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和董小梅,來到了沈覺非的身邊,董小梅望了沈覺非一眼,「哼」的一聲,低聲道:「臭小子,有什麼了不起?」
他話未講完,董小梅已然「呸」的一聲,道:「你為什麼不早說!」俏臉通紅,又似大有情意地向沈覺非望了一眼,翩然地逸了出去!
谷守昆全神貫注,為沈覺非療傷,根本不去回答董小梅!
沈覺非呆了半晌,才強笑道:「原來是谷前輩,當真失敬得很,但不知谷主人……」毒矮子谷守昆一笑,道:「谷主人便是她的父親,他的名頭,不說也罷!」沈覺非在心中,將正邪各派之中,姓董的高手,迅速地想了一遍,道:「難道谷主人,竟是川中一劍董其雄?」他剛一講完,董小梅便問道:「谷公公,那董其雄是什麼樣人?」
沈覺非心中的好奇心不禁大熾,心想谷主人是何等樣人,自己何不去偷看一看?
沈覺非乃是直心人,道:「她?她是我有殺母之仇的大仇人!」
那谷主人「嗯」的一聲,只聽得他又來回踱了幾步,道:「小梅,至多九個月,你便要隨我出谷,若不勤練,到時武功再無長進時,我一定將你以鐵練,鎖在寒梅谷中!」
那老者道:「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好好地對待那小子,將他的傷治好了,希望那姓冷的女子,快些來將他帶走,就可以沒事了!」
那老者嘆息頻頻,拄著那裉幾乎有他兩人高的枴杖,左手放在背後,不住來回地踱著圈子,口中不斷地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冷雪的那一招天罡神掌,甫一發出,掌風便自「轟」的一聲,驚人之極,直向那老者,自下而上,倒捲了過去!
董小梅見那老者說得如此嚴重,心中也不禁有些著慌,可是她卻仍是不肯認錯,頭一揚,道:「為什麼不能讓爹知道!」
董小梅點了點頭,道:「好,谷公公,我就聽你的話。」
沈覺非自己的武功,固然還未曾登堂入室,但是他究竟是名家子弟,武林高手,見得極多,此際,他尚未看清那人的臉面,只見那人每一步跨出,氣勢之雄渾,無以復加。而當他站立不動之際,又是凝若山嶽,氣勢非凡,一望便知道,是一個內外功俱臻絕頂的一流高手!只見他踱了一回,突然轉過身,抬起頭來。
看她的情形,像是對武林中的一切情形一無所知,但是卻又極想知道的神氣。
沈覺非的全身,本來是其冷若冰,連碰著他的人,也會感到陣陣寒意的。此際,被惡土地的雙手一按了上來,惡土地掌心灼熱,宛若是兩塊熱鐵一樣,猝然之間,沈覺非幾乎大聲叫了出來!但是他記起谷守昆的話,知道不能驚動谷主人,便忍住了不出聲。
沈覺非一聽得那谷主人如此說法,心中又是猛地為之一怔!
因此他只是冷冷地道:「如此則多謝前輩了!」谷守昆道:「你也不必謝我,只要不在谷中亂走,不被主人撞到,已然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原來當他一回過頭來時,沈覺非已然和他正面相對,沈覺非首先接觸到他冷電也似,嚴峻已極,令人不寒而慄的兩道目光!
董小梅睜大了眼睛,道:「做什麼我不能在此?」谷守昆道:「我要為他拔除體內寒毒,男女有別,你怎能在一旁看著?」
而在那兩個時辰中,只聽得門外,董小梅不知問了多少次,道:「谷公公,我可以進來了麼?我可以進來了麼?」
石屋的後面,便是山峰,可以看見,在半山腰上,有銀蛇也似的一道飛瀑。
沈覺非「哼」的一聲,他也想不出再有什麼人物,是姓董的來。只聽得惡土地一笑,道:「沈公子,你不必猜了,谷主人只以外號著稱,他的姓名,知道的人,本來就不多!」
谷守昆笑道:「你爹不准我說,我可不敢隨便告訴你!」
董小梅又忙問道:「谷公公,那董勘光又是何等樣人?」
董小梅眼珠轉了一轉,笑道:「我只不過說著玩罷了,你就認真了!」谷守昆語含深意地道:「最好你是在說著玩。」
只見那石坪在月光之下,更是潔白無比。在石坪中心,董小梅正在施和圖書展一套掌法,那掌法的招數,極是精奇,但董小梅使來,卻頗是生疏。
的確如董小梅所說,洗得乾淨得很,但是縫補之處,卻是針腳歪斜,參差不齊,難看之極!
