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警察喊道,雙膝一跪,捧住自己的肚子。警察彎身倒下時,保羅可以看到第一次攻擊時,在他棕色制服襯衫上留下的裂口。
保羅看著安妮釘上十字架,然後在春夜初升的月光下,對著墳坑頌讀聖經。
「哇咧!」警察叫道:「是你!」
州警望著他,張大了嘴。他伸手從胸前口袋拿出一張應該是照片的東西看了看,然後進一步走到車道邊緣,說了四個字。這四個字是保羅聽他唯一說過的話,也是任何人聽見他這輩子說過的最後四個字。警察話才說完,便發出一連串不成句的模糊聲音。
警察回頭看她,去掏身上的警槍,接和*圖*書著安妮將十字架刺入他腹部。
「安妮,住手!」保羅大叫。
「瞧吧!」安妮大叫,奮力將柏琪的十字架從他背上拔|出|來。「你覺得如何啊,你這個爛鳥人?」
此時的安妮將十字架當矛一樣地舉著,用木條黑汙的尖底對準警察背部。
「瞧吧!」她大聲說著,又將十字架刺入他背裡、臀部,接著是其中一隻大腿,再刺他脖子、胯部。她刺了十幾下,每刺一下,便大聲狂叫「瞧吧!」接著十字架裂了。
她抬眼看著保羅,一對黑眼亮如銅錢,臉上髮絲糾結交錯,嘴角得意地上揚,有如擺脫一切箝制的狂人。接著她和*圖*書收回視線重新看著州警。
他一下張開眼,警察正瞧著屋子。保羅看不見對方的眼神,因為被太陽眼鏡遮住了,不過從他微傾的腦袋瓜看來,對方顯然有些困惑。警察往前踏近一步,然後停住。
保羅垂眼看著板子,打字機左邊有個沉重的陶製菸灰缸。以前裡頭也許會堆滿按熄的菸頭,現在除了無害健康的迴紋針和打字用橡皮擦外,啥也沒擺。保羅抓起菸灰缸對窗戶丟過去,玻璃應聲而破,往外碎落,對保羅而言,那是他聽過最美妙的自由之音,高牆倒下啦,他頭昏眼花地想,然後尖聲大叫:「這裡!救命啊!小心那女的和*圖*書!她瘋了!」
安妮再次拔出十字架——十字架的尖刺已經斷了,只剩殘缺斷裂的木樁——一舉插入警察雙肩之間的背脊裡。她看起來像個在宰殺吸血鬼的女人,前兩次也許刺得不夠深,傷得不夠重,但這一回十字架的棍子至少沒入警察背部三吋深,原本跪著的警察,直挺挺地趴地倒下。
「在你後面!小心!」保羅明知為時已晚,還是高聲大叫。
「啊!」警察說,然後慢慢走到草地上,背部一拱,內臟擠了出來,表情痛苦如腎結石犯痛或突然脹氣的人。警察邊向保羅所在的窗邊走近,背上的十字架也開始往下垂,他死灰的臉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沾著玻璃碎片,兩手同時緩緩往肩後伸探,像一個拼命想搔癢,卻總是抓不著癢處的人。
「瞧吧。」她說,好像在跟人對話一樣,然後從來時的方向走開了。安妮在經過保羅的視線範圍時,將染血的十字架扔到一旁,彷彿那玩意兒已不再吸引她了。
柏琪真的死了。當春天將大地軟化,保羅又驚又怕地從窗口看安妮先去挖墓(幾乎花了她一天時間),然後把母牛從畜欄後拖出來(她的屍體也爛得差不多了)。安妮將鍊子綁到車尾的拖車鉤上,用鍊子另一端纏住母牛腰部。保羅在心裡打賭,安妮把柏琪拖到墳墓之前,牛屍必會斷成兩半。和-圖-書可惜他輸了。安妮將柏琪推進坑裡,然後面無表情地重新填滿墳穴,直到天黑過後許久才完工。
安妮下了割草機後一直呆呆站著,曲著手指壓住自己胸口。她突然往前一衝,拔下警察背上的十字架。
保羅的注意力都在警察身上,等他看到安妮時已晚了一步。看到安妮,保羅嚇得全身冰涼,安妮變成女神了,她是個半人半割草機,人「機」參半的異形女神。她的棒球帽掉下來了,臉部扭曲僵硬,口中咆哮不已。她一手舉著插在母牛柏琪墳上的木十字架——保羅不記得是一號還是二號牛了——那牛後來終於不再哞叫了。
安妮輕呼一聲,將柏琪的十字架插入警察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