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求我的藝術大師弟兄們原諒屋內的凌亂,因為他們來得太突然,我們沒能事先準備。我告訴他們實在很抱歉,不能招待他們芬芳的咖啡或香甜的橘子,因為我的妻子還在內室熟睡。我這麼說的目的是警告他們,就算在這裡找不到想要的東西,也別想闖入內室搜尋,不然我絕對會讓他們傷亡慘重。他們翻箱倒櫃,搜遍各種帆布、抽繩袋、印度絲綢和細棉布薄腰帶、波斯印花布和土耳其掛袍,掀起每一塊地毯和坐墊,翻開每一本裝訂的書冊,以及我為各種手抄本繪製的零散圖畫。
我所說的話,圓胖的蝴蝶和陰鬱的布拉克(他像個鬼似的)到底聽進多少?他們自顧自地搜索我的財產,興高采烈地翻開每一個蓋子,甚至連每一塊石頭都掀起來找。當他們在胡桃木雕紋箱裡發現我的長靴、盔甲和成套戰士裝備時,蝴蝶的幼稚臉孔上綻放一抹妒嫉的表情。於是,我再次向他們重複大家早已熟知的事實。我是第一位跟隨軍隊參與戰役的穆斯林插畫家,也是第一位細密畫家,能將仔細觀察到的戰場實景描繪於各勝利《編年史》中——大砲發射、敵軍城堡的高塔、異教士兵的制服顏色、遍地橫陳的屍體、沿著河岸堆積如山的頭顱,以及精裝騎兵隊的井然秩序與衝鋒陷陣。
我提高音量說,我很遺憾有些人想破壞蘇丹殿下和故恩尼須帖的偉大巨著。奧斯曼大師待我們如父,他是每個人景仰的大師,我們的一切成就都來自他的教導!然而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奧斯曼大師試圖隱瞞橄欖就是卑鄙凶手的調查結果。我說,橄欖既然不在家,想必一定躲在斐納門附近一間廢棄的卡連德里苦行僧修院。蘇丹殿下的祖父在位時,關閉了這間苦行僧修院,不是因為它窩藏道德墮落的行徑,而是長年來與波斯之間無休無止的爭戰;而且,我又補充,有一陣子橄欖甚至誇口說他負責看守這座廢棄的苦行僧修院。如果他們不相信我,懷疑我的話中暗藏詭計,反正,匕首在他們手裡,屆時到了那裡我任憑處置。
走進苦行僧修院的庭院,迎接我們的是一排高傲的柏樹,安詳平靜,無視於驟雨和爛草的臭味。我的目光滑上苦行僧修院牆壁上的木板縫隙,之後,再移向一扇小窗的百葉窗。透過屋內一盞油燈的光芒,我看見一個男人陰森的影子正在進行拜禱——或者也許,為了我們的緣故,正在假裝拜禱。
蝴蝶要我穿上盔甲給他看。我立刻大方脫下罩衫、黑兔毛滾邊襯衣、長褲與內衣。藉由火爐的光線,他們凝神看著我,讓我很高興。我套上乾淨的長內衣,穿上冬天穿在盔甲裡的紅細棉布厚襯衣、毛線襪、黃色皮長靴,最後在靴子外套上綁腿。我把護胸甲從箱子裡拿出來,欣喜地穿上,和-圖-書然後轉身背向蝴蝶,用命令僮僕的語氣指示他綁緊盔甲的繫帶,並為我裝上護肩。我繼續套上護臂、手套、駱駝毛編劍帶,最後再戴上為慶典儀式準備的黃金鑲飾頭盔。穿戴完成後,我驕傲地宣布,從今以後戰爭場景再也不是過去的畫法。「再也不能允許像從前那樣,描繪互相對峙的騎兵隊時,將兩方畫得整齊一致,就好像拿同一塊圖樣,先描出我方的軍隊,然後翻到另一邊去描出敵軍的兵馬。」我說:「從今天起,鄂圖曼工匠坊中創作的戰爭場景,將會如同我親眼目睹並親筆繪畫的模樣:軍隊、馬匹、武裝士兵和浴血屍首的混亂場面!」
