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呆呆地站了起來,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聽得董小梅哭道:「谷公公,你對爹說說,叫他不要鎖住我,我再不貪玩了!」
谷守昆萬萬想不到主人竟然當真如此面冷心冷,一點通融也沒有。
他聽得那三個尖頭,在冷面閻王董路的身邊,已然知道自己此去,無疑是送死!但是,他剛才既已答應了董小梅,此際自然不能反悔,因此才不顧一切,答應了下來。
沈覺非見她對自己的一行一動,莫不是癡情無比,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當下只得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來到了那間屋子的面前,一伸手,房門並未拴住,竟然應手而開!
董小梅道:「在我爹的身邊,你一取到,我就可以自由了。」
拉了拉沈覺非,兩人便向谷外掠去,左彎右繞,繞過了梅林,剛待衝出谷去時,忽然聽得谷外,傳來一個蒼涼已極的聲音,道:「董朋友,我知你素來冷面冷心,不為人所動,但此際沈某人身遭大難,你昔年曾答應過我,若我有難,當助我一臂之力,何以如今,閉門不納,實令沈某人難解!」
當時,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沈覺非也是做夢未曾料到,自己意會在這裡,和父親相遇。他叫了一聲之後,沈雄呆了一呆,向沈覺非望了一下,又抹了抹眼。顯然,他也絕未想到,自己的兒子沈覺非,竟會從這個山谷中掠了出來!
惡土地谷守昆面上略現喜色,跟在谷主人後面,向正中那間茅屋走去,董小梅則仍然呆呆地站在當地,一動也不敢動,可知平日她父親對她的嚴厲,實在是常人所不能理解!
沈覺非鬆了一口氣,大著膽子,又向前踏出了三步,已然來到了冷面閻王的身邊,一附身,果然見他的腰際,有一個玉扣。在玉扣上,扣著三個長約三寸,形如小梭,青光閃閃的物事,和一個朱紅葫蘆,董小梅曾經提及的玉珮,卻只有一塊。
谷守昆長嘆一聲,道:「小梅,你那裡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當年,我便是為兩仇人所逼,爭點兒性命不保之障,才為你爹救下的,如今一出谷去,再遇仇人,焉有生理?」
這谷守昆外號人稱「惡土地」,又叫做「毒矮子」,實在是黑道上極其厲害、下手絕不留情的人物,可是此際,他淒然道來,卻也令人鼻酸。
董小梅忙道:「他是什麼人?」
沈覺非心頭鬆了一鬆,「噢」的一聲。董小梅又道:「在他腰際,有一個玉扣,掛在玉扣上的,除了寒鐵索的三個尖頭之外,還有兩塊玉珮,和一個小小的朱紅葫蘆,你若是能將那玉珮,偷上一塊,則更好了!」
沈覺非自然也知道,事情如果發展下去,和自己會有莫大的關係。
沈覺非道:「不錯,爹,這位董姑娘,便是董閻王的千金。」
谷主人「哼」的一聲,一股勁風過處,竟將谷守昆一個踉蹌,推出了幾步,道:「惡土地,你去吧,寒梅谷中,容不得你?」
谷主人冷笑一聲,道:「難得你還記得,我問你,近日來,你究竟有什麼事瞞著我?」
沈雄又問道:「她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來歷?」
一逕來到了董小梅的面前,才低聲道:「小梅,我要去了。」
他只聽得,在谷主人進了中間的那間茅屋之後不久,茅屋之中,便傳出那種濃重已極的呼吸之聲來。同時,又見董小梅向自己走來。
那一掌,下的力道還當真不輕,只見她左頰之上,立時又紅又腫起來!董小梅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聲不出,只見谷主人手一伸,「叮叮」一陣響,手中已然多了一條極細的鐵鏈,隱隱閃著青光,抓起董小梅的雙手來,將她的手腕扣住,又拖了鐵鏈,將董小梅拖得跌跌撞撞,向外跌了開去,來到一枚石筍之旁,將鐵鏈從一個石孔之中,穿了過去,又牢牢扣住。
谷主人冷笑幾聲,道:「這還罷了!我近來練功日勤,小梅不肯勤力練功,我要將她鎖起來,看她還能夠再放肆不!還有,剛才我話既已出口,絕不能收回,你還是離此他去吧!」
沈雄在家中發生了巨變之後,三日之後,便不知所蹤。
他全身發熱,呆立了半晌,只聽得身後董小梅道:「別怕,別怕,快進去!」和_圖_書
沈覺非心中一動,竭力定了定神,再去打量冷面閻王時,見他雙眼,雖然睜得老大,但是眼中精光,卻反而不如剛才從窗縫中看出來之際,半開半閉那時,來得強盛。而且,這半晌來,他除了濃重已極的呼吸以外,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沈覺非一見父親的面色,如此難看,心中不禁莫名其妙。因為,他剛才在講述自己和冷雪在一起的情形時,對於自己和冷雪之間,情感上的糾纏,全都隱起了未曾說出!
