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其中有一個不是男人吧?」
「噢,你在幹什麼?唷,不要,不要,你眞是頭大駱駝!喔,看他在對我做出什麼事;討厭啦,人家要玩球。啊,啊,啊!」
阿古路夫稱許了音樂和歌聲。
他們開始走上一條多巖的山路。葛肚魯騎馬時,根本沒有注意路況——姑娘坐在他懷裡,從她領口的縫隙可以窺見粉紅豐|滿的乳|房。葛肚魯忍不住意亂情迷了。
「怎麼回事?」碧希拉驚道。
但碧希拉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夜鶯的鳴唱主題,就是愛情。而我們……」
「要!要!要吃!要喝!」結果他什麼都灌進肚子裡了。
「我該怎麼說呢?唷,好美妙,眞是妙不可言哪……」
「喔,喔,又來了……噢,我的天!要命啊,呀……!」
「我們翻雲覆雨……眞不知從何說起……噫?妳們呢,那個漢子很能幹嗎?」
她試了一次又一次,章魚似地,各種姿勢和角度都不放過,但她還是沒辦法以自己的肉體鉗住對方的鐵甲。她疲累不堪,只好倒在床上。
「妳眞是太好客了,讓人頗有賓至如歸之感……聽,夜鶯在橡樹上歌唱。我們靠近窗戶聆聽吧。」
「我的寶劍,永遠爲老弱婦孺效勞!」阿吉洛夫說。「葛肚魯,把這位姑娘請上馬吧。她會帶我們去她主人的城堡。」
「滿坑滿谷區上而且一直有新人加入。」
阿吉洛夫有些尷尬。「嗯,這個……」
「我?我……我是男人啦。」
「呀!感謝老天哪。」
「我才不會像他們一樣淪落。」阿古洛夫喊道。「我們快走吧!」
方才和葛肚魯攪和的女孩尖叫了一聲之後,才回到她的女伴身旁。她的臉緋紅,飽受驚嚇的樣子;不久,她也笑著拍手叫道:「傳過來,球給我!」她加入玩球的遊戲。
「啊,嗯,那個可憐的男孩呀,我記不得了,我也記不得了,妳問她好了……什麼,問我?夫人,多和我們姐妹聊聊妳的男人吧,談談妳的騎士。阿吉洛夫是怎麼樣的男人呀?」
沒多久,葛肚魯撲向另一個女孩。
「他的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是如此堅定,如此自信……」她的目光仍然停駐在阿吉洛夫身上。
「輕點,輕點,噢你這討厭鬼,噢你眞找我麻煩,不要啦,把我弄疼了……」但她還是臣服了。
碧希拉好不容易爬回床上時,窗外已透露第一道曙光。「女人的面容往往糟蹋於清晨的第一道光線。」阿吉洛夫說。爲了改善碧希拉臉部的採光,阿吉洛夫著手挪動四柱床。「我這種角度看起來美不美?」寡婦碧希拉問道。
然後,在河岸上,我打算設置一座磨坊。阿吉洛夫在此停步問路。磨坊的女人慇懃答覆,還送上水酒麵包侍候,但阿吉洛夫婉拒了,只讓他的馬吃點草糧。一路上沙塵滿天,陽光炙熱,然而騎士竟然不覺口渴,這很讓善良的磨坊主人詫異。