蝴蝶又妒又羨說:「畫家不是畫自己看見的,而是畫阿拉所見的景象。」
我們在沉窒的黑暗中遇到一輛牛車,上面載著幾袋麵粉,正朝城牆的方向駛去。我們給車夫兩枚銀幣,請他載我們一程。布拉克身上帶著圖畫,小心地坐下。我仰身躺下,望著低矮的雲層映著火光,微微泛紅。這時,兩滴雨水落在我的頭盔上。
可憐的蝴蝶不發一言。無論他多麼有才華、有自信或受到青睞,就像所有雖然互相厭惡嫉妒但仍結黨共謀的插畫家一樣,深怕被眾人孤立,也恐懼下地獄。
乍看之下,他們顯然已認定我是凶手,因此到這裡找尋證據。不過,依我看,這並不是他們來訪的唯一理由。孤獨和絕望驅使他們前來敲響我的大門。當我開門時,蝴蝶用以指向我的匕首在他的手裡微微顫抖。他們不僅驚惶失措,擔憂他們絞盡腦汁仍找不出身分的下賤凶手,可能會在黑暗中圍堵他們,像個老朋友微笑著,揮刀割斷他們的喉嚨,更輾轉難眠,害怕奧斯曼大師可能與蘇丹殿下及財務總督共謀,把他們交付給酷刑手。更別提滿街遊蕩的艾祖隆暴徒們,擾得他們心神不寧。簡言之,他們渴求我的友誼。只不過奧斯曼大師在他們心中植入了相反的想法。我的當前任務,便是誠懇地向他們指出奧斯曼大師搞錯了,畢竟這正是他們內心深處的期望。
直截了當宣布偉大的大師年老昏瞶弄錯了,必然會激起蝴蝶的敵意。這位俊美的彩繪師仍不停用匕首敲擊我的鎧甲,我望進他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睫毛撲拍搧動得像蝴蝶展翅。從他的眼裡,我依然看得見他對大師的愛情的黯淡火光;曾經,他是大師最寵愛的學徒。我年輕的時候,這兩個人,大師與學徒之間的親密關係,常受到嫉妒人士奚落。然而他們毫不在乎,在眾人面前意味深長地凝視對方,甚至彼此撫觸。後來,奧斯曼大師偶爾不知含蓄地公開稱讚蝴蝶,說他擁有最活潑的蘆稈筆及最成熟的彩繪筆。這項宣言——的確是實話——後來在眼紅的細密畫家之間成為數不盡和-圖-書雙關語的來源,他們用蘆稈筆、毛筆、墨水瓶和筆盒編造出各種下流的象徵、低賤的指涉和淫穢的暗喻。基於這個原因,不只是我才感覺到奧斯曼大師希望蝴蝶繼承他擔任工匠坊的領導人。從他對別人批評我好鬥、剛愎、固執的態度,很早以前我就明瞭偉大的大師內心深處暗藏此種想法。他認為,確實也合情合理,比起橄欖和蝴蝶,我對歐洲的技法由衷嚮往,而且始終抗拒不了蘇丹殿下對創新的渴望,不時讚嘆:「偉大的前輩大師絕對不會這麼畫。」
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我們來到一個深夜裡似乎荒無人煙的區域。我們沿路搜尋廢棄的苦行僧修院,吵醒了周圍每一條狗。雖然看見許多石造房舍亮起燈火,想必是聽見我們的騷動,然而一直敲到第四扇門,才有人開門回應。一個頭戴小圓帽的男人,透過手裡的油燈火光,目瞪口呆地望著我們,彷彿見了鬼。他甚至不肯朝雨勢漸大的屋外多探出一點,就這樣縮在門裡指示我們廢棄苦行僧修院的方向——愉快地補充說,到了那裡之後,我們別想從邪靈、惡魔和鬼魂的糾纏下全身而退。
