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吳家堡

光是虎翼軍不是吳家堡所抗衡的,播州楊應龍的千年江山都化為火海,咱這吳家堡的基業恐怕也有終結的一日。
「江湖姻緣,你知道最難辦的,拆散最多姻緣是哪一樁?」
說著,他大吼一聲,快步跑出聚義廳雲,不多時只聽一陣喧嘩聲,接著廝殺聲響成一片,吳業淚流滿面,一個堡丁快步跑過來流著淚報告道:「陳副堡主帶著十多個親信兄弟殺出堡去,還沒到敵軍面前就中了火器連射——」
美人師叔吃了一驚,問道:「你是什麼官啊?」
吳老六收容的這幫老兵,小半是袁時中的舊部,其餘來源雜得很,有前朝官軍,有被攻破的山寨頭目,也有清軍綠營的敗兵,說難聽點,都是虎翼軍的手下敗將。
吳老六家大業大,決斷時更多了些顧慮,他看著對面說道:「對面可是虎翼軍——還有三四千人官軍,哪是這般容易勝的——三哥,這堡中還有我吳業的妻兒,我一走,他們怎麼辦——難啊難啊——」
「彩禮?」白雲航思索了許久,才想到聽說過的許多事情,華山蘇師妹和寧師弟相戀,結果師父師母應了此事,可是索要二百兩的彩禮,可寧師弟赤身上山,哪有這許多銀子,籌不到錢只能破出師門。
吳老六是精於計算的人,只是計算越多,他越是膽戰心寒。
看著火器的威力,張信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吳業苦笑道:「三哥!咱們兄弟這麼多年,咱只求這一樁事,我身後請您多加照顧四哥的家人,也請多加照顧我的家人——」
這女子略露微笑,輕聲說道:「我是找你算賬的!」
官軍圍而不攻,偶爾動用幾十個雜魚遠遠試探一下,吳家堡內軍資倒是很齊全,光是弓弩就有四十多把,擂石滾木也很齊全,甚至還備了可支撐的三月糧食,堡中還有一眼清泉,試探了一天,雙方均無傷亡。
美女師hetubook.com.com叔輕笑道:「都不是!現今不同,正邪之戀都已過時了,娶上個有錢有勢的仇人之女也是風光得很,這普天下拆散最多姻緣的,莫不過彩禮——」
美人師叔嘴角笑了笑:「我們派裡女弟子多,花錢的路子也多——您就為兩位師侄出個二百兩吧!」
迎面吹來的夜風帶來了北方的寒氣,只是看著這些旗號,吳老六的頭就更大了,不止是虎翼軍的兩個指揮和一個騎兵掌旗,此外還有汝寧府的府兵、捕快、巡檢——今天乾脆連開封府的官兵也開了過來,看這態勢,圍在吳家堡外的官軍不下三千人。
白雲航聽了這話心中受用,趕緊說道:「不過是個豆大的小官,師叔您先回登封縣吧!玉霜她們一直都在等您了!」
這女子仍是語氣淡淡:「我兩個師侄被你拐了去!這筆賬算得算不得?」
只是現下她說話和氣,心中有了底,當即穿好衣服,自然也不忘對那動人的背部偷偷瞄瞄一眼,心中想:「難怪峨眉派當年會有這般宏圖,派中弟子著實都是些一代佳人——」
美女師叔轉過身來,輕點玉首,柔聲笑道:「我是那般不知輕重的女子——那兩個女孩子有個好歸宿,我高興還來不及啊!只是有一樁事,我不得不開口!」
「雨小將軍這人,軍紀倒是極嚴的!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是殺傷得多,這軍中將士難免會存報復之心,到時候我便是吳家一旅斷絕的千古罪人了,也害得這麼多好兄弟!我一個逃出去又有什麼用?到如今也只能自縛出降!」
點蒼六師姐許巧祝,和崆峒的白師兄一見鍾情,結果白師兄被二千兩的彩禮嚇跑了,連再上點蒼山的勇氣也沒有。
官軍先是猶豫一會,不多時雨小將軍只帶了幾個官兵走了上去,他向吳業一鞠躬:「吳堡主深明大義,雨辰敬服得很!自當和圖書保得堡主一家平安!」
堡門猛地被打開了,圍堡的官軍立即全神戒備,防備著堡丁再度衝殺,許久才只見一個中年漢子被綁得結實,跪在地上朝著這邊跪了三跪,然後才說道:「吳業罪大惡極,現特來自縛請降,請雨小將軍能寬恕堡中老弱!」
