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憐經
5

「這個假設後來獲得證實了嗎?」
「您就跟班嘉實一起辦案。這一點,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
「因此而掉入陷阱……」賴安德逕自接話。「那個『迷宮入口』。」
席爾巴德拉注視著她,刻意隱忍著肯定的眼神。
「沒錯。您知道這家書店?」
「謝謝您的大力支持。」艾莉夏先開了口。
艾莉夏拿起桌上那個裝著檔案夾的信封,隨即起身。她起身時,賴安德發現她一手扶著臀部,為了隱忍痛楚,只見她雙唇緊抿。
「如果沙卡多在監獄外面有共犯,甚至可能不只一人,有沒有可能是共犯把信交給他,再由他從獄中寄出去?」
「書店那兩個員工是什麼背景?」
「瓦士擔任典獄長期間,沙卡多是監獄裡的囚犯嗎?」
「事實上……艾莉夏,瓦士先生過人的智慧和完美的風采在公開場合銷聲匿跡,並非偶然,也不是出於自願。」
「沒什麼意圖。」
「森貝雷父子書店。」艾莉夏低聲補上一句。
她轉過身,以不瘸不拐的端正步履離開餐桌,她咬牙呑下疼痛,眼眶忍著憤怒的淚水。
「另有意圖吧?」
「空氣。」席爾巴德拉回答。「什麼都沒有。他的贓物,或者是他以前藏在裡面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沙卡多離開車站時,巴塞隆納警方正打算上前逮捕他,不料他突然癱倒在雨中。警方發現,他之前造訪書店後,才剛踏出店門,兩名書店員工馬上尾隨他來到車站。他倒地不起之際,其中一位員工曾短暫跪在他身旁,接著迅速離開現場。警方趕上來時,沙卡多已斷了氣。這可能是一件黑吃黑的復仇案件,不過,法醫解剖後發現,他的背部和衣服上有個針孔,血液裡有劇毒『士的寧』殘留。」
席爾巴德拉搖頭否認。「這又是瓦士部長親自下的指令,完全違背了我們的辦案原則。」
「沒有。從他出獄開始,我們二十四小時監視他的行動。首先,他在唐人街的廉價旅社租了個房間,還預付了下個月的房租。接下來,他天天到北方車站,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全程緊盯著大廳旁行李寄放處的動靜,此外,他偶爾也去光顧聖塔安娜街的一家老書店。」
「我的義務是相信他還活著,而且,趕在消息走漏之前,甚至在上級把案子轉到別人手上之前,我們勢必要找到毫髮無傷的部長。」
賴安德轉過頭看了看她,然後和席爾巴德拉互以眼神示意,隨即向她說明事實真相。
「回到正題……當時就已經達成協議了。休假兩週不可能改變事實。」
賴安德搖頭拒絕。他凝望她許久,臉上漸漸端出痛苦的神情。
「我待人一向圓融周到,而且也從來沒嚇過任何人。」
「妳一直都想寫作……」賴安德突然提起。「說不定能成為另一個拉芙蕾?」
「盧馬楠不是會躲起來辦案的人。他銷聲匿跡一定另有隱情。八成是發現什麼了。」
賴安德轉移目光。「妳還是別知道的好。」
「不可能。士的寧毒性發作非常快,尤其是他這個年紀的人,又在地牢關了二十年,生理狀況也比較虛弱。從扎針下毒到死亡,大概不會超過一、兩分鐘。」
「過去兩個禮拜都沒吃。偶爾就呑個幾顆藥丸罷了。」
「我唯一的期望是,我們絕對不能驚動任何人,別讓上級對我們有任何微詞。」
「我們會和您站在同一陣線。」賴安德附和。「絕對可以放心,我們必定全力協助辦案。」
「妳為什麼怨恨我?艾莉夏,我待妳不是一直都像個父親?我向來也都是妳的好朋友。」艾莉夏緊盯著師父,突然覺得反胃,一時無言以對。過去兩週,她試著不讓他出現在和_圖_書自己的思緒裡,如今再度面對他,她清楚得很,在皇宮大飯店雄偉的拱頂之下,坐在這裡的她,又變回那個永遠不想活過二十歲的苦命少女,直到賴安德將她從那個痛苦的深淵拉了出來。
「監獄寄出的信件都必須經由監獄辦公室確認通過,在信封上蓋章,才能裝進郵袋。」
「別說您不懂,大家都不懂啊!事實上,沙卡多應該還要再吃十年牢飯,沒想到,我們的元首意外頒布特赦令,他就這樣出獄了。還有……那個特赦令,是由瓦士部長提出要求,強力主導促成。」
