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說:
比小的時候精瘦結實,但我比較喜歡以前他那有點贅肉的稚嫩純樸感覺。只有那時的麥君是「我的」麥君。夢中長大的麥君曬得黝黑,穿著短褲。
再也見不到了嗎?不對,不是都沒見過嗎?
「即使知道是夢,我今天也要喝杯燒酒,大啖美食。」
「是嗎?無論如何要謝謝妳。」
我也很高興,感覺加入了他們一夥。
我那頂著化妝品櫃小姐化的濃妝和新髮型的陌生臉孔映在電車窗上,不住點頭。
風聲、火聲、窯内人們的汗水、笑聲和呢喃,都被土壤吸收進去。
「我自認不是翔太郎,但……」
我鬆一口氣,繼續默默朗誦繪本。
「我們能那樣揮霍嗎?」
可是,我健康活著,死的是你。怎麼回事?
麥君說。
我說。
我說。
那種清新和冷冽混合的感覺,就像冰淇淋融化時的感覺,夏天清風的味道和冬天刺骨的冷,任意撫摸我的臉頰。
「我不想感到膩。」
「我喜歡戀愛,喜歡從外表想像一切,喜歡在他和我面前的飽滿膨脹空間。可是,那不是現實。喜歡戀愛的人都是這樣,沒有把對方看作是人,思考自己和這種人在一起會變成怎樣?只是想沉浸在那個人喚起的印象洪水中。」
「甚麼一切?戀愛嗎?」
麥君的中學好友是否已經不在這個世上?是否住在有中庭的醫院?
「剛開始時,多多少少都是這樣。」
我感到一陣釋懷,流下眼淚。
麥君說。
「真的謝謝妳幫忙。」
姊姊急匆匆買好機票,十二月中旬,我們降落在那霸機場。冷眼看著形形色|色的特產店和喧鬧的團體觀光客,走出機場,雖然不是盛夏時節,但熾烈的陽光和溫暖的空氣等著我們。
「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
我本來想說「可能是你把性|愛看得太重要了」,但知道說也沒用。
我彷彿了解叔公酷愛這裡陶器的心情。
來自天國的糖果。
就在那時,大海那邊變得好亮好亮。
內心最深處,依然珍藏著我們兒時像小熊學校裡的熊寶寶一樣、沉沉睡在小房間大床上的睡姿。
我說。
姊姊垂下眼睛,搖搖頭,
我緊緊抱住他。充滿絕望。雖然此刻確實在這裡,但沒有未來。
姊姊說著,把裝滿韓國海苔、各種面膜和BB霜的大皮箱放在玄關,踉蹌進屋。大聲漱口,清洗手腳,換上睡衣,咕嘟咕嘟猛灌啤酒。
叔公還留下許多沒那麼貴重、但生前常用的沖繩陶器,我們也繼續使用。
我說。
我能一直和姊姊在一起嗎?我們能永遠扮演橡子姊妹嗎?
「是嗎?我以為妳還住在那裡。」
「出來旅行耶,不是說好可以多喝一點?」
因此,橡子姊妹的活動有其意義。
我已經做得夠多了,感覺不再做也行。
然後大步走開,從牆上爬滿枯萎常春藤的中庭走進建築物中,留下我和麥君。
我以為姊姊會和男友恩愛同行,不解地問。
「……陶器市集。」
賈姬夢到和大衛一起在北極溜冰。
即使多個一分一秒也好,多個一年、兩年也好,總之,一步一步走下去。
剪髮的時候,我拚命看雜誌,掌握現在的服飾和化妝趨勢。許久沒有剪髮,沒有直接和外人接觸,因而太過緊張,身心疲累地走出他的公寓,再到新宿的伊勢丹百貨。復健的過程相當順利。悶居調整心情後,再出門時備感輕鬆。這是我生命的第二次深度内省時期,我似乎掌握到某個訣竅。
「怎麼沒帶他來?」
「花那點錢還行,我有存款,這次幾和圖書乎都是他請客,省下不少錢,就用這些去吧。」
「我也是,」
(全書完)
我還沒告訴姊姊麥君已死。
姊姊先睡了,睡得好沉。我也被吸引得快快入睡,又夢見麥君。
「好想睡覺,可是眼淚流個不停,讀點東西給我聽吧?」
「我們是兩人合而為一。」
我笑了。
瀟灑的男美髮師無奈一笑,把我蓬亂乾燥的頭髮剪得清爽俐落,染成栗子色。
姊姊抬起臉。看著天空,大口吸氣。
「那就去Karachibu吧。明天當然要去『Kopenguin食堂』吃麵,補充我們家廚房的辣油後,再衝去機場。」
我說。
「以前我們家附近,有一間叫做58還是56的店,不知還在不在?」
「這麼多綠色又安靜的地方,總覺得一切都像夢。」
「那會怎樣?如果一切都是夢。我們和爸媽一起發生車禍都死了,只是夢見我們還活著。這個天空和今天買的陶器也都是夢。」
「真的?」
麥君說。
「謝謝妳。」
他表情溫柔。
「我不知道,戀愛超過一個程度我就會膩,我想永遠都不膩。」