一面叫,一面足尖點處,早已然向谷外,疾馳了出去,才一逸出梅林,便見一個相貌雄偉的老者,腰際扣著一副金光閃閃的三個金環,面上的神情,卻是悲憤到了極點,正在向著谷口發話,不是別人,正是騰天金蚊沈雄!
沈覺非心中大吃一驚,連忙向後退了開去,也就在他剛一退出之際,冷面閻王放在丹田之上的雙手,突然向兩旁一伸!
沈覺非呆了一呆,他的心情,實是複雜到了極點,終於,咬牙切齒地道:「爹,我知道的?」沈雄奇道:「當真?」
沈覺非道:「是的,事情發生之後,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也幾乎命喪在她的手中,可是……她卻又救過我的性……命……」
看來,那兩掌竟是他練功之際,必有的步驟,此際,他又已一動不動,沈覺非又受了一場虛驚,輕輕地爬了起來,來到了他的身邊,拾起了那三枚尖梭形的物事,身形展動,便自出了屋子!
當下他便嘆了一口氣,道:「小梅,我……實也無法可施!」
董小梅怔了一怔,忽然道:「谷公公,你真的要走了麼?」
沈覺非將事情的經過,全都看在眼中,只覺驚心動魄之極。
董小梅又流下淚來,道:「沈公子,那套追雲掌法,共有一十招,我學了好幾年,兀自弄不通,如今他限我三天練成,沈公子,你難道忍心看我雙手斷去,成個廢人麼?」
董小梅道:「有,共是三招。」講到此處,面上一紅,道:「只不過我學得不怎麼好。」沈覺非想起自己的武功,也是不濟時,不禁嘆了一口氣,兩人一齊向中間那間茅屋,望了一眼。
沈覺非向她腕間的鐵鏈,望了一眼,苦笑道:「你腕間的鐵練,三頭均有小鎖,若是開得來,令尊怎會拿來鎖你?小梅,這三日之中,你還是用心練功,只怕能豁然貫通!」
董小梅哭道:「沈公子,你不肯救我,我一定要成為廢人了。」
其時,除了冷面閻王所發的濃重已極的呼吸聲外,實是萬籟俱寂。
沈覺非忍住了心頭的苦痛,道:「她叫冷雪……」沈覺非才講了四個字,董小梅已然「啊」的一聲,道:「沈公子,冷姑娘原來是你的大仇人?」沈覺非點了點頭,董小梅的面上,現出了一個極之怪異的神情,道:「那……那你們兩人,像是好得很啊!」
沈覺非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叫了一聲慚愧,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在地上,抬起頭來,向冷面閻王看去時,只見冷面閻王剛才像是並不是因為發現了屋中有人,才發出那兩掌的。
谷守昆這幾句話,實是講得誠懇之極。而且,他所罰的誓言,也是惡毒到了極點!
只見冷面閻王的身子,也突然動了一下,那濃重的呼吸聲,在片刻之間,竟然停了下來!沈覺非自己可以清晰地聽得自己的心跳之聲,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聽得冷面閻王董路的呼吸聲,又傳了出來。
沈覺非體內的寒毒,雖然連日來經惡土地谷守昆,以他本身功力相驅,已然盡皆驅出體外,傷勢也已然完全復原。
沈雄絕未想到,自己的兒子和仇人之間,竟會有那麼大的糾葛,聽得董小梅如此說法,也就不再問下去,道:「董姑娘,令尊可在谷中麼?」
沈覺非看了一會兒,不禁奇道:「小梅,這樣的兵刃,難道也有招式可循麼?」
只聽得董小梅曝泣得極是傷心,沈覺非向身後那間茅屋,望了一眼,道:「小梅,若是驚動了令尊,只怕更非了局,快別哭了!」
看他的情形,哪裡像是在對付自己的女兒,簡直是在辦賊!
