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是一個病鬼,扭曲的,帶點可怖的樣子。她靠在餐廳的牆上,對女孩子們微笑。她的微笑使她們更驚慌,因為那和尖叫的形狀一樣。
「太太,你不舒服嗎?」
那兩行親筆書寫的遺囑吸引住他,有人要付那筆錢的,他把它放在口袋裡。他從一個凹洞裡抽出一把文件——賬單和收據;第二個洞裡是保險單,下一個,一本記錄每個女孩的小册子。他也把它放在口袋裡。他從一包稷色信封上拿下橡皮筋,打開一個信封,抽出一張照片。照片後面有凱蒂乾淨活潑的手筆,寫下那個人的姓名地址和銜頭。
喬向前仆倒,滑了一跤。
喬回頭看看房間,然後走出來,從裡面拿出鑰匙,鎖上門,把鑰匙放在他口袋裡。他可能忽略了什麼東西。
「醉酒,」喬說:「打了警官。」
「是的,太太,謝謝你。我現在就去嗎?」
他想把門碰上,但是他不敢。
「警長要和你談談。」
為什麼他帶他哥哥來?他要什麼?目的何在?假使她知道,她就能保護自己,但是她不知道。
凱蒂並不在思索,她的心思在一些印象中飄浮著,就如傍晚時分蝙蝠在上下飛翔。她看到那個金髮的漂亮男孩的臉,他的眼睛因震驚而發狂。她聽到他說那些齷齪的話,對他自己比對她的成份多。她也看到他黑皮膚的兄弟,靠在門上大笑。
「你叫我嗎?我做了什麼?我盡力做,太太,我身體不太好。」
他謹慎地警告自己。「什麼也別做!就盯著看,眼睛耳朶睜開。」窰子裡的女孩知道發生了事情,但他們所講的沒有兩個是一樣的,這些他媽的糊塗蟲。
就在她思想之中,卡兒的黑臉懸掛在她面前的空中,他的嘴唇殘忍地微笑著。那重量壓在她身上,使她窒息。
她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你是說你從來沒聽過費姨從前是這個地方的主人?」
女孩子走了之後,凱蒂把手臂和手放在桌上,每支扭曲的手指都得到支持。就是這樣,也許她一向就知道,她一定是——但是目前不須要想到那個,回頭再想。他們會把喬送走,但是還有別人,而且伊瑟一直存在。遲早,遲早——但是目前不須要想那個。她的思緒在這個問題上徘徊不去,避開另一個偷潛出來又退縮回去的,一樣鬼鬼祟祟的東西。那是在她想到她那金髮的兒子時,那個斷片纔初次進入她腦中。他的臉――受刺傷的、困惑的、絕望的——把它引出來。然後她記起來了。
「吃我。」她說,把藥片放入嘴裡。
她的手又痛起來,而且多了一個新的地方。她動的時候,右臂痛得很厲害。她想:那麼痛楚向中心移動了,遲早疼痛會集中起來。
「是的,偷偷出去,好嗎?不要讓別的女孩曉得我告訴你的話。」
「噢!你指伊瑟。」
佛洛陵斯咳得很厲害,每一次她試在馬戲裡抽香煙,她就咳嗽,失敗了,而且那匹小雄馬害痢疾。
凱蒂問,「費姨這個名字對你有什麼意義?」
凱蒂僵硬地站起來,試圖避免移動臀部時的痛苦。她向書桌走去,抽出一張紙。手握著筆是困難的。
「那個女人,太太。」
喬大聲笑了。這才是真的運氣。他打開一個又一個的信hetubook•com•com封,一部金礦——人可以靠這些活幾十年。看看那個胖胖的蠢議員!他把橡皮筋放回原處。在頂上的抽屜裡是八張十塊錢的鈔票和一把鑰匙。他把錢也放在口袋裡。當他把第二個抽屜打開,剛看到裡面的紙張、封漆,和墨水時,門上有敲打聲。他走過去,打開一個小縫。廚子說:「外面的人要看你。」
「你會——你——你要到醫院去?」
他爬到偏屋去,站在她面前——沒有一隻戒指、一個別針。然後他看到她頸上的小鍊子,把它拿起來,拉斷鈎子——一個小金錶,一個小管,和兩把保險箱的鑰匙,號碼是二十七和二十九。
夜幕沉滯地垂下來,但此刻從西格馬.亞爾法.伊比西遜兄弟會的史丹福分會來的十六個會員,剛從聖璜安舉行的一次戒飲會中喧嘩地走進來。他們充滿了粗俗的談笑。
她把灰房間的門關上時,外面的燈光滅了,祇有閱讀檯燈在桌上灑下橢圓形的亮光。她把靠墊整理好,弄高了,然後坐下。她試試把頭靠在深陷的枕頭上,她覺得有點高興,好像要去赴宴會。她放心地把乳撘裡的鍊子拿出來,旋開小管,把藥片倒在手裡。她對它微笑。
