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千佛寺乃是佛門重地,而且,不要說寺中主持,長佛百丈,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寺中高僧如雲,會武功的總在半數以上。而且,還有許多原來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棄邪歸正,投人佛門,在千佛寺中,出家為僧的,因此,千佛寺一直受到武林人物極大的尊敬。可是,在山腳下,那些阻攔香客上山來的僧人,卻又是個個都面有憂戚之容,可見得千佛寺中,真的有著變故。
金昂霄道:「不知。」
金昂霄躲在石後,向老和尚看去,只見那老和尚,生得宛若圖畫中人一樣,飄然有出塵之概。在那老和尚的身後,還跟著四個壯年僧人。那四個僧人,走動之間,也是龍行虎步,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金昂霄滿面悲憤之容,那少女忙道:「怎麼啦,事情不對嗎?」
醉佛千壺的笑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宏亮。
金昂霄心想,那小和尚看來如此年紀,但是聲音、手足卻極其蒼老,明其中,另有原因,千佛寺中,高手雲集,看老和尚對之,十分忌憚,他既叫到自己,只怕自己不去也是不行!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人說酒囊飯袋,你足可當『酒囊』之稱而無愧!」
那木魚不但向上揚起之勢,極其渾厚驚人,而且,其中還夾雜著一陣一陣「錚錚」之聲,霎時之間,只見無數暗器,有的呼嘯盤旋,有的嘶空銳利,有的金光閃閃,有的銀芒四射,一齊向醉佛射去,那些暗器,競藏在木魚之中!
毒佛迷真也在這時,揮了揮手,道:「你且退後,仍隱身石後,等我攻出之際,你再進寺,若是寺中有人出來與我動手,你未見百丈佛師出來,便切不能進寺!」
那兩頭追風獸,雖然蹲在金昂霄的身上,但是卻一動也不動。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佛兄莫非,以為一人之力,竟能敵得全寺上下嗎?」
毒佛迷真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仍是隔上半天,才「卜」地敲上一下。醉佛千壺站定之後,一連喝了如幾口酒,才「哈哈」一笑,道:「老怪物,好久不見了!」
金昂霄又嘆了一口氣,心中對那少女,感激到了極點。
蛾嵋山中,寺院雖多,但千佛寺乃是第一大寺,前去進香的人,也特別的多,金昂霄混在香客之中,一齊向前進發。
金昂霄忙道:「李姑娘有所不知,我和雲妹妹,都不知道勾魂幫主是什麼人,但是卻知道,他所用的暗器上有著極其精緻的一個鳳凰圖形,所以……」
金昂霄本來還當石坪之上,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可是突然間,又是「卜」地一下木魚盧,傳了過來,金昂霄循聲看去,不禁一怔。
他一面說,一面雙眼,又漸漸地閉了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兩股大力相交,那兩股酒箭為毒佛迷真大力所擋,向上激射而出,方圓三丈之內的松樹,一齊顫動,報下了漫天松針,霎那之間,宛若下了一場綠色的大雪一樣!
竹根自己不會移動,那當然是昨晚有人,來過了這個山谷之中!
他換上了勁裝,帶起了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上還有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又令得金昂霄,為之惘然半晌。
如果說,有什麼人竟敢:千佛寺來挑釁,那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毒佛迷真面色一沉,道:「你敢抗命嗎?」
他本來是緊貼著大石,藉著大石,將身子掩住的,一退開了兩步,身形自然暴露。只聽得那小和尚「哼」的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醉佛剛才還在取笑毒佛迷真,此際,卻又被毒佛迷真笑轉頭來,他想起剛才避開暗器之際,實是驚險百出,也只得苦笑!
金昂霄雙眉微蹙,道:「大師究竟是何人,且先示知,再說要我去做什事不遲。」
金昂霄點頭道:「是。」
而那少女武功如此之高,又究竟是什麼來歷?金昂霄心中,充滿了疑惑,難以解決。
當下,金昂霄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迷真道:「這兩頭異獸,喚著『蛇見愁』,專以劇毒之膽為食,毒蛇見之無不喪生。」
毒佛手在他面前的木魚上一按,向前一推,那只木魚,離地尺許,向擇佛直撞了過去,木魚的去勢,並不算得十分快捷,但是聲勢之驚人,卻是到以言喻,所捲起的旋風,將滿地松針一起捲了起來,形成一個尖塔一樣,》刻不墮。
金昂霄道:「大師是何人,我根本不知,如何能聽得大師的名頭?」
金昂霄駭然道:「這……是什麼東西?」
金昂霄身子——震,霎那之間,他像是看到了千百條蜈蚣,一齊湧在兩頭猛虎之上,片刻之間,便將兩頭猛虎嚼吃得乾乾淨淨的情形,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一陣噁心,連忙離了開去。
香客追問緣故,那幾個僧人,說是寺中有事,若是硬要上去,無異自尋死路,眾香客有的回頭,有的還不肯,但是那幾個和尚,一望便知武功極好,有硬要前去的,一伸手間,便被他們摔出老遠!
毒佛迷真一笑,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既然肯去,我便包你成功!」他一面說,一面身子,略欠了一欠,只聽得「吱吱」兩下怪叫過處,從他的兩隻衣袖之中「呼呼」兩聲響,竄出兩隻怪物來。
迷真一張娃娃臉,漲得通紅,滾到廣木魚之旁,便一躍而起。
毒佛迷真的掌力,呼晡而過,將遠在兩丈開外的木魚又向前推了幾尺!而醉佛一躍在半空,他所捲起的掌力,便自上而下壓了下來!
