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停下腳步,庫許就站在她身邊。「我從沒見過這樣怪的城鎮。」
這位神聖的猴子後代,看起來像幾百年前的人,把一堆盜賊聚集起來,改變他們的信仰,讓他們穿著樸素,行為端正,並帶領他們離開英格蘭,來到這個位在肯塔基的山谷。他答應他們,要讓他們獲得財富與自由,而這些人,也就是那些盜賊的後代,真的都相信,他們已經過著富有與自由的日子了。雖然他們住在木造小屋裡,但是他們對生活深信不疑,程度遠超乎我的理解。
不等希希開口,泰德搶一步回話。「可以的話,請給牠多一點食物。乾草、植物的根莖或任何綠葉之類的,都可以。還有水。呃,如果您有任何油——」
伊斯可提之家(又名旅居園)
他向漢娜與伊莉莎使了個眼色,她們抓住希希的手臂,趕緊將她帶往左邊的建築。庫許也想跟在她後頭走。
較小的女孩突然興沖沖地跑向前來,插入他們的談話。「大家都知道啊,沿著這條河的人都知道,來自辛辛那堤的一對男女,騎馬來過這邊。」
希希怒視泰德。「你應該聽我的。如果你沒有——」
「庫許,回來。」泰德對著庫許說,「留在這裡。」
在我的狀況,「上帝的旨意」是,我不能穿褲子。所以,我只好把假冒小男孩的裝扮擺在一邊,成為這些「外來者」的「姊妹」,穿上咖啡色衣服,戴上亞麻布做的帽子。我對於自己的順從感到訝異,我已經將說話聲音放柔和,垂下我的眼睛。
伊斯可提先生有一雙閃著奇異淡褐色光芒的大眼,炯炯有神。
「我打算聽你們怎麼說,」伊斯可提先生說,「或許和*圖*書你應該把大象牽到馬房休息。牠需要些什麼?」
「我們必須跟他們走,」泰德低聲說,「如果我們現在溜走,他們一定會駕船追來的。」
泰德聽到四周傳來不滿的噓聲,但老人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兩個小女孩被指派為我的監護人,她們負責掌管服裝。
「這是個陷阱!」希希尖聲叫喊,「你們要讓我們掉進陷阱!」
「如果要把你們交給傑克森先生,我大可現在就做。」
泰德感覺到庫許的象鼻滑過他肩膀,他不禁把臉頰貼上牠滿是皺紋的灰色皮膚。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希希生氣地說。
「這是哪裡?」泰德問。
泰德跟在庫許後面爬上陸地。當庫許的腳一踏上地時,漢娜就彎下腰,在伊莉莎耳邊竊竊私語,伊莉莎馬上沿著小徑跑走。
「漢娜、伊莉莎,帶領你們的客人到兒童之家,給她一些更合適的衣服。」
老人冷淡地說,「依傑克森先生的個性,我不覺得他會輕易放你們一馬。他來過這邊,帶了張合約,向我們證明他是大象的主人,而且他的態度非常凶狠。」
另一位老先生從一排人群中站出來,泰德慢慢地跟隨著他,身影沒入木造馬房的影子裡。泰德不需下任何指令,庫許自動跟著他走,象鼻仍鬆垮垮地攀在泰德的脖子上。
泰德則東張西望,想知道這個地方究竟是哪。樹木被人悉心照料,砍下的樹幹整齊地兜攏成堆,按照一定間隔,排放有致。矮樹叢也被修剪成特定樣式。但是,一路上沒看到半戶人家,也不見任何指示牌。
所有的成年人——男人、女人看起來沒什麼分別——服從於一個枯痩、看起來像隻猴子的老人,他們叫他「亞伯拉罕」。(他們把他當非常神聖的人來對待。)m.hetubook.com.com
「他們才不是來看我們,」希希發出嘘聲,「他們是來抓走我們的!」
我們被一群「外來者」包圍。就我目前所觀察到的,他們屬於一個奉獻、修行的團體。他們相信上帝引領他們到這世界上來,就是要順服,要穿著簡樸。
