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乍看之下,這對葉翅看起來就跟真的葉子一模一樣。但你只要再多看幾眼,就會發現:這個葉子的仿冒版,甚至比正版還要逼真——翅膀收起來疊在一起,上面有著細密的翅脈,顯得精緻無比,就像經過珠寶匠細心琢磨過似的。只不過,這位珠寶匠似乎很喜歡開玩笑,總是忍不住要挖苦諷刺一番,所以這隻長著葉翅的昆蟲,看起來簡直就是一種尖刻的嘲弄。你們看呀,那個長著葉翅的冒牌貨似乎在說:其他葉子會有我這麼精緻優雅嗎?哎呀,我雖然是在模仿那不夠完美的葉片,但我自己可是完美無缺的唷。在看過我,這個毫無缺點的仿冒品之後,你們難道還想要去看一片粗里粗氣的真葉子嗎?
在生產當天,她在陣痛了將近三個鐘頭後,才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她坐在廚房地板上,發出驚訝的喵喵叫聲,我命令她趕緊上樓到櫥子裡去,她走上樓,但卻不肯乖乖待在櫥子裡面。她漫不經心地在屋子裡亂竄,到了這最後關頭,她就像是臨時抱佛腳似地,跑到各個不同地點嗅來嗅去,但沒過多久,她就對這失去興趣,重新回到了廚房。她的疼痛,或是感覺,這時顯然已減輕許多,於是她立刻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準備恢復她的正常生活——重新做一隻備受寵愛、驕縱任性的小貓。但話說回來,她本來就還是一隻小貓咪嘛。
要不然她就會故意蹲坐不動,用她那對迷人的雙眸靜靜望著我。我凝視那對鑲了一圈漂亮黑眼線的杏形貓眼,黑線外環繞著第二圈奶油色的絨毛。每隻眼睛下各有一抹淡淡的黑暈。碧綠無比的眼睛;在陰暗的地方看來,彷彿是一種霧濛濛的暗金色——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黑眼貓咪。但在明亮的地方,她的雙眼卻顯得碧綠璀璨,就像是兩顆晶瑩剔透的翡翠。在那透明的眼球後方,有著一對紋脈清晰並閃爍發光的蝴蝶翅膀。如寶石般璀璨的翅膀——那是翅膀的精髓。
她剛開始根本懶得理我;然後她會傲慢地稍稍偏過頭來,每聽到一句讚美,就微微起眼睛。而等我一說完,她就會故意裝模作樣地打個呵欠,露出她那像草莓冰淇淋般的粉紅嘴巴,和微微捲曲的粉紅舌頭。
接著我去梳洗,準備上床去覺。等我回到臥室時,卻發現她躺在我的床單下睡覺。我把她抱回小貓身邊。她把耳朵貼到腦後,滿臉不高興地瞅著牠們。要是我沒站在一旁盯著她,並擺出沒得商量的權威架式指著那窩小貓的話,她一定又會立刻轉身走開。她踏進貓窩裡,砰通一聲坐下來,彷彿是在說,算了,就依妳吧。不過,等小貓一咬住她的奶頭,她那不怎麼有效的母性本能就再度發揮作用,她開始舒服地打起呼嚕來了。
過了一陣子,在她試著想要鑽過欄杆縫隙,跳到樓梯台下的階梯上時,她赫然發現自己居然鑽不過去。她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她覺得很丟臉,趕緊假裝她根本沒打算這麼做,她本來就比較喜歡繞遠路,乖乖沿著樓梯走過轉角。
灰咪|咪的眼底透出一抹有如玉蝶翅膀般的碧綠光暈,創造她的藝術家彷彿是在說:世上有什麼事物跟貓一般精緻優雅?什麼動物比貓更有資格自稱為有如空氣般和*圖*書輕盈的生物?有什麼會飛的東西跟貓在氣質上十分類似?蝴蝶,當然是蝴蝶啦!而在那裡,在貓的眼底深處,藝術家以一種略帶戲謔的態度,隱隱暗示出這個想法;但卻把它巧妙地隱藏在那濃密的眼睫之後,隱藏在那精巧的褐色內眼瞼,隱藏在貓族嬌嬌媚態的煙幕之後。
換句話說,她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母親。我們認為,這完全是因為她年紀實在是太小了。