董小梅期期艾艾,道:「我……我……我……正在想……那一招『一片飛花』的變化!」
董小梅怔怔地聽著,等他講完,突然雙頰飛紅,一俯頭,在沈覺非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立即又翩若驚鴻,掠了出去!
沈覺非只想她快些出去,忙道:「隨便什麼,你去弄吧!」
沈覺非聽出對方,在講「端的是好功夫」之際,講得很是勉強,分明純是為了客氣而在敷衍。沈覺非究竟年輕氣盛,心中不禁大是不服,問道:「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谷主人厲聲道:「那招一片飛花,授了將近半年,到今日才來想它的變化,已屬該死,更何況還在說謊騙人!」
董小梅大眼忽閃忽閃,望著那老者,心中實是莫名其妙。
他在想到那三個外號時,突然之間,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那老者嘆了一口氣,董小梅又笑道:「谷公公,有了挑水的小廝,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那姓谷的老者,又嘆了一口氣,道:「小梅,什麼挑水的小廝,你已然請了一個祖宗回來了!」
沈覺非更是大窘,道:「董姑娘,我……我……」他覺得難以向下講去,正在為難,只聽得門外谷守昆低聲叫道:「小梅,你爹快出來了,你還不出來練功麼?」董小梅神色微變,連忙站了起來,道:「你慢慢吃,不夠的話,我等一會兒再來替你添!」
沈覺非道:「那還不容易!」他們在說話之間,已然向梅林中走去。
沈覺非心中暗忖好笑,心想據剛才的情形看來,董小梅分明是日夕嬉戲,不肯練功,是以武功才沒有什麼進展的!
沈覺非只覺得身上鬆了不少,谷守昆也已然累得滿頭是汗。
只見那人,約莫五十以上年紀,白面無鬚,生得甚是方正。在他的臉上,當正找不出一絲笑容來。沈覺非想起日間,董小梅為他所取的三個外號來,不由得心中又感到好笑。
董小梅向他做了一個怪臉,道:「你怕我麼?」沈覺非又不能說明自己赤身露體,男女有別,俊臉通紅,董小梅又一笑,道:「你想吃些什麼東西?我替你去弄來吃。」
董小梅一笑,翩然走了出去,可是剛到門口,又轉了回來,沈覺非忙道:「又有什麼了?」董小梅笑而不答,來到了沈覺非的床邊上,突然伸手一抓,抓起了沈覺非除下來的衣服。
正說著,只聽得一陣極是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那種腳步聲,沈覺非三天來,已然聽過不少次數,但一直不知是何人所發出的,此際才知道原因,竟是谷守昆,挑了兩大桶水!
谷守昆吃了一驚,連忙垂手而立,只見谷主人一步一步,向谷守昆走了過去,來到了他的身邊,又繞著他團團轉了一轉,「嘿嘿」地冷笑兩聲。
此際,他見兩人來到了自己的身邊,知道他們對自己並無惡意,心中倒也坦然。只不過他心中,卻不斷地想念冷雪。雖然冷雪曾和他說過,過幾天,就會來看他的,但是他心中卻感到,那幾天,將一定會是一個很長的等待。當然,他的心情仍然是十分矛盾的,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從此不見冷雪。
董小梅吐了吐舌頭,不再向下說下去。
董小梅連忙道:「好谷公公,你可別對爹說!」谷守昆一指戳在她的額角之上,道:「你也越來越膽大了,不要說你這點本領,到了江湖上,寸步難行,若被你爹抓到,不將你腿打斷,才是怪事哩!」
在走近那六七間石屋之間,沈覺非只聽得在正中的一間石屋中,傳出一種若斷若續,極是沉重的呼吸之聲來。進了石屋之後,只見屋中陳設,甚是簡單,也是乾淨得難以言喻。
一與那兩道目光接觸,沈覺非便自心頭大震,雖然他明知對方不可能在那瞬之間,發現自己,但也不禁後退了一步。
沈覺非不禁呆了半晌,他絕未料到董小梅竟會如此對自己!