他們問我,我怎麼解釋說書人每晚掛在身後、他們從橄欖兄弟的屋子裡搜出來的圖畫。我告訴他們,沒什麼好解釋的,因為咖啡館老闆,就和橄欖一樣,是一個乞討、偷竊、粗野的卡連德里苦行僧無賴。頭腦簡單的高雅.埃芬迪聽了教長.埃芬迪的講道,尤其是每星期五的地獄烈火懲罰篇之後,嚇得六神無主,一定曾向艾祖隆信徒批評他們在咖啡館的所作所為。或者甚至更有可能的,當高雅警告他們停止惹麻煩時,脾氣同樣火爆的咖啡館老闆和橄欖,便共謀做掉這位倒楣的鍍金師。高雅被謀殺點燃了艾祖隆教徒的怒火,而或許因為高雅.埃芬迪曾向他們提及恩尼須帖的書,因此他們視恩尼須帖為凶殺的主謀,把他給殺了。接著,為了徹底報仇,他們對咖啡館發動攻擊。
我告訴他們,狗是我畫的。我們向說書人解釋牠的故事。我說「死亡」必定是出於溫柔的蝴蝶之手,此時拿匕首架住我脖子的那隻手,油燈的光芒在死亡的圖畫上愉快地搖曳。我記得橄欖興致勃勃地描繪「撒旦」,不過故事內容完全是往生的說書人自己編的。「樹」一開始是我畫的,但樹葉則是由當天咖啡館中的眾人共同合作完成,故事也是大家一起想的。「紅」的情況也一樣:有一張紙被潑到幾滴紅墨水,小氣的說書人問我們能不能藉此發揮。我們朝紙上多灑了幾滴紅墨水,接著各自在一角勾勒某樣紅色的物品,再輪流告訴說書人自己的圖畫有何故事,讓他能講述給大家聽。眼前這匹精美的馬是橄欖所畫——他的才華教人讚嘆——而我猜這位憂和-圖-書鬱的女子必定是蝴蝶的作品。就在這個時候,蝴蝶放下抵住我喉嚨的匕首,向布拉克說,確實,女人是他畫的,現在他記起來了。市場裡的金幣是眾人的共同創作;而兩位苦行僧人,則是橄欖的畫作,畢竟他終究是卡連德里的後代。卡連德里教派的基本精神,在於雞|奸小男孩、乞討,以及他們的長老:克曼的伊哈烏德.迪尼。兩百五十年前,這位長老寫下教派的聖書,以詩文闡明他在美麗的臉孔中見證了真主的完美。
「波斯軍隊與圖蘭軍隊全副武裝,蓄勢待發,列隊在哈瑪蘭山腳下對峙。兩天下來,一位神祕的波斯將領殺死了兩位偉大的圖蘭戰士;到了第三天,圖蘭軍隊派遣急智多謀的珊吉爾深入沙場探聽這位波斯將領的身分。」我說:「珊吉爾向神祕的戰士挑戰,他接受了。雙方的軍隊屏息觀戰,午後的烈陽照得他們的鎧甲閃閃發亮。兩位戰士的戰馬向前疾馳衝撞,風馳電掣,金屬鏗鏘,四濺的星火燒得馬匹的毛皮冒出陣陣白煙。這是一場冗長的決鬥。圖蘭戰士拉弓射箭;波斯戰士神乎其技地駕馭馬匹、揮舞長劍。最後,神祕的波斯人抓住圖蘭人坐騎的尾巴,把他摔下馬來。接著他追上企圖逃跑的珊吉爾,從後面一把抓住他的盔甲,然後勒住他的脖子。不得不接受自己戰敗的圖蘭人,仍然渴望知道這位神祕戰士究竟是何方神聖,絕望中,他吐出眾人心中多日來的疑問:『你是誰?』『對你而言,神祕的戰士回答:「我的名字是死亡。」』告訴我,我親愛的朋友,他是誰?」