S和H過來看小貓,但他們一踏進大門,就看到那位貓媽媽側身躺在樓梯下,而且還裝模作樣地擺好了姿勢。接著她就快步衝到屋外,俐落地竄上樹幹再溜下來——這把戲她一連玩了好多次才肯罷休。然後她又施出她的拿手絕招,爬到屋子最高層,鑽過欄杆,直接跳到下一個樓梯層,就這樣輕鬆俐落一路跳到樓下。最後她開始呼嚕呼嚕地繞著H的雙腿打轉。
喔,貓咪;我總是忍不住讚嘆:好美美的貓咪!好香香的貓咪呀!精緻優雅的貓咪!披著一身光滑綢緞的貓咪!像一隻軟綿綿貓頭鷹玩偶的貓咪,腳掌如飛蛾般輕巧無聲的貓咪,如寶石般珍貴的貓咪,不可思議的夢幻貓咪!貓咪,貓咪,貓咪,我最心愛的貓咪。
在吃這些東西——她份內的餐點,專門由她獨享的美食——的時候,她可就一點也不客氣了,她會一面擺出準備攻擊的蹲伏姿態,怒目瞪視她的兒子,一面不慌不忙地享用美食。等她吃夠了,她就會停下來。她很少會把我給她的食物吃光;幾乎都會剩下一點——這是郊區高尚人士的良好禮儀,但在眼前這樣的情況下,看到灰咪|咪表現出這類習慣時,我才首次意識到,這種禮儀事實上是源自於一種惡意的挑釁心態。「我才不會把這些食物吃光哩——我肚子又不餓,你卻煮這麼多,所以浪費食物全都是你的錯喔。」「我可以吃的食物多得很,我才不稀罕吃這爛東西哩。」「我可是一頭精緻優雅的高等生物,像食物這種粗俗玩意兒,我才不放在眼裡呢。」最後一段話是灰咪|咪的宣言。這時可算是灰咪|咪這輩子的黃金時期,不僅是她最幸福快樂的一段時光,也是她最美麗迷人的時候。她並不孤單;她的同伴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因為她可以任意支配他。同時她又是如此美麗——美得難以用筆墨形容。
其中有隻小貓待在家裡的時間,比其他兄弟姊妹都要長一些。因此在冬季來臨時,我們家就剩下灰咪|咪和她那隻還沒送走的兒子。他是一隻顏色鮮豔的橘褐色公貓,胸口有著和他父親一般光滑閃亮的白毛。
灰咪|咪很喜歡教她的小貓學習捕獵技術。牠們要是住在鄉下的話,一定可以在她的調|教下成為出色的捕獵高手。她同時也教導牠們清潔的好習慣:她的小貓從來沒弄髒過家裡任何地方。但她這隻愛挑嘴的貓,卻懶得教牠們如何挑食物吃。牠們得靠自己想辦法去學。
我們家貓咪在看到新生小貓時,她遲疑的時間,比我所見過的其他所有母貓都來得久。她看看小貓,再看看我,然後微微挪動了一下,想試試看她能不能把這緊貼著她的怪東西給甩掉——然後大自然的機制終於開始發揮作用。她把小貓舔乾淨hetubook.com.com,做了所有母親該做的事,並不停地打著呼嚕——接著她就站起來走下樓,坐在後陽台上望著花園。那總算結束了,她彷彿是在這在這麼想。過了一會兒,她的腹部又開始發疼,她轉頭望著我——她顯然是覺得又煩又氣。她臉上的表情,以及她身上的每一根線條,全都在明白地表示:煩哪,真是討厭死了!快上樓!我命令她。快上樓去!她悶悶不樂地走上樓。她在爬樓梯時,耳朵整個貼到了腦後——簡直就像是一隻被主人責罵或是惹主人不高興的小狗:但她可沒半點兒狗類搖尾乞憐的可憐相。相反地,她正在生我的氣,這整個討厭的過程讓她覺得老大不高興。但是,當她再度看到第一隻出生的小貓時,她立刻認出了牠,而大自然的機制再度發揮作用,她又開始替小貓舔毛。她總共產下四隻小貓,生完後她就沉沉睡去,而那真是一幅迷人的畫面,精緻優雅的母貓蜷起身子,圍住四隻正在吃奶的小貓。小貓都長得很好。第一隻出生的小母貓,長得跟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甚至連眼睛周圍那如鉛筆畫出般的黑圈,胸膛和腿上的黑色短紋,以及有著淡淡斑點的奶油色腹部,全都活脫脫是她的翻版。接下來是一隻藍灰色的小貓:後來我們發現,牠在某些特定的光線下看來,會變成美麗的深紫色。然後是一隻有著黃色眼睛的小黑貓,長大後變得漂亮得不得了,渾身充滿了力與美,顯得優雅至極。最後是一隻略顯粗壯的黑白小貓,跟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先出生的三隻小貓,多多少少都帶有一些暹邏貓的特徵。
