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本本道:「請上來。」
她和黑衣僧的對答,人人皆聽得十分清楚,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在講些什麼,直到黑衣僧一手抖開了黑衣,露出了紫光燦然的一柄神劍之後,眾人才嘩然呼叫起來。
他一左一右,握住了一對紫金神劍,左劍當胸,右劍揮動,便向石台之上掠去,只見寒森森、紫殷殷的光芒,護體繚繞,見而生寒,誰敢阻擋他的去路?他來到了石台邊上,一躍上台。
他一面說,一面握住了五柄長劍中的一柄,向外一抽出,那抽劍的手法,更是笨拙之極。但是,「鏘」的一聲過處,黃虹陡展,卻令得司徒本本,首先吃了一驚!
此時,董小梅猝然問起,沈覺非不禁大感狼狽,忙道:「小梅,別聽他胡說,董閻王和賴大俠兩人,只不過是在大雪崩中失了蹤,生死未卜,豈可以猝然說他們已然喪生?」
這時候,藍施羅多雖然仍是像剛才一樣,緩緩向前走著,但是他所過之處,兩旁的人,卻避之唯恐不及!不一會兒,藍施羅多已到了石台之下,身形一晃,上了那座石台,看來似無出奇之處。
這一切的變化,全是在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這一次,藍施羅多連向後倒去都來不及,只得手腕振動,又拔出了第四柄寶劍來,精虹閃耀,向前迎了上去。
台下眾人,都不明白他在講些什麼。
可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那「砰」的一聲,尚在耳際,藍施羅多的身子,向前一滾,已滾近了司徒本本,不但如此,手腕抖處,第三柄血也似紅的長劍,重又抖出,向司徒本本的小腹,疾刺而出!
司徒本本陡地想起,對方腰際,共懸了五柄長劍之多,失了一柄,還有四柄,而且,這一柄之失,一定是故意的,引得自己昂首上望,他便可以趁隙進攻自己了!
而那個人,正是由他撫養大的司徒仇!
司徒本本早年為天罡六掌所傷,斷了雙腿。但此際,他卻反倒佔了雙腿受傷的便宜,因為若不是他雙腿早失的話,藍施羅多一滾滾出,一定是一劍匝地捲出,削向他的下盤。而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若是有長劍攻向司徒本本的下盤,司徒本本卻也難以防禦!而如今,司徒本本雙腿俱失,藍施羅多便不得不改刺他的小腹,而在一抬劍間,便不如匝地捲出之快捷了!
然而,當他轉過身來時,他卻呆住了!
司徒本本一覺察及此,心念電轉,一聲陡喝,手中的鋼拐,便向上疾揚了起來!
藍施羅多和司徒本本動手,不到四個時辰,便已失去了四柄長劍!他心中也實在是駭然到了極點!
司徒本本當下一見藍施羅多這一劍的來勢,心中便暗自吃驚,因為劍勢如虹,直劈了下來,長劍竟還抖起嗡嗡之聲!由此可知,在這直勾勾的一劈之中,還藏有極其精巧的變化!
沈覺非一聽得董小梅如此說法,正求之不得,忙道:「自然!自然!」將一對紫金神劍,遞了過去。董小梅接了過來,忽然嘆了一口氣,雙眼之中,不自由主落下淚來。
而在退開了七八尺之後,身子尚未落地,身在半空,便自滴溜溜地一轉,一掌發出!
而且,他立即向司徒本本胸前刺出的那一劍,也只是虛招,一劍之後,立即又轉到了司徒本本的身後。然而,因為司徒本本也知道藍施羅多的厲害,一掌發出,身形疾轉,掌風四湧,不論藍施羅多自那一個方向攻到,皆要為他所阻!
司徒本本左拐略提,身子突然拔高五尺。
目前,自然未曾分出勝負來。
一時之間,人同此心,人群之中,竟不斷發出了嗤笑之聲來。
另一種情形則是使劍的人,劍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能夠將本來輕盈靈巧的兵刃,使出凝重雄猛的招式來,達到剛柔互濟之妙。
他在一劍揮出之際,還只當那一劍並沒有用處,因此同時,腳尖一點,身形向旁竄去。
他講到此處,語音哽咽,再也講不下去!
