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門,雪花和寒風撲進來。
手術終於做完了。叔叔站在手術室門口,摘下血跡斑斑的手套,準確地扔到水池子裡。
她搖搖頭,痛苦的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低聲說:
現在輪到我一會兒把耳朵貼到門板上聽動靜,一會兒把臉堵到門縫上看光景了。我心急如火,盼望著叔叔趕快把孫老太太的手術做完和-圖-書,好給令我心疼的孟喜喜看病。我從門縫裡只能看到叔叔的背影,和嬸嬸麻木的臉。叔叔似乎一動也不動,嬸嬸像個僵硬的木偶。
「喝點水吧。」
她大張開口,像出水的魚一樣貪婪地呼吸著。
我把自己泡方便麵的碗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倒了半碗開水,端到孟喜喜面前,說:
「你出去m.hetubook.com.com!」我惱怒地說,「你們都出去!」
手術室裡先是傳出了孫老太太殺豬般的嚎叫聲,一會兒就無聲無息了。只有刀剪碰撞瓷盤的清脆聲音問或響起,說手術正在緊張進行。孫家兄弟蹲在爐子前,一支接一支地抽著辛辣刺鼻的旱菸,還不停地將焦黃的黏痰吐到眼前的地面上。 吐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就用他們的像熊掌一樣的大腳搓搓。他們的頭上都口出了熱汗,胎是就把棉衣解開,袒露著胸膛,一股熱烘烘、油膩膩的山林野獸的氣息洋溢在房問裂,把孟喜喜身上的暗香逼到牆角,好像幾縷游絲在風中顫抖。
嬸嬸也走出來,不耐煩地對孫家姊弟說:
孫七姑低聲嘟噥了幾句,老老實實地坐在凳https://m.hetubook.com.com子上,不吭氣了。
「抬走抬走,下午把錢送過來。」
她先是點頭,緊接著又搖頭。我看到她的眼睛裡溢著淚水,我的眼睛隨即也潮濕了。我聽到她用顫抖的聲音說:
房問裡憋悶難熬,像一個想像中的獸洞。孟喜喜臉上的汗珠成串滾下,表情十分痛苦,但她的身體還保持著正直,只是那兩隻手在不停地動著,一會兒緊緊地hetubook.com.com模住大衣和圍巾,一會兒又鬆開。我關切地問她:
「求你了……把門開開……」
孫七姑一會兒側著身,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動靜,一會兒彎腰撅屁股,把臉堵到門縫上看光景。聽一會,看一會,就在房問裡轉來轉去。 一邊走動著,一邊嘮叨著,她的兩個弟弟埋頭抽菸,一聲不吭。
「謝謝。」
「你痛嗎?」
「凍死了,凍死了……」孫七姑叨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