毒佛「哈哈」一笑,揚了揚手中的木魚,道:「你難道不知我這只木魚,有一個名堂嗎?」
金昂霄大搖其頭,道:「也不行,那錦盒既為大師看中,裡面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寶物,當然有人把守,我又焉能敵得過把守之人?」
轉眼之間,只見寺門口,人影一晃,一個全身滿是大小葫蘆的破衣僧人,已經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那人一現身,笑聲鋪天蓋地,也是驚人到了極點,震人心弦,金昂霄的身子,禁不住左右搖晃起來,他連忙緊緊地抱住了大石,方免跌倒。
那少女輕輕地歎了一門氣,道:「好,你自己去查,只怕也沒有什麼結果,我代你去查訪一下就是你還是趕快離開此處為是,我有幾樣東西,可以借你一用,你沿途也可以不怕被人追擊。」
千竹谷中,一切都被毀去,可能勾魂幫主等人,也全已離去,自己到谷中去走一遭,或者可以得到祁雲遭遇的線索。
如果說,那是什麼前輩異人所留下的一套奇妙的掌法,亦無不可。
金昂霄帶起面具之後,轉了一轉,來到了可以看到千竹谷的那一邊上,向下望去,千竹谷和萬梅谷,那道小溪,都小得像圖畫上的東西一樣。
這一下變化,又是大大地出人意表之外!
約莫攀緣了一個來時辰,方始腳踏實地。
他心中吃了一驚,足尖一點,身子向後倒縱了出去!
老和尚道:「方丈佛兄,正在閉關,自然不能出來與佛兄相見,佛兄有何要求,與貧僧說說也是一樣的。」
金昂霄只聽得千佛寺中,傳出了陣陣晚唱之聲,禪唱之聲,果然非同響,金昂霄的心中,本來是煩亂之極,可是聽到了鐘聲禪唱,心情卻漸漸地寧貼了下來。
他絕不是害怕,而是極度的憤恨。
四下鐘聲過去,禪唱之聲,一齊停止。同時,寺門大開,二十餘個僧人,各執火把,分兩排走了出來。石坪上被火把一照,明若白晝。
那僧人才一出寺,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壺兩人便霍地分了開來!
金昂霄一面想,一面向山內走去。
金昂霄忙道:「我並不知道勾魂幫主是什麼人。」
自從勾魂幫出現之後,因為勾魂幫的行事手段,比迷真更其狠辣,所以毒佛迷真的名頭,才為「勾魂m.hetubook.com.com幫」所替代。
醉佛的掌力,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似的挾著雷霆萬鈞之力,向下罩來,毒佛迷真一聲怪叫,身子一矮,貼地向外疾滾而出!醉佛雙掌擊空,身子迅速下沉。
金昂霄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若不是自己身上,有著父母的血仇,和祁雲一家奇冤未報,就此投生千佛寺,就在晨禱晚唱之中,了其一生,又何等平靜?
沒有多久,天色便漸漸地黑了下來。漫天紅霞,映在石坪之上,令得一大片石坪,呈現出金黃色來。
醉佛此言,分明是嘲笑毒佛迷真,避那兩掌,避得狼狽。
在千佛寺之前,乃是人工鑿出的一個大石坪,約莫有七八畝方圓。那大石坪三面皆臨峭壁,金昂霄此時,就是在大石坪南面的峭壁之旁,向千佛觀看的。此際,大石坪上也是十分寂靜。
毒佛又是一笑,道:「剛才你已經嘗到過其中一項的味道了,若是你再要強出頭,我看你至多也只能見識到第三項,便要到西天去見佛祖了!」
金昂霄也不敢去撩撥它們,仍然退到了大石之後站定,心中忐忑不定,不知道是凶是吉,只盼快到子夜,自己進了寺中,再打主意。
因為對方,既然是毒佛迷真,那麼,他們要自己做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事了!可是,如果自己不答他的話,只怕又有麻煩!
他心中暗忖,自己到了千佛寺後,總要將事情的經過都和百丈禪師說上一遍,武林之中,雖然有的人,空負俠名,竟然是勾魂幫中的人物,但總也不是再也沒有俠義之士。
他主意打定,仍循著那條斜斜的通道,向下滑去。
金昂霄呆了片刻,悄悄探出頭去。
小和尚道:「你做得主嗎?」
天色越來越黑,偌大的一座千佛寺,在暮色之中,已模糊不清了。
醉佛那向上躍起的身法,也是怪到了極點。
他一想及此處,不自由主向後一連退出了幾步!
如果他不是在千佛寺中出家,憑他這身武功,在武林中爭強鬥勝的話,只怕也早已躋身「三佛四真」等人之中了。
金昂霄心中不禁怦怦亂跳,眼前這少女,看來雖是弱不禁風,但實際上,武功卻是高絕,自己萬萬不是敵手,她一聽得自己講起「暗器上鳳凰圖記」,面上便現出了驚訝之色,簡直和千竹谷中那老者,乍聽到這句話時的神氣一樣!難道她和勾魂幫主之間,也有著什麼關係不成?
金昂霄和祁雲兩人一直只當那紫臉漢子,是勾魂幫中人。
金昂霄連忙躍下,一直追到懸崖邊上。可是那少女卻已芳蹤杳然。
來到了那小和尚的前面,約莫丈許遠近處,老和尚首先站住,一伸手,將身後四人也一齊阻住。那四個僧人望著小和尚,而上神色十分憤懣。可是那個老和尚的面色,卻十分莊肅,像是對那小和尚非常尊敬一樣。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緬懷那少女一事之上。所以,他對於少女的留字之中,那連用了四個「切」字,要他注意小心的那件事,竟然未曾放在心上,伸手輕輕在竹根之上,撫摩了片刻,長嘆一聲,才從那兩扇石門中走了出去。不但山谷中一人也無,那條通向外面的通道,也是一個人都沒有。金昂霄一直到了洞外,只見兩堆白骨,觸目驚心。
金昂霄歎一口氣,道:「本來,我和雲妹妹兩人都已經擺脫廣敵人的追蹤,可是,那山谷中的兩個異人,卻……」金昂霄話未曾講完,那少女便搶著道:「那兩人怎樣了?我曾在對面的一個山頭之上,聽得他們兩人大聲爭吵,從他們爭吵聲中聽來,兩人在山谷中隱居,已有多年,而且,還養著許多異種的蜈蚣,他們都有意收徒,你們兩人進去,不是正好嗎?」
來到了那小和尚的面前,小和尚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是什麼人?」
那少女一面說,一面手一揚,將一個包裹向金昂霄拋來。
金昂霄心中暗忖,千佛寺中,高手如雲,自己怎能輕易入寺盜寶?不如答應了他,到時失手被擒,再與寺中高僧,說明原委,自己反倒達到了藏身千佛寺的目的了。
那少女不但救了他多次性命,而這時,又為他探出了祁雲並未遇難的訊息,而且,還為他設想得如此周到。峨嵋千佛寺,主持乃是長佛百丈禪師,是峨嵋派的根本重地,的確是避禍的好所在。但是,金昂霄同時,又不禁心中悵然。
他雙足點地之後,突然向前滑出了丈許,又向毒佛追去,一面「哈哈」笑道:「和尚身上,大大小小葫蘆都有了,卻還少一個『滾地葫蘆』!」
五人在片刻之間,便已經掠進了寺內,「砰」的一聲,寺悶關上,寺門才一合上,便聽得寺內,亂鐘之聲大作!