姊姊臉頰微紅。
守在姊姊床邊的樣子有點蠢,我闔上繪本,站起身來。
碎片繼續落在空蕩蕩的中庭。我茫然想著,一定是車禍時的碎片。光線照射下,那些金屬和塑膠都閃閃發光。一陣失落。啊,走了。我不想後悔,但還是感覺像做了無法彌補的事情。
麥君說:
將來有一天,這些熊寶寶會各自長大成人、結婚獨立吧。我們太欠缺童年。沒能好好享受童年,就不會有長大成人的喜悅,我們肯定是到處拚命找回童年。失去帶給我們安定生活的叔公,我們無法坦然迎接終於成為大人的時期。
我在心中低語,橡子姊妹今天也會繼續工作。
我說。
麥君說:
「我有在聽,心情和賈姬一樣,看著鮮紅的夕陽。」
「我想去嘛。飛機上的雜誌報導,在Yachimun之里(譯注:陶器之鄉)那裡,大嶺實清和山田真萬的作品都有很大的折扣!去吧,也能拿來供奉叔公。」
「離開阿姨家以後,就沒再去那裡了。」
姊姊哭了。
大家跑到外面一看,天空鮮紅一片。
現在真的是在旅行,但就算不是旅行的時候,也過著像是旅行的生活。不知道何去何從?在這個夢與現實混雜、時而接觸、時而分離的遼闊大海中。
「睡吧,旅行累了。」
大衛離開後,賈姬變得很傷心。
來自各地的觀光客專心選購各色陶器。
啊,家裡的空氣開始動了。
「謝謝。」
都是一些能豐富室內裝潢的器具,每個人的臉都那麼祥和。
「沒事,也多虧了你,讓我發現許多事情。」
「不是,」
我逕自點頭稱是。
姊姊沉默半晌。
姊姊說:
姊姊笑著說。
他說。
那是從爸媽死後開始的現象?還是伯父死後開始的?或者是叔公?麥君?是在哪個時點?我不知道。印象中,一切都像層層套住的俄羅斯娃娃,混合在一起,或許此刻還在那個漩渦中。好幾次以為爬出來了,其實還在裡面。
好。他點頭。要哭的表情,微微露出門牙。他是在笑。有點勉強笑出的表情,和他母親一模一樣。
是嗎?和不能長相廝守的人在一起,好像中毒的感覺。
很好,從今以後,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了。我想再去看海。
我們一步一步前進,看起來雖和*圖*書然像在同一個地方打轉,但四季循環,狀況改變,我們也漸漸變成大人。
「我必須走了。」
心想,這如果是真的,不知有多好啊!
「他這幾天剛好出差。沒關係,我會買禮物回去,大嶺的茶壺,真萬的酒壺,他一定很高興。」
說不定現在正流向姊姊,讓姊姊不再對性|愛有偏見,踏出能在兩性關係中看到普通的愛與關懷的第一步。
確實很甜,此刻,確實很甜。我這麼想。
對她的洋洋得意,我總是無奈以對,在沖繩清冷的風吹拂下,我還是這麼想。
「謝謝妳費心安排這麼多。」
山丘、古老的石牆、奇異色澤的登窯,漸漸遠去。再見,古代的世界。霎時回到現代的那霸。姊姊聽著iPod播出的七零年代音樂,戴上瀟灑的太陽眼鏡,我們帶著純粹的心情,穿過一無所有、只有房舍和田地的寂靜鄉村小路。
我淚流不止,接過糖果。
他說。
「如果叶姊妹和大森兄弟來抗議,就改名為假面橡子Double吧。」
對了,韓國有很多可愛的化妝品,就寫信給姊,買些人蔘面膜回來吧。在地下樓買了餃子,提滿一手的紙袋,頂著簇新髮型上電車,神經耗弱的疲倦中有著充實感和成就感。這個成就感非常重要。
我問。
很久沒看到他天真地笑說謝謝了,我看得出神。我喜歡看到這個表情。或許勝過以後和真實男人的交往與性|愛。
我說。
「我沒睡,」
「你的聲音沒變。」
我說。
「才不是,」
「你說甚麼?」
叔公那種性格,當然最討厭旅行,但是喜歡沖繩的陶器,收集不少。這棟房子玄關兩側沉甸甸擺著大嶺實清燒製的一對陶獅子。是不知甚麼機緣認識的大嶺先生送給叔公的禮物。感覺若是動了它們會不吉利,所以原封不動擺在那裡,小心照顧。
「怎麼了?我已經不住在那一帶,不知道。」
我說。
「今晚回飯店還要工作。」
她已經笑逐顏開,看著天花板,開始做沖繩的夢。
能做而不做的事情是浪漫,是存款,更是精華。 那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生命的養分。
「我也想去旅行,看了姊姊的信後,想看遼闊的天空。」
男人要開始新生活的時候,是如何轉換心情的?也是買衣服、做激烈運動?或和男性朋友去喝兩杯?
