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旅程大部分是在沉默中行進,茫茫遼闊的大海中,好似只有烈日、浪花、海風、暴雨在他們之間無聲地訴說著什麼。默格沒有想到,不知不覺間,他和小女孩之間竟有了一種特別的情愫。他們的境況竟是相似的。有時候,娜希瑪感覺他就像已經遠走的父親;有時,老人覺得她就像被自己拋下的女兒莎麗塔。
第二篇作品《安格利.馬拉》故事源於巴拿馬的印第安古老傳說。印第安青年巴維托從小被一位黑人牧師收養,在城市裡成長,對印第安雙親及自己出生之地幾乎全無印象。如同《偶遇》中的娜希瑪,巴維托決定回到出生地尋找生命的源頭:自己隸屬的印第安部落及親人。那年他已是個精瘦強悍、臉龐俊秀的十八歲青年。
一九四〇年克萊喬生於法國尼斯。成長在多文化的家庭以及豐富的旅行經驗,無疑地表現在他的作品中。他的祖先在十八世紀自法國布列塔尼移居模里西斯島,成為英國公民。母親則是法國人。他由祖母和hetubook•com•com母親撫養長大,她們培養了克萊喬對閱讀及寫作的喜好。由於父親在英屬喀麥隆和奈及利亞行醫長達二十二年,因此克萊喬在一九四八年到非洲和父親團聚。他的第一次寫作經驗便是在尼斯到非洲的船上,因為無聊而寫了一篇故事。他的旅行足跡更遍及泰國、美國、柬埔寨、摩洛哥、巴拿馬、墨西哥等國家,並對美洲的印第安文化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克萊喬的小說常以漂泊不定的邊緣人物為主角,他所關心的主題諸如愛、孤獨、自我的探求、生命源頭的探尋、少數弱勢民族(尤其是北美印第安民族)、人類與大自然的關係、過度膨脹的城市對自然文化的破壞……等等。
本書作者克萊喬是位說故事的能手,讀者經常可以在他的小說中,嗅到孤獨、沉默、漂流的氣息,看到人類對探求生命源頭和追求心靈自由的強烈慾望及堅毅力量。如同我們在《偶遇》中所看到的,無聲而堅毅的力www.hetubook.com.com量,帶給讀者的感動也是在閱讀之中不動聲色地慢慢累積,不喧嘩、不華麗;但有一種直入人心的力道。
一九六三年,年僅二十三歲的克萊喬發表了第一篇小說《筆錄》(Proc's-verbal),獲得賀那多文學獎(Prix Renaudot)。一九八〇年獲法蘭西學院保羅莫杭大獎。一九九八年獲頒摩納哥皮耶王子文學獎。從一九六三年以來,他已發表三十多部作品,創作型態廣及小說、詩歌、散文、文學評論、旅行筆記等。他所翻譯的兩部印第安傳說故事,是最早翻譯成西方語文的印第安故事。
一九八〇年在《三聖城》(Trois Villes Saintes)中他曾寫道:「與土地、數木相似的人們,有著土地膚色的男人、玉米膚色的女人,只靠麵包和水維生的人,是永遠不會被征服的。」克萊喬對於印第安人的文化非常敬佩,因為他認為印第安人是最接近大自然的民族,也是https://m.hetubook.com.com最懂得向大自然學習的人們。
克萊喬作品中冒險故事的情節,不單單是精采的冒險故事,而是訴說著「追尋與探索」的成長過程。古希臘以來的哲學傳統,經常著重在人類來自何處的探求,並以宗教為出路。直至二十世紀初存在主義在歐洲興起,探討存在的本質,並發展出現代精神心理分析,但卻也被譏為虛無主義。「活著、瞭解生命,是最輕盈微妙且耐人尋味的學習。與學識毫無關係。」(《地球上的陌生人》L'inconnu sur la Terre,1978)克萊喬作品中的這句話,或許可為總是恐慌於來不及吸收知識、提升競爭力的二十一世紀現代人指點迷津。
愛人妮娜宛如隨著河流消失了,巴維托為了報仇殺光了走私販子,隨即遁入森林深處杳無人跡的峽谷,過著野人般的原始生活。深山盡頭住著個見人就殺的野人,漸漸成為駭人的傳聞。故事終究以悲劇收場……離群索居多時,已經不諳人類語言的巴維www.hetubook.com.com
托僅僅能發出卡在喉間的兩個記憶中的音節:妮——娜——,他最後的呼喚。
他找到叔叔,學習適應原始蠻荒的森林、耕種狩獵的技巧及母語,也漸漸化解初到時族人對他的冷淡及排擠。同時,他遇見了妮娜;一見鍾情的愛戀,兩人屬於不同社會階層的阻礙,同樣強烈。不同於巴維托渴望回到出生的森林,妮娜痛恨這裡社會階級間的仇恨,也活在毒品走私販子的暴力威脅中,她想遠走他鄉,遠離這一切。被愛情征服的巴維托答應妮娜攜手私奔。沒料到他們還沒能實現計畫前,妮娜所恐懼的惡夢卻發生了:她和家人遭到走私販子屠殺。妮娜縱身躍入河中逃離,沒有人能在水底追得上她。
娜希瑪決心離開。她內心強烈渴望著追尋父親的腳步,她希望艾紮帶她到大西洋的另一邊,或許到了巴拿馬,她可以找到父親,找到生命的源頭。於是她喬扮成小男孩,偷偷登上了艾紮。艾紮的主人默格曾經是意氣風發的電影製片,卻在拋開過去的名聲、錢財、親情、愛情,和_圖_書
航向自由的大海之後,變成一個孤僻冷漠寡言的老人。
讀者或許好奇為何兩篇故事的創作年代相隔遙遠,卻收錄在同一本書中。作者克萊喬曾說:「對我而言兩個故事似乎都訴說著同樣的主題:亦即磨練、對大自然的愛、以及痛苦。」
娜迪亞拉著娜希瑪往下直走到海防巡道盡頭,望著海洋。她緊緊地抓著娜希瑪的手,緊得弄疼了她。……那隻變得陌生的手,是那麼用力地緊抓著她,帶著激|情、帶著恨。
對小女孩娜希瑪而言,為追求個人自由拋家棄女的醫生父親凱加斯似乎只活在記憶中。她與母親相依為命。表面上看來,母女倆似乎都已拋開過去的一切,開始了全心而平靜的生活:她與母親看來都一樣堅強沉默。直到這一天,一艘豪華遊艇「艾紮」停泊在港口邊。(艾紮 Azzar:阿拉伯語中「秘密」之意。與本篇小說《偶遇》的法文Hasard諧音。)
中原大學應用外語系兼任講師
張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