只見千佛寺巍蛾雄偉,聳立在半山腰。而此際,兩扇老大的寺門,卻緊緊地閉著。
他身法極快,進退之間,疾逾旋風,但是,當他一面後退之際,暴射而出的暗器,也有不少,追襲而到,只聽得他身上,不斷地響起「拍拍」之聲,等到他退出了五六丈,所有的暗器,也漸漸落地之後,千佛寺前,飄滿了酒香!
那少女身形一晃,帶起一陣清風,便向前過來,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金昂霄心想,祁雲的下落如何,自己無論如何,要弄一個明白。
那老和尚道:「貧僧是寺中首座維那。」
在他剛才雙自倏睜,精芒四射之際,金昂霄如同以自對目,什麼都看不到,直到此際,眼前才又能看清東西。
小和尚道:「難道你連我的名頭,都未曾聽說過嗎?」
她包裹才一拋出,便「格格」一陣嬌笑,像是想起了極其有趣的事情金昂霄一伸手,將那包裹接住,抬起頭來看時,只見那少女身形如煙,一閃之際,便已出了高牆!
在千佛寺之前,發現一個僧人,本來絕不值得令人吃驚。
那兩排僧人,走出寺門兩三丈,便自停住。緊接著,只聽得「哈哈」、「嘻嘻」,一陣笑聲,自寺門中傳了出來,金昂霄一聽得那笑聲,心中便是一動。
他人一站住,笑聲也戛然而止。
他暗忖那少女所說,也不是無理,那九隻如此巨大的石手掌,豎立在這個人跡不到的峰頂之上,的確是十分蹊蹺。
要和勾魂幫這樣的敵手作對,只有像百丈禪師這樣的高人,登高一呼,整個武林,都動員起來,方有可能。
勾魂幫主本來的手段,已經夠狠毒的了,如今,再加上能夠驅役千百條毒蜈蚣的金蚣尊者和銀蚣婆婆兩人,助紂為虐,則勾魂幫主以後更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金昂霄在一面向山上攀去之時,一面心中便已在暗暗盤算。
金昂霄心中吃怔,並不是因為那笑聲宏亮之極,而是因為那笑聲,十分熟悉,他略一思索間,便已認出,那正是他和祁雲兩人一路西行之際,在船上曾遇到過的醉佛千壺!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頭鼕鼕亂跳,毒佛迷真這四個字,自然人人都知道在勾魂幫未曾出現之前,這四個字,人人聽了頭痛。
那少女一聽得金昂霄如此稱讚她,面上發紅,但是卻顯得十分高興。可是,轉眼之間,她卻又嘆了一口氣,道:「你沒有見過她,當然這樣說,但是你如果見過她,便知道我實在是沒有法子比得上她的了!」
金昂霄真希望她連名字也講出來,可以給他在心頭上,念上千百遍。但是那少女說了姓李之後,便住口不言。金昂霄大失所望,道:「原來是李姑娘。」
向毒佛迷真看去,只見他雙目微睜,也略略抬起頭來,向前看去。
金昂霄後退一步,又推開第二間屋子,屋內是五具白骨,第三間屋則是兩具,一共是十一具白骨,鬼氣森森,令人心悸!
他反正別無他處可去,便屏住了氣息,繼續向前hetubook.com•com望去。只見那小和尚,對從寺中出寺的五人,視若無睹,仍然慢慢地敲著他前面的大木魚。
醉佛道:「我不在此,自然和我無關,百丈佛兄不是閉關未出,也不關孩事,如今,百丈佛兄閉關未出,我又在此,哼哼!這就關我事了。」
他忙道:「絕不會弄錯的!」接著,便將在南昌城中,卜氏宗祠中所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在他講到倉皇逃出,在一堵高牆之外,被人射了一箭之際,那少女突然「嗤」地一笑。
怎知道電光石火之間,木魚之中,突然如同打翻了黃蜂巢一樣,飛出廠那麼多暗器,醉佛一掌未曾拍出,已有三四件暗器,將要襲到他的身上,醉佛在百忙之中,看出那些暗器,十之八九,是專破內空氣功,歹毒已極的暗器!
本來,他身形下沉,雙掌向前推出,姿勢已經十分怪異,而他向上躍之際,那樣的怪姿勢竟然維持不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就力向上躍起。
老和尚笑道:「佛兄說哪裡話來,大家全是佛門中人,化什麼緣?」
醉佛身形一矮,雙掌一齊推出。
金昂霄道:「是啊,李姑娘,你對著它發呆,為了何來?」
好一會兒,嗡嗡的鐘聲才靜了下去。只見千佛寺門緩緩地打了开來,一個白髯飄胸的老和尚,從寺屮,慢慢地向外走來。
他一睜開眼,金昂霄又嚇了一跳!
等到口光刺目,醒了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正午時分。
金昂霄此際,已和他正面相對,小和尚在一張眼間,精芒電射,金昂霄在剎那之間,自為之眩,心神震盪,不自由主,後退了兩步!
他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向那九隻手掌多看了幾眼,可是看來,卻又沒有出奇之處。
醉佛千壺,來到了毒佛迷真面前站住。
毒佛迷真「哼」的一聲,頗有措手不及之狀,身子霍地站了起來,也是雙掌齊翻,一齊向前攻了出去,看他的情形,分明準備和醉佛硬拚這一掌。但是,毒佛迷真雙掌,剛一捲起陣陣勁風向前襲出,只聽得醉佛哈哈一笑,足尖一沾地,整個身子,陡地向上,彈起了丈許!