谷守昆仍然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道:「這幾日,因為有兩個舊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的仇人,尋上此處來,因主人正在練功的吃緊關頭,唯恐主人動氣,是以不來驚動,我與他們連日苦鬥,已將他們趕走了,此事,小姐亦知道的,實在並未撒謊!」
只不過那條鐵鏈,只有丈許來長,她一走出丈許,便不能再行動,向沈覺非招著手,又低叫道:「沈公子!沈公子!」
因此,一見董小梅向他自己望來,便將窗戶,打開了些,向她做了一個手勢,令她不要害怕。董小梅一見沈覺非露出了半邊面來,向自己招手,心中立時甜絲絲的,不禁將眼前的處境,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向沈覺非甜蜜一笑。正待她也想向沈覺非打一個手勢時,忽然聽得「錚」的一聲響。
沈覺非才一講到此處,沈雄的面色,便陡地一變,厲聲叱道:「非兒,你怎能要你的殺母仇人,救你的性命?」
沈雄面上,露出了高興已極的神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孩子,你怎麼知道冷面閻王和我,有這一段糾葛的?」
沈覺非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她話剛一出口,已然聽得她父親厲聲叱道:「放屁!」手揚處,「叭」的一聲,她俏臉之上,早已然中了一掌!
講到此處,羞不可仰,再也說不下去。
董小梅道:「谷口梅林之中,有極厲害的埋伏,什麼人能走得進來?」
董小梅道:「我剛才已然說過了,我爹在練功之際,實已到了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的程度,如果你小心些,一定可以手到取來的!」
谷主人在向他問及這兩句話的時候,語音嚴厲到了極點,兩眼冷電四射,注定在惡土地谷守昆的身上。
董小梅的面上,現出了堅決的神色,顯然,她對谷守昆的勸告,並不肯聽。
騰天金蚊沈雄,滿腹狐疑,只得跟著兩人,沿河向外,走了幵去。
沈覺非雖然知道,自己的行蹤,如果被谷主人發現,其後果實是不堪設想!但是他卻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此際董小梅受此重罰,當然亟需他人的幫助,豈可以置之不理?因此,毫不考慮,便推開門,向外走去。
沈覺非強自鎮定心神,小心翼翼,又去解那玉扣,他此際,心情緊張到了極點,全身早已然完全被汗濕透,手心也是潮膩膩地,好不容易,才將玉扣解開,可是一抖手間,那玉扣上的東西,竟全部跌到了地上,又發出一陣「叮叮」之聲!
沈覺非一直在窗縫之中,向外觀看,看到了此際,不禁心中大奇!
沈雄向沈覺非和董小梅兩人,望了一眼,董小梅深情無比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沈覺非的身上,沈雄乃是何等樣的人物,焉有看不出其中關係之理,心中一陣高興,道:「你們是怎麼相識的?」
董小梅淒然道:「只怕你不肯為我去冒這個險,算是我命苦罷了!」一面說,一面兩行珠淚,又已然滾滾而下。
在房間的正中,有一塊形如蒲團的圓石,冷面閻王董路,正盤腿而坐,身子微微地陷進石內!
走出了三四里,董小梅才停了下來,道:「沈公子,你是如何來到此處的,連我也不知道,你快向沈老伯說一說吧!」
沈覺非道:「我只聽得武林中人提起,介乎正邪之間的人物,高手也自不少,其中以三個最是厲害,你爹一定便是其中的冷面閻王董路!」
沈覺非想了一想,道:「小梅,令尊究竟是何等樣人物,你知不知?」董小梅搖了搖頭,道:「我只知谷公公曾和我說過,他在武林之中,名頭極大,但我只知他叫作董路。」
推開了門來,向內一看,只見屋中四面,全是書架,放了各種書籍,纖塵不染。
谷守昆回頭一看,只見主人已然慢慢地踱了出來,忙低聲道:「小梅,你爹不論如何對你,都是為了你好,你絕不可興傻念頭!」
直到此際,沈覺非才看清那「寒鐵索」的形狀,只見那寒鐵索,在一根長約尺許,粗如手指的鐵練之上,各扣著三條,長約七尺的鐵練。每一條鐵練的尖端,有一個徑可四寸的圓環,就在這圓環之上,生出一枚鋒銳已極的梭形長刺,實在是見所未見,怪異到了極點的一件獨門兵刃!