接下來,我要述說阿吉洛夫和僕役的旅程。在紙頁上,我要寫出一條飛塵滿天的幹道,一條河,一座橋,以及騎乘一匹輕蹄駿馬的阿吉洛夫。馬蹄聲達達達達,這位沒有肉體的騎士並不重,所以馬兒跑了許久也不嫌累。在他身後,卻有一陣沉重蹄聲過橋:咚咚咚!原來是葛肚魯啊,馬上的他死揪住馬兒的頸子,人頭和馬頭緊靠一起,讓人分不清究竟是馬兒挪用葛肚魯的頭顱思考還是葛肚魯用了馬兒的腦袋。我在紙上畫出一條大致平順的直線,阿吉洛夫的路徑就是如此。另一條線則崎嶇彎折:這是葛肚魯走過的路。葛肚魯一見蝴蝶飛過,便立即驅馬追逐,以爲他所騎乘的動物就是蝴蝶而不是馬匹,於是便偏離正道誤入歧途。可是,阿吉洛夫卻依然向前直走,遵守既定路線。偶爾,迷途的葛肚魯會誤闖入不知名的捷徑(也可能是他的馬匹自作主張、不聽葛肚魯指揮的結果),幾經波折之後,浪子竟然又可以尋回正道,和主人阿吉洛夫並肩同行。
「他那具甲冑很邪門。」有位老人說,「你的也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詭異。武士甲冑裡居然發出女人的聲音。」
「裸體的仕女都應該知道,」阿吉洛夫宣稱,「肉|欲的最高境界,就是擁抱全副武裝的戰士,而不該讓戰士脫下甲胄。」
「讓我來。」阿吉洛夫檢視了壁爐裡的木炭,便開始讚頌火焰和木材之美。他一一細數在室內室外的諸多生火方式。此時,碧希拉嘆了口氣——阿吉洛夫不再述說生火的技藝了;他頓時發覺,這個話題是煞風景的。於是他又馬上改變話題,開始指涉、引述,比較情緒的焰火以及官能的熱度。
葛肚魯的嘴裡只冒出虚弱的染息。他的腦袋埋在少女的頸子和肩膀之間,女體的香氛迷昏了他。
「噢,你很知道愛情是怎麼一回事。」碧希拉耳語道。
「那些女孩可眞吵……」
「唉,如果給妳們見識一下就夠了!他眞是個男子漢,一個男子漢……」
「不能因爲愛慾激|情而違背原則。」
「我常聽人提起您的英名,」碧希拉說,「所以我長久以來都一直渴望見您一面哪。大老遠的,是哪一陣風把想您吹來我這個小地方呀?」
「要重新梳理我的頭髮嗎?」
「吉第文的阿吉洛夫.愛謨.柏川汀騎士啊,」碧希拉說,「我久聞大名,早就知道您是何方神聖,而不是……」
不久之後,長舌的女孩回來。她衣衫不整,肩帶給人撕開了。她按好肩帶,仍然喋喋不休。「嘿,我剛剛說,菲羅夢娜和柯拉拉大鬧一場,然後呢,在另一方面……」在宴會廳裡,舞者和樂師都已經退下。阿吉洛夫在城堡女主人碧希拉身邊滔滔說出查里曼大帝樂師的一長串曲目。
「您的主人,是哪一位啊?」
「唉,春宵苦短……」
姑娘看了阿吉洛夫一眼。「你的主人儀態眞是高貴啊!」她說。
其他女人們站住不動,睜大眼睛看著女主人和騎士並肩走進房間。她們便把心思轉移到葛肚魯身上。
「我是不是該叫下人把爐火點起來?」
「那麼,你呢?」
「大部分專家都一致建議:切勿在窒熱的房裡作|愛,而該選擇適當溫度的房間。」
「他幹了什麼?他幹了什麼?」
阿吉洛夫聽了這番話,似乎就舒坦許多。他不再羞澀,看起來自在多了。但他還是鞠了躬,單膝下跪,然後說:「請多指教。」然後他又迅即站起身。
阿吉洛夫步入城堡,葛肚魯跟在後頭。寡婦碧希拉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胸乳不壯觀卻也不可小觑,黑眼睛亮閃閃,是個有故事可說的女子。她站在阿吉洛夫的白胄前,一臉欣悅。而騎士卻嚴肅而拘謹。