「警方沒找他們問話嗎?」
「當然。」賴安德逕自幫腔,絲毫不理會艾莉夏憤怒的眼神。「我們應該什麼時候開工?」
「您的看法也是這樣嗎?」
「我的部門能用的辦法很有限。這案子我們起初也蒙在鼓裡,後來就錯過了破案時機。我承認,我們可能犯了一些錯誤,但是大家都竭盡所能在辦案,希望在事件曝光前能把問題解決。我的幾位長官認為,由於本案的特殊性,您的加入可以提供額外籌碼,協助儘速破案。」
「聽起來就像浪漫舞曲一樣美妙。」
「有件事我不太懂……」艾莉夏繼續說。「沙卡多在蒙居克監獄關了這麼多年,直到幾年前才出獄,我猜想……他應該是被判了三十年的最高刑期,出來能做什麼呢?」
「大多是含糊其辭。信中提到:『事實』不容掩飾,屬於『死者的遺孤』的『正義時刻』已近,而『他』,根據我們的了解,就是可疑的寄信人,會在『迷宮入口』等待部長。」
「妳得準備上工了,我如果沒弄錯的話,班嘉實應該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部長是指那些攻擊事件只是企圖……」艾莉夏欲言又止。
「出獄後第二週,沙卡多再度造訪森貝雷父子書店,也是最後一次,接著,他一如往常前往北方車站。不過,他那天不像往常坐在大廳觀望行李寄放處,而是走到其中一個寄物櫃前,插|進一把鑰匙。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只行李箱,馬上打開……」
艾莉夏挑起眉梢,看了賴安德一眼。
「昂大牙是誰?」
「其實幾週前我把盧馬楠借調給警方,他們一直沒把人還給我。現在,警方跟我說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大概是我已經不受教了吧?」艾莉夏答道。
「他避不見面部分原因是配合辦案,那就代表案情細節不得外漏。」
艾莉夏聳聳肩。「沒想過。」
「是的,也是命令。」
席部長做了個手勢,一位警察下屬立刻走到桌邊,遞上一個飽滿的信封。席爾巴德拉把信封放在桌上,隨即起身,毫不掩飾急著想離開餐廳的不耐情緒。
賴安德發出深沉的嘆息。「我都跟妳說過多少遍了,艾莉夏。妳也知道,不能這樣做。」
賴安德客氣地微笑回應,隨即又將目光聚焦在艾莉夏身上,繼續往下說。
「這次沒有。既然妳不想跟我共事了,也不能把妳永遠強留在我身邊。我再怎麼難過也得放手。」賴安德向她伸出手。「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一個失意落魄的小角色?我就這麼不值得?不能派個有點本事的傢伙給我嗎?」
「我要妳發揮所長,留意警方沒注意到的細節。靠直覺去辦案,而不是用方法。警方不做的事情,妳就全部攬下來,因為他們是警察,而妳是我的艾莉夏.葛力思。」
「上帝生養的兩個人,魔鬼把他們聚合在一起。」
「我還以為,在我的調|教之下,妳的說謊功力進步多了呢。艾莉夏……」
席爾巴德拉面露資深刑警慣有的豺狼式冷笑。
席爾巴德拉用力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應。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兩位了,但我並不曉得上頭告訴我的是否皆為事實。已經沒有更進一步的訊息了。九天來,我們就像瞎子摸象,毫無頭緒,分分秒秒都浪費了。」
「我這個案子需要妳,艾莉夏。別逼我求妳,或是強迫妳。」
「沒錯。」他接著說。「最有可能的狀況是,那天在車站大廳裡還有別人,並沒有引起警方注意,當下決定和*圖*書那一刻就是除掉沙卡多的最佳時機。」
這一次,艾莉夏倒是先開口回答。
做師父的頻搖頭。「我會交代人今天下午給妳送四百公克到旅館去。」
「妳自己一個人?」
「礙於某些無法透露的原因,這個行動小組在數週以前失去聯繫,下落不明。」賴安德繼續說明。「為了持續這項任務,承蒙長官大人抬愛,讓我們有機會加入。」