我說:
我說:
「為甚麼?不是明明在一起嗎?」
我本來就不想因為快樂而活。
其他的小熊哥哥拚命安慰賈姬,賈姬還是打不起精神來。麻煩啊!麻煩!
這個心情來自何處呢?從我心深處湧現。不是體貼,不是天真,也不是安慰。我是認真的。心想只能這樣。我只能這樣說,夢中下定決心,脫口而出。
她凝視天花板。
我和姊姊真的來到沖繩。
這樣就好。
可是,賈姬夢醒時,大衛正準備獨自回北極。
兩天後,身上帶著蒜味、皮膚光滑的姊姊回來了。
現實的我,沒有錯失什麼,因此夢中的我,也能確實摸索得到。夢中不會說謊,所以心聲全都吐露出來。所以,該乖乖窩在家裡時就閉門不出,該出門走動時出去就好。
以前只是看、從沒撫摸過的他的胸膛,非常厚實,我要失去這個確實的東西了。
「如果我們是假面騎士W,你就是菲利浦,網路搜尋迷。」
我說。
上網搜尋這個契機,讓她想起這個話題。
像要撐住正在崩塌的城堡。
轉過頭,麥君已經不在。
「那就不能喝太和圖書多。」
我收拾掉落在四周的閃亮碎片,聽著麥君的話。
「我在韓國的時候,總是想著也讓你看到這樣的景色,好奇怪,叔公在的時候,我去旅行時不會這樣。」
我說。
買了幾件衣服,是拍賣的冬裝和幾套春裝,還有鞋子和涼鞋。
夢中的我不知為何和麥君住在一起。在陌生的小房間,窗外依然看得見海。一個面臨砂石小路的二樓房間,窗外是一片海。我們住在這個裝潢普通的公寓裡。不是逗子港。那是我們在平行時空裡的愛的小窩嗎?夢實在太自由,時時讓人莫名其妙。
那是我的浪漫。過一陣子再說吧。那個知道麥君之死的小小戲劇化過程。
午後早早check in後,立刻租一輛汽車,姊姊駕駛,開往北方。
姊姊說:
「怎麼了,不是都沒問題嗎?不是都很順利嗎?」
「請幫我剪個大方、俐落、不趕流行、自己容易整理的髮型。」
我考慮許久,決定去剪頭髮。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站在漂浮著從古到今重複同一件事的無奈之人生活氣息的遺跡中。
「也罷。」
一定是朝他好朋友的方向去了。
姊姊的表情像小孩子。小時候常常看到她這個表情,望著遠方的茫然表情。我一直以為那就是長女的表情。我只要仰望著姊姊就好,但是姊姊卻有很多時候連仰望爸媽也得不到答案。因為他們不是小孩,不能互通理解。
在魔法還沒有消失時分手,應該是甜美的吧。不是不喜歡,而是,這才是能夠最喜歡的方法。
天空是那樣藍,藍得叫人心慌。
「就是順利才可怕啊。」
一直有突然發覺已經出來,回頭張望、門已經關閉的感覺,因此,心的一部分還留在裡面。也不奇怪。
那個藍天、悲傷婦人的空虛表情,,有非洲菊的紅。好像那天的那個地方超脫次元,突然從夢中來到現實。
「甚麼話,妳想太多,現在是現在,就活在當下吧。」
懷念莫名其妙潛伏在黑暗洞穴裡的自己。那裡黑暗而溫暖柔和,是充滿想像中的所有不安與恐怖。夢中有夢,一個夢醒了,新的慵懶的夢隨即開始。
我真的這麼想。
「下個禮拜去陶器市集,沖繩。」
「嚇我一跳,以為你睡著了。」
模糊記得那裡有一家中學生放學後常去的熱狗店或是冰淇淋店。
姊姊說。
「對,一定要買點辣油,雖然只能買一罐,但如果買兩罐,可以幸福好一陣子。辣油也可以拿來拌飯。」
「不久之後,我就必須回到那裡。」
把陶器放到車上,像安置睡著的嬰兒般小心擺好,四周墊上毯子和靠墊,姊姊笑著說:
我們一直在那裡等著爸爸媽媽。一輩子在等待,等待將來有一天,我們也上天堂和爸爸媽媽相會。
是指抽象的地方?還是此刻所在?