董小梅破涕為笑,道:「沈公子,這https://m•hetubook•com.com一條鐵鏈,叫做『寒鐵索』,每股長一丈,共有三股,乃是一件極其厲害的兵刃,有三個鋒利無比的尖頭,也是開鎖的鑰匙,一裝上去,鎖便開了,我也可以得一件兵刃使用。」
他一到了董小梅的身邊,董小梅便「嚶」的一聲,撲入他的懷中,沈覺非只覺得溫香滿懷,不自由主,抱住了她的肩頭。
沈覺非轉過身來,道:「什麼事?」董小梅面上一紅,低下頭去,想了半晌,卻又道:「沒有事了,你可得小心點。」
董小梅一咬牙,斬釘斷鐵地道:「逃出去!」
沈覺非一怔,道:「如此說來,若有仇人尋到,豈非十分危險?」
沈覺非道:「一言難盡。爹,媽已然遭了敵人的毒手,你知道麼?」
沈雄聽了,不由得莫名其妙,沈覺非道:「爹,其中情由,一時也難以講明,我們先走了開去,我再與你詳細說知!」
只見董小梅眼中,淚花亂轉,滴下淚來,道:「谷公公,你本領那麼大,難道一出寒梅谷,還會有什麼人欺負你麼?」
沈覺非奇道:「小梅,其中難道還有什麼取巧之處麼?」
沈覺非低頭,看到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上面,那些拙劣的補釘,想起連日來董小梅對自己的情義,心中也大是不忍。
沈覺非明知自己此際的決定,非但對董小梅,而且對自己的一生,都有著莫大的干係!若是明哲保身,當然最好是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但是沈覺非卻不是這樣絕情之人,想了一想,毅然道:「好,你要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你說吧!」
冷面閻王仍然是一動不動地坐著,雙目也未曾隨著沈覺非而移動。
那「叮」的一聲,實在也不是太響,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猝然發出,卻令得本來已然緊張已極的心情,更是緊張了幾分!
董小梅回頭望了一眼,面上猶有驚恐之色,道:「他在,我們快走吧!」沈雄道:「董姑娘,我有事相求,相煩你入谷去通達一下!」
好一會兒,未見谷守昆和谷主人兩人出來,董小梅才敢略略地轉過頭來,向沈覺非望來。
可是此際,他既不能衝出去,也不能在這屋中藏匿起來,唯有靜以待變,索性仍然站在窗縫旁邊,繼續向外看去。
他一口氣來到董小梅的身邊,將那三枚尖梭形的物事,遞給了董小梅,只見董小梅將三枚尖梭,插入了鎖孔之中,轉了幾轉。
董小梅抬起頭來,她頰上紅腫未退,又哭得甚是傷心,更是楚楚動人,道:「不要緊的,他一練上功,天塌下來,也不知道!」
董小梅急道:「谷公公,那麼我……」
他雙手才一揚起,整間屋子之中,立時狂飆陡生,勁風迴盪!
只見冷面閻王仍然在盤腿而坐,董小梅忙道:「咱們快走吧!」
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道:「實是沒有什麼,瞞著主人!」
董小梅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不,沈公子,你可以救我的!」沈覺非不覺大是奇怪,歎道:「我怎麼能夠救你?」
惡土地谷守昆「咚咚咚」地,在地上叩起頭來,道:「主人,我若是有半絲半毫,不為你著想之處,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沈覺非也不知她父親將要怎樣處置她,心中好生不忍。
沈覺非道:「那三個尖頭,在什麼地方?」
沈覺非連忙在身後,向董小梅擺了擺手,董小梅乃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早已明白其中不知有著多少曲折,因此便道:「沈老伯,沒有什麼。」
惡土地谷守昆雙手下垂,面色青黃不定,以極其戰戰兢兢的態度道:「當時我說,在此谷中,悉聽主人吩咐,絕不肯有違。」
沈雄沉痛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來此地,就是想請董閻王為你媽報仇!唉!連敵人是什麼樣人,我都不知道!」
沈覺非一笑,道:「小梅,你對我,又何嘗不然?」董小梅的臉色,紅若晚霞,道:「沈公子,你不知道詳情,便願意去為我冒這樣的奇險,可見對我,當真是一片真心……」
他固然已經猜到一些那谷主人的來歷,可是關於谷主人和谷守昆之間的關係,他卻不十分明白,更不知道何以谷守昆不肯離開寒梅谷!