「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我也可以鬧失蹤嗎?」
「那就沒轍了。他到底去哪兒了?」
「我需要有人陪嗎?」
賴安德和席爾巴德拉不約而同對她拋出指責的眼神。
「裡面有什麼?」艾莉夏問。
「因為需要我們來解決問題,而且事態非同小可。」
「驅車離家?」艾莉夏語帶不解。
「或許部長現在的想法改變了,他可能會同意……」
賴安德面露肯定的神情。「把我們的事情寫出來不是什麼好主意,這個妳知道的。我們是在暗處做事的人,不能見光。這是我們提供的服務項目之一。」
「個性不合。」艾莉夏隨口應道。
「凶手會不會就是那兩個書店員工?兩名共犯故意用誘餌設下圈套,或是依約定前來,卻發現被警方跟蹤了?」
「有些眼神能殺人呢。」他說。
「我接下來的談話是高度機密,僅止於我們三人,絕對不能對外洩漏半個字。」
「部長是被害人,不是嫌疑犯。」席爾巴德拉語氣嚴厲。「您不要搞錯了!」
「為了全力支持警察總署的公開偵查,並因應政府高層多位友人的要求,我們的加入著重於協助調查,不會公開介入辦案過程,因此,關於某些案情,我們不會涉入。」
「案情調查主要鎖定在毛利修先生長久以來收到的一連串匿名信件,但他始終不以為意。暗殺事件發生後,部長才向警方透露自己多年來一直收到這樣的威脅信。初步調查顯示,信件很有可能是出自一個名叫西拔士堤安.沙卡多的人,當年因偷竊和謀殺罪在巴塞隆納蒙居克監獄關了兩年。兩位都知道,瓦士部長從政之初曾在這座監獄擔任典獄長,確切時間是一九三九至四四年。」
「信中所提的是什麼樣的威脅?」
「現在提這個已經太晚了。我一直不懂,妳跟小盧之間究竟是哪裡不對?」
「妙極了。」
「我相信瓦士先生一定非常認同您的看法。」
艾莉夏點點頭。
「就這麼簡單?」
「這就是我要談的主題。就在九天前,瓦士先生在他位於索莫斯雅瓜斯的豪宅舉辦了一場嘉年華舞會,隔天清晨,他在私人保鑣維森.賈莫拿陪同之下驅車離家。」
「一向都有。」
艾莉夏咬著嘴唇。長官的眼神斷然拒絕她提出疑問。
「您對毛利修.瓦士了解多少?」
他們倆看著他大步通過寬敞的餐廳,後面跟著幾名手下,接著一同驅車離去。兩人靜默無語,就這樣端坐了好幾分鐘。艾莉夏眼神空茫,賴安德則小心翼翼切開可頌麵包,仔細塗抹奶油和草莓果醬,然後不疾不徐地咀嚼,閉目享受美味。
兩人陷入漫長的沉默。賴安德又添了一杯咖啡。他有個可恨的習慣,喝咖啡時,總要將杯碟端到下巴的高度,然後小口小口地啜著。在這樣的日子,他的種種習慣在艾莉夏眼裡盡是可憎,就算她早已再熟悉不過了。他留意到她的眼神,卻以長輩常有的仁慈笑容回應她。
「理論上需要檢查,但實際上是根據各個典獄長的要求,只會檢查特定囚犯的信件。總之,當時並未發現有任何對部長人身安全造成威脅的信件。還有一個可能……因為信件內容抽象晦澀,檢查者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除非……他們刻意要營造信件是從獄中寄出去的假象。」艾莉夏馬上接話。
賴安德面露得意的笑容,彷彿驕傲的師父看著自己最傑出的得意門生。
www.hetubook•com•com這是恭維嗎?」
「部長您剛剛提到的……」艾莉夏只能含糊搭腔。
「更糟糕……意味著『老朋友』的加入嗎?就是那位叫做昂大牙的?」
「我們知道的都是從報章上看來的。」賴安德試圖緩頰。「說真的,已經有好一段時間,她平常不太會接觸這方面的訊息。」
「我當然知道,您不需要再提醒我。」
「我的手下不眠不休地搜尋,但目前毫無進展。瓦士彷彿上了車之後就人間蒸發……」
「妳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
「我不要。」
「不會,當然不會。」
賴安德把咖啡杯擺在桌上,用餐巾擦拭雙唇。
「他們和本案有何關聯?又在車站做了什麼?」
「獄方都不檢查囚犯信件的內容嗎?」艾莉夏好奇。