猛虎和蜈蚣,同屬凶殘之物,金昂霄望著虎骨,心中已有楚然之感,更何況這時候,他們看到的乃是人的骸骨!
那四個壯年僧人,也立即跟在後面。
金昂霄不知怎麼問答才好,小和尚已招了招手,道:「你過來,我有話劉你說!」
他呆了片刻,才將那只包裹解了开來。
他略想了一想,便大聲道:「老怪物,不論你多少乾坤,今日這閒事,我是管定的了!」他一面說,一面衣袖飛舞,向前疾撲而上!
迷真道:「醉鬼,你下山去吧!」
醉佛向後退出了一步,毒佛迷真道:「輸到我了?」
那少女面色略略一沉,現出了薄怒之色,道:「胡說!」
醉佛猛地向骱踏出了一步,只見他肩頭,向上微微一聳,掛在脅下的丙只葫蘆,側了一側,只聽得「嗤嗤」兩聲,兩股酒箭,自葫蘆門處,暴身、而出!
金昂霄離那小和尚,足有七八丈遠近,而且,還不是正面相對,只是望到小和尚的側面。可是,小和尚一睜眼間,金昂霄卻只覺得他眼中,精芒四射,競像是對面逼視一樣!
金昂霄聽得醉佛如此說法,他已知從寺門中出來的那人,不是別人,一定便是佛門中第一高手,有武林泰斗之譽的長佛百丈禪師了。
金昂霄身形晃動,便向上攀了上去,不消大半個時辰,已將來到了寺門前。
金昂霄正在奇怪,心迷真袖中,養著兩頭松鼠作什麼。可是,當他仔細一看,看清楚了那兩頭怪物,不是松鼠,而是見所未見的,聞所未聞的怪東西時,身上不禁盡起了肉痱?!
那少女身形晃動,繞著那九隻手掌,轉了一轉,在每一隻石手掌之前,都停了片刻,才又回到金昂霄的面前,道:「我將你們兩人引進山洞之後,想看看你們結果如何,便攀上了這座峭壁,卻發現了那九隻石製的手掌。」
這才發現,後面還有一行字,道:峨嵋千佛寺,乃佛門聖地,可供藏身,閣下仇人如此之多,除此而外,只怕無立足之地!
金昂霄本已迷了路,他這時已經決定不冉到青城,而到蛾嵋去。但是到蛾嵋山,應該向那一個方向走,他卻也不知道,所以一見有屋,便走向前去,準備向獵戶問路。
金昂霄此際,對那「小和尚」,更是一點兒也不敢再輕視了!
金昂霄本是極其聰明的人,他已經在那少女的話中,聽出那少女像是已認出了那團鳳記的暗器主人是誰。同時,他已聽出,那少女的口氣,竟像是在維護著那人!
看他的情形,像是要憑雙掌之力,將那只木魚的來勢阻住一樣。可是當木魚飛到離他身前,三四尺處時,他卻突然一躍而起!
金昂霄道:「記得。」他一面說,一面俯下身去,在地上草草地劃了一個,雖然石上不留痕跡,但也可以看出那鳳凰圖記的梗概了。
小和尚雙眼似開未開,似閉未閉,上下打量了金昂霄兒下,道:「你是香客,見佛如何不拜?」
一到了谷中,斷竹殘梅,更是顯得谷中的破壞程度之劇烈。
金昂霄呆了半晌,只見毒佛迷真,伸手在那兩隻怪物的頭上,輕輕拍了兩下。
金昂霄一見來到了官道上,驚魂稍定,向途人一打探,便循著到蛾嵋山的方向,一連兩天,皆沒有什麼事發生。
那時,他心中的吃驚,實是難以形容,小和尚的一問,他竟未曾聽到!小和尚頓了一頓,又問了一遍,金昂霄才道:「我……我是……香客。」
金昂霄才一出山洞,見到那兩具虎骨之際,本來不明所以。但是,他見到了虎爪之下,有一條死去的金線蜈蚣之後,便想到那兩頭猛虎,可能是被千百條蜈蚣,所嚼吃了的。
他劃完之後,又抬起頭來。只見那少女抬頭向天,面色十分怪異。
那一下念佛之聲,淵淵不絕,四下山谷,盡起回音,像是仙樂自天而降,在凡間引得萬民歡騰一樣,氣象之宏偉莊嚴,簡直難以形容!
他恨自己為什麼熟睡至此,以致連有人來過都不知道,竟不能再見那少女一面!
老和尚一聽此言,面色微微一變,身子也不內由主,向後退了一步。小和尚笑道:「我向人化緣,一向出口如金,不准人少給,而且,也是先禮後兵,先向人求上三日三夜,人家不給,我才強取,如今距子夜尚有五六個時辰,你們去商量吧!」
若是有人前來生事的話,那麼,最大的可能當是勾魂幫!所以,金昂霄在一路上,早已小心盤算,他一到了寺前,並不現身,身形閃動,先躲在一塊大青石的後面。
那僧人身高,足在九尺以上,但是,卻又絲毫不給人以瘦削搖晃之感,反倒覺得他莊嚴宏偉,而那僧人又生得方面大耳,膚色如玉,隱隱泛著銀光,那情形,就像是如來佛祖再生一樣!
醉佛千壺哈哈一笑,道:「好,老怪物,你將主人吵出來了,看你如何交代!」毒佛冷笑一聲,道:「主人出來,我自會和主人說話,你發什麼急?」他一面說,一面便來到那僧人面前,雙手合十,道:「佛兄請了!」
金昂霄一聽得那聲念佛聲,便猛地一怔。同時,他覺出伏在自己肩頭的那兩頭舁獸,似乎感到十分害怕,將身子縮成了緊緊的一團。金昂霄立即循聲看去,更是看得口定目呆!只見一個僧人身披月白色袈裟,項掛牟尼念珠,正從寺門中,緩步向外踱了出來。
那塊大石,恰好像是一扇屏風似的將他的身子盡皆遮住。
小和尚又是一連冷笑了幾聲,道:「我在寺前三日,寺中才有人出,可知你定可以負些責任,我此來,乃是向你們方丈,百丈佛兄,化緣來了!」https://m•hetubook.com•com
那少女道:「勾魂幫主究竟是什麼人,連我用盡方法,也打聽不出來,你怎麼知道?」
金昂霄道:「我先要弄明白,雲妹妹下落如何。」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既然要你去做,自然有辦法,你在此等著,到子夜若是千佛寺中尚未給我回音,我便攻了進去,而我一將寺門攻破,百丈禪師一定出而應戰,你便可以趁虛而人!」
毒佛將一隻大木魚舞起道道黑虹,迎了上去,兩人的身法俱都快到了極點,只聽得相互喝罵之聲,和轟轟發發的勁風,迴旋排蕩不已。至於兩人的身形,根本分不出來!