「我討厭伊瑟,現在怎麼了?」
她那時是一個很小的女孩子,有一張和她兒子一樣可愛清新的臉——一個很小的小女孩。大半時間她知道她比誰都聰明漂亮。但是不時有一種孤單的恐懼臨到她身上,以致於她彷彿被一大羣高大的敵人包圍著。於是每個思想、每一句話、每一種臉色都為的是傷害她,她沒有地方逃遁躲藏。她會驚慌地哭起來,因為沒有逃路,也沒有避難所。之後有一天,她在讀一本書。她五歲就能閱讀。她記起那本書——樱色的,銀色的標題,書皮已經破爛,封面很厚,那是「愛麗思漫遊奇境」。
她寫著,一條手臂在動。「親愛的勒甫:告訴警長,檢查一下喬.華勒利的指模,是不會出岔的。你記得喬,他幫我做事。凱蒂謹上」
「要回去拿嗎?」
喬覺得腹部一陣不適,他媽的,多麼笨的傻瓜!不能閉緊嘴巴。他的腦子越來越紛亂。「哎仔細想這麼一下,我相信我聽過的——好像叫做費絲。」
她勉强自己的腦子停留在愛麗思身上——那麼渺小的、等待著她的愛麗思。別的臉孔從她眼角旁溜過去——她的父親、母親、查理、亞當和山姆.漢密頓,然後是亞倫,而她看到卡兒在對她微笑。
他們有一樣她缺少的東西,而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一旦她知道,她就準備就緒;而一旦準備好,她就知道她已經準備了很久——可能是有生以來。她的腦子像木頭一樣,她的身體像一個指揮得很糟的木偶,扭曲地動著,但是她堅定地進行她的計畫。
他們向卡斯特洛維爾街走去,奧斯卡問:「曾經照過相,打過指模嗎?」
「那就是你放的地方,你這隻母狗。」他說。
奧斯卡跑到一根電線桿旁邊,左肘靠著它,用左手抓住右腕,瞄準了小巷子的進口。就在喬碰到視線時,他開了槍。
凱蒂把頭擱在兩隻扭曲的手中間的吸墨紙板上,她又冷又淒涼又孤單。她所做和-圖-書的都是被逼而做的。她是不同的——她比別人多一點東西。她擡起頭來,不伸手去擦淚汪汪的眼睛。那是事實,她比別人來得聰明、堅強。她有一樣他們缺少的東西。
他的頭左右轉一下,趕快走到另一個房間,以確定通大廳的房門是關著的。他以很快的速度搜遍衣橱、抽屜,打開她的皮包,她床邊的小盒子——他愣住了。她一點東西也沒有——一把銀邊的梳子也沒有。
「我怎麼曉得?」
喬知道她沒有上床睡覺,他問她要不要吃早飯時,她很慢地搖頭,使他很難知道,她是否聽見了他的話。
「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我從後門出去。」她匆匆向門口走去。
「又痛了。藥作弄我了。」
凱蒂慢慢移動雙手,稍稍移去手臂上的重量。她看得見那些圖畫——頭髮又長又直的愛麗思。然而那隻瓶子所說的「喝我」,改變了她的生命。愛麗思教會她那件事。
喬不喜歡看到凱蒂靜靜地坐著,眼睛筆直向前呆視——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過去。那是說她在思索,她臉上沒有表情,喬無法知道她的思想,那使他不安。他不願意他第一個又真又好的運氣溜出他的手。
凱蒂叫他走了以後,喬就到理髮店去,和他平日煩惱時做的一樣。他理了髮,洗頭擦上油。
「你去揣摩出來吧——然後回來告訴我。你很會揣摩事情的。叫泰利絲進來好嗎?」
「嗯,我把發生的情形告訴你,我自己完全不懂。我在基祿雪茄店裡時,一個傢伙向我走來。『你是喬嗎?』他說。我對他說:『誰說的?』『你在找一個人,』他說:『告訴我吧,』我說。從來沒見過這個傢伙。於是他說:『那一邊告訴我,她要和你談談。』我對他說:『嗯.幹麼她不來?』他狠狠看了我一眼說:『也許你忘了法官說的。』我猜他指的是她回來的事。」
他要離開這個他失策戰敗的房間,他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他懷疑他是否能將運氣彌補起來。然後,那隻母狗還敢那麼說,「謝謝你拿茶來,你是個好孩子。」
他們走了之後,兩個女孩子吵起嘴來,而泰利絲顯露出初期性病的徵象。噢,天啊,這一夜!
