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裡將會有一隻貓。就好像房子過大,必然就會有更多人搬進來居住一樣,某些地方一看就知道適合養貓。但有好一陣子,不管是什麼樣的貓到我家附近嗅來嗅去,打量這裡的環境時,我總是立刻把牠們趕走。
她那時漂亮得不得了,完美得找不出任何缺點;甚至比我在多年前曾發誓說,絕對沒有任何貓能比得上的那隻貓咪,還要再美上幾分。但話說回來,她終究還是比不上那隻貓;因為那隻貓的個性非常好,她聰明機智、高貴文雅、溫暖友善而又優雅迷人——所以她就像童話故事和老太太們所說的一樣,早已註定會紅顏薄命。
H和S在星期天過來吃午餐,我們大家一起坐在後陽台上,靜觀自然所做出的選擇。我們完全無從參與。而我們的貓咪,也同樣無法自己做決定。
那時我們替那隻醜貓取了個名字,叫梅菲斯特(浮士德傳說中的魔鬼)。(聽說他在自己家是叫做比利)。我們家的貓咪有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暱稱,但卻沒有一個固定的名字。梅麗莎和芙蘭妮;瑪麗蓮和莎芙;瑟絲和愛雅莎,還有蘇賽特。但在我們和她說話,滿懷愛意地讚美她時,最能激起她反應,使她喵喵輕叫、低聲打呼嚕、發出撒嬌喉音的稱呼,卻是一些把每個音節都拖得長長的形容詞——好漂——奧——漂好香——昂——香的乖咪|咪唷。
第二天又回復寒冷的冬季;花園裡變得又濕又冷;灰咪|咪又重新恢復她平常那副挑剔傲慢的模樣。老國王在英倫的迷濛細雨中,躺在花園牆上靜靜等待,而他仍然是打敗群貓的勝利者。
這隻小貓只有六週大。她真的是非常迷人,精緻美麗得簡直就像是從童話中走出的夢幻貓咪。她的臉型、耳朵、尾巴,和優雅的身體線條,都帶有明顯的暹邏貓特徵。她的背部是虎斑花紋:從上方或是背面看過去,她是一隻灰色和奶油色相間的漂亮虎斑小貓。但她的胸口和肚子,卻是一種霧霧的暗金色,也就是暹羅貓特有的奶油色,脖子兩側有些短短的黑色斑紋。她的臉上有著黑色的線條——眼睛周圍的漂亮黑環,臉頰上的漂亮黑斑,而在她那小奶油色鼻子的粉紅鼻頭周圍,同樣也鑲了一圈黑線。她豎起兩條纖細的前腿端坐不動,看起來真是一隻充滿異國風情的美麗野獸。這個小東西坐在一張黃色地毯中央,被五名崇拜者包圍,卻顯得一點兒也不怕生。然後她開始緩緩巡視整個樓層,仔細檢查過每一個角落,最後跳到我的床上,鑽到被單底下,顯然是開始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了。
在這段時間,H和S前來探望他們以前的寵物。S不禁連聲感嘆,我們的公主竟然不能自己選擇愛侶,那實在是太恐怖,太不公平了;但H卻表示,這本來就是萬古不變的定律:公主必須跟國王匹配,就算他又老又醜也是一樣。你看他多高貴氣派啊,H說;你看他多風度翩翩啊;而且憑他那熬過漫長寒冬的高貴情操,讓他贏得這隻年輕美麗的母貓,也可以算是理所當然。
我們這裡的房子大多是倫敦商會(L.C.C.)的
www.hetubook.com.com財產,而在寒冬入侵的第一個禮拜,這兒的水管破裂結冰,大家全都沒水可用。管線整個被凍住沒人處理。政府當局開放街角的一條總管供水,而接下來好幾個禮拜,住在這條街上的婦女只好拎著水罐,穿著室內拖鞋,沿著堆了一呎高積雪的泥障人行道,千里迢迢地走去取水。她們穿拖鞋是為了保暖。人行道上的冰雪一直無人清理。她們走到那老是故障的水龍頭取水,再自己用爐子燒水,否則就完全沒熱水可用。大家就這樣挨過了一個禮拜、兩個禮拜——然後再繼續熬過三個、四個、五個禮拜。他們自然沒有熱水洗澡。你要是問他們,既然他們按時繳房租,自然就有使用冷熱水的權利,那為什麼不向有關當局提出抱怨呢?他們的回答是,倫敦商會早就曉得他們的供水系統出了問題,但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倫敦商會表示,這是管線每逢冬季就會發作的老毛病:他們十分同意這項診斷。他們的語氣顯得相當悲慘,但卻流露出一種無怨無求的滿足心態,就好像國家正遭受無法避免的天災侵襲,而他們必須共體時艱似的。