毒佛迷真道:「醉鬼,你來做什麼?」
五個僧人,一前四後,一齊踱出了寺門,逕向那小和尚走去。
那少女嗔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金昂霄強忍住了噁心,心中暗忖,你追風獸和鐵線蛇,雖然厲害,但千佛寺中,總不成沒有人制得服,且等進了寺中再說。
金昂霄抬頭向那少女望去,只見她俏臉之上,充滿了驚疑之色!
金昂霄忍住了心中的悲痛,在山谷之中,緩緩地走了一遍。
原來,醉佛身上所掛的大大小小的葫蘆,倒有一大半,被暗器射破!他人雖未受傷,但葫蘆一破,內中的美酒,便流了下來,令得他一身皆濕,極其狼狽!
那少女道:「這就是了,你既然不知道勾魂幫主是什麼人,山谷中的兩位異人,何以知道勾魂幫主是他們的主人?要知勾魂幫三字,以前從來也未有人提起過,乃是近幾年的事!」
這時候,天色早已黑了下來,但是月色清朗,金昂霄看了半晌,谷中一點動諍也沒有,便小心翼翼,沿著石壁,向下慢慢爬去。
這時候,他見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壺兩人打得如此劇烈,顯然難分難解,就算自己的行動,被他們發覺,只怕他難以來干涉自己的!因此,他身子向後一退,繞著懸崖,極其迅速地來到了千佛寺的圍牆之旁。
醉佛千壺一趕向前來,迷真的木魚,便已經疾揚了起來。
毒佛迷真一笑,道:「什麼人的名頭,都有人敢假冒,我這毒佛迷真字,只怕沒有人敢以假冒的!」
毒佛迷真,像是看出他的心意一樣,冷冷地道:「你聽了我的名頭,便想走嗎?」
金昂霄順手一推間,「呀」的一聲,將一扇門推了开來。
金昂霄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在發抖。
醉佛貼地滑到,身法極快,迷真才一站定,他已經來到近前!而他剛一到近前,迷真一聲大喝,就著躍起之勢,已將那木魚提起,猛地揮起,一陣勁風過處,木魚蕩起了一股黑虹向醉佛擊去!
金昂霄只講到這裡,只聽得那少女道:「你說什麼?」
醉佛聽得他如此說法,旱已知道,他在那隻大木魚之內,設下了七種極其厲害的機關,是以才名為「七大千坤」。可是想來,除了放射暗器之外,似乎也不可能再有什麼別的變化!
迷真道:「你左推右擋,仍是不想去嗎?」
毒佛迷真「嘿」的一聲,道:「諒你也不敢,我要你做的事,便是代我偷人千佛寺,將寺內石塔頂上的一隻錦盒取來。」
他一面想,一面已在思索脫身的辦法。
醉佛千壺反手向聳立在黑暗之中的千佛寺一指,道:「老怪物,你也不灑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這座千佛寺,就算給了你,你要得下嗎?」
到了第三天,已到了峨嵋腳下。金昂霄一路上,都帶著那紫臉虯髯的人皮面具,索性不避行藏,像是並沒有什麼人來追蹤他。
金昂霄搖了搖頭,道:「我不信。」
那小和尚仍然盤腿而坐,慢慢地敲著木魚。可是,金昂霄正在注視他間,突然一個眼花,小和尚的身子,已轉了一轉。
毒佛迷真一面講,一面身子向前掠來,醉佛千壺道:「呸!你靠破銅爛鐵,暗箭傷人,可知你『毒佛』兩字,不是江湖朋友冤枉了你!」
金昂霄苫笑道:「不……不敢。」
毒佛道:「叫作七大乾坤。」
只見那兩隻怪物,和松鼠甚是相似,可是身上的卻不是軟毛,而是硬刺。更驚人的是那條大尾,乍一看,和松鼠的大尾巴一樣,可是仔細看去,那一條大尾,竟是許多條極細的蛇,糾結在一起而成的。而那兩隻怪物各以兩隻後爪,將那些蛇抓住,拖在後面,以致看來,像是它們的大尾一樣!
金昂霄道:「本來,的確是正好。可是,他們問起我們的敵人是誰,我們照實說了,他們原來竟是勾魂幫主的僕人!」
好一會兒,才聽得她道:「你會不會記錯了?你又是在什麼樣情形之下發現的?」
金昂霄不禁愕然,道:「李姑娘,你笑什麼?」
小和尚「卜卜卜」地敲了三下木魚,道:「你是什麼人?」
小和尚道:「百丈如何不來見我?」
醉佛原來所打的主意,乃是準備一掌按在他木魚之上,試一試對方的內力,究竟已到了何種程度,所以右掌已經揚起。
那少女隨便答應了一聲,道:「據我所知,我引你們兩人進去的那個山洞,可以通向一個山谷,山谷之中,住著兩個本領極大的怪人,你們兩人的仇人,本領很大,你不在山谷中,到處亂跑,當心遇上仇人,便難以逃得脫了!」
金昂霄給那少女一說,進了山谷之後的一切事情,又一齊湧上了心頭!他心中當然絕無責怪那少女之意。因為那少女將他們引進了山谷,范吼、勾魂幫主兩人的確怪叫後退,未曾再追向前來。可是卻想不到,那兩個在山谷中隱居的異人,竟會是勾魂幫主的僕人,以致事情,完全改觀!
金昂霄四面一看,卻又不見人影,他來到了竹根之前,只見那竹根之上,刻著兩行字,字跡纖細絹秀,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刻出來的。
金昂霄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萬難做到此事!」
金昂霄乍一想到這一點,心中著實吃驚。但是他隨即,便放下心來,因為他如今,仍是安危無恙,如果來人含有惡意,豈有不趁他熟睡之際,加害於他之理?