沈覺非苦笑道:「好,我去試和-圖-書試!」
沈覺非此際,已然來到了冷面閻王的身邊,冷面閻王仍然是一動也不動,可是當他伸出手去時,雙手仍不免簌簌發抖!因為此際,他實是無異在猛虎口邊攫食!他雙手一觸及那玉扣,因為他手在發抖,那玉扣抖動了一下,那三個尖頭,因為相碰,發出了極是輕脆的「叮」的一聲。
他身法快到了極點,轉眼之間,便已然來到谷口,再一閃,便已不見!只見谷主人冷電也似的目光,望著董小梅,董小梅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突然道:「爹,你,你不要鎖我!」
谷守昆在黑道上,也是心狠手辣、極其有名的人物,但此際,卻像是待決的死囚一樣,面色灰白,一點也動彈不得。
他明知自己和冷雪之間,雖然各自都有著情意。但是這件事發展下去,一定是極度的痛苦!如今,父親只聽得自己曾為冷雪救過性命,便已然如此怒氣衝天,若是知道自己對她,竟是大有情意之際,不知道要怎樣發火哩!沈覺非想至此處,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惡土地谷守昆嘆了一口氣,道:「小梅,我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這一去,只怕黃泉路隔,再難和你相遇了!」
只聽得谷主人道:「不是我要逐你,是寒梅谷太小了,容不下你了!第一曰,我見你真力消耗甚多,你謊言山上有一塊大石,要你推動,如今一連數日,皆是如此,可知你心中,實是對我一點誠意也沒有,我也不敢作你之主,你去吧!」
董小梅一聽,全身震了一下,委委曲曲,答應了一聲,谷主人才「哼」的一聲,背負雙手,踱回了正中那間茅屋之中。
沈覺非尚未回答,沈雄已然問道:「董姑娘,你說什麼?」
比及講完,天色已然微明,沈覺非向父親望了一眼,只見騰天金蛟沈雄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那谷主人聽了,來回又踱了幾步,鐵也似青的面色,才略見和緩了些,可是他的語音,卻仍然是那麼地冷峻,道:「然則近日來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你可對我,詳細言來!」
此際,沈覺非已然聽出,惡土地谷守昆那幾句話,雖然是對董小梅說的,但是卻旁敲側擊,分明是對谷主人在求情。
等到他看清,從山谷中逸出的,的確是沈覺非之後,心中不禁又驚又喜,失聲道:「非兒,你已然見過董閻王了麼?」
沈覺非低下頭去,一眼瞥見扣在董小梅手腕間的鐵索,抬了起來一看,只見每一個鐵環上,俱都鐫有一個「路」字。
沈覺非正色道:「小梅,令尊的東西,我們怎可以妄取?」
此際,沈覺非雖然曾經董小梅的吩咐,說是她父親在練功之際,對於身外一切的事情,實在是不聞不問的,但是,他要和正邪各派之外,三大高手之一,又是出名的冷心冷面的一個,正面相對,他心頭也不禁為之「怦抨」亂跳!
惡土地谷守昆的面色,更是難看得像死人一樣,「撲」地跪了下來,道:「主人,當初蒙你收留,實是再造之恩,九年來,並無過錯,為何驟而見逐?」一面講,一面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董小梅幽幽地道:「他外號叫冷面閻王麼?當真一點不錯!」
谷守昆面色一變,道:「小梅,你問這幹什麼,你絕不能興此傻念頭,小梅,谷公公不會騙你的!」
沈覺非想了一想,道:「小梅,我如能救你,怎會不肯?但是……」董小梅忙道:「但是什麼,是不是怕我爹知道了,更加不得了?沈公子,據谷公公說,我爹功夫練成,至少還要八九個月。唉!我只求能過八九月自由自在的日子,好過在這谷中,一生一世!而且……而且……」講到此處,面上突然一紅,想了一想,才道:「而且這八九個月中,我還能與你在一起!」沈覺非聽了,不由得怔了半晌。因為董小梅的話中,實是充滿了她少女的心靈,所能表達的全部情意!
只聽得「啪」的一聲,鎖扣已然應聲而開,接連三下,董小梅已然歡晡一聲,向上直躍了起來!
沈覺非在寒梅谷中的遭遇,正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沈雄的那一問,也實在是令得他不知怎麼回答才好,頓了一頓,道:「我見過他了。」
直到出了屋子,他才真www•hetubook.com•com正地鬆了一口氣,那條性命,簡直像是拾回來的一樣!