我搬進了一棟位於貓咪王國的房屋。這棟房子年代久遠,有一個圍牆環繞的狹小花園。從我們家後窗望出去,左右兩邊都可以看見十來道規模尺寸完全相同的圍牆。樹木,青草,灌木叢。附近還有一座屋頂忽高忽低的小戲院。這裡的貓多得要命。在圍牆上、屋頂上和花園中,總是可以看到貓的蹤影,牠們在這裡過著一種複雜而隱密的生活,就像鄰居的小孩一樣,依循某些大人無從猜測,甚至難以想像的私密律法,過著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
然後春季翩然降臨,後門大大敞開,謝天謝地,總算不需要用到貓砂盆了,後院開始變成了她的領土。她現在是六個月大,以大自然的觀點看來,她已經完全成熟了。
有時她會找一些適當的背景,比方說黃色的地毯,或是藍色的墊子,四腳朝天地躺在上面慢慢打滾。她會故意縮起兩隻前爪,把頭往後仰,好露出她那奶油色的胸口與腹部,那裡有一些淡淡的黑色斑點,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精緻美麗的變種花豹,花豹中最嬌豔的一朵玫瑰。「哇,好美的小貓唷,妳真是美得不得了呢。」只要有人在一旁讚美,她就會繼續維持同樣的姿勢。
但那隻年輕英俊的公貓卻完全不見蹤影。
S跟著H離去時表示:快刀斬亂麻,趁早做個了斷,否則我就連丈夫都沒了。
那天非常炎熱,我們吃午餐時喝了許多酒,而這齣愛的戲劇整整持續了整個下午。
在一個非常炎熱的週末,在我記憶中,似乎只有在最難熬的酷暑,才會出現這樣的高溫,而她卻選在這時候開始發|情了。
她不肯吃罐頭食物。死都不吃。但我可不打算供她吃什麼龍蝦湯和雞肉醬。於是我們兩個各退一步,以絞牛肉達成協議。
這場戰爭整整持續了兩個夜晚,戰況慘烈異常,許多公貓在花園裡不停地哭號、狂吼,與淒厲尖叫。這時我們家的灰https://www.hetubook.com.com咪|咪就坐在我的床腳邊,雙眼直勾勾地望進黑暗,耳朵豎得老高,不時微微抽動,並以尾巴尖端最輕微的晃動,來對眼前的戰況做出評論。
最後,梅菲斯特終於從牆上跳下來,走向正在地上扭動打滾的灰咪|咪——但是,唉,他居然把事情給搞砸了。
這理的居民全都像是一萬年前的穴居人,不畏嚴寒地安然熬過冬季,而在這樣的環境中,那隻老公貓愛待在冰冷屋頂上過夜的怪癖,也就顯得不足為奇了。
「喔,好可憐的貓咪喔,」H說,「我要是梅菲斯特的話,我絕對不會對妳這麼冷酷。」
到了那個週末,花園裡就只剩下梅菲斯特一隻公貓。灰咪|咪忘形地在後院滿園子打滾。她跑來找我們,在我們腿邊打滾,並輕咬我們的腳。她巴著花園裡的大樹飛快地衝上衝下。她不停地打滾、哭喊、呼喚,並提出邀請。
我們繼續喝酒;陽光依舊炙熱逼人;我們的公主不停地跳舞、打滾,沿著樹幹衝上衝下,最後事情終於開始順利進行,老國王趴到她身上,努力不懈地進行衝擊。
她就像是一個除了美貌以外毫無特色的漂亮女孩兒,驕傲地隨時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她彷彿總是對著某個隱形的鏡頭,來調整她的姿態——一種跟面具一樣好用的姿態:不,不,這就是我啊,看看這具有侵略性的傲人雙峰,這充滿敵意、總是在提防周遭愛慕眼神的慍怒雙眸。