那老者直到此際,才強笑www.hetubook.com.com
了一下,道:「這才是乖孩子!」
一面說,一面她自己已然忍不住「格格」地嬌笑起來。谷守昆和沈覺非兩人,也覺得她嬌態可掏,忍不住也笑出聲來,谷守昆道:「小梅,留神給你爹聽到,罰你挑三天水,看你還敢不敢再在背後編派他了!」
本來,董小梅天真可愛,看她的情形,又十分癡情,而人非草木,沈覺非也絕無不動心之理,但是,當他想起董小梅的父親,可能是一個人時,那裡還敢對董小梅存什麼妄想?
沈覺非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焉有言不由衷之理?」
自從「谷公公」來到了寒梅谷,她就不必只是對著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中,難得一天見到一次,在見到的時候,又是永遠苦起一張臉的父親了,她可以和谷公公一起玩。而谷公公又十分聽她的話,無論她想出多麼荒唐、多麼怪誕、多麼淘氣的念頭來,谷公公從來也未曾反駁過她半句。
董小梅來到了床邊,又和沈覺非有一搭沒一搭地講了半晌話,才又走了出去。
董小梅抬起頭來,水汪汪的眼睛,望了他半晌,因為她眼中所含的情意,是如此之深,不禁望得他心頭,突然亂跳。
沈覺非提起董勘光的名頭時,口氣已然極度的尊敬。
董小梅道:「爹,我也該到武林中去閱歷 」她話尚未說完,便聽得一聲叱責,道:「胡說,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董小梅委委屈屈,答應了一個是字,聽谷主人的腳步聲,像是又回到了石屋中,不一會兒,耳際又響起了那極是沉重的呼吸聲來。
如果沈覺非剛才沒有陡地想起那谷主人可能是一個人來,此際一定會覺得惡土地谷守昆過甚其詞。但是此際,他卻一點也不覺得,低聲道:「谷前輩,此谷主人,難道是鐵……」他只講了一個字,谷守昆神色便自一變,道:「你既已知道,也不必多說了,快睡上床去!」沈覺非剛一在床上睡好,董小梅便又探頭進來,笑道:「好了!老虎又進洞了!」
他呆了半晌,才匆匆地穿好衣服。剛準備出去時,忽然聽得谷主人一聲斷喝,道:「小梅,你在幹什麼?」沈覺非一怔,連忙掩到窗口去看時,只見董小梅呆呆地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下頷頂在膝頭上,似笑非笑,像是在想著什麼甜蜜已極的事情一樣,對於她父親的那一聲斷喝,竟然未曾聽到!沈覺非自然知道董小梅是在為自己出神,只見谷主人已然身形一晃,掠到了她的身邊,又是一聲大喝,道:「小梅!」
當時,她也不知道那「谷公公」是什麼人,直到現在,她也不很知道,但是她卻已知那「谷公公」也是在武林中頗為有名的人物。
董小梅花容失色,道:「爹,我以後一定用心了,再不敢貪玩了!」
董小梅早已閃身來到了門口,沈覺非的身子,雖然已能行動,但是赤身露體,如何能去追她?急得一身是汗,董小梅卻扁了扁嘴,道:「你這套衣服,又髒又破,我拿去洗一洗,你急什麼?」話一講完,「格」的一笑,便又翩然而出!
過了沒有多久,董小梅又走了進來,端著一大盤食品,飯菜齊全,還有幾枚朱紅色的鮮果,奇香撲鼻,竟毫不客氣地在床邊上一企,道:「可以吃了!」沈覺非苦笑道:「董姑娘,你……還是出去吧!」董小梅一扭身子,道:「又要出去?」
看她面上一本正經的神色,更是令人可發一噱,在她的身邊,一個身形極是高大的人,正在背負雙手,踱來踱去。
惡土地谷守昆緩緩笑道:「那董其雄麼?是一個替我拾鞋提杖,我都不要的人。」沈覺非心中暗叫好大的口氣,若是給川中一劍聽到了,怕不有一場惡戰!但是他的好奇心,卻更因之被引起了,便又道:「不是川中一劍,難道是中條山太極莊掌門,神拳無敵董勘光董老先生?」
經過了三天,她和沈覺非更是熟落了,一進來,便在床邊坐下,道:「沈公子,洗得很乾淨,只不過補得不好,你將就著穿吧。」
谷守昆將沈覺非抱了起來,道:「沈公子,你湊巧hetubook.com.com
遇到了我,又湊巧來到了寒梅谷,不然,你身中司徒本本的陰風掌,除了有限幾個高人,和司徒本本自己,可以為你療傷以外,一過七日,寒毒侵人奇經八脈,你便成為廢人了!」
沈覺非心中,大是焦急,又沒有辦法去催她,天色越來越黑之際,才見董小梅捧了一疊衣服,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谷守昆連忙放下水桶來,谷主人轉頭向他一看,突然喝道:「站住!」
那聲音又「哼」的一聲,道:「你如此沒有進境,將來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那一聲大喝,當真如同晴天之中,陡地響起了一個霹靂!
