)

當我們向一位巴西朋友述說這番沮喪的經驗時,他指出我一再重複的錯誤:不知道「是」往往表示「不是」,並且不明白對巴西人而言,顯得熱心助人及殷殷有禮比履行時間約會更為重要。接著,他責怪我為難我的同事,因為我所提出的要求使他們陷入既不能拒絕也無法兌現的窘境。拒絕我的要求,既顯得無禮又顯示他們的無能為力。失約則只是一椿比較嚴重的遲到事件,是巴西人頗能接受的行為。而且,在巴西,人的感覺比正確的訊息來得重要。
第七課:實習
第二課:瞭解工作時間與社交時間的分野
然而,外來人可以學習了解在自然時間文化中可能遇見的一些行為。例如,布里斯林描述訪問教授經常碰見的一個場面:「假想你和一位非常穩重踏實的學生約好十一點半面談,他總是按時間交研究報告,並且攻讀學位的進度非常好,必定能準時畢業。可是有另外一位學生,一直遲遲想不出論文題目,且在研究所的成績有和-圖-書許多B和C……十一點二十五分時,這位學生走進來說:『教授,我終於想到一個主意了,我終於有一個可能行得通的論文題目了!』誰比較需要我們的時間——約好十一點半來的那位學生或是十一點二十五分出現的這位學生?我們的時間應該屬於誰?」

我時常借重我內心的印度自我,來執行心理分析師的工作。在我的經驗中,心理分析的時段,自成一個文化,如同一個印度村莊的文化。你必須以開放的態度接受任何意外,來進入一個治療時段。病人及醫師的期望、對任何特定結果的執著,都會影響治療的過程。重要的是要能隨順治療時段的發展「安處於此時此地」,儘量不因為冀求現在並未發生的狀況而分散注意力,專注於現在的狀況。我相信這就像心理分析師畢昂(Wilfred Bion)所主張的「不具記憶及欲望地進入每一治療時段」。有趣的是畢昂本人出生於印度。我相信:預訂治療目標,如同計劃在印度如期達成某件事一般徒然無功。如果你打算繼續當一位神智健全的心理分析師,就必須帶著幽默感看待「你將依照一定的計劃與時間表改變一位病人」的期許。就此而言,生活在印度時間中使我成為一位比較稱職的治療者。

洛培茲證明:人們對於自己不熟悉的時間模式,照樣可以精通。當然,大多數文化旅遊者寧可避免洛培茲在精通多元時間模式之前的五年實地考驗。為了簡化這個過程,我們可以依照教導語言的方式,教導其他文化的時間感及基本要素嗎?事實上,諾頓和她的芝加哥研究實例在這方面已開始有一些收獲了。
諾頓及本巴如屈所設計的計劃,主要是幫助步調較慢的自然時間文化,如何面對步調較快的鐘錶時間文化。但是,就算你是往相反的時間方向移動,由快到慢,你一樣可以受益於時間模式訓練。我們可以提供什麼原則給「時間就是金錢」的信徒,以幫助他們適應洛培茲的墨西哥時間感呢?如果你無意旅遊到外地,但卻想增強一下自己的時間知識庫,想瞭解一下其他時間模式,以便利用其他時間觀使自己的生活更充實的話,又該怎麼辦呢?我們能為沉默的時間落以言詮嗎?相信鐘錶時間的人,如果希望瞭解比較慢速文化之時間邏輯,可以利用以下一些課程。
當你和一位教授有約時,何時抵達才適當?若你約見的是政府官員呢?若是聚會呢?你應該如何估計其他人何時抵達或會不會來?當一堂課排定在十點開始時,老師應該在什麼時間開始登記學生遲到?遲到的嚴重性應該如何評量?何種遲到的藉口或辯白是可預期的或可接受的?一堂課應該多準時結束?遲到或準時抵達是否含有任何社會訊息?舉例來說,會不會遲到表示是大人物,而準時則表示無足輕重?(如墨西哥式的嘲諷:「你和清潔隊員一起來的不成?」)當客人遲到或準時到達,主人應該會有何種反應?大家有意識到自己應該為遲到一事負責嗎?
到了第二年,我鬆弛下來,並徹底覺悟我必須學習如何在印度村莊生活。由於那兒沒有電話,我經常會在早上起床之後就騎好幾英里的路去會見某位農夫。到了那兒之後,他通常是不在家或「很快就會回來了」——這很可能是指明天。到了第二年,這種事件不再讓我有失望的感覺,因為我已經不期望達成任何事情了。我只是去當地的小茶館坐下來,見見新來的人,或只是看看動物、小孩及來來往往的各種人與事。然後,也許我原先計劃好之外的事會發生,也許什麼事也沒發生。會經過我的手完成的事自然會找上門來。到了第二年,印度時間已經成為我內心的一部份了。
布里斯林(Richard Brislin)提到他跟一位日本朋友的類似經驗:「『是』往往只是『你這個主意很好』的另一種說法。我有一位日本女同事…當我對她說:『星期五中午在楓葉花園餐廳開工作會議,可以嗎?』她說:『楓葉花園餐廳,真好的選擇!』這到底是『是』(可以)還是『不是』(不可以)?從我的觀點而言這個答案是『是』。但是,從她的觀點來看,她只是在告訴我說我選擇餐廳的品味很好。她並沒有答應要去。往往,『是』表示『不是』、『不是』表示『是』,是保持良好關係的方法。」
起初,壓迫感很大,因為你置身於讓你覺得不安全的陌生環境。經過一年之後我才擺脫掉那種「我必須使某些事物發生」的美國文化心態。在印度的第一年,我懷著找事忙的決心,在每個人都午睡的時候踩著腳踏車四處逛,結果我被列入「瘋狗與英國佬」的級別——這兩者是太陽高照時唯一在室外活動的動物。身為美國人,並且是相當執著的美國人,我最初的策略是藉由做到某件事、完成某件事的成就感而建立安全感。我必須以達成目標的過程來填滿我的時間。但是,和生活在不同時間中的人打交道帶來很多的焦慮。例如,當你問說:「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你的田裏找你談談種植蔬菜的事?」他們回答說:「四點鐘。」然後,當你四點鐘到那兒時,他們根本不在,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遵守時間」的習慣。於是,你變得焦躁不安,因為你努力地想完成某件事,而他們卻不合作。
第五課:探詢既定的順序

時間的課程

想像你自己是教室中的小孩,此處的大人說的是你的語言,但是你無法理解他們的指示,即使你可能很想討好他們。當你站起來看沙鼠時,他們叫你先坐下、塗完色,等自由活動時間到了再去看沙鼠。當你坐下來塗色時,你還沒塗好,紙張就被拿走了,因為現在是十點,是喝果汁的時間。你還沒喝完果汁,「上廁所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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