「我想旅行,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找個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假如世上真有這樣一個地方……」
艾莉夏滿是疑惑地望著賴安德,但他微微搖頭。席爾巴德拉低聲苦笑。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或可說灌滿了黑咖啡,從臉上的神情看來,他本週每晚的睡眠都不超過一、兩個鐘頭。
「我們懷疑他有東西藏在那裡,可能是一九三九年被捕之前得手的贓物。」
「無意冒犯您,先生,但我向來是單獨行動。」
「這段時間以來的調查行動有任何收穫嗎?」艾莉夏急著探問。
「可惜,我們今天接到這項任務,和敬愛的瓦士部長崇高的地位或強健的體魄都無關。現場有席部長在座,我力求簡要,無關任務的事就不多提,但我要先說明一點:瓦士過去幾年長期消失在公眾面前,疑似和多年來一宗針對他的暗殺陰謀有關。」
「把這個案子給盧馬楠。我敢說,有這種表現的機會,他一定高興死了。」
「寄自該郵局的信件當中,如何辨認哪些是監獄犯人的信?哪些又是一般老百姓寄的?」
「您認為部長還活著嗎?」艾莉夏突然這樣問道。
「艾莉夏……」
艾莉夏心中頓生疑慮。她的目光急尋支持,沒想到長官卻低頭望著眼前的咖啡。
「我看您一定在他手下做過事吧!賴安德。」席爾巴德拉突然插話。
艾莉夏一臉驚愕地發出訕笑。席爾巴德拉盯著她,面有厲色。
「在那之後就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他的音訊。就這樣從地球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席爾巴德拉點頭附和。
「沙卡多以前有沒有共犯?」
「正如您的長官剛才提到的,一九五六年十一月二日,馬德里藝文協會舉辦了一場向瓦士部長致敬的活動,但部長卻在活動中遭遇暗殺攻擊,而且,這樣的事情似乎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經由內閣慎重考量,加上部長本人不希望驚動家人及同僚,這個訊息並未對外公開。當時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持續追蹤,但儘管警察總署已盡了全力,加上國民警衛隊特別支援,案情卻始終陷入膠著,之前的類似事件,警方的調查亦毫無進展。可想而知,經過那次突襲意外,部長增加了保鑣人力,提升維安層級,並無限期取消所有公開活動。」
「部長完全不採納我們的建議,並宣稱因為我們的調查毫無具體結果,因此,他認為讓沙卡多出獄,說不定可以使寄發恐嚇信和企圖殺害他的藏鏡人現出原形。」
「我現在就這麼做。」
「或許,妳怨恨的是自己,妳怨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妳的上司,以及妳周圍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物,天天都在腐蝕著我們的內心。我了解妳的感受,因為我也經歷過。」
「當妳成為自由身的時候。就像妳說過的,當妳消失的時候。」
「別這樣。據我所知,班嘉實這人非常出色,妳會喜歡的,說不定還能跟他學點什麼。」
年輕女孩不得不稍停片刻,腦海中一時湧現毛利修.瓦士一長串精采豐富的藝文界經歷,她得好好梳理一下才行。衣著講究出眾,在照片中,他總是在最醒目的位置受到一群名人簇擁,或接受珍貴獎項和殊榮,或在群眾熱烈的掌聲和仰慕中展現令人臣服的學識。備受推崇的神格化人生,靠著赤手空拳步步高升,成了全國公認和圖書的頂尖知識分子,毛利修.瓦士乃西班牙藝文界不朽的典範,也是思想和藝術的騎士,獲獎、榮耀無數,作為本國文化與政治界的菁英象徵,一點也不為過。關於他的報導遠多於其他部會首長,他在馬德里的盛大演講總能聚集各方顯要,於報章發表的精闢文章總能有條理地針砭時事,新聞記者總是帶著崇拜諂媚的神情巴結他。他偶爾舉辦詩作發表,或是舞台劇本朗讀會,而這些劇作早已在全國各地賣座演出。他的文學作品備受肯定,他的名字早已是文壇巨擘的同義詞。毛利修.瓦士,伊比利半島的明燈和智慧,照亮了全世界。