沈覺非吸了一口氣,道:「那時我父母也在?」
藍施羅多一上來,便失了一柄寶劍,確如司徒本本所料,是故意的。
那緊接著而來的「倉琅」一聲,乃是司徒本本鋼拐的一截拐尖,跌了下來時所發出來的,那跌下來的一截斷拐,約有半尺來長短。
事實上,他當然是知道這一點的。
寶劍落下,恰好是劍尖向下,「錚」的一聲過處,寶劍突然不見,只留下一個劍柄在石台之上,敢情那柄寶劍,鋒銳之極,整個劍身,都沒入了石中!
(全書完)
石台之下,一干黑道上人,在司徒本本震脫了藍施羅多的一柄長劍之後,便怪聲叫好,但是沈覺非、董小梅等人,心頭卻是沉重之極!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鏘鏘鏘」三聲響,藍施羅多已經站了起來,他因為人極矮,腰際又懸了五柄長劍之多,所以一站起身來,劍地相撞,便發出了鏘鏘之聲。
他劍才揚起,兩件兵刃,又已相交!
剎那之間,人人皆驚得呆了!
只見在司徒本本的斷拐節節進攻之下,藍施羅多正在步步後退!
兩人的功力,誰高誰低,早已判明。
董小梅一努嘴,道:「司徒仇是什麼好東西?偷偷他的東西,心安理得,劍主人死了,我們曾為這一對寶劍,辛苦了半年,理應為我們所得的一啊呀,師哥怎麼還不來?師父要是支持不住,雙劍到手,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而藍施羅多,則仍然慢吞吞地向前走著。
沈覺非的心中,十分憂慮,目不轉睛地望m.hetubook•com•com著石台之上的變化。
沈覺非厲聲道:「你可知道因為你當年此舉,終於害了冷姑娘麼?」
冷雪道:「那時,你還昏迷未醒,小梅發現了我留下的信,央她師父來追我,留住了我,她又趕上來的。」沈覺非想起自己醒過來時,想找冷雪的留書,卻已不見,才知是董小梅取去的。
他在那大漢的手掌,離他頭頂二寸之際,體內真氣迸發,由頂門之上,直衝而出,將那大漢的手掌,先震得揚了起來,然後,再以極快的手法,伸指凌空一彈,以隔空點穴的手法,一股指力在那大漢的「委中穴」上撞了一下。
他才一上台,便覺得迎面一股氣勁,疾壓了過來,那是司徒本本,運全身功力,向前疾撲而至!沈覺非身形搖晃,幾乎站立不穩,百忙之中,手臂一振,一劍向外,疾揮而出!
眼前,藍施羅多似乎已改變了策略,手掣第五柄色作微青的寶劍,只是劍走輕盈,絕不再和司徒本本的鋼拐相碰。
沈覺非見了這等情形,手心上也不禁滲出了冷汗!
藍施羅多的萬幻身法,已是輕功之中的絕頂功夫了!但是,要他在司徒本本鋼拐壓下的那電光石火間掠出兩丈去,卻也是沒有可能之事!所以,藍施羅多不得不真氣運轉,揚起手中寶劍,大喝一聲,向上直迎了上去!
沈覺非一聽,不禁愕然,道:「小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雪又道:「她年紀雖輕,但是這一番話,卻是極有道理,我……想過一個人離去,但是那種痛苦,我卻無法抵受!」
但實則上,藍施羅多連失四劍,除了第一柄,是他用來誘敵,故意失去的之外,其餘三柄,皆是被司徒本本無上內力震脫的。
由於他發掌之際,身子轉動,是以,轟轟發發的掌風,挾著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竟向著四面八方,一齊疾湧而出!
司徒本本大感意外,立即抬頭向上看去。
只聽得他道:「神劍門自然要神劍,在下得了五柄劍,不知能否稱得上神劍兩字,尚要請司徒先生神目品定!」
司徒本本心中,怒到了極點,只聽得他暴雷也似,一聲怒喝,棄了手中的斷拐,五指如鉤,向司徒仇疾抓了下來,人離司徒仇尚有七八尺,司徒仇已覺得勁風撲面,幾乎閉過氣去。
沈覺非給她一提醒,忙又向台上看去。
他身在半空,左拐已向藍施羅多的頭頂,敲了下來。
原來,那悄沒聲地掩向前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藍施羅多!
只見四面,已然沒有多少人在了!
但是兵刃一分短,一分險,司徒本本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使是兩尺來長的一截斷拐,使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舞動得猶如一條墨龍,在他身邊環舞一樣!
但是董小梅卻和他相反。
這時,整個山峰之上,只剩下了沈覺非一個人!