在石坪的邊上,有著六七間石屋,也是石質潔白,乾淨已極。
董小梅低下頭去,不敢出聲。
谷主人厲聲道:「你在做什麼?」
沈覺非還未出聲,董小梅卻忽然轉過了身來,「咦」的一聲,道:「谷公公,原來爹還有外號,他外號叫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快告訴我!」
此際,那老者的面上,兀自驚恐未已,董小梅卻是莫名其妙。
那老者向遠遠坐在地上的沈覺非望了一眼,道:「小梅,你闖了大禍了!」董小梅乃是一個被嬌縱壞了的小姑娘,聞言只覺得滿心委曲,嘟起了嘴,道:「闖了禍,就讓爹爹來罵我好了!」
那人冷冷地道:「也沒有什麼。」講到此處,突然一頓,道:「咦,今日谷中,有外人來過麼?」谷守昆忙道:「沒有啊!」
那老者道:「你爹在近十年來,正在練一種極其厲害的功夫,本來,要十年才能練成的,到今年底,正好九年,根據目前的進境來看,再有半年,只怕就可以練成了,但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件事,不但令得他功敗垂成,九年苦練變得白費心機,而且,他還會有性命之憂,絕不能鬧著玩的。」
他才一抬頭,沈覺非便吃了一驚,不自由主,身子向後一縮!
可是,冷雪在一掌發出之後,早已身形倒掠而起,那老者的話未曾講完,冷雪早已身在河心的怪石之中,只見她身形展動間,片刻之間,便已然攀附在對岸的峭壁上,捷逾猿猴,轉眼不見!
當他們兩人,在商議對策之際,沈覺非也斷斷續續聽到了些。他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卻也可以知道,一定是冷雪臨走時的那一掌,給那老者,認出了來歷,所以那老者心中害怕。
董小梅忽然抿嘴一笑,道:「谷公公,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他心中雖在非議董小梅,但是口中卻並不說什麼,只聽得谷守昆道:「我以本身真力,為你拔除體內寒毒,需要三日夜的時間,你要安心靜養,方可無礙。」講到此處,忽然一頓,像是十分不經意,但神色卻頗是緊張地問道:「沈公子,那位冷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谷守昆奇道:「你說說看。」
沈覺非不由得被她的行動,驚得呆了,等她出了好一會兒,心中兀自枰怦亂跳,心中暗忖,若是再不離開此處,只怕是非更多!
沒有多久,谷守昆便推門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四面一看,見到沈覺非呆呆地坐在床上,窗子又被打開了些,不由得面色一變,道:「沈公子,你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老者面色極是神肅,突然沉聲叫道:「小梅!」
而在這三天中,只要谷守昆一出去,董小梅便進入屋中,和沈覺非聊天。沈覺非也只得陪她說話。第三天徬晚,沈覺非覺得自己的內傷,已然全部復原,可是董小梅卻仍然未將衣服送來。
谷守昆一笑,道:「這孩子也真淘氣!」沈覺非想起自己和冷雪,才一上岸時,董小梅竟要將人當著活靶子,則又豈止是淘氣而已!
沈覺非心中,不禁大受感動,忙正色道:「董姑娘,是我的不是了,這幾件衣服,我一定永生永世穿著它們,再也不換!」
只見谷守昆面色神速,雙手按在他身上,緩緩移動,足有兩個時辰之久!那兩個時辰過去,天色已然黑了下來。
沈覺非只覺得耳際「嗡嗡」之聲不絕,董小梅也猛地跳了起來,向她父親一看,面現驚惶之色,叫道:「爹,是你啊!」
董小梅望了他半晌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在忍不住了,道:「谷公公,你究竟怕什麼,那姓冷的被我們一嚇,就放下她的……」講到此處,抿嘴一笑,道:「多半是她的心上人……就走了,還怕什麼!」
沈覺非忙道:「不敢,我叫沈覺非,家父是沈雄,以一柄金環,馳名江湖。」那老者「哦」的一聲,道:「原來是沈公子,我與令尊,當年也曾會過幾次,端的是好功夫!」
沈覺非心知對方並不是什麼好人,他之所以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無非是因為冷雪臨走之際,所發的那一掌之故!