那時,鼓起的小包就會開始在床上移動,在移到床邊時,她會稍稍遲疑一會兒。她也許會發出一聲驚慌的慘叫,滑落到地板上。她自覺有失顏面,連忙匆匆舔毛,用她的黃眼睛怒目瞪視在旁邊看她的人,而這些人要是膽敢大笑的話,那可就大事不妙囉。然後她就會開始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地走向某個舞台中心。
「喔,我真希望我可以這麼做,」H說,「多麼精緻優雅的野獸,多麼美麗迷人的生物啊,她是一位真正的公主,當貓實在是太可惜了,真讓我傷心。」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H說,「他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老了。」
她很喜歡我在鋪床的時候,把她蓋在床單下面。她會開開心心地窩在棉被裡面,有時候她甚至會一連在那兒待上好幾個鐘頭,而從外面看來,就只能看到一個鼓起的小包。你要是伸手撫摸那個鼓起的小包,她就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和喵喵叫聲。但除非真有事情要做,她可是不會輕易爬出來的。
破掉的水管結滿了參差不齊的冰柱,卻仍然無人前來修理;人行道上的積雪依舊多得可以滑雪;有關當局照樣不理不睬。當然啦,在中產階級居住的街道上,雪一落下就馬上有人清理乾淨,每當有憤怒的市民要求維護他們應有的權利,並威脅說要提出訴訟時,政府當局必然會立刻做出回應。但在我們這個地區呢,大家就只好努力忍耐,挨到春季來臨。
小貓走下樓,其實該說是跳下樓比較恰當,因為每一級階梯,都比她的身高要多出一倍:她先用前爪跨,再用後腿跳;接著再繼續前爪跨,後腿跳。她開始檢和-圖-書查一樓的環境,我給她的罐頭食物,她根本不屑一顧,只是喵喵叫著要我帶她去貓砂盆。她拒絕用木屑,但碎報紙她倒是勉強可以接受,而她那挑剔的神情彷彿是在說,要是沒別的可用,我就只好將就一下囉。的確是沒別的可用:外面的泥土全都凍得硬邦邦的。
在七、八月大才離開母親的小貓,大多不會挑嘴,並且很有自信。但牠們自然也就沒那麼有趣了。
「這是我見過最不堪的一場情慾表演,」S盯著她那位迷戀我們家貓咪的丈夫說。
在一九六二年整個嚴酷的冬季,有一隻黑白老公貓,經常待在我們家院子裡和後面陽台的屋頂上。他坐在屋頂的殘雪中;他在冰封的花園裡閒蕩;每當後門暫時打開時,他總是坐在門口,打量溫暖的室內。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好看,眼睛上有塊白斑,耳朵缺了一角,嘴巴老是微微張開,口水流個不停。但他並不是一隻流浪貓。他有個不錯的家,他的主人就住在我們這條街上,他幹嘛要成天待在冰天雪地裡,沒人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但H離去時卻連聲哀嘆,說世上再也沒有比被溫柔的粉紅舌頭舔醒更美妙的感覺了。
那年的冬季,可算是對英國人自願吃苦的驚人耐力,做了一次更加嚴格的訓練課程。
這隻貓從小就只肯睡在床上。她會先等我上床,然後在我身上爬來爬去,考慮到底該睡在哪兒。她會躺在我腳邊,或是睡在我肩膀上,要不然就乾脆鑽到枕頭底下。我要是動得太厲害,她就會氣沖沖地改變位置,清楚地傳達出她的不滿。