半點也沒有為難白縣令,白雲航心中感動,不由一鞠躬道:「師叔!這怎麼成!我好歹是個縣令,給本門孝敬也不能太寒酸了!這是五百兩的銀票,您先收著!身邊就只帶這點,回登封我再給您好好籌措!」
至於堡中的兵力,也是極充沛,四百多堡丁,其中有二百多人都是當年打過仗的老兵,都是他吳老六費盡了心思才招募,此外還可以動員上兩百多精壯。
平時車水馬龍的堡中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了,始終都沒有動靜,哪怕是堡外有人大罵,堡中也是許久才有人叫道:「老子活夠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
吳家堡。
白雲航在心目原本對這李玉霜和郭雪菲的七師叔很有些懼意,聽她們倆說,她們七師叔為人古板,十有八九會反對這樁婚事。
羅浮陳師姐的彩禮要三百兩,結果同門雲師兄弄不到錢,只能去做沒本錢生意,沒料想沒過多久就被苦主發現,被抓進大牢,一對玉人哭成了淚人。
虎翼軍是河南地面一等一的精兵,遠非吳家堡的這些老兵可比,光是看看人家紮營布哨就看得高下了。
吳家堡在汝寧府是極具威名,當年幾個山寨近千匪徒趁堡中好手盡出,聯起手來要架吳老六的票,可前後打了四天,吳老六隻率了二百堡丁就守住了吳家堡,堡前留下的屍體不下百具,事後這幾家山寨還被吳老六找人滅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他身邊說道:「六弟!看什麼啊,咱就出去殺個痛快!」
這些旗幟雜亂得很,只是其中有幾面飛虎hetubook•com.com旗格外引人注意,虎翼軍!足足兩個指揮的步兵,在隊伍中甚至還有一個掌旗的騎兵,雖然是輕騎兵,但是裝具齊全,是一等一的精騎。
美人師叔看了白縣令一眼:「你還在這裡呆上幾天?我也不急,替玉霜考察考察他們的夫君!」
這樣的砦堡,尋常的山寨就是動用過千人也開不了,可吳老六卻睡不著覺,他猛得也從床上跳了起來,一陣小跑跑到高處,望著堡下那密密麻麻的旗幟。
吳業滿臉的無奈:「都是六弟我不好,害了二哥下了大牢!又敗盡了吳家堡的基業,對不住兩位兄弟,實在對不住!這堡中有我吳業的父老妻兒,有我全旅二百六十三口——有幾百老弱,還有幾百跟隨我這麼多年的弟兄,實在對不住他們!」
這老四叫陳剛夏,原是小袁營的部將,武功也是極高,為人卻很莽撞,混得比張信還要失意,現下還是掌管二十餘人的吳家堡頭目,他憤憤不平地說道:「難道要拋下堡中這幫老弱嗎?按我說,還是打個痛快,三哥,六弟,咱們點齊人馬趁夜殺個痛快!憑咱們的武功,只要挨過這一陣,吳家堡還是河南第一大堡!」
吳業在箭樓上遙遙地看著陳剛夏的屍體,他身上中了幾十發彈丸,通身是血,只可惜這大好男人,還沒近敵就已然戰死了,一起衝出去的那十幾個親信也是全軍盡沒。
一個聲音接了過去:「四弟,你太過了莽撞了!看看這一千虎翼軍的陣勢就知道了,人家是等著我們跳進去了!」
張信薄怒道:「老婆如衣服一般,想換就便!憑我們的功夫,趁亂衝出去便是!再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對!」
白雲航生知這美女師叔開口,必定是千艱萬難之事,可為了夫人著想,他一咬牙說道:「師叔,你請開口吧!白雲航為了玉霜和雪菲,火裡水裡都願意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
白縣令在這樁事情上有些好面子,總想辦得風風光光,這銀子也不怕花得多,反正眼下日進斗金,現在不花更待何時,兩個好夫人便勝過了無數珍珠玉石。
