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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什麼?」
「什麼?」
布蒙放下槍。
「那不是我的風格。」
「我有得選嗎?」
布蒙慢慢靠上前,試圖找到一個可以採取行動的角度。「我很難過,羅蘭,我很難過妳碰上的這些事。」
「不過我本來會跟別人不一樣。有個男人愛我。我們一起私奔,他找了一份工作又丟了工作,之後就開始把我揍得半死。你無法想像有多慘。以前他也打過我一兩次,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但那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那樣。我長大的地方,每個女人都會挨揍,所以我沒當一回事。但男人可以一下子變一個人,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知道我結過婚吧?」
最先說史都華.葛林可能還活著的人,不就是羅蘭(儘管如今他們很肯定史都華已經喪命)?
布蒙停住。
「哦?」
布蒙說:「不要。」
布蒙點點頭,不確定自己還能怎麼做。
「那麼這是證明你不是說謊的大好機會。」此刻她眼眶噙淚。「答應我你不會丟下我。答應我你會陪在我身邊。」
「我高中畢業就嫁人了。我就不拿小時候跟酒鬼老爸住在小鎮的往事煩你了。還不就是老掉牙的故事,我們在街上看過太多那種故事最後的下場,是吧?」
「怎麼做?」
「大概沒有吧,畢竟我手上有槍。不過我累了,布蒙。這一路走來都很順利,但就要抵達終點了。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聽我說,就這樣。讓我從頭說起,或許你聽了就會知道我打算怎麼做,好嗎?」
她本來就想不透,為什麼有人看見史都華.葛林會讓雷如此驚訝,現在她懂了。雷早就知道史都華死了。他還做了那麼大的犧牲,那犧牲實在太大,後來甚至成為一個不可告人的祕密,不斷啃噬他、折磨他、困擾他,說不和-圖-書定還多少讓他喪失了理智。或許有人能夠抱著這樣的祕密過活,繼續過日子。但雷太敏感,沒辦法假裝沒事,再加上深愛的女人遺棄了他,他再也看不到那個女人——他做了那麼大的犧牲所拯救的女人,一直下落不明,直到十七年後。
「對。還有因為我喜歡。他們需要被殺,而我需要殺人。」
他看著她,一臉疑惑。
「她殺了對她施暴的丈夫。」
離開偵訊室之前,梅根對雷說的最後一件事是,她會竭盡所能讓他重獲自由。她是認真的。這是她欠他的。她會幫助他,然後無論是對是錯,她都會從他生命中徹底消失。
「就這樣?妳打算自首?」
布蒙只是看著她。「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羅蘭。」
「總之,我們略過幾個月,直接跳到麻蒂瓜狂歡節那一晚。我親愛的老公喝得爛醉,操起鐵撬修理我,而我就殺了他,就這樣。你知道嗎,布蒙?」
「是啊,這是個傷心的故事,對吧?」她舉起槍,語調頓時改變。「別自作聰明,布蒙。我的目的是讓地上這個傢伙成為最後一個死在我手裡的人,不是你。」
梅根快步走過去,到了大廳時,只見大衛抬起頭,一臉驚訝的表情。梅根感到由衷的愛意充滿心田。她衝過去,倒進他的懷裡。
「拜託你,布蒙。」她手上的槍更用力往前推。「這一晚已經夠多事了。把槍放下。」
「現在打電話給你的調度員,跟他們說狀況解除,你不需要支援。」
「剛好相反。後悔的相反是什麼?」想到答案那一刻,羅蘭把手指一彈。「心滿意足。那就是我的感覺。後來我搬去市區,在La Creme找到工作,每年的麻蒂瓜狂歡節,我都會幫助其他女孩重獲自由,藉此慶祝我得到的自和圖書由。其餘的部分你都知道了。」
古德堡站在艾琳的身後指著電腦螢幕。「那是羅蘭,La Creme的女酒保。這案子是怎麼回事?」
羅蘭的頭髮落在臉上,她用一根平指撥開。「猜猜看後來我怎麼了?來嘛,你是個聰明的像伙。這種故事通常會怎麼發展?」
「等什麼?」
「很好,因為那樣就太遜了。不過別擔心,很快就會明朗了。」
「什麼?」她低頭看槍管。「你以為我要舉槍自盡?你真可愛,布蒙,不過你猜錯了,這不是我的計畫。」
「你前妻是嗎?一定是個聰明的女人,真有一套。」
「什麼?」
「裁定是自衛殺人,清楚明瞭。」
擴音器又響起:「羅蘭.格里斯,我們是警察……」
「因為他們罪有應得。」
「布蒙警探在哪裡?」
「那麼妳現在打算怎麼做?」
房間裡的溫度一下掉了好幾度。
「我的天啊……是妳?」
「對,」她說。
走出房間之後,她問的第一件事是:「我先生呢?」
羅蘭往窗戶示意。「我們的時間到了。」
擴音器響起:「羅蘭.格里斯在嗎?我們是警察。」
「妳在說什麼?我是來幫妳的,羅蘭。」
她衝回去找安吉歐尼探員。
「我都計畫好了,」她對他說。「這裡就是終點。昨天我跟你說了,我活不久了,我不想把最後的日子用來逃亡。」
「別擔心,布蒙,我不會殺了你,然後再去找她下手。」羅蘭斜嘴對他笑,然後盯著手槍,彷彿是槍突然出現在她手中。「我不知道想像過多少次這一切會怎麼結束,但拿槍指著你、對你解釋……」她搖搖頭。「這一切實在……該怎麼說……好無趣。你打算拖延時問,指望有人來救你嗎?」
布蒙以為她沒要他回答,但羅蘭和_圖_書停了下來,手中仍握著槍。「的確,」他說。
「為什麼,羅蘭?」
她的視線飄向房門又飄回他身上。「記得你說過,我死的時候你會陪在我身邊?」
「拷問我,逼我說出卡爾頓的下落。不過很有趣,他是那種很會揍人卻挨不了揍的男人。很多男人都這個德性。」
羅蘭嘆了一聲。「咱們時間不多了,布蒙。其他答案我想得等一等了。」
「知道。」
羅蘭說:「把槍放下。」
警車的警報聲劃破早晨的寧靜空氣。
他默默無語。
「就算這樣也不能替妳脫罪。」
羅蘭看起來很真誠。她在等他回答,因此他說:「好。」
「答對了。剛懷孕的前幾個月,天下太平。我想專家都說錯了,寶寶真的可以改善婚姻。然後有一天晚上,我未來孩子的爸抱怨牛排太硬太難咬,他氣炸了,我說了一些蠢話,他一氣之下踢了我的肚子,我倒在地上,他狠狠喘我,寶寶就沒了。」
羅蘭把槍遞給他並舉起雙手。「逮捕時間。」
到頭來,就是這麼簡單。
說自己知道梅根這十七年來人在哪裡的人,不就是羅蘭(儘管根本不可能)?