這窩小貓才剛出生一天,她就把牠們當作是已滿一個月或是五週大的小貓,試圖跟牠們玩遊戲。她會用她那龐大的後腿,去蹬一隻才一點點大的小貓:小貓只是想要含住那不太容易能吸到的奶頭,但貓媽媽卻把這當作是好玩的互咬遊戲。那實在一幅悲哀的景象;我們大家全都氣她氣得要命,但到後來卻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而這卻犯了她的大忌,因為她生平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別人嘲笑。
她整晚不停地偷偷溜出櫥子,鑽到我床上的老地方睡覺。我只要逮到她,就會立刻把她送回去。但一等我睡著,她就又偷偷溜回來,任由小貓在那裡哀哀哭叫。
灰咪|咪又變成了一隻無憂無慮的小貓,這兩隻貓成天黏在一起玩耍,晚上還抱著一塊兒睡覺。小公貓的體型比他母親大多了;但她還是對他作威作福,稍有不如意就痛毆他一頓。他們會躺在一起互相舔毛,舒服地打著呼嚕,一連待上好幾個鐘頭還捨不得分開。他的食量很大,而且什麼都吃,一點也不挑嘴。我們原本希望他的好榜樣,可以稍稍改變一下灰咪|咪挑嘴的壞習慣,但結果一點用也沒有。她會像所有的母貓一樣,讓她的孩子先去飲水進食,自己蹲在一旁觀望。等他吃完後,她就會走過去,聞聞剩下的貓食或是剩菜,然後走到我身邊,非常輕柔地咬咬我的小腿,提醒我她只吃兔肉、生肉,或是鮮魚,而且別忘了先切成小塊,放在乾淨的盤子裡再送過來。
當她坐在床上眺望窗外時,顯得特別美麗動人。兩隻銀白色的和*圖*書小腳掌踏在地上,有著淡淡黑班的奶油色前腿併攏在一塊兒,筆直地擱在身前。她那鑲著一圈銀白亮毛的耳朵高高豎起,專注地傾聽、感覺,並不時前後移動。每當察覺到有異樣跡象時,她就會機警地微微偏過頭來。她尾巴移動的方式跟其他部位完全不同,就好像她的尾巴尖端,可以接收到其他器官所無法察覺到的訊息似的。她輕靈靈地坐在那兒,看起來就像空氣一般輕盈,她不停地觀看、傾聽、感覺,與嗅聞,而她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她的皮毛、她的鬍鬚、她的耳朵——全都在輕輕顫動。若說魚可算是流水的具體塑像,那麼貓就等於是風的圖飾,描繪出那難以捉摸的風的姿態。
她好像已經把小貓忘得一乾二淨。由於某種無法理解的原因,她不得不去做一種十分不快的工作;但現在她已經把工作做完了;一切全都結束了,事情就到此為止。她蹦蹦跳跳地在屋子裡到處嬉戲玩耍,到了深夜,我終於忍不住命令她上樓去。她才不想去哩。我抱她上樓去找小貓。她大剌剌地擠到小貓中間。她硬是不肯乖乖躺下來餵小貓。我只好強迫她躺下。我一轉身走開,她就立刻扔下小貓跑掉。最後我只好坐在她旁邊,監視她餵小貓喝奶。
對貓販和偷貓賊來說,我們這個區域是名聞遐邇的貓咪王國。我猜想,他們大概是駕車在我們這裡繞來繞去,只要一發現有任何他們看得上眼,而且沒安全待在室內的動物,就立刻下手偷走。下手的時間通常是在夜晚;只要一想到,這些竊賊是用什麼樣的手段讓貓咪保持安靜,免得吵醒他們的主人,就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街坊鄰居們懷疑小偷是附近醫院裡的人。那些專搞活體解剖的傢伙又來過了,他們總是這麼說:他們說的或許沒錯。不管怎樣,才一個短短的夜晚,我們這裡就有六隻貓失去蹤影,而梅菲斯特也包括在內。現在灰咪|咪終於可以和她喜歡的對象,也就是那隻胸口有著綢緞般白毛、像頭小老虎似的年輕公貓在一起了。這次生產同樣也讓她嚇了一大跳,但她沒過多久就恢復鎮定。她一生完就立刻站起來走下樓,除非我逼迫她,否則她死都不肯再回到小貓身邊;但就整體而言,我覺得這第二胎小貓,讓她開始領略到做母親的樂趣。這窩小貓相較之下就顯得平凡許多,不是虎斑花色,就是白色和虎斑混雜,漂亮是挺漂亮的,但花紋和毛色都毫無特色,所以要替牠們找新主人,就變得困難得多。