蝴蝶又舉起匕首狠狠重擊了兩下,若是一般的鎧甲早已承受不住。他轉向被我的話說服的布拉克,孩子氣地朝他大叫幾聲。我一個箭步跨到他身後,伸出盔甲包覆的手臂勒住蝴蝶的脖子,把他拖向我。我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往後扳,逼他鬆手放掉匕首。我們並不算真的肉搏,但也不只是打鬧而已。我回想起《君王之書》中,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類似場景。
蝴蝶始終沒有停止敲打我,一開始像個好奇的孩子,想確定我的鎧甲是真的還是假的;接下來,像個朋友測試它夠不夠堅固;到最後,則彷彿一個懷恨在心的妒忌仇敵,想狠狠傷害我。事實,他明白我的才華高於他;甚至,他大概也察覺到奧斯曼大師知道這一點。天賦才華的蝴蝶是卓越的畫師,他的嫉妒令我頗感驕傲:不同於他,我的成就來自於揮灑自己的「蘆稈筆」,而非握緊師父的。我相信他不得不承認我的優越。
我親吻他的脖子。「我們全都背叛了奧斯曼大師。」我說:「在他懲罰我們之前,我們必須找到橄欖,揪出我們之中的毒瘤,彼此合作洗刷我們的污名,如此一來才有力量抵禦那些破壞藝術的永恆敵人和圖書,對抗那些亟欲把我們送入酷刑地獄的惡人。或許,等我們抵達橄欖的廢棄苦行僧修院後,會發現那個殘酷的凶手甚至不是我們之中的人。」
「當然,阿拉看見我們所見,但是祂的觀察角度不同於我們。」蝴蝶一副責備我的樣子說:「我們迷惑中觀察到的混亂戰場,在祂全知全能的眼中則是兩隊整齊畫一的對峙軍隊。」
「沒錯,」我說:「不過,我們所見的一切,崇高的阿拉一定全看到了。」
我裝出好像很害怕他們的模樣,但老實說,我享受其中的樂趣。一位藝術家的技能取決於他是否能夠留心注意眼前之美,嚴肅記下最微小的細節,並且同時往後退一步,把自己從庸庸碌碌的世界抽離,彷彿望著鏡子般,自遠處冷眼笑看凡間的世界。
「鼎鼎大名的魯斯坦。」蝴蝶天真開朗地回答。
自然,我有話可以反駁。我想說:「我們的責任是信仰阿拉,只描繪出祂向我們揭露的事物,而非祂隱藏的景象。」但我保持緘默。我之所以沉默不語,不是因為擔心蝴蝶指控我模仿歐洲人,也不是他不斷用匕首一端敲打我的頭盔和背部,顯然在測試我的盔甲。我之所以不回嘴,是心裡盤算著,只有忍住自己,贏取布拉克和這媚眼驢蛋的信賴,我們才有機會逃離橄欖的陰謀。
前往斐納門的路上,一股詭異的綠黃光芒籠罩著我們,但它並不是月光。柏樹、圓頂、石牆、木屋及大火肆虐後的土地,浸淫在這片光芒下,使得古老、一成不變的伊斯坦堡夜景彌漫一股陌生的氛圍,像是置身敵人的碉堡。爬上山坡的時候,我們看見在遠處,巴耶塞特清真寺再過去的某個地方,一把火正在燃燒。
我明白我能夠與布拉克並肩合作,因為我們熱切的新郎一定極想完成他已故恩尼須帖的書,一方面為了贏得美麗莎庫兒的芳心,向她證明自己可以取代她父親的地位;另一方面,無庸置疑地,是為了撿最現成的便宜來討好蘇丹殿下。
因此,我突如其來地切入話題,讚嘆恩尼須帖的書真是一本舉世無雙的神妙奇蹟。等這本經典大作依循蘇丹殿下的命令與故恩尼須帖.埃芬迪的旨意完成後,全世界將震懾於鄂圖曼蘇丹的力量與財富,以及他手下細密畫師們的天賦、典雅與才能。這本書不僅會使他們懼怕我們、我們的力量與我們的冷酷,更會讓他們感到意亂神迷,看見我們會哭也會笑、我們向法蘭克畫師偷學技巧、我們使用最鮮麗的色彩、注意最瑣碎的細節。最後,他們將在恐懼中省悟一項只有最智慧的君主才明白的道理:我們不僅處於眼前的畫中世界,也與歷代前輩大師同在。