「哎唷,請告訴我:我的床及格嗎?……」可憐的寡婦碧希拉詢問道。
「天色黑了。」碧希拉望向窗外。
「你不怕肉|欲的火焰嗎?」
葛肚魯這時眞是玩瘋了。女人幫他洗過熱水澡,他鼻子裡滿是香氣,眼中盡是粉白肉體的軟玉溫香。葛肚魯這時想幹的事,就是把他自己融進女人香之中。
碧希拉又重展笑顏,眼皮半闔,把手伸向嗶剝作響的火苗。「好可愛,好溫暖……在床上,窩在棉被裡,該是多麼甜美的一件事呀……」
「什麼呀?各位親愛的姐妹,妳們的浪|叫,都被騎士和我聽在耳裡啦!」
他們仍舊執行鋪床的工作,不斷聽見暗夜裡的各種聲響。
「他是不是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嘿……說吧……」
「讓我來幫妳整理。」阿吉洛夫開始動手梳理碧希拉的頭髮,顯出他的美髮才能。他把她的髮束旋過來,扭過去,豎成一座塔,再用別針固定起來。然後,他爲她的髮塔裹上頭紗,插上珠寶。他花了一小時在她的頭上。完成後,他讓碧希拉照鏡子瞧瞧。啊,碧希拉發現,她自己變得益加動人了。
過了一會兒,漢波騎馬來到市鎮廣場。「有看到一位武士經過嗎?」
碧希拉闔上雙眼,渾身發|浪。
阿吉洛夫跪在碧希拉的枕頭邊。「妳的頭髮……」他說道。
原來剛才碧和_圖_書希拉在寬衣解帶的時候,根本沒有移動她那頭如高塔一般的棕髮。阿吉洛夫興奮地指出碧希拉頭上髮絲不整的部位。「我們來對付妳的頭髮吧!」
城堡的廂房響起一聲尖呼——或該說是呻|吟或嘷叫。聽起來,是被迫發出的呐喊。
「我從沒有和全副武裝的戰士同床過。」她坦承道,「我遇過的武士們,通常早在上床之前就把自己剝得赤條條的……」
「我爲你準備了一個房間……」
「老兄,您可能沒說錯。」阿吉洛夫答道,「可是,我畢竟是名騎士:如果有任何垂淚女子向我正式求救,我那不可能置之不理,否則就有違騎士精神。」
「喔,是那些女孩啦。」碧希拉說,「她們在戲耍……年輕人嘛,你知道的……」
「第二位武士是名女子。」
「不!……其實是我的馬在服侍別的馬……」
「美極了。」
那陣叫聲之後,又有其他更尖銳的呼喊畫破空氣。
「快說啦,告訴我們,妳和他做了什麼?快說啦……」
「唔,唔。」葛肚魯一面應答,一面把手伸向暖熱的乳|房。
「你們眞的見過他嗎?他一身白甲胄,看起來像有個人在甲冑裡面。」
「啊,愛情!」阿吉洛夫突然音調大變,驚嚇了碧希拉。接著,阿吉洛夫一鼓作氣,滔滔不絕,道出他對於愛情這個主題的研究心得。而碧希拉的心裡,早就軟綿綿熔化了。她靠在他臂上,把他強拉進閨房。房裡有一大張四柱床。
來到山徑轉角處,阿吉洛夫看見一名隱士。隱士伸手討錢。阿古洛夫每回遇上乞丐,都會固定族捨三枚硬幣;他停下馬,,在荷包中掏錢。
「大自然就是大愛……」