那兩頭怪物,又各自叫了幾聲,轉過身來,望著金昂霄。
金昂霄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只見面前,豎著一戴老粗的竹根,金昂霄吃了一驚,他昨晚睡去之前,面前絕無這樣的一個竹根的。
他一口氣奔出了七八里,都是揀沒有路的地方奔出的,到了下午時分,才來到了一條曲折的小路之上。金昂霄見路旁有幾間石屋,想是當地獵戶所住。
轉眼之間,便到了山洞之中,爬出了石縫,向下面看去。
金昂霄伸頭向屋內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汗毛直豎!只見屋中,四具白骨,或倒或坐,都是十分完整。其中有一具,只有三尺來高,分明是一個小孩子!
小和尚面上已冇不快之色,道:「叫你過來,你如何不過來?」
金昂霄只得答應了一聲,又退了開去。
同時,金昂霄只覺得背上有東西,蠕蠕而動,那分明是為追風獸抓:的毒蛇,金昂霄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聽得毒佛迷真道:「它們經我多年養,早已通靈,如今絕不致於害你,但如果你對我起了異心,那你就難活命了!」
金昂霄站在懸崖邊上,望著腳下的雲海山巒,心中不禁惘然。
他才一到了圍牆旁,只聽得寺門口響起了金聲玉振的一下念佛之聲!
毒佛迷真道:「你看到它們後爪所抓的蛇兒沒有?那是最毒的鐵線蛇,美身若鐵,連『蛇見愁』也難以將它們抓裂,所以才將之帶在身邊,兩頭『電見愁』所抓,共有二十四條鐵線蛇,哼哼,那便抵得二十四個高手了,還能成事嗎?」
金昂霄心中奇絕,需知每一個女人,都自己認為比別人美麗的,而那少女卻說尚有一個女子比她還美,如果不是事實的話,那少女當然和-圖-書不會也不肯這樣說法的。但是,那少女本身,已經可以稱得上美比天仙,實難想像,世上還有比她更美之人!
金昂霄一呆間,只聽得小和尚突然又咧嘴一笑,一笑未畢,又陡地張開眼來!
他們兩人見面不過三言兩語,便自動起手來,雖然未曾言明,但是心中,已有了默契,那便是各自輸流,向對方發招。先是醉佛向迷真,射出兩股酒箭,繼而,迷真推出大木魚。而在迷真推出大木魚之後,本就應該輪到醉佛動手,因為醉佛在未躍起前,雙掌已經發出,一躍起之後,掌力立即加強,因此掌力在木魚未曾落地之際便已襲到!
那少女一笑,道:「我只當那九隻石手掌,手指的形狀各異,乃是一套極其精奧的掌法,可是看來看去,又像是又像不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我想大約不會是的,因為我自信,還難有什麼奇奧的武功,我竟會一點兒門道也看不出來!」
那少女緩緩向外走開了兩步,道:「你現在準備怎麼樣?」
金昂霄惶恐道:「當真如此,雲妹妹為了救我,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難卜!」
金昂霄一聽毒佛迷真吩咐他去做的是這樣一件萬難辦到之事,心中反倒放下心來。因為這件事絕非他的能力所能做到,一口回絕,毒佛迷真也必然難以怪罪!因此,金昂霄忙道:「迷真大師,這事我卻無法答應。」
金昂霄雖然不是佛門中人,但總也知道,敢以穿著大紅、大紫袈裟的利尚,大都是在武學修為上,有極高造詣的高人。可是眼前這個和尚,年紀女此之輕,分明只是一個小沙彌,卻也穿起大紫袈裟來了,這豈不是咄咄怪事。而且,放在那小沙彌面前的那只木魚,也是大得驚人。那小和尚盤腿而坐木魚就放在他的前面,竟高過他的胸際。
金昂霄連忙足尖一點,拔起丈許,先落在一隻石雕手掌之上,雙臂一振,再次拔起,方始落在牆頭之上,他到牆頭上,再向外看去時,只見野草叢中,似有一枝箭向外射出一樣,野草激起波紋,眨眼之間,那少女人影,便不見了。
醉佛心知對方,機智百出,什麼樣的古怪心思都動得出來。例如剛才他木魚之中,突然射出暗器一事,以前並未曾聽得人說起過,耍不然,醉佛在躲避之際也不會如此狼狽。所以,他聽得毒佛迷真如此說法,心中也在暗自思索,一翻眼,道:「什麼叫作七大乾坤?」
醉佛道:「好!」
那少女道:「據我所知,那箭乃是一個非常美麗,非常美麗的女子所有的!」
小和尚搖手之後,道:「這個緣一定要化。」
小和尚又閉上了眼睛,「卜卜卜」地敲起木魚來,對老和尚的話,一理也不理,老和尚面色變幻,時現焦急,時現無可奈何之狀,在小和尚的面前,站了一會兒,身形一晃,便向寺內掠出!
金昂霄心中駭然,但這時,再想要推辭不去,哪裡能夠?只聽得毒奶迷真,一聲尖嘯,那兩頭「蛇見愁」,費形一聳,突然向金昂霄撲來,金昂霄大吃一驚,急忙待要閃避時,怎知那兩頭「蛇見愁」,乃是稀世異獸,寫作之快,疾逾旋風,還有一個名稱,就叫作「追風獸」。金昂霄才一向旁出,便覺得肩頭一沉,回頭看時,兩頭追風獸,一左一右,竟蹲在他色肩頭!
金昂霄自然不知道,毒佛迷真實際上已屆古稀之年了。只不過因為他在十五歲那年,無意之中在深山間,服食了一枚奇果,那枚奇果,有安顏之效,是以,他看來一直像是十五六歲,面容絕不應年齡的增長而變化。
那老和尚雙掌合十,高宣佛號,那「阿彌陀佛」四字,字字清越,宛若龍吟,綿綿不絕!