沈覺非握住了一對紫金神劍,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向董小梅望了一眼。
董小梅抬起頭來,滿面淚痕,道:「沈大哥,自從在寒梅谷中相識,有多少時候了?」她一面說,一面淚水便沿著臉頰,淌了下來。
司徒本本後退之後,一見劍已落入藍施羅多的手中,便心知不妙。在那片刻之間,他還決不定是走還是再打下去的好。
冷雪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已走了,但是董小梅卻追上了我……」沈覺非奇道:「小梅?她沒有離開過山峰啊?」
司徒本本恍若未聞,只是道:「我……養你成人……想不到……仍死在……你……手中!」他講到此處,雙目微閉!
藍施羅多道:「可以!」
沈覺非心中,也大是黯然!
董小梅忙道:「得了麼?」
他一連說了三個「你」字,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冷雪的雙手,本來放在背後的,在她來到了沈覺非面前之際,雙臂一伸,沈覺非更其驚訝!只見她手中,握著那一對紫金神劍!
由於那人搶劍退敵,身法極快,所以那麼多人,竟沒有一個人看清那是什麼人。這柄墨龍寶劍,就此便不知落入何人手中了。
而再向下打去,藍施羅多實可以說有敗無勝!
這可能是司徒本本一生之中,第一次流淚,但那也是他最後一次的流淚了!因為在他閉上了眼睛之後,他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便自沒有氣息!
那人站定之後,眾人一起定睛看時,只見不是別人,正是司徒仇,只聽得他大聲道:「沈朋友,原來你出賣朋友,以至於此!」
他茫然地站著,好一會兒,才聽得侯銀鳳道:「沈公子,我回點蒼去了!」沈覺非只是向她點了點頭,等她走出了丈許,才叫道:「侯姑娘,若是你見冷姑娘,相煩你告訴她一聲,若是找不到她,那我……我……」
沈覺非尚未回答,只聽得司徒本本,一聲斷喝,道:「仇兒過來!」司徒仇的身子,猛地一怔,面色已自大變!
那漢子的個子極高,一站了起來,藍施羅多幾乎只到他的腰際!
沈覺非心知自己所負的責任,十分沉重!
卻說侯銀鳳走後,董小梅便走到了沈覺非的面前,低聲叫道:「沈大哥。」沈覺非黯然道:「小梅!」
冷面閻王董路生前,對待董小梅,嚴厲得令人難以相信,所以董小梅見了父親,絕無好感,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此際,董小梅突然之間,聽到了噩耗,父女天性究竟在的,一句話未曾說完,已是淚流滿面!
但司徒本本,乃是何等樣人,自然知道藍施羅多不肯將劍交給自己的,因之,藍施羅多的劍才遞出,他手臂一沉,中指www.hetubook.com.com「啪」的一聲,便已經向藍施羅多的黃劍劍脊,彈了出去。
司徒仇死裡逃生,鬆了一口氣。但是,他卻不敢和司徒本本的眼光相接觸,一偏頭,避開了司徒本本的目光。
當然,眾人都知道,那是藍施羅多以什麼力量,刺|激了那大漢臂彎處的穴道,令得那大漢身不由主,揚起手臂來,向自己頂門擊下。
藍施羅多得了紫金神劍,精神一振,一聲長晡過處,將原來手中的寶劍一拋,一劍削去,「錚」的一聲,便將那柄劍,削成了兩截!
冷雪續道:「小梅她對我說,我誤會了她,她又說,你是看了我的信才昏過去的,她要我在半山腰等著,不要走,等她下山時,我再上山來看你,我……答應了她……」沈覺非大喜道:「那……那你是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冷雪臉泛紅暈,點了點頭,沈覺非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冷雪道:「剛才,她下山去,將這一對紫金神劍給了我,說我們兩人在一起,武林中人不會原諒的,我們一定要遠走高飛,走得越遠越好。她又說我們雖然會因此犧牲許多東西,但是我們只要能在一起,那就永遠會幸福的。」
但藍施羅多所習的「萬幻身法」,也的確是武學之中的一奇。
司徒本本的氣息,已漸漸微弱,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又掙扎著道:「我本來,要將你撫養成人,令你不知父母是誰,又去害你父母,但……是等你長大,事情卻已生了變化……」
沈覺非握住了她的手,道:「將近兩年了!」
只見他眼中,竟然落下淚來!