查一下就知道,可是我不想知道。
姊姊說。
「是輪流出去的緣故吧?而且,我也不是獨自在家。那時候真拚命。」
電視上得知的讀谷村Yachimun之里,是非常熱鬧的陶器市集。
大人是因為想生活在這樣的世界,才不斷畫出繪本吧。我們姊妹偏離浮世度日的情況沒變,但是我們有和熊寶寶不同的鮮明現實。
年紀最小、也是唯一的小熊妹妹,叫做賈姬。
我彷彿有點理解姊姊的心情了。
「那樣雖然好,可是做不到,所以感覺有點不上不下,誰叫我們是幸福夫妻鍾愛的孩子呢。」
那麼,他是在現實世界中哪一階段死的?
「……嗯,」hetubook.com.com
這是夢中的婚禮照片之外,第一次看到變成大人的麥君。
雖然看不見,但感覺有這股細膩確實的流動。
「我想……」
夢中的我,行事沉穩,我也因此得救。
「啊,這麼急,不是才剛旅行回來?」
姊姊說:
感覺那些登窯都靜靜趴著聆聽我們對話。安靜的登窯是在等待生火呢?還是只是看著時間之流?
「啊~啊~,好想一輩子過這種生活。」
「沒有男人了解我這種生活方式,不可能有。我已不再做那樣天真的夢。我不會放棄我的生活方式,所以不會和一個男人永遠在一起。不過,妳應該沒問題。妳可以坦率喜歡某個人,投入表裡如一的心情。所以,我希望妳結婚生小孩,只是,這樣的話,我會寂寞。一定要讓我抱抱娃娃哦!」
「我們家的碗盤也可換幾件新的。」
「我想吃炒蝦子,用石垣島辣油炒的蝦子。」
他頭上纏著繃帶,是去醫院了?
我的心中永遠有個放著死去親人的房間,放著爸媽、伯父和叔公的房間,我總是帶著他們的形影一起行動。心裡想著,叔公,這是燒製您最喜歡的陶器的窯,是那些人燒製的呦,您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地方吧。
「沒有未來也罷,即使只有一分一秒,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吧。確確實實地過,累積下來,也就能多一兩天,那就夠了。」
「同時打包戰利品,一定很好玩。」
「晚上去哪裡吃?去『urizun』吃水煮魚?還是去『Karachibu』吃墨魚握壽司?還是兩邊接著吃?」
我問。
之後,我甚麼也沒去查。
在這裡,也有龐大的累積能量包圍著我。
我從書架抽出姊姊喜歡的繪本,開始朗讀。
姊姊閉著眼睛,呼呼入睡。
麥君說。
我知道自己成長過程受到的傷害,但是對姊姊的心傷一無所知。她怎會偏頗到那個方向的?看來,每個人各有癖性,只能走到底,靠自己察覺。
我說。
「原來如此。」
那封寄給橡子姊妹的信是個契機,把飄浮在我周圍的霧靄般真實叫到現實中來。觸動我的内心,直到我完成悼祭以前,不會停止,相連的資訊也隨時可以提取。
姊姊說。
我說。
為甚麼那樣想?作夢的時候,知道「以後不會再在夢中見到真正的麥君了」,因此,我在夢中一直凝視麥君。
「抱歉,你早就想到要搜尋松平君的父親吧,之所以沒做,是因為浪漫,我在旅遊時感受到這點。」
是那種「只能自己思索、但此刻無法思考」的表情。
「想不到妳變得這麼健康,以前病厭厭的。」
我想即使擱著不管,也不會有改變。
我說。兩人手上拿著裝滿盤子、飯碗和水壺的紙袋。
在那個中庭,我確實見到他,心意也傳達給他,已經夠了。
姊姊發動引擎,我們瞬間離開Yachimun之里。
就像麥君之死,以各種暗示來找我、觸動我一樣,安美的信帶給我些許安慰,或許在遠方某處的麥君太太也些許得救了。
真的見到麥君的母親,又模糊地和夢境混淆。
然後,到一、二樓買了幾樣新化妝品。人家送給姊姊的化妝品樣品雖已夠用,但這是重視自己喜好的心情問題。
姊姊突然說。