在那年冬季過了一半的時候,有人送給我朋友一隻小貓。他們朋友家養的暹羅貓,跟街上的土貓生了一窩小貓。這些雜種小貓全都得送人。我那兩位朋友的公寓小得要命,而且他們倆人都有全職工作;但他們一看到那隻小貓,就把一切顧慮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小貓到他們家的第一個週末,吃的是罐頭龍蝦湯和雞肉醬大餐,而且還把他們夫妻兩人的甜蜜夜晚破壞殆盡,因為牠硬是要躺在男主人H的下巴底下,至少得緊貼在他身邊才肯罷休,他的太太S打電話來抱怨,說她現在活脫脫就跟柯蕾特筆下的妻子一樣,丈夫的心快被一隻貓給搶走啦。到了星期一,他們倆人離家上班,讓小貓獨自留在家裡,當他們回到家時,卻發現孤單了一整天的小貓不停喵喵哭叫,看起來十分悲傷。他們表示要把小貓帶來送給我們。他們果真說到做到。
只有在身邊有人觀看的時候,她才會施展出她最討人喜歡的花招,她會四腳朝天地躺在沙發底下,用爪子巴著沙發邊緣前進,先飛快地往前衝幾步,再停下來,歪著她那優雅的小頭顱,瞇起黃色大眼睛,等著接受喝采。「哇,好美的小貓唷!好美麗的動物呀!真是一隻漂亮咪|咪。」然後她才會再繼續開始下一場表演。
她對食物一www.hetubook.com.com直都非常挑剔,簡直就像是個吹毛求疵的單身美食家。她年紀越大,嘴就變得越刁。甚至在她還是隻小小貓的時候,她就懂得用開懷大嚼、只吃一半,或是碰都不碰等方式,來分別表達出不悦、開心,或是存心鬧彆扭等種種情緒。她的飲食習慣是一種豐富多變的語言。
那就趕緊拿槍把他殺了吧,我們大家全都這麼說;或至少先把他關起來,好讓隔壁那頭小老虎有機會上場。
但我想,這很可能是因為,她在太小的時候就被迫離開母親。請容我在此萬分謙恭地對貓類專家們指出,他們向來所標榜的看法,也就是小貓一滿六週大就可以離開母親,很可能是一項錯誤的觀念。這隻小貓離開母親的時候,不多不少正好剛滿六週。她對食物的講究態度,就跟那些有飲食問題的孩子們一樣,完全是源自於一種對食物的神經質敵意與疑懼。她曉得她一定得吃東西才行;她把食物吃下去;但她這麼做,只是為了填飽肚子,事實上她從未感受到吃東西的樂趣。她另外還有一項自小缺乏母愛的人所共有的特徵。她一直到現在,都還會出於本能地鑽到報紙底下,或是爬進盒子或是籃子裡面——只要是能夠掩護她,遮蓋住她的任何東西都行。另外,她還敏感得要命,動不動就愛生悶氣。而且她還是個容易受驚的膽小鬼。
又氣又腦的S坐在一旁,冷眼瞅著我們家貓咪受到的折磨,而她每隔不久就用極端戲劇化的口吻大聲質疑,說她真不曉得為性受這麼多苦,到底值不值得。「你們看,」她說,「那就跟我們一樣嘛。我們就是這副德行。」
在街角的一家店鋪裡,有一名老男人、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小小孩在那裡度過嚴寒的冬季。那間店簡直比冷凍庫設定的零下低溫還要冰寒刺骨;店門總是大大敞開,正對著屋外冰凍的雪堆。店裡完全沒有暖氣。老男人得了肋膜炎,在醫院裡躺了整整兩個月。出院後他元氣大傷,身體大不如前,只好在春季來臨時把店賣掉。小孩坐在水泥地上冷得直哭,老是挨他媽媽打,她穿著一件薄薄的羊毛洋裝、一雙男人的襪子,和一件薄薄的開襟羊毛毛衣,站在櫃台後面,不停地抱怨這抱怨那,眼淚鼻水流個不停,手指上長滿了凍瘡。隔壁那個在市場當搬運工的老人,在自家大門前的雪地上滑了一跤,結果不幸跌傷了背,一連好幾個禮拜沒有任何收入。在他住的那棟房子裡,足足擠了十來個人,其中還包括兩個小孩,而他們卻只靠一台小小的電暖爐,來抵擋嚴酷而漫長的塞冬。結果有三個人住進醫院,其中一人還染上了肺炎。