「沒有一點意義。」
「出去了,太太。」
奧斯卡走近一家菲律賓彈子房去打電話,他出來時,喬四週已經圍滿一人。
她舉起手。「把這些砍掉——從腕部砍。」她因舉手所增加的苦楚皺起眉頭。「叫你覺得絕望。」她悲哀地說。
奧斯卡.諾堡正站在大客廳裡,他頭上戴著灰帽,紅外衣在喉部扣緊。他的眼睛是淡色的——和他剃過的鬍子一樣的顏色。房間在半明半暗中,沒有人把窗帘拉起來。
那是中午的時候——她從餐廳裡女孩的聲音曉得。這些婊子剛剛起床。
他的眼睛是濕潤的,她看到他在舔嘴唇。她突然的轉身使他向後退,彷彿她打了他一樣。她的眼睛不放他走。
「我想不吧。」喬說。
「喬,我捉到你了嗎?」
她把紙摺好,泰利絲正走進來,很驚駭的樣子。
「你是個好孩子,」凱蒂說下去。「我一向注意到你。泰利絲,我不舒服。若是我看見你這件事做得好,我會好好地考慮,hetubook.com.com
在我到醫院去的時候,讓你接管。」
二
奧斯卡得脫掉一隻手套,解開外衣,才拿出手槍。他打了一槍,但是沒有打中。
「喬在那裡?」凱蒂問。
那圈燈光落在閱讀桌上,凱蒂的頭深陷在靠墊中間。
那些大學生怪叫,互相衝撞。之後他們偷走了一切沒有釘牢的東西。
他不用說話,他眼中的亮光說:「你缺少一樣東西,他們有一樣東西,而你沒有。」
凱蒂困難地旋轉門把,終於用兩隻手掌把它轉開。
他說:「太太,我給你拿茶來。」
「不,太太,他沒有。他說有些事情簡直無法了解。他說:『費姨你知道嗎?』『一點也不。』我告訴他。他說:『也許你最好和她談談。』『也許。』我說,然後我走開。對我一點也沒有意義,我想我應該問問你。」
「親愛的,沒有了。」
「什麼緣因?」
喬靜了一個時候。「是的。」他終於開口。
他看看凱蒂的臉,平靜而蒼白,眼睛直視前面。
不管他怎麼忠告自己,喬不能放過它。他端了一壺茶到她門前,輕輕敲著,打開門走進去。就他所見到的,她沒有移動過。
「當然,」喬說:「為什麼不?」
她硬推著自己的腦子回到愛麗思身上,對面的灰牆有一個鐵釘洞,愛麗思可能在裡面。她會用手臂摟著凱塞的腰,凱塞也會摟愛麗思的腰,然後她們會走開——最好的朋友——和針頭一樣的渺小。
凱蒂說:「然後他問你要錢?」
她闔上眼睛,一種眩暈的嘔吐感覺震撼著她。她睜開眼睛,恐怖地向四周看。灰房子陰暗下來,那一圈燈光像水一般流動著,起了漣漪。接著她的眼睛又闔上,手指蜷曲起來,似乎它們捏著小乳|頭。她的心肅穆地跳動著,呼吸遲緩下來。她越來越小,之後,遁逝了——她永遠不曾存在過。
他把錶脫下來,放在口袋裡。他想在她鼻頭打一拳,然後他想到她的書桌。
「聽著,」她說:「我很久沒睡,我要吃點藥睡覺。我不要人家打攪,我不用晚飯,我要一整天。告訴我不要任何人藉口任何事來找我,一直等到明天上午。你們懂得嗎?」
「什麼另外的事?」她輕聲問道。
凱蒂用哀求的聲調說:「喬,你想你能幫助我嗎?如果我給你一萬塊錢,你想你能彌補每件事嗎?」她祇停頓一下,然後轉過身,正面朝他看。
「晚安,太太。」她們順從地齊聲說。