漫長的靜默籠罩整間餐廳。艾莉夏找尋著賴安德的目光。
「我猜大概不需要。像我們這樣的人,孤獨就是最佳良伴。」
「刑事局資深警官。過去都是偵辦重大刑案,後來被冷凍了一陣子,好像是跟上級意見不合。聽說,出了點事情。」
「完全沒有。我們推測基於某個尚待確認的原因,部長可能已經查出寄發恐嚇信給他的人是誰,決定在親信保鑣的協助下親自去見那個人。」
「那也是假設之一,不過他們的涉案可能性已經排除了。總之,當時在車站的每個人都有可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行凶。警方曾密切監視那兩個書店員工,在沙卡多倒地身亡之前,雙方並沒有直接的接觸。」
「大約兩年多前。在時間點上,顯然和藝文協會的暗殺攻擊不符合。或許沙卡多在監獄外有同夥,或許這是他為了混淆案情而丟出的煙霧彈。根據調查成果推斷,第二種推測的可能性比較高。我給兩位的檔案夾裡附有那些信件,所有信都寄自巴塞隆納賽科港郵局,而蒙居克監獄內犯人所寫的郵件也是從該郵局寄出。」
「那我真是走運了。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事情有可能更糟糕。」賴安德說道。
「好可惜啊。有這麼多精采的故事可以說,是不是?」
「這是一個錯誤的安排。」
「我們這位老朋友沙卡多不太像是個愛書人吧?」賴安德提出疑問。「有沒有查到他在行李寄放處究竟在找什麼?」
艾莉夏拋出了一個毫不在乎的眼神。賴安德微笑以對。
「有一天妳會談戀愛。」
「這案件始終疑點重重。」席爾巴德拉打斷她。「但這並不表示您或我們就可以質疑部長的言論。」
「我比妳更討厭這種職務上的干涉,艾莉夏。這就擺明了他們不信任別人,不信任妳,也不信任我。看在我的份上,妳要圓融一點,別嚇到人家了。」
「其中一個叫做達尼.森貝雷,老闆的兒子。另外一個叫費爾明.羅梅洛.托勒斯,這人的戶籍資料不太對勁,文件似乎有竄改跡象。可能是偽造身分證之類的。」
他向賴安德伸手一握,對艾莉夏卻連正眼都不看一下,立刻踩著堅定的步伐離開。
「誠如我剛剛所說,起初他不以為意,不過他也承認,或許一開始就該報警。當時他告訴我們,信件內容模糊費解,他根本不知道對方要表達什麼。」
「對。我們已查證過沙卡多的個人資料。他一九三九年入獄時,瓦士才剛受命擔任典獄長不久。部長提過,他大概還記得這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傢伙,因此,他也贊同警方的推論,認為恐嚇信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所寄。」
「本事他是有的,這個妳大可放心。只是,他的忠誠度以及他對佛朗哥政權的信任度,倒是一再被質疑。」
「這也是原因之一。」
「毫無線索。」
賴安德的臉龐再現笑容,那張溫暖親切的笑臉展現了十足的誠意,足以讓人寬恕他。他伸手輕放在艾莉夏的手背上,然後緊握著她的手。
「人家為什麼要付錢給我們?」
「就這麼簡單。我說話算話。」
賴安德看著資深警界高官,並做出禮讓發言的表情。席爾巴德拉清清喉嚨,神情嚴肅。
「妳的身體裡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艾莉夏。妳不曾有過十七歲。」
「妳會寫我們的故事嗎?」
「昨天。」
「不行。」
「他是什麼時候出獄的?」
「什麼時候?」
席爾巴德拉低下頭來,久久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
席爾巴德拉點點頭,一邊觀望著艾莉夏,面露難色。
「就當是給我最後一個人情吧!以後,妳愛怎麼樣都可以。」
「您接下來就跟班嘉實共事,他是我手底下的人。」
