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之外

從古到今,文人對飲食都有一種偏愛,我們也看到很多作品都談食物或食材處理。現今香港有很多食家,但食家是「家」(專家),普通人只是「食者」,食者也有獨特的判斷能力。

吃蟹

「小意思」

吃蟹能手——豐子愷

豐子愷是中國現代著名文學家、藝術家和教育家。他約在二十九歲開始茹素,但卻無法不吃蟹,足見他嗜蟹的程度。每與故友知己暢聚時,他就會開懷地飲酒剝蟹。豐子愷吃蟹的經驗來自父親:「我們都學父親,剝得很精細,剝出來的肉不是立刻吃的,都積存在蟹斗裏;剝完之後,放一點薑醋,拌一拌,就作為下飯的菜,此外沒有別的菜了。」(《憶兒時》)得到父親吃蟹的技藝,這位吃蟹能手曾言「欲盡食如此橫行的東西」,而這門「吃蟹的藝術」往後也傳承給他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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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的,不是蟹的滋味,而是與談得來的朋友,圍在一席上,邊談邊剝蟹的氣氛。
其實,我並不十分喜歡吃蟹,但每年秋天,總盼望能吃上一兩回。
一九九三年十月廿八日
吃蟹有吃蟹的手勢,應該很隨便、很瀟灑,和_圖_書豐子愷先生寫吃蟹,就叫人很神往,那真是吃蟹老手的風采。我當然沒有見過豐先生吃蟹,他的弟子都看慣,而且學會了。那年我到上海,文彥兄嫂特地買了蟹,煮好帶到旅館來,說是請我吃蟹,實在是想向我「示範」豐氏嫡傳的吃蟹手勢。果然,談笑間自有法度,特別是吃蟹爪部分,伶俐爽快,一折一拉,整條蟹肉就脫出來。
聽人家說,有人可以把吃蟹剩下來的和圖書殼砌回完整一隻蟹的樣子,先表示自己吃得精巧。我倒覺得這太「嚴謹」,破壞吃蟹氣氛,就像吃蟹時談論國家大事一樣煞風景。
我,這個一年只吃一兩趟的人,學了也沒有練習機會,每一次吃蟹,總是拖泥帶水,大把蟹肉蟹殼往嘴裏送,結果,吃進肚子裏的蟹肉並不多,連殼帶肉吐出來的,倒有一小丘。還有,每一次吃蟹,毫不例外的,我總會給蟹殼刺破手指頭,真是無話可hetubook•com•com說。
吃蟹,不能在外邊甚麼酒樓飯館吃,最理想在家裏,招朋喚友——兩個能吃酒也不妨事,但千萬不要那些喝得窮兇極惡的,酒後胡言發瘋,會煞風景。烹蟹煮酒,明天不用上班,有充裕時間,把聚會拖得長長,話題在不知不覺間,換了一個又一個,可談風月,可笑看人間。通常,吃蟹時,我說話不多,笑笑聽聽,已經受用了。
近三四年,愈來愈想吃蟹,雖然,我不十分喜歡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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