這一切是多麼美妙——美妙得即使悲慘也是值得的。但是雖然這麼美妙,還有一樣東西是一直保留著的。那是她的威嚇與安全。她祇要一整瓶喝下去,就會縮小、消逝、停止存在。而比什麼都好的是,一旦她停止存在,她就永遠不曾存在。這是她最親切的安全感。有時候在床上,她會喝够了「喝我」的東西,於是她就和最小的蚊蚋一樣。但是她不會完全地消逝過——從來不須要那樣做。那是她的保留——防備著每個人。
一
「放在桌上,」她說,然後似乎再想一下,「喬,謝謝你。」
她拿起茶杯,「喝我。」把苦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涼茶嚥下去。
「他是誰?」
老是有愛麗思陪她玩,有愛麗思愛她信任她。愛麗思是她的朋友,一直在等待著,歡迎她變得渺小。
「太太,當然可以的。當然我願意,還有別的嗎?」
「誰在問?」
「你一定整夜睡在這兒。」喬說。他走到她前面,看到沒有血色的嘴唇和半閉的眼瞼中無神的眼睛,他知道她死了。
喬像兔子般奔跑過街,越過鐵軌,向唐人街的店舖和巷子跑去。
凱蒂說:「我幾乎忘了,你把這個投在郵筒裡好嗎?」
在大廳盡頭那個沉思的危險的東西,在它關閉的門內安靜得很。在他上床之前,喬站在門邊,他聽不到什麼聲音。一點三十分他關上大門,三點鐘上床——但是他睡不著。他坐在床上,讀了七章的「巴比拉華絲的得勝」。黎明時他到靜寂的廚房去,煮了一壺咖啡。他雙肘靠在桌上.兩手拿著杯子。有一樣東西錯了,但是喬想不出那是什麼。也許她已經發現伊瑟的死。他得注意自己的行動。然後他下了決心,毅然地下了決心。他要在九點鐘時進去,睜開耳朶聽。也許他聽錯了。最好的辦法是坦白不作偽。就說他要一千塊錢脫離火坑,若是她說不,他還是要走掉。他討厭替女人做事了,他可以在雷諾找個法羅牌發牌的事做——有一定的時間,而且沒有女人。也許給自己租一間公寓,裝飾起來——大椅子和雙人沙發,不必要在這個齷齪的地方絞腦汁,如果他離開這個州更好。他考慮到這時就走——就從這張桌子前站起來,爬上樓,兩分鐘整理行裝。至多三四分鐘。對誰都不說。這個念頭很合他的心意。伊瑟那件事的運氣並不如他最初預料的那麼好,但是一千塊錢倒是值得的賭注,最好等一等。
「見鬼,沒有,」奧斯卡說:「我們抓不著你什麼,不過是核對一下。你來嗎?」
他自己祇有一個計畫——那就是使她維持激動,一直到她洩露了自己,之後他就能够採取任何步驟。但是如果她老是坐著看牆壁怎麼成?她激動?不激動?
「是的,太太。」
「那麼,晚安,現在是下午,但是我說晚安。」
喬開始繞著彎跑,此時他在五十碼外,靠近兩座建築物之間的空地。
「到這兒來,」凱蒂說。女孩子在桌旁等待時,凱蒂慢慢地在信封上寫下地址,貼好郵票。「我要你幫我做點事,」她說:「到貝爾糖果店拿一盒五磅的巧克力和一盒一磅的。大的一盒給你們女孩。到克羅藥房停一下,給我買兩支中號的牙刷和一罐牙粉——你知道,那種有嘴的罐子。」
「嗯,我們就會找出來的。」奧斯卡說,接著他們拐彎。
喬回到房間裡,再看一點書,然後整理皮箱。無論如何,他要離開。
凱蒂也笑了的——最快最好的自衛方法。她的兒子會怎麼做?他安靜地走開之後,做了些什麼?