「你可知道,如果騎士在希拉的城堡過夜,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女土,身爲骑士,我的遭遇可眞是奇特奥妙啊。這些遭遇,可以分成好幾種類別來介紹。首先,是第一類……」阿吉洛夫開始細述他的經歷。他的談吐溫柔、清晰、知性,有時雖然略嫌雕琢,可是他可以馬上口若懸河轉入其他話題,因而不至於讓人覺得過於文縐縐。他揉合嚴肅的辭藻以及品味卓越的笑話,他對諸多人事物提出的意見既不會太保守主流又不致離經叛道。他也總記得保留發言的機會給女主人說幾句話,並以親切的詢問誘引女主人發言。
「您需不需要食物和飲料呢?」
阿吉洛夫才剛告辭,葛肚魯也趕至磨坊,帶來千軍萬馬的喧騰。「你們可見過我的主人經過?」
他們把整張床都掀翻了,連床墊也不放過。然後,阿吉洛夫開始按正確規則進行鋪床動作。其間手續繁密無比:每一個動作都不可以疏漏,每一項秘訣都不可以怠忽。他一面動手,一面仔細教導碧希拉鋪床之道。但他太過堅持完美主義,鋪床過程中時有令他不盡滿意之處,只好不斷拆開床單,從頭再來。
我的書寫過程總是不堪騷擾。只需一隻老鼠躁動(修院閣樓裡養滿老鼠),或突有一陣風吹掩窗扇(這總是讓我分神,只得連忙再把窗戶打開),或當我寫完一章故事時,或當我著手新的章節時,或當我反覆揣摩一句話時,筆桿就變得像十字架一樣沉重,而我追尋眞理之路也就更加曲折了。
「那麼,騎您的馬的人是誰呢?」
阿吉洛夫突然鑽出被單。「爐火在冒煙哩。我起來查看,是不是燃料出了問題?」
「我在旅行。」阿吉洛夫說。「我要説查一名女士在十五年前的貞操,希望我還來得及。」
阿吉洛夫來到城堡前方的廣場。赫,一片黑壓壓,全是熊!群熊一看見騎士和駿馬,便露出森然白牙,並肩排成一列,想要阻擋騎士行進。阿吉洛夫手持長矛,英勇出擊。他刺殺幾頭熊,,又嚇退了好幾頭,並有更多野獸受傷。葛吐魯揮舞烤肉叉,在廣場上肆意追逐熊群。十分鐘之内,有一半的熊宛如地毯一般平躺在地面上,而另一半全都逃竄至森林深處。
「是夜了,深沉的夜。」阿吉洛夫嘆道。和圖書
「這附近的隱士多嗎?」
阿吉洛夫用自己的披風把裸體的碧希拉包裹起來。他倆纏綿著,登上塔樓。月光把眼前的森林遍染成銀色。一隻貓頭鷹吟唱著。城堡裡的某些窗戶仍然透出光線,不時傳出葛肚魯的狂笑、呻|吟和卑叫。
「謝謝。妳聽,庭院有隻夜鶯在唱歌。」
「他的嗓音,」她說,「聽起來尖銳,像金屬發出的聲響……」
「你眼前就有一個慘烈的例子。我,以前也是一名騎士。我也從野獸口中救出碧希拉,但,我卻變成這副德性!」隱士的身體狀況看來的確很糟。
他們終於鋪出一張完美的床,無懈可擊。阿吉洛夫向寡婦碧希拉望了一眼——她脫|光了。她的衣袍早已貞節地滑落地面。
在城堡的廂房,在侍女房裡,也有不遑多讓的激|情舞蹈。半裸的少女們傳著球玩,拉了葛肚魯加入遊戲。這傢伙身穿女人們借給他的短袍,不肯乖乖守住自己的位置,又不肯等候著球傳到他手上:他追逐著球,想不計一切把球搶住。他撲倒在某個少女身上,才掙扎起身,再搶球,又撲到另一名女孩懷中。他和女孩在四散的軟沙發上打滾。
碧希拉的女伴和女侍,急忙圍住女主人追問。