她一直到早上才明白,原來照顧小貓是她的責任。這是大自然給予她的母性天職,但儘管如此,她有時還是會讓牠們挨餓。
我把她抱上樓,讓她待在櫥子裡。她根本就不想待在那裡。她完全沒半點兒臨盆母貓該有的正常反應。事實上,她的表現既好玩又荒唐——而且滑稽得要命,讓我們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她的子宮收縮變得越來越強烈,她開始不高興了。在痛得最厲害的時候,她一直喵喵叫個不停,但那是一種表達抗議的憤怒叫聲。她在生我們的氣,誰叫我們恰好跟她所遭受的痛苦過程連在一塊兒,她當然要把這一切全都怪到我們頭上。
我們決定以後不要再讓灰咪|咪生產
https://m.hetubook.com•com了。她根本就不適合當媽媽。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又再度懷孕。這次的貓爸爸並不是梅菲斯特。
通常在生產前兩個禮拜,母貓就會開始到碗櫥或是角落裡,到處嗅來嗅去:仔細四處檢驗,精心挑選適合的地點。這隻貓咪卻什麼也沒做。我把放在臥室櫃子裡的鞋子全都清理乾淨,再帶她去看看這兒環境——這地方非常安全隱密,既黑暗又舒適。她走進櫥子裡,接著就立刻走出來。我又替她找了些其他地方。看來她並不是不喜歡這些地方;只不過,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快要生產了。
這窩小貓魅力十足,很快就各自找到了新主人。但這窩小貓全都下場淒涼。在短短十八個月之內,牠們全都遭遇不幸。那隻跟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人見人愛的小貓,有一天忽然失蹤,從此下落不明。黑貓也同樣失去蹤影。小梅菲斯特既強壯又勇敢,所以被抱去看管倉庫,結果卻染上貓腸炎而不幸喪生。小紫貓產下我所見過最怪異的一窩小貓,其中三隻是有著奶油色皮毛與粉紅眼睛的完美暹邏小貓,另外三隻卻是活像小破布袋的邋遢倫敦土貓,後來小紫貓卻不幸淪落成流浪貓。但我們聽說,牠後來在隔壁街找到了新的主人。
「妳不是當媽媽了嗎?」S震驚地說,「你怎麼不去陪妳的寶寶呢?」
精緻高雅又完美無瑕的灰咪|咪,是位天生的女王;她身上隱約可以看出花豹和蛇類的影子;她令人不禁聯想到蝴蝶與貓頭鷹;灰咪|咪是一頭有著殺戮鋼爪的迷你小獅,她就像是一個謎,渾身散發出強烈的吸引力與濃烈的神秘氣質——十八個月大的灰咪|咪,這位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奶奶,又懷了第三胎小貓,這次小貓的父親,就是那隻在老國王統治時期,嚇得甚至不敢跳下牆來的灰白貓。她產下了四隻小貓,而在她生產時,她的兒子一直坐在旁邊陪伴她,在她陣痛暫時停歇時替她舔理皮毛,舔理剛出生的小貓。他企圖擠進小貓窩裡,跟牠們待在一塊兒,但他這種退化的幼稚行為,讓他狠狠挨了他母親一記耳光。
懷孕並未對灰咪|咪造成多大影響。她飛快地衝進花園,沿著樹幹爬上爬下;再重來一次,又一次,玩得樂此不疲;這個遊戲的高潮是,她會緊抓著樹幹,轉過頭來,半瞇著眼,等著接受喝采。她下樓時,一次至少得跳過三、四級階梯才肯罷休。她躺在地上,巴著沙發快速向前滑行。而且,既然她已經發現,不管任何人,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八成都會驚艷地讚嘆:哇,好美的貓咪啊!——所以每當家裡有客人來訪時,她總是待在大門附近,裝模作樣地擺好姿勢。