董小梅忽然害起羞來,瞪了沈覺非一眼,低下頭去,玩弄衣角。
那姓谷的老者枴杖在地上頓之不已,道:「你知道什麼,那姓冷的女子,臨走之際,所發的那一掌,唉,和你說也不明白!」
兩個時辰之後,谷守昆為沈覺非覆上了一條薄被,便走了出去,他一出去,董小梅卻即閃身走了進來!沈覺非不禁大窘,連忙緊緊地裹住了那條薄被,董小梅的臉色,顯得她心中,十分興奮,逕直來到了石床之前,笑了一笑,道:「你好些了麼?」
只聽得谷主人道:「沒有?那你今日,為何看來,像是耗了不少內力?」谷守昆忙道:「我在山上,見到一塊大石,有點鬆動,唯恐壓了下來,便用力將它推了開去,不料竟被主人看出來了!」
谷守昆繞過了石坪,輕輕地來到了最邊上的一間石屋之中。
這才雙手連搓,突然按到了沈覺非的前胸後心兩處地方!
董小梅想了一想,心中有點不服氣,道:「谷公公,可是那姓冷的女子,厲害得很麼?」那老者道:「你不必管,照我的話去做便是了,絕不能在你父親面前,提起一個字來!」
只見那老者,陡地呆了一呆,然後,在剎那之間,如見鬼魅,面上所現出的神情,恐怖到了極點,怪叫一聲,轉身便走!
沈覺非一聽得「毒矮子」三字,已然猛地想起他是誰來,心中不由得評抨亂跳,暗忖自己這幾天來,交的是什麼運?先遇到了陰風蛇叟司徒本本,那是邪派之中數一數二的厲害人物,如今竟又遇到了這個橫行北五省,出名的心狠手辣,處置敵人,絕不留絲毫餘地的黑道上的異人,惡土地谷守昆!聞得這惡土地谷守昆的武功極高,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也是矮子,共稱為「太行三矮」,出了名的難惹,卻不知如何,會以此處,甘心與人為僕?如此看來,董小梅的父親,還當了得?
董小梅道:「那麼,幾年下來,穿爛了怎麼辦?」沈覺非也怔了一怔,而且,他心中也未免有一點後悔。他剛才是因為感激董小梅對自己的一番好意,才由衷地如此說法的。可是此際一想起上來,那兩句話,竟是大有情意的話!看董小梅此際的情形,她心中一定也已然對自己的話,有所誤會了!可是話既然已經說了出口,當然不能反悔,想了一想,便道:「爛了可以補啊!就算爛到不能補了,也可以穿在裡面。」
一說完,便向外逸了出去,順手將門關上,沈覺非肚子本就餓了,室中無人,便一翻身,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剛吃到一半,忽然聽得外面,傳來一個嚴峻之極,聽來令人不自由主,要為之懾伏的聲音喝道:「小梅,你怎麼練來練去,毫無長進?」
過了那片梅林,只見眼前,是約有畝許方圓的一個天然石坪,石色潔白,石上,纖塵不染,像是那麼大的一塊石坪,天天有人在抹洗一樣。
沈覺非從窗縫中望出去,黑暗之中,看不十分真切,但是也看出谷主人面色鐵青,駭人之極,突然踏前一步,只聽得「啪」的一聲,董小梅的臉上,已然挨了一掌,董小梅後退一步,摀住了臉,不敢出聲。
不一會兒,又聽得谷守昆的聲音道:「主人,今日好清興啊!」
董小梅倒被他的這一聲叫喚,嚇了一大跳。
兩人一起來到了沈覺非的身旁!
沈覺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敢動彈,看自己的那幾件衣服時,不禁想笑了出來!
那老者道:「我姓谷,雙名守昆。」沈覺非心中,暗自講「谷守昆」三個字,念了幾遍,心和-圖-書中暗忖,這個名字好熟啊!