只見藍施羅多面色陰森,道:「這一柄劍,你看如何?」
沈覺非默然片刻,道:「事由司徒本本而起,如今,看令師大顯身手吧!」董小梅點了點頭,和沈覺非一齊向台上看去。
他轉過身來之後,是準備下山去,天涯海角,尋找冷雪的。
她講到此處,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不必多囉嗦,自然會有人看顧你的。」
沈覺非也明知他們兩人,一定是凶多吉少,所謂「失蹤」也者,只不過是屍體未被發現而已,所以,他想勸慰董小梅幾句,也是無從勸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就在此際,只聽得董小梅發出了一聲尖叫。尖叫聲未畢,沈覺非已經覺出身旁多了一個人!
這方法並不罕見,當日司徒本本,令得段翠命喪侯銀鳳劍下,用的也正是這個手法。
只見藍施羅多的手中,已握定了一柄色作淡黃的寶劍。
他抬起頭來,令得更多人大惑不解的是,陽光照映之下,在司徒本本的眼角,竟然有著淚水!只聽他沉聲叫道:「仇兒!仇兒!」
他像是不但不知道有人向他偷襲,而且更不知道偷襲的人已然死去一樣!
一種情形是使劍的人,根本不會劍法,所以才會亂砍亂劈。
他一面說,一面便將劍向前送去,然而,他卻不是將劍交到司徒本本的手中,而是劍尖向司徒本本的脈門,疾刺而出!
司徒本本當下身形一凝,一見藍施羅多向後退出,身子未穩,而自己則只不過是手中鋼拐,斷下了半尺來長的一截而已,心中不禁大喜,立即一拐橫掃而出。
那人是董小梅。
但是董小梅卻反而像沒事人一樣,道:「沈大哥,那一對紫金神劍,可全是我的!」
在下這部「雙飛劍」,至此也告結束了。
而司徒本本立即身形下沉,右拐「轟」的一聲,向正在後退之中的藍施羅多,當胸攻到!
董小梅突然神秘一笑。
司徒本本一見對方劍勢如此之猛,心中不禁一凜!
饒是如此,這一劍刺向司徒本本的小腹,去勢仍是快疾無比,一道血紅,猶如什麼怪獸的一條腥紅色的長舌一樣,向前電射而出!
那柄墨龍劍,飛向半空之後,跌了下來,落人了人叢之中,只見一人飛躍向上,一伸手將之搶到手中,身形轉動,「刷刷」兩劍,將另外兩個躍了上來的人殺退,身形一晃,便向峰下疾馳而出!
司徒仇向後退了幾步,道:「有什麼好說的?」他心中餘悸猶在,一時之間,竟想不起自己要向司徒本本詢問身世來。
司徒本本又喘了一口氣,道:「仇兒,你……本是饒奇化……和謝蓮兩人的兒子!」
若是換了旁人,在身形未穩之際,又碰到那麼大的力道,迎面撞了過來,實是難以抵禦的。
他右拐雖然斷了半尺,但是使用起來,仍是一樣趁手,那一擊之勢,更是來得十分猛烈,藍施羅多剛才和他劍拐相交,吃了一次虧,這次司徒本本一拐迎頭壓下,本不擬與他硬碰。
黑衣僧道:「得了!」
晚霞和夕陽的照映之下,就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絕世美貌的少女,不是別人,竟是冷雪!
他鋼拐上揚之勢,快疾無比,尚在藍施羅多一劍劈下的速度之上,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錚」的一下,悠悠不絕之聲,劍拐已然相交!
她才講到此處,面上突然現出了十分興奮的神色,道:「司徒仇回來了!」沈覺非道:「他回來了,有什麼高興的?」
他身子又矮,拖在地上的五柄長劍,又時時「叮叮噹噹」地響著,碰在石角上,有時甚至妨礙他的走路,因此他走得極慢。
司徒本本冷然向董小梅望了一眼,道:「你怪叫作甚?在你身邊的沈覺非,便知此事始末」董小梅立即轉過頭道:「沈……沈大哥,你……瞞著我?」
他自度難逃出司徒本本的毒手,雙目一閉,瞑目待死,眼看司徒本本的五指,已將抓到了他的胸前,但也就在此際,只見司徒本和_圖_書本的身側,突然一條人影,猶如鬼魅也似地一閃。
司徒本本的身子,又猛地一震。
等到司徒本本有所覺察,猛地轉過身來之際,紫虹陡生,只聽得司徒本本一聲怪叫,鮮血如泉噴出,他身子已經向下倒去!