「喔,H,」S說,「你真是噁心透頂,連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沒人會相信這是人說的話。不過我早就曉得,你本來就是個噁心的傢伙。」
「喔,我的天哪,」S說,「我看我還是趕緊把你帶回家好了。要是再待下去的話,我敢打包票,你會乾脆自己上場,跑過去跟那隻貓做|愛。」
要不然她就會坐在後面的陽台上,她坐的可不是那張毫無裝飾的樸實餐桌,而是一個漂亮的小花架,上面擺著栽在陶盆m.hetubook.com.com裡的水仙和風信子。她坐在藍色的花穗與白色的花朵間,擺出優美的姿勢,等著別人注意到她,對她投以愛慕的眼神。愛慕她的當然不只是我們;另外還有那隻罹患風濕病的老公貓,他總是在花園的冰地上四處遊走,冷酷地提醒我們還有另一種艱困多了的生活。他看到玻璃後面有一隻尚未完全長成的漂亮貓咪。她看到了他。她抬起頭來,偏過來,再歪過去;她咬下一小截風信子花穗,扔到地上;她漫不經心地舔毛;然後她倨傲地往後瞥了一眼,就跳下來進入室內,走出他的視線之外。每當她窩在主人臂彎,或是趴在主人肩頭上樓的時候,只要往窗外瞥上一眼,就會看到那頭可憐的老野獸,他一動也不動地待在那兒,有時候我們甚至會以為他已經死了,只是凍得僵在那兒沒有倒下罷了。直到陽光溫暖的正午時分,我們看到他坐起來開始舔毛時,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有時她會坐在窗前看他,但她的生活依然受到限制,只能待在人的懷抱、床褥、坐墊等人類區域中過日子。
若是以人類來作比喻,我家貓咪已到達會用漂亮衣服和時髦髮型來作武器的年齡,但她知道只要她高興,她隨時都可以重新退回驕縱任性的童年時代,因為她所扮演的角色此刻已變成沉重的負擔——貓咪在屋子裡四處裝模作樣地擺姿勢,露出公主的派頭,並精心打扮自己,然後她裝膩了,覺得很累,情緒變得低落,這時她就索性鑽到報紙底下或是墊子後面,待在那兒安安全全地觀望這個世界。
該去進行那吹毛求疵、挑剔萬分的進食儀式了。該去貓砂盆做場如作秀般優雅美妙的如廁表演了。該去把一身奶油色的毛皮梳理整齊了。還有該去玩耍了,她這可不是為了自娛,她只有在有人觀看的時候才會玩耍。
而我們家這隻公主貓呢,說漂亮的確是很漂亮,但我無意為她掩飾,她實在是一頭自私的野獸。
「我們才不是這樣哩,」H說,「這完全是梅菲斯特的錯。根本就該拿把槍來,立刻把他就地正法。」
「我的天哪,」H說,這下他是真的感到難過了,「他這種行為,真該遭到天打雷劈。」
「是啊,反正我早就被妳罵習慣了,」H邊說邊溫柔地撫摸那隻狂喜忘我的貓。
公貓們在花園牆上排隊等候。首先出現的是那隻不畏寒冬的陰鬱老貓,也就是我們的後花園之王。然後是我們隔壁家養的一隻英俊黑白貓,從外表看來,應該是那隻老貓的兒子。再來是一隻渾身疤痕累累的虎斑貓。另外還有一隻灰白貓,他顯然是認為自己毫無獲勝希望,乾脆一直待在牆上,連跳都懶得跳下來。最後是一隻像老虎般雄糾糾氣昂昂的年輕公貓,而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我們家公主喜歡的是他。但這一點兒用也沒有,老國王至今還沒有失敗的紀錄。每當她把尾巴豎得筆直,走到外面去散步時,她根本懶得理會其他公貓,只是一直盯著那頭英俊的小老虎。他從牆上跳下來找她,但只要那隻躺在牆上的冬日老貓微微動上一下,這隻年輕公貓就會嚇得趕緊跳回牆上,以免大禍臨頭。這種情形持續了好幾個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