姊姊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睜開眼睛。
「是全部,戀愛、橡子姊妹、採茶、和叔公同住、那棟房子,還有這次旅行。」
中學時,我喜歡喝紅茶,常常裝在熱水壺裡帶到學校,下課時喝。是嗎?他和我夢中相見時,他心中的我,只有中學以前的資訊。說不定以為我死了。腎臟不好,虛弱不堪。
「真的一次也沒?」
和*圖*書附近的美容院都很不錯,但我覺得現在應該特別展現幹勁,雖然麻煩,還是預約了姊姊寫作時認識的美髮師,他在自家開設髮型沙龍。
「嗯,只有接吻,一趟柏拉圖式的旅行。他總是說:你要工作,所以各自睡一間吧。當然,要做,只是遲早的問題。可是,那樣我會傷心。因為,做了就是分手的開始,我不想現在就停止。」姊姊說。
「不過,那樣也好,因為現在很快樂。」
即使如此,在這美麗黃昏優閒溫暖的空氣包圍中,依然感到舒暢。快樂和不悅就像潮水般來來去去。在家裡待久了,必然想要出門。重複如同海浪,一直觀看或在其中游泳,都不會膩。那是活著的唯一喜悅。
「畢竟都三十歲了。」
賈姬向大衛說再見。
我本來想問,但是作罷。
我說。
「真的謝謝妳幫了他。」
我問,
站在路中,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那天逗子港的藍天在眼中甦醒。
「那下回就輪到石森製作公司來抗議了。」
姊姊說:
「妳這樣說,是不是預感和現在的他會長久下去?」
姊姊問。
不知為甚麼,那個男孩擁抱我。
究竟怎麼回事?
那個花束還開在這個現實世界的麥君牌位前吧。
絕望中的希望何其微小。
姊姊說。
姊姊突然改變話題。
「倒不如我是蕾絲邊,和妳一起睡,放浪形骸,沉溺酒精和藥物,活得匆促也罷……」
小熊學校裡,一、二、三、四……總共有十二隻熊寶寶。今天也快樂地在一起玩。
姊姊裹著Martin Margiela的毛絨絨長大衣,化著濃妝的白皙側臉顯得楚楚可憐,哼哼笑著。
「不知不覺來到了好地方,現在要再去一個好地方。」
「為甚麼那樣想?即使做了,慢慢加深彼此的交流和信賴後再結婚,不是很好嗎?只要姊姊幸福,我完全不會寂寞,我沒事的。」
他從口袋掏出一顆紅茶糖,遞給我。
「好像我最近看的一本小說。」
「有精神啦。好吧,我也去。」
姊姊笑說:
「那也不錯啊。」
難道,我曾在這個世界幫他安排醫院?
我想,說出來真好。因為說出來,知道他死訊時籠罩在身上的小小魔法隨之化解。當時,我為什麼逃避?我不是可以做到嗎?回想起來,感到微微的痛楚。那個一旦逃避就變成腐蝕自己人生的病毒的想法。能夠抹掉它,真好。麥君的身影給了我強大力量,對他拯救那時的我的感謝,讓我堅強起來。
猛然發現,場景變了。那是一座陌生建築的中庭。沒有噴水池和銅像,只有一棵矮樹。麥君身邊是他以前的好朋友。黑皮膚、高個子、體格魁梧的男孩,名字忘了,但他們常常嬉笑打鬧,光是看著就讓人感到幸福的兩個人。
只是身體本能地活著,所以專心活著。
「對,我喜歡開始。」
放進口中,確認甜味。
「妳喜歡紅茶吧。」
我們走向車子。
「啊,累死了。也沒做|愛,怎麼這麼累?太喜歡了。」
「這是甚麼?」
「就是嘛,難得剪了頭髮,不出去秀一下不行。」
像毛毛蟲蟠踞山丘的登窯,仍是昔時的模樣嗎?陶器之神真的在守護這一帶嗎?那裡真的只有以燒製陶器為主、過著簡單生活的人嗎?
我絲毫不懂那種奇怪的想法。
那個口氣連我自己都驚訝,太像死去的媽媽。
不知道是甚麼事。是夢中的設定呢?還是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