眾人早已看出,藍施羅多怪模怪樣,腰懸五柄長劍之多,分明是來找司徒本本晦氣的。但是因為藍施羅多一直僻處西域,他的名頭,中原武林中人,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知道。
只見她雙眉緊養,只是踮起了腳四面張望,反倒很少留意石台上的情形。沈覺非望了她幾次,問道:「你在等什麼?」
侯銀鳳這一去,回到了點蒼之後,便遨遊五湖四海,仗著手中的寶劍,以及一身習自《九源清笈》中的武功,行俠仗義,不出一年,聲名大振,黑道上的魔頭,提起「侯銀鳳」三字,聞風遠避,侯銀鳳在江湖上走動之際,另有一番經過,但是不在本書範圍之內,就此表過不提。
沈覺非心中,頓時大悟,「啊」的一聲,道:「原來你……」董小梅道:「低聲,師哥是跟著司徒仇去的。司徒仇自然是去察看他偷來的那一對紫金神劍,師哥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後面,等他走了,便來個順手牽羊,實是妙極妙極!」
只聽得一下金鐵交鳴之聲過處,藍施羅多的身子,猛地向後退出,而他手中的寶劍,又脫手向地上,落了下來。
司徒本本的那一指彈出,手法快到了極點!但是他早已看出對方精光內斂,武功極高,只在謝音等人之上,是以他這一彈,也根本未有一彈即中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這裡一指剛彈出,「錚」的一聲響,卻齊齊正正,彈中了那柄劍劍脊!同時,聽得藍施羅多一聲驚呼,「刷」的一聲,那柄寶劍,幻成一股黃虹,竟然飛向半空!
藍施羅多連攻了七八劍,皆是小巧功夫,劍走輕靈,變幻無窮。但是,在他那七八劍,未曾攻入之後,突然劍法一變!只見他身形陡地一凝,手起劍落,帶起了「霍」的一下金刃嘶空之聲,一劍大開大合,竟然向司徒本本的身子,直劈了下來!
司徒本本明知強敵已至,自己又失了神劍,其勢不容自己分神。
緊接著上次劍拐相交的那一下金鐵交鳴之聲,第二下悠悠不絕的聲響,又自響起,只見精虹橫生,藍施羅多第四柄長劍,也被震脫!
只聽得他叫了半聲,「啪」的一下極其清脆的響聲過處,他自己的手掌,已齊齊正正,擊在他自己的頂門之上,腦漿迸裂,身子向下一倒,立時死於非命!
司徒仇呆了一呆,四面看去。
董小梅呆了一呆,想起雪崩聲勢之猛烈,又不禁淚如雨下!
如今,只有黑衣僧、侯銀鳳、董小梅、沈覺非、藍施羅多和他自己六個人在峰頂之上了。而司徒仇在四面一看間,所接觸到的,也都是十分冷然的目光。司徒仇身形一晃,下了石台。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另有一人,怒吼一聲,趕上台來。
司徒本本一想及此,心中不禁又驚又怒,也不待低下頭來,鋼拐一點,「錚」的一聲響,身子已向後,激射而出,退開了七八尺!
可是,在他一抬頭間,卻發現司徒本本的這一拐,抖起如山拐影,方圓兩丈許,竟全在他的拐影籠罩之下,全無縫隙!
怎知,就在紫虹陡生,一劍揮出之際,只聽得一下如同裂帛也似的聲音。原來紫金神劍,乃是天下第一神品,司徒本本的內家真力,本來已凝斂如同實質一樣,然而劍鋒過處,卻也為之劃開!
董小梅一面抹眼淚,一面道:「沒有什麼,沈大哥,我要走了。」
司徒本本心中不禁暗自吃驚,心知來的乃是勁敵。
他的語調,仍然是那樣,令人聽來十分不舒服。
可是,藍施羅多卻仍是恍若無所覺一樣,直到那大漢的手臂,離他頭頂,只不過二寸,連董小梅也在擔心他會就此一掌被人打死之際,忽然聽得那大漢,發出了一聲怪叫!
沈覺非連忙轉過頭去,只見趕到身旁的,正是黑衣僧。但是他卻沒有穿著黑衣,身上的黑衣,脫了下來,包成了一件長形的包裹。
司徒本本在服食了那片懶龍逆麟之後,內功之精湛,內力之深厚,已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是以藍施羅多,也是難以與之拒抗。
沈覺非厭惡地向司徒本本的屍體看了一眼,躍下石台,背負雙手,緩緩地來到了懸崖邊上,向下望去,只見浮雲繚繞,就在腳下飄過,他心中生出了無限感慨!