「我剛剛說了,信中的訊息模糊難懂,所指的很有可能是僅有瓦士和寫信者之間知道的事,只是,部長始終堅稱他也完全無法理解信中內容。或許是哪個神經病的惡作劇吧!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迷宮?」
「什麼?」
「我並沒有怨恨您。」
「我入行的時候才十七歲,而且,也不是因為興趣……」
「很久以前,我還在巴塞隆納的時期,確實有過這個榮幸,雖然時間很短。他是個了不起的人,能夠確切展現知識分子應有的價值觀和深度。」
「瓦士部長嗎?」艾莉夏問。
「部長離家前,是否留下字條,或有任何徵兆顯示他可能會去哪裡?」
「所有資料都在這個檔案夾裡。隨時向我報告最新進展。」
「根本完全沒看!」席爾巴德拉嚴詞回應。「這位小姐,我懷疑您根本不知道毛利修.瓦士這號人物,我國的教育部部長,雖然他本人喜歡自稱文化部部長。容我在此說明,從一九五六年十一月起,距離今日超過三年的時間,他基本上已經在公眾面前完全消失,也幾乎沒在任何官方活動露面。」
「瓦士為何要做這樣的事?」賴安德趕緊提問以化解尷尬。
「看世界。」艾莉夏低聲說。
「無從查證。」
賴安德臉上的笑容頓時冷卻,一如桌上的咖啡。
「我也這麼想,不過,因為他毫無音訊,我們只能做各種臆測。在這種不確定狀況之下,我們若要向人家收費,實在說不過去。」
艾莉夏遲疑半晌,終究還是把手伸了出去。他把她的手挪到唇邊,輕吻了一下。
「如果要我老實說的話,賴安德,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的看法了。但毫無疑問的是,我們若無法在短期內找到毫髮無傷的瓦士部長,安達一定會開砲,然後讓您的老朋友昂大牙介入此案。這是您和我都不樂見的。」
「這個案子結束之後,我會很想念妳。」賴安德說。「妳也會想念我的,只是現在妳不會這麼認為。妳和我組成了一支優秀的團隊。」
艾莉夏與賴安德同時點頭回應。
「協助我解決最後這件案子,我保證,結束之後,妳就可以走了。從此永遠消失。」
「老兄,我們可以怎麼幫他呢?」賴安德問道。
「那我是去做什麼的?給大家發糖果嗎?」
「妳知道我的意思。還有,我們不是和警方比賽辦案,也沒有這個意圖。他們自有一套查案的方法和程序。」
「為什麼沒告訴那個部長,我早在兩個禮拜前就辭職不幹了?」
「當然。回到沙卡多被釋放這件事,部長預料中的情況發生了嗎?」艾莉夏問。
「可別期望我能改造他。」
「不無可能。沙卡多擁有每月會客一次的權利。但不管怎麼說,這種做法毫無意義。反正就以正常的方式把信寄出去,輕而易舉,何必冒這個風險?萬一獄方審查沒過,信件還會被攔下。」席爾巴德拉說。
「妳現在服用的劑量是多少?」
席爾巴德拉頻頻點頭。
「我只是不想讓妳難堪,艾莉夏。容我再次提醒,我們這一行不是賭場俱樂部,愛來就來,不想幹了,遞個辭呈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這件事我們談過很多次了,老實說,妳的態度讓我傷透了心。一來是因為我對妳的了解,比妳對自己的認識還要深,二來是因為我對妳向來賞識有加,還特地准妳休假好幾週休養生息,順便思考自己的將來。妳很累,我知道。我也很累。有時我們接的案子妳不喜歡,我了解。其實我也不喜歡。但那是工作,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這些都是妳剛入行就知道的。」
「為什麼部長之前沒有知會警方他收到匿名恐嚇信一事?」艾莉夏追問。
「有沒有可能在沙卡多前往車站之前,他們已經先在書店對他下了毒?」賴安德問。
「我們如何能夠確定,部長一開始並不知道恐嚇信是誰寄的?為什麼?」艾莉夏再度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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