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講。」
「好。」
他伸手把酒和調酒用的缸都拿了過來,倒了些冰水,用他喝乾了酒的空杯作量器,再量出兩杯來。
「妳看起來像隻海豹。」大衛說著坐在她身邊的沙上。
「這是年齡懸殊的關係,如果她侮辱了他,他也有權利打她,這是她自己說的。還有她要我帶話給你。」
他用叉子將一塊朝鮮薊的心切開來,蘸上老闆娘調的芥末醬吃。
「好的。」他說。
那天他終於決定放棄而停下筆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一走進寫作的書房就馬上寫了一句,而且寫完了。但以後就無以為繼。他將那一句劃掉,重新開始一個句子,但又碰上了全然的空白。下面的句子他雖然知道,卻寫不出來。他又再寫下一個簡單的陳述句,但卻不可能再在紙上寫下第二句。兩個鐘點之後,情況還是一樣。他最多只能寫下一個簡單的句子,而這些句子也越來越簡單,而且非常無趣。他這樣一直繼續了四個小時。這才知道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是不可能有解決方法的,他承認了這點,卻無法接受,他將寫滿被劃掉句子的筆記簿閤上收好,出去找那女孩。
「我要你有男性的朋友,戰時的朋友,一起射擊,一起在俱樂部裡打牌,可是我們不必讓你再有女性的朋友,對不對?那種新鮮的,會愛上你,會真正了解你什麼的?」
「我們就在這裡睡吧。」
「今天天氣真好。」他說:「我們幹嘛呢?」
「這個美人是海裡的,」他說:「我也是。」
「對。」
大衛沿海灘走過去,走到岩石下,找到了一瓶酒和兩條毛巾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只是表示愛意而已。」
「她已經準備了冷的午餐,」瑪麗塔說:「我原就想不管寫得如何,你都會想去游泳的。」
「哦,我很好。」
「他們會不會很年輕而新鮮,帶來很多新的事物,結果讓你對我感到厭倦?」
「比不行更慘。」
「他們會不會把你搶走,因為他們知道得比我多?」
「也許會有的。」
「妳能嗎?」
他們開車上路,繞過海岬,穿過樹林,把車停在松林裡的樹蔭下,帶著裝午餐的籃子和游泳的配備順著小路走到海灣那邊,有微風從東邊吹來,他們由石松林走下來時,看到海水是藍黑色的,石頭是紅色,海灣的沙是黃色的,而在他們走近時,看到水很清,蓋在沙上呈現出琥珀色來。他們把籃子和其他東西放在最大那塊岩石的陰影下,脫了衣服,大衛爬上大石頭去跳水。他赤|裸著棕色的身子站在陽光中,望著大海。
「我們游了好遠呢,小女孩,我以前也從來沒到過可以看得到後面那帶遠山的地方。」
「我愛妳,」大衛說:「妳也是我的好搭檔。別緊張,只要跟我在一起。」
「隨時都有新的人,」瑪麗塔說:「每天都有新的人。沒有一個人事先會得到足夠的警告,尤其是你。」
「怎麼樣?」大衛對下面叫道。
她搖了搖頭。
「不錯,」瑪麗塔說:「我們原先也沒有故意要分邊,只是自然就這樣了。」
「你還愛我嗎?」
「她一隻眼睛有點變了顏色。」瑪麗塔說。
「妳既沒有犯錯,我也不是對妳仁慈。」
「她和-圖-書
不會才怪,她從來沒游到那麼遠過。」
「妳真聰明,」大衛說:「老闆娘好不好?」
「我們是布恩家的嗎?」
「什麼話?」
「我等妳。」
他們走到裡面的吧檯邊,陽光也跟著照了進來,今天像前一天一樣好,說不定還更好,因為夏天應該已經過去了,而每一個暖和的日子都是難得的。我們不該浪費掉好日子,大衛想道,我們該善加利用,可能的話還該把它存起來。他調好了馬丁尼酒,倒在杯子裡,他們嚐了一點,酒冰而醇。
「我們已經有了彼此了。」
「要跳水嗎?」他大聲叫道。
「他們不會,我也不會。」
「一點都寫不出來嗎?」
「也許這話不錯,可是你想我們將來會不會有朋友?好朋友!」
「當然,我們就是布恩夫婦,也許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把文件辦妥,可是我們就是布恩先生和夫人,妳要不要我寫出來?我想我可以寫。」
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她鑽進床單下,躺在他身邊。他朝右側睡著,呼吸輕柔而均勻。
「心還跳的厲害嗎?」
「很累。」瑪麗塔說,她從來沒有游到那麼遠過。
後來,大衛依舊睡著,她坐在他身邊的床上,在黑暗中,他的頭髮襯在黑色的面孔上顯得泛白,她等著他醒來。
「沒有。」
「你不必一定要寫下來。」