凱蒂把他像老鼠般捉到了——在他措手不及時。她那敏捷的腦筋使得他困惑而絕望。她那種叫你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意圖的詭計,也是同等地令人困惑。
「是的,太太。」她們說。
在房子中間的桌子上,她倒了一杯涼茶,拿了杯子到偏屋去,放在閱讀桌上。然後她到化和*圖*書粧檯前,梳頭髮,臉上擦了一點粉底,輕輕撲上粉,塗上她一向用的淡紅唇膏。最後她修剪指甲,把手洗乾淨。
「親愛的,我還不知道。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這是買糖果的錢。中號的牙刷——記住。」
凱蒂轉過身,小心翼翼走回房間。
喬不曾聽過她這種衰弱的語氣,他的本能告訴他那是進行的時候。他說:「也許你不要我打擾你,不過對另外那件事,我得到一點消息。」他從她回答之前那一小段停頓知道她緊張了。
喬覺得腹部一陣氷涼。「提人?」他問:「有拘票?」
凱蒂憂傷地搖搖頭,憶起那個與人隔絕的小女孩。她奇怪她為什麼把那個奇妙的巧計忘了,它曾救她脫離許多次不幸。透過苜蓿葉子瀉下來照到自己身上的光線是燦爛的,凱塞和愛麗思在高聳的草木中行走,手挽手——最好的朋友。而凱塞從來不須要把「喝我」全部喝完,因為她有愛麗思。
「是的,太太。」泰利絲大為輕鬆。
一種溫暖的麻木感覺開始爬入她的手臂和腿。她手上的痛楚消失了。她的眼瞼覺得沉重非常沉重。她打哈欠。她想說或是想:「愛麗思不知道,我就要去了。」
廚子進來時情緒很壞,他頸後長了一個開始擴張的疔瘡,皮膚脹緊像蛋殼的內膜,快長出濃頭了。他那時的感覺使他不要別人在他的廚房裡。
喬輕鬆地走下大廳,奧斯卡問道:「你是喬?」
當她被那一大羣的敵人包圍時,她有備無患了。在她口袋裡有一瓶糖水,在它紅邊的籤條上,她寫下「喝我」。她會啜一下,從瓶子裡喝一口,那麼她會越變越小。那時讓敵人去找她好了!凱塞會在一片葉子下,或者從一個螞蟻洞裡往外看,笑著。他們那時找不到她了。沒有一扇門能把她關在外面,也沒有一扇門能把她關進去,她能筆直在任何門下走過。
「太太,我不知道你指什麼。」
她不表示她注意到他的手發抖,茶壺碰到杯子。當他把茶杯放在她面前時,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然後他退出她視線之外。喬不安地顫抖著。
她關上門,站著看看四周,試圖進行她簡單的節目。她向桌子走去。這一次她勉强她的手,不理會痛楚,清晰地寫著。「我把我所有的一切給我的兒子亞倫.特拉斯克。」她在紙上寫下日期,簽了名,「凱撒玲.特拉斯克。」她的手指落在紙上,然後站起來,讓她的遺囑面朝上放在桌上。
她輕聲笑著。「費絲,」她低聲說:「喬,給我倒茶。」
這突然的震驚對凱蒂是好的,它把金黃色的頭和痛苦除去,它給她一點事做,她愉快地迎接這個挑戰。
她想到卡兒眼中滿足與遲頓的殘酷神色,在她關門時窺看她。
他臉部在按摩後塗上油,而且把指甲修齊,皮鞋也擦得閃亮。通常做了這些和打上一條新領帶就能使喬愉快起來,但這次他走出理髮店,給了五毛錢小賬後,仍然快快不樂。
女孩子們在笑聲中陡然呆住,擡頭看她。廚子從廚房走進來。
九點鐘時,他輕輕敲凱蒂的門,推開它。她的床沒有睡過,他放下餐盤,走到偏屋的門前,敲了又敲,然後出聲喊。最後他打開門。
他們一起出去,喬哆嗦起來。「我應該拿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