接著,在他們的詢問下,我向他們描述掛圖說故事的起源。遊走於城市街巷的說書人,願他的靈魂在天堂安息,抵
和*圖*書達這間咖啡館展開表演工作的第二天,有一位細密畫家可能受了咖啡影響,在牆上掛起一幅畫自娛娛人。伶牙俐齒的說書人注意到牆上的畫,開玩笑地表演了一場獨腳戲,假裝自己是圖畫中的狗在說話,結果大受歡迎。從此以後,每天晚上,他都會扮演細密畫師筆下的一個角色,講述他們偷偷告訴他的各種詼諧故事。由於藝術家們終日活在艾祖隆傳道士的怒火恐嚇之下,說書人對傳道士的譏嘲謾罵很快就引起眾人的共鳴與喜愛,也為咖啡館招來了更多顧客,埃迪尼來的老闆當然更加鼓勵他的表演。
因此,我回答他們的問題,是的,艾祖隆教徒發動突擊時,咖啡館一如平常夜晚,聚集了四十多人,除了我之外,還包括橄欖、描邊師奈席爾、書法家雅默、兩位年輕的插畫助手,以及最近與他們形影不離的幾位年輕書法家、美貌無雙的學徒拉米,其他幾個俊秀的見習生,還有六、七個閒雜人等,一些詩人、酒鬼、吸大麻煙的和苦行僧之類的人,他們巧語哄騙咖啡館老闆讓他們加入這群歡樂而機智的團體。我描述當時的情況,攻擊一開始,屋內馬上陷入混亂,應咖啡館老闆邀集前來享受低級娛樂的觀眾們倉皇奔逃,沒有半個人想到要留下來保護屋裡的物品或打扮成女人的可憐老說書人。我哀悼這場浩劫嗎?「是的!我,畫家穆斯塔法,又名『鸛鳥』,畢生投入彩繪藝術,非常享受每天晚上與我的藝術家弟兄們坐在一起聊天、說笑、瞎扯、互相恭維、吟詩誦詞、妙語雙關。」我坦白自首,直視著愚鈍的蝴蝶的眼睛,一股強烈的羨嫉籠罩住這位身形圓潤、清澈大眼的男孩。我們的蝴蝶,有著孩子般的美麗雙眼,打從學徒時開始,就是清秀敏感的絕色。
蝴蝶和布拉克三更半夜抵達我家。他們把圖畫攤開在我面前的地板上,要求我告訴他們誰畫了哪張圖。我想起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猜頭巾」遊戲:先畫出各式各樣不同人的頭飾,有教長的、騎兵的、法官的、劊子手的、財務總督和祕書的;接著,在另外一疊紙的背面寫上對應的稱呼,遊戲的內容就是要把它們湊成正確的一對。
一旦明白在這裡找不到想找的東西後,他們才告訴我究竟在搜尋什麼。卑鄙的凶手帶著一幅畫潛逃……我說他們為了相同的原因已經搜過我家。既然遍尋不著,想必聰明的凶手把畫藏在某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我想到橄欖)。然而,他們真的有注意我的話嗎?布拉克解釋裂鼻馬事件,說明蘇丹殿下給奧斯曼大師三天的時間,眼看期限將屆。我進一步詢問他馬的裂鼻有何重要性,布拉克直視我的眼睛,告訴我奧斯曼大師分析過這個線索後,推斷出它們是橄欖所畫,不過他更懷疑我,因為他深知我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