城堡大門打開了。「高貴的武士!我一定要好好款待您,否則我無以回報救命之恩!」碧希拉在大門口現身,她的女伴和女僕隨侍身後。在這群女子之中,也包括剛才和葛肚鲁同行的姑娘。真不可思議啊,她竟然已經回到城堡裡來了;破衣衫已經不見,改穿精緻乾淨的圍裙。
「你不要教訓我!」碧希拉吼道,「我又不是不曉世事的處女!」她這麼一說,便一躍跳到阿吉洛夫身上,試圖以四肢攀纏對方的甲胄。
「親愛的女士,很抱歉。路上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
而碧希拉帶領阿吉洛夫,來到一張僅供兩人用餐的餐桌。「騎士,我知道您是很有原則的,」她說,「可是,如果我沒有請您吃頓飯,我怎麼能夠對得起您呢!當然,」她羞答答說道,「我的謝意,不會只限於餐桌上而已啦……」
「我的名字就在旅程的終點。」阿吉洛夫說著,便揚長而去。
「我留給你的房間,就是我自己的閨房……」
「噢。問我的馬吧。」
阿吉洛夫站起身,伸出鐵臂讓碧希拉扶持,走向窗口。他聽見夜鶯歌聲流轉,頗有所感,便道出一長串文學和神話的典故。
阿吉洛夫又換了一道申論題,「在陰涼房間造愛比較好,還是在暖熱的房間交歡才妥當?這個問題對古人而言,很具爭議性。不過,根據大多數的……」
「我會記取您的教訓,老兄。可是我還是要接受挑戰。」阿吉洛夫向隱士告辭,追上葛肚魯和女孩。
「呀,好一個男人哪。」她們拍手叫道。葛肚魯活像一隻猿猴,搔抓著身子。「只可惜,他身上跳蚤多,而且渾身發臭。」她們說道。「快,我們幫他洗個澡!」女人們把男人抬到她們的感動,把他剝個精光。
「哎,阿吉洛夫……」
「我從不知道騎士也要爲這種瑣事操煩哦。」碧希拉說,「就算我是一個堅守貞操十五年的女人,我也要對您投懷送抱,請您當我的入幕之賓!」說完,她就挨身至阿吉洛夫旁邊。
其他的女孩繼續玩球,佯裝沒事發生。她們嬉笑怒罵,又唱又鬧。「喔!喔!月兒飛得高……」
「啊!實在太感激您了!雪白的騎士!不過,你爲何不讓我們知道您的貴姓大名?您爲何不肯掀開面罩?」
碧希拉關上門,插上兩道門閂。她撲向阿吉洛夫,把頭按在他的甲胄上,然後說道:「人家覺得有點冷呢,而且又沒有爐火……」
「噢!沒有啊。沒有啦。沒有吧!妳也沒做吧?我也忘了……」
「那麼就去找他吧。他離開和_圖_書這裡了。」
「唷……」葛肚魯酥叫起來。他把繮繩纏在手腕上,試圖用雙手去剌探——爲什麼他懷裡的小動物摸起來的觸感既堅挺、又柔軟呢?
接下來我要描繪一個城牆包圍的市鎮。阿吉洛夫必須進城。守門的衛兵要求阿吉洛夫露臉來檢查看看:依據法令,他們可不能讓蒙面人士進城,誰知道蒙面人是否就是侵擾地方百姓的凶殘盜匪呢?阿吉洛夫抵死不從,和守衛起了衝突,強行闖關,鑽進城裡。
在市鎮之後,我畫出一座森林。阿吉洛夫在森林裡翻索,抓到小鎮亟欲捕捉的可鄙盜匪。阿吉洛夫制服對方,給他五花大綁,拖到守城門的守衛面前。「你們所懼怕的傢伙,就是他!」
「古人把愛情視爲神祇……」
碧希拉和阿吉洛夫聯手重新鋪床,考据探索床單上任何縐褶,揪出鋪得太緊繃或有鬆弛的部位。他們這樣一忙,就把鋪床之外的心緒抛到九霄雲外。