董小梅道:「沈大哥,你武功好,你送上台去給師父!」
看官,董小梅的一片癡情,看來雖然沒有著落,但是她心頭上的安慰,卻比沈覺非在她的身邊尤甚,正是:光明豁達,心田活潑!
只見司徒本本的那股氣勁,迎面撞到,他身子向後一仰。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而且,後腦碰地,還發出了「砰」的一聲響,人人只當他這一倒地,少說也要半晌起不了身。
司徒本本一生之中,受到了被人欺騙之際,只會感到憤恨,想到報仇,絕不會想到其他的。然而這時,他卻感到了難過,極度的難過!
藍施羅多話一出口,便昂起了頭,望住了台上的司徒本本。
此時,司徒本本已死,二十年前的一段公案,也已弄明白,一切似乎都已十分圓滿了。但是,沈覺非卻永遠也不會覺得圓滿,因為冷雪走了,走向不知何處,走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董小梅還含著眼淚,但是卻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沈大哥,我要回西域去了,你自己好好……保重……https://m•hetubook•com.com」
沈覺非想起董小梅一片苦心,心頭不禁大是感激。
許多人都皺起了眉頭,心想這樣的一個人,也敢前來生事,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陰風蛇叟司徒本本,雖然不知怎地失了那一對紫金神劍,但是一身功力仍在,怎堪一擊?
長劍本是輕盈靈巧的兵刃,在劍招之中,有削、挑、刺、抖、戳、轉、掠等等,卻是沒有砍、劈兩字的,但是以劍劈向對方的卻也不是沒有,只有在兩種情形之下,才會出現。
這才令得那大漢,在起意不善之後,死於非命的。但是由於他的手指,根本未曾觸及那大漢的身子,所以竟沒有一人看出他是怎樣下的手來!
眾人心想,這一下,你總不能不露一下武功了吧!
沈覺非的心中,疑惑之極,他心想難道董小梅又犯了孩子氣?還是怕送君千里,終需一別,心中更其傷心?當下,他只是略想了一想,便道:「好。」董小梅提著紫金神劍,藍施羅多和黑衣僧卻不客氣地取走了那兩柄寶劍,三人躍下了石台,身形連晃,便向下山的路口走去,轉眼之間,便已隱沒不見。
沈覺非呆了好半晌,才道:「我……是在做夢麼?」冷雪搖了搖頭,道:「不。」沈覺非又道:「那……你沒有走?」
沈覺非也覺得心酸,一翻衣襟,露出了裡面的一件破衣來,道:「小梅,你看,這是你為我補的那件衣服,我一直穿著。」
只見藍施羅多手中,持著一柄黑沉沉的寶劍,又一陣煙也似,趕向前來!藍施羅多在趕向前來的那一瞬間,那柄黑劍,如長蛇吐信也似,已經伸縮不定,向司徒本本連攻了七八劍之多。只見司徒本本的身形,仍是滴溜溜轉之不已,手中的鋼拐,蕩起一片嚴密無比的光牆,將藍施羅多的攻勢,一齊擋了回去。
所以,當藍施羅多出言挑畔之際,眾人都想看一看這個大頭怪人,究竟有何本領,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所以人人都等著看藍施羅多施展絕頂輕功,躍上石台去。
董小梅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中原三大高手,竟全死在異域!」
司徒本本又厲聲喝道:「這一對紫金神劍,可是你偷去的麼?」司徒仇好不容易轉過身來,面如土色,道:「不關我事,就算……不是我下手……也給藍施羅多偷走了!」
然而,就在他一抬頭間,他卻立即感到,胸前又有兵刃襲到!
藍施羅多立即應聲道:「好!」
他一面說,一面手起一掌,便向藍施羅多的頭頂,轟了下去,那一掌,蕩起「轟」的一聲,力道也是十分渾厚。
而就在那「錚」的一聲之後,緊接著,便又是「倉琅」一聲響。
沈覺非嘆了一口氣,侯銀鳳向各人行了一禮,身形展動,便向山下掠去。
沈覺非連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去看時,只見冷雪已向他冉冉地走了過來,沈覺非指著她,道:「你……你……你……」
這一劍,去勢如行雲流水,如果雙方不是敵人,當真還當他是將劍交給司徒本本!