這第一胎小貓雖然遭遇淒慘,但卻長得非常迷人,可說是我們家有史以來最出色的一窩小貓,每一隻都有其獨特的優點,甚至連那隻老梅菲斯特的翻版也不例外。
第二天,在我們吃午餐的時候,灰咪|咪突然跑進來,嘴裡還叼著一隻被她甩來甩去的小貓。她把小貓放在地板中央,再上樓去叼其他小貓。她一隻接一隻地把四隻小貓全都叼下來,然後她就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跟牠們躺在一塊兒。她已經打定主意,她才不要自己孤零零待在樓上呢;在小貓尚未滿一和圖書個月,還沒能力自己行動時,我們所有人,不管是待在家裡任何一個地方,隨時都會突然看到灰咪|咪叼著小貓咚咚咚地跑進來,並用一種粗心到令人膽寒的輕率態度,把小貓甩過來又甩過去。在夜晚,每當我從睡夢中醒過來時,灰咪|咪都安安靜靜地緊挨在我身邊,她一聲也不吭,顯然是希望我不會注意到她。她知道我已經發現她,於是她趕緊發出呼嚕聲、舔我的臉、輕咬我的鼻子,希望我的態度會軟化一些。這些伎倆全都沒用。我命令她回去,她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到小貓身邊。
母貓醒來以後,先看了看正在沉睡的小貓,接著就站起來,舒了舒筋骨,再慢慢蹓躂到樓下。她喝了點兒牛奶,吃了一些生肉,仔細地將自己舔理乾淨。她並沒有再回到小貓身邊。
有一天,當我走到樓上,卻發現梅菲斯特待在我的臥室裡。他正在打量小貓。那時灰咪|咪自然不在房裡。他坐在離小貓幾呎遠的地方,頭探向前方,像平常一樣咧開嘴巴,口水淌個不停。但他無意傷害牠們,他只是對牠們很感興趣。
母貓初次產下小貓的過程,總是令我忍不住看得入迷,在那一刻,當那不斷蠕動的小東西,從那包覆牠的白膜中探出頭來時,母貓就會立刻舔掉牠身上的白膜,咬斷臍帶,把胞衣吃掉。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做這些動作,但一切全都顯得如此乾淨俐落,如此效率十足,如此完美無瑕。但在做這些動作之前,母貓總是會有片刻遲疑。產出的小貓躺在母貓背後。母貓做出一種彷彿被陷阱困住,急著想要逃脫的反射性動作,轉過頭來看著那個緊貼著她的怪東西;她再看了牠一眼,她搞不懂牠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然後大自然的機制開始發揮作用,於是她乖乖服從命令,開始打起呼嚕,成為一名快樂的母親。
她沿著樹幹衝上衝下的動作,漸漸變得越來越慢,最後她索性放棄這個遊戲。當她肚子裡的小貓開始胎動時,她露出一副又驚又惱的表情。
在生產前一天,她在椅子上的一堆舊報紙上打了幾個滾,但這對她來說,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自發動作,並不帶有任何目的。這只是某些內分泌腺體之類的玩意兒在發揮作用,促使她做出這些動作;她乖乖照做,但她並不真正了解這是為了什麼,至少外表看起來是如此,因為她只試了一次,就沒再繼續同樣的動作。
到了秋天,花園裡的那棵大楓樹開始凋落,小徑上堆滿一層厚厚的褐色落葉:當樹葉隨風飄落時,母貓就趁機教導她的四隻小貓捕獵的技巧,指點牠們該如何悄悄潛伏逼近,如何猛然往前撲擊。落葉負責扮演老鼠和小鳥的角色——上完課以後,她再把牠們帶回屋裡。其中有隻小貓,總是非常仔細地把牠的葉子撕成碎片。牠這一點是遺傳了灰咪|咪的老習慣:她會花上半個鐘頭的時間,有條不紊地用她的利齒把報紙一張接一張地撕破。或許這就是暹邏貓的特色?我有個朋友養了兩隻暹羅貓。只要她在公寓裡擺玫瑰花,她的貓就會把玫瑰花從花瓶裡叼出來,擱在地板上,一片接一片地把花瓣扯下來,彷彿是在從事某種重要的工作。這或許是因為,在大自然環境中,樹葉、報紙和玫瑰花,全都是用來作窩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