小城裡開始傳說,阿吉洛夫要不是大天使的化身,不然就是來自煉獄的惡靈。「祂的神駒舉步輕盈,」有人說,「彷彿馬鞍上毫無重量似地。」
「第二位追逐第一位,是嗎?」
他倆回到房間。爐火幾近熄滅。他們俯下身,朝向餘燼吹氣,想把火勢吹旺一些。這時他們倆緊靠在一起,碧希拉的粉紅膝蓋摩擦著戰士的金屬經甲。一種嶄新的,更加天眞的親密感,油然而生。
碧希拉很開心。但日頭越昇越快,爲了因應光線的變化,阿吉洛夫只好不停擺動床位。
「噫……誰知道呢……」
阿吉洛夫單膝下跪。「碧希拉,請爲我祈禱。」他站起身,呼喚他的隨從。他走遍堡内各處才捉到葛肚魯。葛肚魯累得虛脫,像一塊木頭似地,倒在一片狼藉中呼呼大睡。「快,上路了!」他只好把葛肚魯拖著走。太陽繼續爬昇,映照騎馬的兩個人影,灼亮林中金黃樹葉。隨從身形搖晃,像是馱在馬背上的麻袋。正襟危坐的騎士,像初修剪過的細瘦樹影一般。
「我聽見他的嚎叫了!」女孩驚呼。「我好怕唷!讓我下來!我要躲在樹後面!」
「你就要走了嗎?」碧希拉哭喊起來。
「沒事,是我下人在吼叫。」他答。
「如果他沒在這裡,那麼就一定是他了。」
「那麼第一位呢?」
之後,又有一批少女走進來獻舞。他們穿著緊身的袍子,頭戴花環。阿吉洛夫拍擊桌上的鐵手套,爲少女的舞步打拍子。
「哪一位?剛才有兩位經過,而你是第三個。」
「蟬兒在奏樂……」
「噢!好可口的一席話呀!」碧希拉喊道,臉色紅潤。
「你在床上的時候,連佩劍也不解下來嗎?」
「嘔!摺痕?」碧希拉也戰慄了。阿吉洛夫的完美主義感染給她,所以她也焦躁起來。
「葛肚魯在喊著……」
「夜鶯在唱歌……」
書册,聽我說。天色已經不早,我必須加快書寫的速度。此時,河流處沒有聲響傳來,只聽得見水聲;蝙蝠在窗外默然飛翔,一隻狗在吠,稻草堆傳出人語。或許修道院長指派給我的工作並不算差。偶爾,我發現手中筆桿突然在紙面上奔馳狂寫,彷彿筆桿可以自動進行寫作,而我只能在後頭緊追著它。我的筆桿和我,一同緊迫追求眞理;我總是期盼能夠在白紙深幽一角遇見眞理。直到筆鋒得以掩埋所有汚穢忿怒和仇恨時,直到被迫在此避居的我得以贖罪時,眞理才會在我眼前顯現。
阿吉洛夫如數家珍說著。
「那不是人。」
「不過,」阿吉洛夫道,「說起來很微妙:男人喜歡女人裸體的樣子,卻又要女人的髮型梳理得整齊精美。就算女人戴了頭紗或冠冕,也不可以輕忽髮型的樣式。」
阿吉洛夫向她道謝,面向她坐下。他的指頭剝下幾片麵包,沉默了一會,才清了清喉嚨,開始侃侃而談。
「願聞其詳。」
「那匹馬,是誰騎的呀?」
但阿吉洛夫卻又突然像先前一樣,緘默下來。
「如果甲冑裡沒有一個人,該會有什麼呀?」
明月懸在和_圖_書窗外。阿吉洛夫從壁爐走回四柱床的時候,忽然站住不動。「女士,我們去城牆上賞月吧。」
其他沒有加入遊戲的女子,則坐在長椅上閒聊。「既然菲羅夢娜——妳們知道嗎——嫉妒柯拉拉,可是呀……」突然,有人發覺自己的腰遭到葛肚魯環抱起來.……「噢,嚇死人!……嗯,我剛才說,威廉好像和優妃米亞跑了……你要把我帶去哪裡?」葛肚魯把正在說話的女孩扛到肩膀上……「妳們懂嗎?那個優丫頭,像平常一樣善妒……」雖然女孩掛在葛肚魯肩上,她卻仍然不停吱喳叨絮,手舞足蹈。葛肚魯把她帶開了。