「他在左邊的大廳。」
「妳有什麼計畫?」布蒙攤攤手。「妳打算在警察逮捕妳之前,再享受一次殺人的快|感?」
布蒙看著她。她跟他目光交會,然後點點頭,彷彿在鼓勵他看清楚擺在眼前的事實。
「妳懷孕了,」布蒙說。
「我的計畫。而且我要照我的方式說出來。聽我說。如果你對我曾經有過一點感覺,那麼就稍微打開心胸,可以嗎?」
布蒙盯著地板上的男屍,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後悔?」
「把他們想成夢遊的人,我敢打賭,這種人有成千上萬個。很多人是天生的殺手、連續殺人犯或這https://m.hetubook.com.com一類的貨色,只是他們自己還不知道。我是說,如果你從沒做過,又怎麼知道自己是?我就不知道,直到殺了我親愛的老公,那就像打開了防洪閘門,感覺棒透了。不只因為他活該,還有這種行為本身。」
「動手吧,我好了。」
布蒙沒說話。
「什麼事會明朗?」
「答對了。一年一個,每年都在麻蒂瓜狂歡節當天,但我沒想到會有人發現這個模式。他們大部分都是沒人在乎的人渣,失蹤了也不會有人去報警。你發現麻蒂瓜狂歡節這個關聯,讓我非常佩服。」
「對,親愛的,就是這樣。」她又斜嘴對他微笑。
布蒙乖乖照辦,心裡仍然震驚不已。他指著地上的屍體:「那是誰?」
「生活開始在我丈夫身上撒尿,好像他是夜總會裡唯一的小便池。結果我的小白臉怎麼反應?他把這世上唯一還關心他的人揍個半死。很諷刺,不覺得嗎?」
她沒回答。布蒙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她到底要做什麼。就算有警車團團圍住她的住處,也無法知道她想什麼。布蒙低頭瞥了死屍一眼。
「是我的搭檔發現的。」
布蒙點點頭:「記得,當然會。」
梅根的心彷彿被人千刀萬剮。
當她依偎在丈夫懷裡,一顆心才放下來,腦袋才得以思考那天晚上她究竟怎麼會步上那條小徑。代雷傳達留言給她、要她到廢墟會合的人,不就是羅蘭?
「布蒙跑到哪裡去了?」古德堡厲聲說。「要讓他知道這件事。」
「你沒在聽我說話嗎?」
「我不懂妳怎麼會決定藉由變成一名連續殺人犯,來慶祝自己獲得的自由和心滿意足?」
「戴爾.弗里雇用和*圖*書的人。」
「啊,布蒙,」羅蘭對他微笑,這笑容再次令他心碎,「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八百萬年也不會。」
羅蘭格格發笑。「連續殺人犯,唔,聽起來好……不知道耶……好像人魔什麼的。不過你說得對。我可以告訴你,我殺的每個男人都罪有應得。那些人把店裡的女孩打個半死,毀了她們的人生,這些男人全都是人渣。沒錯,那是部分的原因。我還可以告訴你,殺了那些廢物,那些女孩就能得到第二次機會。沒人會想念他們,有幾個人的老婆甚至求你們別找到她們的老公,不是嗎?」
「不知道。好像說要去一家叫La Creme的夜總會?」
「那個變態踹我踹得太狠,甚至弄破了我的子宮。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布蒙?需要我告訴你嗎?孩子沒了,永遠不會有了。」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她眨眨眼甩開淚水,像在對自己生氣。「我想要小孩。我看起來不像那樣的女人,現在的我甚至像是個能夠把握命運、創造機會的女人。但在過去,我的夢想就是生兩個孩子,有一片小後院。可悲吧?我不求住豪宅,只想要丈夫、孩子,還有一個可以稱為家的地方,你知道嗎?」
「是不能,或許吧?這麼說當然是在為我自己辯解。人類會殺無辜的動物對吧?這些傢伙比動物還不如。我有我的發洩方式。但你說的對,這不是真正的理由。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布蒙。你或許會覺得匪夷所思,或許會理解。剛剛你說我是連續殺人犯,但我的理論是……聽起來可能很怪……」她的聲音變成耳語,「世上有很多我們這樣的人。」
「妳殺了所有人?」
「那是我做過最棒的一件事。我自由了,而且很快樂。」
「不盡然。」
她轉了轉扣在手指上的手槍,把槍管指向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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