她自小就和父親兩人,居住在這個寒梅谷中。她只記得在她七歲的那一年,她父親曾經離開過寒梅谷三天,回來的時候,就帶來了這個「谷公公」。
董小梅面上,現出極是調皮的神氣來,道:「不是叫木面書生,便是白麵包公!再不然,就叫作假啞巴,是不?」
沈覺非大吃一驚,道:「董……姑娘,你……你幹什麼?」
谷主人「哼」的一聲,道:「看你的模樣,不嚴厲管教你,也不肯用心練功的!」
又聽得董小梅戰戰兢兢地道:「爹,我是依你的辦法,日夕苦練的!」
主意打定,便輕輕地移開了盤子,將被子裹住了身子,翻身下床,來到窗邊,將窗子略為推開了半寸許,向外面望去。
她口中的「老虎」,自然是指她的父親而言,谷守昆笑道:「小梅,你天資如此聰穎,但是卻不肯好好練功,若是等你爹大功告成之際,你出不了山谷時,被他鎖了起來,你才知道滋味!」
正在想著,只聽得谷守昆又道:「武林朋友,也給老夫一個外號,不過卻不甚好聽,叫著毒矮子,又叫著惡土地。」
沈覺非聽出,她的父親,一定是一個不苟言笑、極是嚴肅的人,所以董小梅才會替他取上這樣的三個外號,而董小梅自己,卻是淘氣頑皮得實屬罕見!沈覺非心中覺得有趣,道:「董姑娘倒會說笑話得很啊!」
那老者卻恭恭敬敬地道:「公子貴姓?」
谷守昆怔了一怔,強笑道:「沈公子取笑了!」竟不再向下問去,除了沈覺非的衣服,先盤腿而坐,全身骨骼,「咯咯」作響,約有小半個時辰,他全身已然熱氣蒸騰起來。
那老者連忙瞪了她一眼,董小梅才扁起了嘴,不再則聲。
而當他細細地一想那個念頭之際,猛地想起一個人來,陡然之際,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地退到床邊,坐了下來。
那兩隻木桶之大,比谷守昆的人,高出一半,只怕兩人合抱,也未必圍得住,滿滿的是水,怕沒有千來斤重!董小梅一見谷守昆,價哭道:「谷公公,爹要罰我哩!」
谷守昆將沈覺非放在石床之上,回頭向董小梅道:「你且出去。」
董小梅滿面嬌憨之容,走過去拉住了那老者的手,道:「谷公公,你往下說呀,我有什麼事情不明白的?你一說我不就明白了!」
那老者壓低了聲音,道:「小梅,你不知事情的厲害,這件事,實是非同小可,而且,絕不能讓你爹爹知道分毫!」
沈覺非忙道:「好些了,你……董姑娘,你快出去吧!」
谷守昆一笑道:「董老頭兒麼,和我提杖拾鞋,可以夠資格了!」
好半晌,董小梅才一笑,道:「真的?」
沈覺非早已知道冷雪的武功極高,但是冷雪的武功,竟是武林異人,皓首神龍謝音一脈相傳這一點,他卻是不知道。
董小梅大眼珠骨碌碌一轉,走了進來,道:「我自有主意,你不必管我!」谷守昆笑道:「我知道,你想先逃出谷去,是也不是?」
她望了那老者一眼,道:「谷公公,你害怕什麼?」
沈覺非雖然竭力忍住了笑,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卻一定是滑稽之極,也給董小梅看出了這一點,竟自眼圈一紅,道:「就這樣,人家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計啦,你看,我手指上也不知被針刺破了多少次,你……你還要笑人家!」一面說,一面竟然滴下淚來!
那一片梅林,足有二十丈見方,一路上沁香撲鼻,賞心悅目。
在他掠過董小梅丈許之後,才陡地想起不應該留下董小梅,自己一個人逃走,因此,又迅速地後退丈許,拉住了董小梅,來到了梅林旁邊,這才轉過身來,道:「冷姑娘,你……將他帶走吧!」
董小梅究竟還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聽得事情那麼嚴重,也不由得著急,道:「谷公公,那怎麼辦呢?」
一連三天,谷守昆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為沈覺非拔除體內寒毒。
一直到現在,她和谷公公在一起幾年,谷公公總是對她和顏悅色的。但如今,谷公公卻突然用她從來也沒有聽到過的聲音,叫了她一聲!董小梅連忙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