他們睡得很熟,一直睡到黃昏。太陽下山後,瑪麗塔醒了過來,看到大衛睡在她身邊的床上,嘴閉著,呼吸很慢。她看著他的臉和他閉著的兩眼,他的睡姿她以前只看過兩次。她又看著他的胸膛,他的身子,和平放在身側的www.hetubook•com.com兩臂。她走到浴室門口,照了下那面全身的大鏡子。然後她朝鏡子微微一笑。穿好衣服之後,她走到外面廚房去和老闆娘聊天。
「我知道,我喜歡看妳,知道妳在我身邊,我們能睡在一起,而且很快樂。」
「什麼事?」
「我是你的女人,」她在黑暗中說道:「你的女人。不管怎麼樣,我永遠是你的女人。你那愛你的好女人。」
他們游到好遠的地方,比他們以前游過的都要遠得多。遠到能看到另一個岬頭之外,一直到可以看到松林後面那一帶紫色山脈的地方。他們躺在水裡,看著海岸,然後再慢慢地游回來。等到看不到山的地方,他們停下來休息,等再看不到岬頭時,又停下來休息了一回,再慢而有力地游回來,游進了小海灣,爬上沙灘。
「她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是我自己的錯。」
「呃,我想你不寫作的時候最好每天離開我一段時間,你一直給女孩子壓倒了,我將來要讓你有你的男性朋友。這件事凱瑟琳做的很壞。」
「才不是,你這個笨蛋,她只是站在我這一邊而已。」
「很好。」
「背這麼弓著太累了。」
「比平常涼得多,可以說冷了。」
「我們還會有其他朋友嗎?」
「我們先游出去,再游回來。」
他們坐在吧檯邊,兩個人都喝摻了礦泉水的威士忌酒。瑪麗塔對她的酒很注意,她說:「我想你該每天進城去,弄份報紙,喝一杯,自己一個人看看報。我希望那裡能有個俱樂部或者咖啡館,能讓你跟朋友們見面。」
「當然。」大衛說。
「現在沒有那一邊之分了。」大衛說。hetubook.com.com
「你不必擔心寫作的事,」她說:「我知道,一定會沒問題的。」
「好。」大衛說。
「的確如此。」大衛把放了芥未醬和朝鮮薊的罐子給她,又拿了瓶酒來。酒仍然很涼,他喝了一口。「我們給整慘了,」他說:「那個瘋女子把我們布恩家的給整慘了。」
「你先睡,」瑪麗塔說:「我馬上回來。」
「我是跟你在一起。」
「把酒瓶遞給我好嗎?」瑪麗塔說。她喝了一大口酒,再把酒瓶放在大衛身邊,用力地將瓶底壓進沙裡,讓瓶子靠住籃子。「老闆娘的午餐做得真好,是吧?大衛。」
「她愛妳。」大衛說。
「要是會的話,我會殺了他們。我不要像她那樣把你拱手讓人。」
「是的,我最親愛的,好好睡,好好睡吧。」
他把酒瓶遞給她,她就著瓶子喝了一口,再還給他,他喝了一大口,然後躺在平滑而乾燥的沙上,在陽光中伸展開身子。放午餐的籃子就在他們身邊,從瓶子喝的酒很涼。瑪麗塔說:「要是凱瑟琳就不會累了。」
「累了嗎?」大衛問道。
「我們現在去游泳吧,」瑪麗塔說:「這樣我們就不會浪費掉這樣好的日子了。」
「有海的味道。」他說。
「真的?」
「我們去喝一杯吧。」瑪麗塔說。
「太棒了。阿諾真的打黑了她一隻眼睛嗎?」
他們游到海灣外,到了深海處,游過了插入海中的山崖,仰臥在水面漂浮。水比先前更冷,但水面比較暖和些,瑪麗塔背部弓著在水上漂m.hetubook.com.com浮,頭整個沒入水中,但她的鼻子和棕色的乳|房卻承受著海上微風的輕拂。她的兩眼在陽光下閉了起來,大衛就在她身邊的水中,他的手臂枕在她頭下,然後他吻了下她左邊的乳|頭,再吻了另外一邊的乳|頭。
「她常不乾不淨地罵他。」
「他們不會知道的比妳多的。」
「今天早上就試是對的,」瑪麗塔說:「不過今天我們不要再去想它了。」
「好了,」她說:「今天我們對她反正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還是不要想了吧。大衛?」
「好,」大衛說:「要不要我去告訴老闆娘說我們會晚點回來吃午飯?」
「我不跟女人混的,妳也知道嘛。」
在黑暗中,瑪麗塔貼靠著他躺著,他感到她的乳|房抵在他的胸口。她的手臂枕在他腦後,她的手摸著他,她的唇吻著他的唇。
「不要。」她抬頭叫道,然後涉著水走到水深過膝的地方。
「也許我對你是犯了大錯,而你只是對我很仁慈而已。」
「沒那麼嚴重。」
「我來寫在沙上。」大衛說。
她在天井裡曬太陽看書,她抬起頭來看到他的臉,說:「不行嗎?」
瑪麗塔抓了一把蘿蔔,慢慢地吃著,喝了點酒。蘿蔔很嫩,很脆,味道很烈。
「好。」他說。她望著他,繼續涉水而行,水蓋過了她的腹部,觸到她的乳|房,他挺直身子,踮起腳尖,好像斜掛著卻沒有掉下來,然後猛地向前躍下,使水濺起了泡沫,就像一隻海豚從水裡冒出來又滑溜地由原處鑽回水裡一樣。她向那一圈水浪游去,他由她身邊冒了起來,將她抱住,把他帶鹹味的嘴唇貼住了她的雙唇。
瑪麗塔大笑起來。
「當然,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