那是藍施羅多手中的黑劍,原來,藍施羅多在劍拐相交之際,雖然仗著手中墨龍劍鋒利無比,將司徒本本的鋼拐,削了一截下來。然而司徒本本向上迎來的那一拐之上,卻也蘊著無上內力。
司徒本本大聲喘著氣,道:「仇兒……你……聽我說。」
沒有了冷雪,他心情怎能愉快?
侯銀鳳已經知道她真正的父親,並不是劍癡侯子青。但是她卻絕無意改姓,更在心中認侯子青為她的父親。因為侯子青待她如此之好,實是可與世上任何一個好父親相比的!
沈覺非忙道:「我們一起下山去吧。」董小梅忙道:「不,沈大哥,等我們走了之後,你再下山。」沈覺非又是一呆,道:「這又是為什麼?」董小梅道:「這是我們分別前僅有的一個要求,難道你便不肯答應我麼?」
司徒本本道:「我……早年……經過點蒼,恰逢段翠產下了一雙胞,我順手抱走了一個,以作為日後要挾段翠之用,我抱走了嬰兒之後,隨即北上,卻恰遇仇人謝蓮,帶著你……在向北而行……我便跟在後面,直到關外……我才趁機將你換來……」
他聲音雖沉,但是因為他內力實在精湛之故,聲音仍然可以傳出老遠,但是他叫了兩下之後,卻是並沒有人回答。
而在此同時,又看到一道墨虹,陡地飛向半空!
司徒仇雖然早已知道,但是由司徒本本親口證實,卻又大不相同,只聽得他道:「那我如何會由你撫養成人的?」
在那片刻之間,沈覺非想起了董小梅曾經說過的話來,董小梅曾經說,如果得了紫金神劍,那麼,她便和自己,一人一柄。董小梅的話,當然是劍和人一樣,成雙成對之意。所以,當沈覺非心中,想將那一對紫金神劍,全都交給董小梅之際,他心中便不禁猶豫了一下,唯恐董小梅心中傷心。
她抹乾了眼淚,和藍施羅多、黑衣僧兩人,也一起下山,回西域去了。
沈覺非呆了半晌,道:「妙倒的確妙,只不過人家將這樣性命攸關的大事講給我們聽,我們卻去趁機盜劍,未免說不過去!」
原來,上朝日峰來湊熱鬧的那些人,一見司徒本本倒地,心知不妙,紛紛奪路而走,頃刻之間,便走了個乾乾淨淨。
侯銀鳳呆呆地站了片刻,一個轉身,一俯身,在石台之上,拔出了那柄血也似紅的長劍來,道:「這柄劍我要來防身,它是我父親所造,我絕不會辱及它的!」沈覺非忙道:「還有兩柄,侯姑娘也不妨取去。」侯銀鳳道:「你自己不要麼?我只要一柄便和*圖*書夠了,它也可以使我時時想起父親來!」
司徒本本在怒極之餘,一不留心,已被紫金神劍自腰際刺入,幾達尺許,饒是他武功精邃之極,也立時倒地不起。但是也因為他內力精邃,所以受傷雖如此之重,倒地之後,卻也並未立時死去,圓睜怪眼,仍是望定司徒仇,雙手在石台上亂抓,「刷刷」有聲,腰際所流出的鮮血,迅即成為一大灘,使得他躺在血泊之中!
黑衣僧冷冷地道:「你走快些,慢一步,我便追上來了!」嚇得司徒仇怪叫一聲,疾掠而去!黑衣僧哈哈大笑,藍施羅多一伸手,將手中的紫金神劍,交還給了沈覺非。
而環顧全場,只要將此人打敗,自己雖然沒有了神劍,但是要成立神劍門的話,仍然是不會有人可以有力量反對自己的!所以,他收定心神,不再去想司徒仇盜去了紫金神劍一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藍施羅多,打量了一眼,道:「尊駕便是西域高人,藍施羅多麼?」
沈覺非忙道:「現在好了,我們不是在一起了麼?」冷雪靠在沈覺非的身旁,低聲道:「在一起了!」他們兩人,慢慢地向山峰下面走去。
這件事,沈覺非就是因為怕董小梅難過,所以一直未曾向她說起過。
董小梅道:「我等師哥……」
司徒本本每震脫藍施羅多的一柄長劍,右拐也必然被削斷半尺,三次下來,右拐已只剩下了兩尺來的一截了。
司徒本本猛地覺出寒芒撲面,大驚後退,沈覺非的身子也在同時,掠到了藍施羅多之旁,一伸手,將左手的紫金神劍,交給了藍施羅多!