他的鐵腕堅定而輕巧地解開碧希拉的髮塔,讓她的秀髮垂到胸前和肩上。
「歌唱隊出來獻唱吧!」碧希拉拍手叫道。彈奏魯特琴的女孩們走進來。其中一名女孩唱道:「摘下玫瑰花的,是獨角獸……」,另一名則唱著:「小茉莉,請妳妝點這美麗的沙發……」
「那具白甲冑勝過任何人!」
阿吉洛夫繼續前行,葛肚魯跟在後頭。有名少女突然衝到路中央,頭髮飛散,衣衫不整,隨即在武士面前下跪。阿吉洛夫勒住馬。「救命啊,高貴的騎士!」她哀求道,「我家女主人的城堡在半里外,給一群惡熊包圍起來了!我的女主人是一名寡婦,高貴的碧希拉。在城堡裡只有一些無助的女人而已,沒有人進得去也沒人逃得出。我是從城牆上攀繩脫逃出來的,好不容易才躲過野獸的爪牙,眞是老天保佑!噢,武士啊,快來拯救我們吧,拜託!」
「沒。沒!他沒在這兒。」鎮民回答。
「這又是怎麼回事?」阿吉洛夫問。
「好,那麼這一次妳就試試不脫甲胄的武士吧。」他緩慢鑽進被單,小心翼翼不敢髒污這張好不容易才鋪好的床。他從頭到腳全副武裝躺進被單裡了。他僵直伸開四肢,彷彿躺在墳墓裡。
「他是個男子漢……男子漢……一個騎士……我們不斷在天堂的門口……進進出出……」
「他是一位騎士……喔不,是一匹馬……」
「如果我的主人知道,把她從野獸爪牙中救出的男人就是你主人這樣的紳士,她一定會開心極了!噢,我算是等如我主人嗎!可是——咦,我們走錯路啦!怎麼回事,小子,你頭昏了嗎?」
「天亮了。」他說。他的語調一變,「我身爲騎士,不得不在此刻動身上路。」
「騎士,願主保佑您!」隱士收下騎士的錢,示意要求阿吉洛夫低下頭來,好說些悄悄話。「為了報答,我要馬上提醒您:小心碧希拉這個寡婦哪!她被一群熊困住?這個傳言只是一個陷阱。碧希拉故意飼養一群熊,佯裝自己受困的模樣,以便誘引路過的英勇武士前去救她——如此一來,就不是群熊吞噬她,而是她吃掉群雄,她的慾念是無止無休的!」
「您的主人是馬?您所服侍的,是一匹馬?」
「夫人,爽快嗎?爽快吧!」
在森林一角,有另一條通向小城的路。布拉妲夢騎著馬,走在這條路上。她對鎮民說:「我在尋找一名白甲冑武士。我知道他來了這裡。」
「當然妳的床具有女王的威嚴,整個帝國的每一張床都難以與妳的床比美。可是,我希望妳周遭的一切事物都配得上妳,我只好提高標準,計較到底。我要指出,妳床上有一道摺痕,讓我不勝驚恐……」
「我不知道這些隱士都在開扯些什麼。」姑娘對騎士說「無論是教士或俗人都不像隱士這般聒噪、惡毒。」
她邀阿吉洛夫躺在她身邊。「聽說,」阿吉洛夫又道,「埃及艷后克麗歐佩特拉每天晚上都夢想有個全身裝甲的武士伴她同床共枕。」
布拉妲夢驅馬離開。
阿吉洛夫一聽見對方提及床,便又開始述說他自己對於床的種種認識。他認爲,法蘭西的侍女們還不懂得鋪床的藝術,貴族家裡的床單都沒能拉得很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