金昂霄這時已經看出那小和尚並不是如自己所想那樣,是千佛寺屮的小沙彌。但是金昂霄卻仍然猜不透他年紀輕輕,究竟在千佛寺前做什麼。
一聽那鐘聲,分明是老和尚回去之後,正在召集寺眾商討對策。而金昂霄聽得那小和尚的口氣如此之大,心中也不禁愕然,不自由主,眼光一直停在那小和尚的身上,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何等樣人。
毒佛迷真的武功,但剛才傾全力發出兩掌,這時立即便要收回,卻也在所不能。
來到了千佛峰下,只聽得有百餘香客,正在鼓噪不已,金昂霄擠向前去,只見幾個僧人正在大聲勸諭,令眾香客不要上千佛寺去。
迷真道:「做不到不關你事,如果你不想做,那卻難以恕饒!」
金昂霄看了一會兒,心中暗忖,那小和尚年紀輕輕,一定是不知輕重厲害,想在寺門之外誘敵,自己卻不能眼看他涉險!
這一句話,更令得金昂霄,如墮五里雲中,不知她是何用意,頓了一頓,才道:「李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昂霄心中已知那小和尚絕不是等閒人物,心中好生慶欣,剛才不曾貿然出去與他相見!
小和尚一開口,金昂霄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承蒙那少女,兩次相救,跪上一跪,也的確是極其應該的事情。但是給那少女這樣一說,金昂霄立即覺得,大恩不言謝,自己這樣做法,實在太以世俗,和少女一比,更是相見形慚!因此,他連忙站了起來,道:「真是我的不是了,但恩……」他本來想說「恩人」的,可是一個「恩」字才出口,便立即改口,道:「侃姑娘如何稱呼,尚祈示知。」
金昂霄鼓足了勇氣,道:「我知道你騙我,你說那女子美麗到了極點,但是我卻知道,天下再無一人,美得過你!」
那少女秀眉緊蹙,呆了半晌,才道:「那鳳凰圖記,是什麼樣的,你可記得清楚?」
他來到了面前,只見那一連三間屋子,門都緊緊地關著,他伸手敲了片刻,三間屋子都沒有人開門。
那三下鐘聲,悠悠不絕,震得四面山谷,一齊響起了回聲,霎時之間,天地間佈滿了「嗡嗡」之聲,令得人心中生出了一股極其異樣的感覺。
他望著黑暗中的寺影,在怔怔地出神,突然間,只見得四下鐘響。
老和尚宣畢佛號,又踏前了一步,向小和尚行了一禮,道:「佛兄在此,留戀三日不去,不知究競,竟欲何為?」
金昂霄硬著頭皮,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直到此際,他才知道原來那紫臉漢子就是那少女所裝扮的,由此可知,出了南昌,那少女便已注意了自己,一路上,又開自己玩笑,又出手救自己,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醉佛道:「什麼名堂?」
小和尚此言一出,金昂霄猛地後退一步,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才好好半晌,才道:「迷真?大師便是『三佛』之中的『毒佛』迷真?」
他一躍起,那只木魚,便在他的腳下,呼呼飛了過去,落在丈許開外而在木魚尚未落地之際,醉佛向前推出的雙掌,已向迷真疾掃而出!
解開一看,才愕了半晌。原來,那只包裹之中,竟是一襲勁裝,和一隻精巧已極還連著虯髯的紫面人皮面具!
那少女又是抿嘴一笑,道:「那你以後,可得小心一些了。」
金昂霄心中暗忖,那老僧難道就是於佛百丈禪師?可是,又聽得人說,西丈禪師身高九尺開外,宛若天神一樣,這僧人卻只有六尺上下,看來大約是千佛寺中的高手,氣度已是如此不凡,千佛寺在武林中享有如此盛譽,實非幸致!
原來那小和尚,看起來只冇十五六歲年紀,唇紅齒白,十分俊美,可是一開口,聲音去極之蒼老,竟比那老和尚還蒼老沙啞!
金昂霄到這時仍不明白千佛寺中,究競是發生了什麼事。
金昂霄定睛看去,這才看清,那兩隻怪物,敢情是兩頭松鼠。
那少女道:「這種箭,那女子總共也只有一枝,她曾說過,輕易絕不肯用,用了之後,一定另有用意,如今,她競以這一枝箭來射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
你豈不是要小心些?」
那少女道:「我?我姓李。」
金昂霄「哦」的一聲,道:「那又怎麼了?」
本來,金昂霄和他,並不是正面相對的,可是一轉之下,兩人卻已變成了正面相對。而且,小和尚的那一轉,也來得極其怪異,他的身子,一動也未曾動過,就在金昂霄一個眼花間,卻已經轉了過來,還連那隻老大的木魚,一齊轉了方向!
金昂霄見那少女,忽然對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問得如此詳細,心中感到莫名其妙,道:「我見那箭,象牙為身,黃金為簇,十分精緻,便收起來了!」
那兩隻怪物,才一從迷真的袖中穿出,便貼地掠了一個圓圈,行動之快,簡直難以比擬,金昂霄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只見黃光一閃而已。那兩隻東西,各自轉了一轉,又在迷真的木魚上,蹲了下來。
金昂霄呆了半晌,不忍再看屋中的白骨,嘆了一口氣,循著那條小路,一直向前走去,走了半日一夜,誤打誤撞,競來到了官道上。
那兩堆白骨,卻是虎骨,骨骼極其完整,伏在地上,骨上乾乾淨淨,一點兒血肉也未剩下,金昂霄不知那兩堆虎骨從何而來,走向前去,看了一看,只見一隻虎爪之下,壓著一條死蜈蚣。
他竭力想尋找出祁雲的遭遇的線索,可是結果,卻一無所獲!一直到半夜時分,金昂霄才嘆了一口氣,放棄了這個念頭,在已經倒坍了的茅屋之上,拉了幾束乾草,躺了上去,他心事重重,久久不能成寐,直到天色微明,方始朦朧睡去。
毒佛迷真雙目微閉,手上的動作,卻快了起來,「卜卜卜」的木魚聲,夾雜在笑聲之中,如此驚人的笑聲,竟然蓋不過木魚聲去!
金昂霄道:「我根本不識她,有什麼可小心的?」
只見,在正對寺門的一株大松樹下,盤腿坐著一個僧人。
他看到百丈禪師這等風采,心中為之傾儀不已,只見百丈禪師也是雙掌合十,道:「請了,佛兄此來,所為何事?」
在他將手一搖之際,金昂霄又看得十分明白,只見他手上,儘是皺紋,分明是年紀十分老的人的一隻手,絕不應該為十五六歲的人所有!可是,那小和尚的面容,卻又的確如此年輕,想假也假不來的!
