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記憶中的追獵
第九章

「我想是在他的帳篷裡吧。你幹了些什麼?」
「卻羅和追獵者們說還有一頭公捻跟這頭在一起。是頭大公捻,有個漂亮的頭。」
「你看見那個頭了嗎?」P.O.M.問。
走過剝皮工的帳篷時,他給我們看那個捻頭,牠既沒身體,又沒頭頸,在頭顱根部被從脊柱上割斷的地方,頸皮看上去像披肩般濕漉漉、沉甸甸,鬆松地耷拉下來,原來是頭十分奇怪和不幸的捻。從眼睛一直到鼻孔的灰色皮膚很光潔,上有細白點,還有那兩隻優雅的大耳朵,只有這些是漂亮的。那雙眼睛已經沾上了灰,有蒼蠅在周圍嗡嗡地飛,而那兩支角沉重而粗糙,並不是螺旋形地往上翹,而是突然地轉向,筆直地向兩邊斜出。這是一個畸形的頭,沉重而難看。
「我們聽見你打槍了。你打中了牠哪裡?」
「現在我敢打賭他會打到人們見都沒見過的最大的捻,」我說。
「是頭hetubook.com.com捻嘛。他還得去打一頭呢。」
「我們待在埋伏處,他們示意我把頭低下來,然後等我抬眼望時,只見牠就在我們身旁。牠看上去碩大無朋。」
「有三到四槍,」卡爾說。「我看哪,如果你在山的另一邊追獵,大山會擋掉了一部分槍聲。牠臀圍肥大,角距很大。」
「我只聽見一聲槍響啊。」
「不能朝人開槍?」我問他。
「不錯。」
「他打到了一頭,真是件好事,」P.O.M.說。
「謝謝」卡爾說。「我希望你打到一頭比這好得多的。聽人說那裡還有一頭,但是我沒看見。」
「我要送他跟丹一起下山到貂羚地區去,」老爹說。「這是協議上規定的。第一個打到捻的人可以第一個去打貂羚。」
「你打到了捻,我高興極了,」我在卡爾的帳篷門口對他說。「怎樣打到的?」
「不能!不能!不和*圖*書能!」他說,把一隻手擱在頭上。我老大不願地把槍放下,對姆科拉打哈哈,他咧著嘴笑,這會兒天氣熱得厲害,我們就跨過一片草地,上面的草有齊膝高,確乎蜂擁著身子很長的、翼如薄紗的粉紅色蝗蟲,牠們一群群地繞著我們翻飛,嗡嗡聲就像割草機一樣,我們然後翻過幾座小山,走下一道又長又陡的山坡,往營地走回去,這時發現山谷的上空飛滿了蝗蟲,而卡爾已經帶了那頭捻,回到了營地裡。
我回到用餐帳篷,老爹和P.O.M.都在那裡。他們對那頭捻似乎並不太興奮。
「但願牠還會回來。」
「難看死了,」她說。
「那是卡爾老板!在打槍!」我們等著聽另一聲槍響,但是沒有聽到,我就肯定卡爾打到了。我們正注視著的那兩頭母捻聽見了槍聲,站在那裡靜聽,接著又吃起草來。但是牠們邊吃邊走進了林子。我想起了在營地裡聽說的m.hetubook.com.com一句印度人的老話,「一聲槍響有肉吃。兩聲槍響說不定。三聲槍響吃個屁,」就掏出詞典,把這句話譯給姆科拉聽。不管我譯得怎麼樣,他好像覺得很有趣,哈哈大笑地搖著頭。我們一直用望遠鏡觀察著那個山谷,直到陽光曬到了我們頭上,然後繞著山的另一邊搜尋,在另一個優美的山谷裡看見另外那個老板,聽起來還像就是那個醫生老板,打死一頭挺棒的公捻的地方,但是正當我們用望遠鏡觀察時,一個馬薩伊人往下走到山谷中央,等我假裝要朝他開槍時,加利克變得演戲似的,堅持說,那是一個人,一個人,一個人!
「卡爾在哪裡?」我問他。
早晨,卡爾和他的人馬動身去鹽鹼地,而加利克、阿布杜拉、姆科拉和我跨過大路,在村後拐彎,順著一條乾涸的水道上坡,開始在迷霧中爬山。我們沿著一條乾涸的小溪一直向前,溪床裡盡是卵石https://m•hetubook.com.com和漂石,長滿藤蔓和灌木,因此當你彎著腰往上爬時,你就像是在一條藤蔓和枝葉構成的陡峭通道裡行走。我大汗淋漓,襯衫和內衣都濕透了,等我們走出藤蔓通道來到山肩、站在那裡俯視覆蓋著我們腳下整個山谷的成排濃雲時,晨風令我感到涼嗖嗖的,我只得穿上雨衣,用望遠鏡觀察這個地區。汗水把我弄得太濕了,我無法坐下來,就示意加利克繼續往前走。我們在山的一邊兜了一圈,打原路返回,爬上一個更高的斜坡,跨越過去,從正在將我的濕襯衫曬乾的陽光下走出來,順著一連串長滿草的山谷的頂部往前走,每走到一個山谷,都要停下來用望遠鏡仔細搜索一番。最後我們來到一個好像圓形露天競技場似的地方,那是個碗狀的山谷,綠茵遍地,一條小溪在谷中央和樹林下面順著對岸和谷底的邊緣流淌。我們在一個吹不到風的陰涼處背靠岩石坐下來,此時太陽已經升起和-圖-書,照亮了對面的山坡,我們就用望遠鏡觀察,只見兩頭母捻和一頭小捻從樹林裡出來覓食,牠們邊走邊匆匆地吃草,然後抬起頭來,久久地凝視,顯示出森林裡所有吃草動物都有的警惕性。平原上的動物可以看得很遠,因此牠們很有自信,吃起草來跟森林裡的動物截然不同。我們能看清牠們灰色的脅腹上的白色豎條紋,能夠看見牠們,能夠一清早就處身在這高高的山上,令我們十分滿意。接著,就在我們看著的時候,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像岩石滾動那樣。我起先以為是有塊大石滾了下來,但是姆科拉小聲說話了。
「那麼等你一打到了捻,我們就也到那裡去。」
「那好啊。我去打。」
「我想先是打中了牠的腿吧。然後我們追蹤牠,最後我又打中了兩槍,就逮住了牠。」
「你們是怎麼回事?」我問。
老爹正坐在用餐帳篷下抽煙,看書。
「好。」
「在山裡轉悠。看見了兩隻母捻。」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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