司徒本本淡然一笑,道:「幸會幸會,本來,老朽與尊駕,早已見面了,早在半年之前,中原有兩位高手,一名賴五,一名董路,激老朽到西域去與尊駕比試,但是因雪崩阻路,頹然而返,賴五和董路兩人,也葬身在大雪之中,今日得見尊駕……」司徒本本的話未曾講完,只聽得董小梅陡地發出了一聲驚叫之聲,道:「你說什麼?我爹死了麼?」
剛才,他一見紫金神劍突然出現,心中悲憤莫名,才不顧一切地掠上石台來責問沈覺非的,而今給司徒本本一喝,實是亡魂皆冒,僵住了身形,連轉過身子來的氣力,都使不出來了!
侯銀鳳道:「你放心,若是碰到她時,我自然會對她說的。而且,我回到點蒼,一拜父母墳後,也要天下遨遊,她是我的姊姊,我自然也會到處打探她的下落的。」沈覺非道:「但願能再見到她!」
可是令得眾人驚駭莫名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藍施羅多是如何出的手,卻沒有一個人看出來!不要說台下眾人看不出來,便是石台上的司徒本本,居高臨下,也一樣未曾看出!
只見夕陽西墜,沈覺非長嘆了一聲,轉過身來。
而那一下怪叫聲尚未完畢,只見那大漢拍出的這一掌,掌力不改,但是方向卻已有了變化,手臂無端端地一揚,竟變得向他自己的頂門擊下!
他只覺得一股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力道,疾湧了過來,身子不由自主,向後連退了三步,左臂發麻,五指一鬆,手中的那柄墨龍劍,也飛向半空!
那柄寶劍的顏色之異,令得司徒本本這樣見識的人,竟也不知那是以什麼鑄成的。但是司徒本本卻可以肯定,這柄長劍,定非凡品,他恨不得立時搶了過來,一伸手道:「容在下仔細看看!」
而他在一個轉身之間,也早已看清藍施羅多是在什麼方向了!
當他們走過半山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月華初升,他們兩人,沉浸在幸福之中,都未曾注意到在一塊大石之後,站著一個纖小的人影。
在她的身後,藍施羅多和黑衣僧兩人,都有點不耐煩了,道:「小梅,該走了!」董小梅應聲道:「該走了!」她抬起頭來,在月亮旁邊的兩片雲,形狀恰如一對張開了翅膀的鳥,她又向山下望了一眼,心中暗道:「願你們兩人幸福。」
只聽得那黑漢子大聲道:「矮鬼,你怎配和司徒掌門動手?不如就在此送命算了!」
她呆呆地望著冷雪和沈覺非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淚眼模糊,喃喃地道:「沈大哥,但願你時時想念我……」
藍施羅多道:「高人兩字,愧不敢當,在下確是藍施羅多。」
而台上的變故,來得實在太以突兀,幾乎出於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際,台下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好一會兒,才聽得藍施羅多一聲長笑,陰陽怪氣地道:「閣下功力驚人,只是這等劍麼,未免有孚眾望了!」
但是藍施羅多卻是恍若無聞,仍是慢吞吞地向前走著。在他走過一個又高又大的黑漢子面前之際,那黑漢子陡地站了起來!
隨著他一拐橫掃,只聽得嘩啦啦一下巨響,勁風陡生,聲勢驚人之極,藍施羅多的身子,又向後退去。
他上了石台,便和司徒本本相隔五六尺站定。
他這才身形轉動,向台下看了一遍,「哈哈」一笑,道:「當然,你已遠走高飛了!」
怎知藍施羅多在一個「好」字出口之後,卻又道:「借光,借光!」一搖三擺,竟然只是踱著方步,還不住地要人讓路,向石台上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看來像是根本不會輕功一樣!
董小梅喃喃地道:「將近兩年了,我也不再應該小孩子脾氣了,應該懂事了……」她勉力一笑,道:「沈大哥,你可會時時記得我麼?」
司徒本本這時候身子微顫,一言難發,倒絕不是怕失了那一對紫金神劍之後,神劍門便難以成立。他只是在剎那之間,想到了天地之間,只有一個人有可能將他的一對神劍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