老和尚道:「不知佛兄要什麼?」
那少女道:「你被人射了一箭的地方,我知道的,那枝箭,你接住了嗎?」
他主意打定,道:「好,到時我人寺去將錦盒盜出便是了。」
但是那僧人,卻是年紀極輕,看來,只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生得唇紅這白,十分俊美,可是,他身上所穿的袈裟,卻又是深紫色的。
金昂霄在以前,自然也不止一次地聽到過毒佛迷真的名頭。但是,在介的想像之中,總當毒佛迷真像是凶神惡煞似的一個僧人,卻是做夢也未曾范到,名頭如此響亮的一流高手,看來競會是一個十五六歲,唇紅齒內的和尚!
那兩股酒箭,雖然不過手指粗細,但是一射出來,卻是有長河大江,秦轟發發之勢!只聽得毒佛迷真,一聲冷笑,右臂向上,猛地一揮。在那一拉之間,木魚槌蕩起一股強勁已極的勁風,剛好與那兩股酒箭相迎。
金昂霄連忙俯身去看時,只見那兩行字刻道:祁雲姑娘,安然無恙,閣下請勿耽心,勾魂幫主、虎魔范吼、金蚣尊者、銀蚣婆婆仍在搜尋你的下落,行動需要小心。崖頂之上,我與你說起,切切小心之事,不可大意。切切!
小和尚卻將手一搖,道:「不!」
金昂霄看廣一會兒,不知道下佛寺中,發生了什麼事,競要連善男信女,也要擋在峰下,他悄悄地退了回來,轉過了山角,向上看去,只見那千佛峰,並不算得十分陡峭。
他想了一想,硬著頭皮,向前走去。
那少女一笑,道:「她遲早會來找你,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這件事,當然要警告你幾句,那女子美到了極點,但是卻也狠到了極點!」
金昂霄剛才親耳聽得小和尚說,要奪了整座千佛寺,可知其一定不足善類,一聽得叫他過去,不禁猶豫了一下。
站在老和尚身後的四個僧人,在老和尚與小和尚交談之際,面上憤懣之色,越來越甚,看他們的情形,像是恨不得立即一躍向前,將那個小和尚三拳兩腳驅而逐之。可是,當那小和尚倏地張開眼來,精芒四射之際,那四個壯年僧人,卻不約而同,各自向後「騰」地退出了一步!同時,他們四人的面色,也為之一變,變得蒼白無比。
小和尚「卜卜」地敲了兩下木魚,道:「也好,我法名迷真。」
金昂霄躲在大石之後,好幾次,待要衝進千佛寺中去。但是他又怕自己一有動作,毒佛迷真便立即將自己攔住,所以一直忍著。
小和尚「嘿嘿」冷笑兩聲,倏地睜開眼來!
金昂霄道:「迷真大師,我雖然會些武功,但是卻連千佛寺中的二三流腳色都未必打得過,如何能去寺中盜寶!」
他一想及此處,正待一步跨出,去勸那小和尚,回到寺中去。但也就在此際,千佛寺中,突然響起了「噹噹噹」三下鐘聲。
醉佛又喝了兩口酒,道:「你下山去吧!」
他連忙叫道:「李姑娘!李姑娘!」山谷四面,俱都響起了回音,卻並沒有人回答他。金昂霄呆了一呆,又將那兩行字念了一遍。
在那幾行字之下,卻又並無署名。但是金昂霄一看,便知是那個少女所留下來的。
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派這兩頭異獸,為你开路,前去寺行事!」
老和尚卻神態依然,不動聲色,道:「佛兄究竟為何而來,但言無妨。」
金昂霄一聽得那三下鐘聲,來得卜分奇特,連忙站定腳步。只見那小和尚在鐘聲響起之際,手腕頻頻顫動,「卜卜卜」的木魚聲,也顯得十分急驟。鐘聲雖然洪亮,但木魚聲卻高吭嘹亮,絕不為鐘聲所遮!
那紫面人皮面具,金昂霄卻是熟悉之極,正是在船上相遇之後,一路跟了他們下來,那個行動十分蹊蹺的紫臉漢子。
毒佛迷真,則一直坐在松樹之下,在慢慢地敲著木魚,這時,千佛寺中,有人出來,他也仍然是一動都不動地坐著。
金昂霄躲妥之後,側耳聽去,只聽得寺門前靜悄悄地,並無人聲,只是隔許多時候,才聽得一下清脆的木龜聲,而千佛寺中,也是一點兒沒有梵唱之聲傳出,可見事情極不平常!
老和尚道:「那要看佛兄究竟所為何來。」
迷真冷冷地道:「要得下,要不下,和你這醉鬼全無關係!」
那只木魚,黑漆漆地,也看不出是什麼質地所制。木魚槌敲了上去,所發出的聲音,極其清脆悅耳,小和尚雙目微閉,好半晌方敲上一下,也不知道他坐在寺門前,是做什麼。
金昂霄心中,十分緊張,因為今晚,三佛一齊在蛾嵋松雲坪匕相會,實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而自己卻又偏偏為毒佛迷真發現,為他所制,事情更加複雜了許多!
金昂霄聽得那少女如此說法,心中一動。
千佛寺的建築,極其宏偉,就在半山腰上,廟牆掩映可見。
迷真仍是頭也不抬,道:「你怎麼管法?」
那少女忽然抬起頭來,道:「你和雲妹妹很好,是不是?」
金昂霄一時間講不出話來,那少女又道:「你要小心,如果惹惱了她,比惹下了勾魂幫主還要麻煩哩!」金昂霄見那少女,講得如此嚴重,心中又生了憂慮之感,長嘆了一聲。
小和尚伸手,向千佛寺的寺門一指,道:「整座千佛寺,我都要了,百丈佛兄,在此住得久了,何妨搬一搬家?」
小和尚「哈哈」一笑,道:「總算好,你沒有將我當作是小沙彌,我要伯做一件事,你快去做!」
只從那四個字來聽,便可以知道,這老和尚的功力之高,實已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