吳家堡既降,雨小將軍趕緊讓虎翼軍挑精兵控制堡中要害和庫房,卻不知此時張信瞅了空,提了輕身功夫從吳家堡竄了出去。
那被叫三哥的人叫張信,他武功極高,也很精明幹練,只是混到現在才是縣總捕頭而已,失意得很,這次來吳家堡與兄弟相會,沒想到就給困在堡內,他大聲說道:「四弟,這次可不同往常了!二哥堂堂的汝寧都尉,都給下到牢裡了!有機會我們就各奔東西吧,這天下之大,自有我等容身之處!」
張信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點頭。
白縣令腰中有的是銀子,聽了這話白雲航半點也不著急,她笑道:「師叔!為了玉霜和雪菲,您開個價吧!」
白雲航見她嘴裡說得極為認真,心中卻是不懼:「這位姑娘,不知道在下何處得罪了?」
他快手快腳地跳了床來,然後和氣說道:「師叔,您怎麼要和雲航算賬都行!只是不要苦了玉霜和雪菲!」
說話間老淚縱橫,很有些英雄未路的感覺,陳剛夏怒道:「這怎麼成!世上只有戰死沙場的陳剛夏,哪有屈膝投降的陳剛夏!」
李玉霜和郭雪菲也沒給白雲航通報過她們七師叔的名姓,只見七師叔從容轉過身去:「把衣服穿好!等會再同你好好算賬!」
吳業跪在地上,口呼:「多謝雨小將軍大恩大德!這是堡丁名冊,這是小人多年不法所得——一併獻與雨小將軍!」
至於其餘的地方軍,也是特意挑出來的精卒,只要他們招架得第一陣,虎翼軍便會在後面殺出來,吳老六才會無計可施,那被喚叫四弟的人怒道:「三哥,那你說怎麼辦?呆在這裡等死不成!大夥兒士氣一天比一天低,昨日都跑了七個!和圖書
吳老六如果事前知道劫了洛河寡婦的賊贓會惹這麼大的麻煩,他死不會動這筆貨物的主意,現下他當真是悔青了腸子。
白雲航一下子被驚醒過來,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坐在床前,這女子年約三十上下,衣著樸素,瓜子臉,長得極美,卻沒有半點年華逝去的感覺,她站得極近,白雲航甚至連頸下細微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別的不說,堡中的工事是精心修築,鹿砦、壕溝、拒馬、暗道、高牆、箭塔——他的堡丁也有些打老仗的老兵,很善於築城,他在這上面也花了本錢。
美人師叔淡淡地說道:「還沒——我是湖北趕來的,別人帶的口信只說她們嫁了叫白雲航的官員——想不到還是一縣之長了!」
還有終南的那位師兄,為了財禮現下還在拚命賺錢吧?——
看著這連肌膚流露著光澤的女子,聞著那沁人心懷的香氣,白雲航不知不覺就有了些好感,他輕聲說道:「請問這位姑娘,不知來此地有何貴幹!」
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據說恆山派因為美女眾多,她們門中的對聯就是「有情無錢莫進來,一片癡心往他處」,江湖女兒的身價高,這聘金彩禮自然高得很,聽說現在幾個大門派都怕少掌門結婚,只要少掌門結個婚娶個大門派的師妹師姐,這門派就得破產了。
吳業終夜不語,獨自渡過寒冷的一夜,第二天有堡丁發現堡主的白頭竟一下子多了不少,他在聚義廳召集兩個兄弟繼續商議事情,張信和陳剛夏一見面就發呆了:「六弟,你這是——」
白雲航很輕鬆地說道:「登封縣令,師叔您還沒去見過玉霜她們?」
白雲航一驚,想要翻身起床,又覺大為不雅,他只能身子靠在床頭,施了一個大禮:「白雲航見過七師叔!」
白雲航聽了這話,看了美女師叔,思索了半天:「是指腹為婚?是橫刀奪愛?還是正邪之爭?還是仇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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