董小梅伸了伸舌頭,道:「沈老伯,你莫是在講笑話吧,沈公子冒了奇險,才將我救出來,你又要我入山谷中去?」
谷守昆點了點頭,道:「是。」董小梅忙問道:「你上哪裡去?」
將董小梅扣定之後,才冷冷地道:「我每一日,來考查你一次,三日之內,若不將那一套追雲掌法,全都練成,便將你雙手,切了下來!」
董小梅講到此處,頓了一頓,一雙秀目,深情無比地望著沈覺非。
那聲音聽來,令人禁不住生出了一股同情之感,而沈覺非聽了,更是大吃一驚,淚如雨下,失聲叫道:「爹!」
董小梅道:「那你快去吧!」沈覺非身形一轉,便向那中間的茅屋走去。走不了兩步,忽然又聽得董小梅叫道:「沈公子,回來。」
但是他本來內功,就不是十分深湛,此際再加上心中一害怕,被那股迴旋而生,力道大得出奇的勁風一扯,竟然身不由主,繞著冷面閻王董路,團團地打了十七八個轉!直到董路的雙手,又漸漸放了下來,沈覺非才跌倒在地,喘著大氣。
那「冷面閻王」四字,武林中人提起,實是畏若洪水猛獸。而沈覺非此際,就算是冷面閻王閉住了雙眼,明知沒有什麼危險,他一顆心也幾乎跳出口腔來,怎經得冷面閻王雙目,正對他直視!
剎時之間,沈覺非只覺得自己這一番,實是必死無疑,而就在剎那之間,他心中不想到別的,只是想到,如果冷面閻王要向自己逼問何以來此之際,一定不說出谷守昆和董小梅來!
沈覺非一聽此言,心中不由得猛地吃了一驚,道:「什麼?」
只見谷主人突然向他一招手,道:「惡土地,你且跟我來!」
沈覺非卻是莫名其妙,道:「什麼糾葛?」兩父子正說著話,董小梅已然掠了出來。沈雄一見從山谷中,又掠出了一個少女來,不由得呆了一呆,董小梅身形一晃,來到了兩人的面前,道:「沈公子,他是你爹麼?」
剛才,惡土地谷守昆還一心想走向前來,代董小梅說幾句好話的。可是此際,被谷主人繞著他團團轉了一轉,口中不斷地「嘿嘿」冷笑,卻輪到谷守昆自己來面青了!只見谷主人身形向後,退了開去,冷冷地道:「惡土地,當初來這個寒梅谷中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些什麼話來著?」
董小梅的臉上,現出了一個極其複雜的神情,望了他半晌,才低下頭去,道:「沈公子,你對我真好!」
沈覺非呆了一呆,心想自己和冷雪之間,已然是如此錯綜複雜,難以了斷,怎經得起再加上一個冷面閻王董路的女兒?
沈覺非和沈雄兩人,也一起在河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沈覺非將自己離家以後的情形,說了一遍,從他被冷雪百般虐待,直至遇到陰風蛇叟司徒本本,自己身受重傷,乃至來到了寒梅谷的一切,全都詳細,講了一遍。
沈覺非駭然半晌,道:「小梅,我倒知道你爹的來歷了!」
沈覺非定了定神,抬起頭來,向冷面閻王看去時,不看猶可,一望之下,整個身子,幾乎在片刻之間,軟癱了下來!連忙以手抓住了門框,只覺得全身陣陣發熱,一點也動彈不得!
原來,冷面閻王董路雖然盤腿而坐,發出極其濃重的呼吸之聲,但是卻雙眼圓睜,正望著門外,沈覺非向他一望間,恰好四目交投!
因此,他連忙將話頭岔了開去,道:「小梅,你說怎樣能救你?」
董小梅心中猛地一驚,連忙又肅然而立,只見惡土地谷守昆拄著枴杖,用力點著石地,走了出來,面上神色,甚是高興。
沈覺非的面色,仍然是十分驚駭,道:「武林中傳說,令尊之無情冷心,雖然不免有點過分渲染,但如今看來,卻也離事實不遠!」
谷守昆還想講什麼時,谷主人已然踱了過來,喝道:「惡土地,你還不走麼?」惡土地谷守昆,又翻身向谷主人拜了三拜,枴杖在地上一點,「錚」的一聲,身形如煙,便向谷外掠了出去!
沈覺非心中躊鐵已極,只聽得董小梅道:「沈公子,我爹說得出做得到。只不過你雖然不肯助我,我也不會怨你的。」
董小梅道:「在我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