「大家都稱它為伊斯可提之家,」漢娜跟泰德說,「對我們這些外來者而言,它就是一個旅居園。」
「現在嗎?」希希挑釁地揚起頭,「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會想去見你的亞伯拉罕?」
一陣不滿的噓聲又響起,但希希不以為意。她抬起頭,瞪著伊斯可提先生。伊斯可提先生回瞪她,突然笑了起來。
兩個小女生被嚇到了。她們頭靠著頭,開始竊竊私語。
「你就是泰德?」
「我不想換掉這衣服。我就是喜歡這樣穿。」
「你無法改變上帝的安排。祂引領你們來此,必有其道理,即便你們想逃跑,終究還是會被抓到的。從這到辛辛那堤,整條河沿岸的人都在找尋這隻大象。」
希希張大了嘴,說不出半個字,只好退開,讓泰德去解開綁住庫許兩腳、害牠蹣跚拖步的繩索。
明天,我必須求他們讓我再上路,如此我才能去找你,以免被交到那個從匹茲堡追過來、還未改變信仰的盜賊手中。他始終追逐著一個他假裝是他私人財產的東西。
方形廣場的最遠端,站了一個老人,雙手垂放在木柱上。他的背部隆起彎曲,看起來還沒有希希高,庫許一出現後,所有人都轉身看向他。
老人緩慢地走進花園中間,以明亮的眼睛注視著所有群眾,然後向泰德與希m•hetubook.com.com希點頭行禮。
「哈利路亞,」伊斯可提先生心不在焉地回應一聲。他後退一步,朝著身後的建築揮了揮手。「今晚我們會商討一切,你們可以留在這。」
希希垂下眼說,「誰知道你們不會趁我們熟睡之際,把我們送給傑克森先生呢?」
「如果我沒有停船,那你會在一、兩個小時後淹死水中。」泰德激烈地接話。「庫許隨時可能會把船弄翻。」
城鎮還是隱沒不見。小道的最後一個彎曲之後,他們來到一個小丘頂端,眼前突然出現一堆建築,他們就站在這個聚落的邊緣。
「晚安,我是法蘭西斯.伊斯可提,旅居園的亞伯拉罕。我必須說,你們在這並不受歡迎。我們一直在祈禱,希望你們不要來這,而是在其他地方上岸。」
這個猴子園的智慧是:驕傲、貪婪、偷竊,以及所有罪惡,都來自於私有財產。因此,這些「外來者」彼此共有財物,每個人都是為了公眾利益而工作,他們的行為受「上帝的旨意」管理。
四月二十日
希希哼了一聲表示不耐,但是伊斯可提先生的眼神還是相當鎮定從容。「你們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們不相信人類的智慧。我們祈求深入了解每件事,然後將一切交給上帝。上帝會帶領我們,如同祂當初帶領大家找到聖地一般。」
空氣凝結了幾秒,讓人不寒而慄。泰德想起馬克爾。在那邊,大家也都爭先恐後地出來看庫許,只不過那裡的氣氛滿是興奮、驚異與尖叫,這裡卻沒有任何聲響,只有他們踢到花壇時所發出的雜音而已。
「伊利會帶你們一起到馬房去。」伊斯可提先生說。
www.hetubook.com•com「我們這邊不習慣讓女生穿男生的衣服,」伊斯可提先生冷靜地說。「我們的姊妹都穿著合宜,符合上帝的旨意。」
「伊莉莎!別亂說!」較年長的女孩皺起眉頭,「亞伯拉罕希望能親自向你們解釋。」她雙手交叉,回頭看著泰德和希希。「我們要帶你們去找他。」
香草花園四周站了兩排男女,穿著樸素的深色衣裳。大約有五、六十個人紋風不動地站在那。當漢娜帶領他們進入時,人群自動散開,讓出一條路。
但她還是步下船,煩躁不安地站了二十分鐘,看著庫許塞滿滿嘴的青草和嫩芽。
希希酸溜溜地說,「要去設陷阱了嗎?」
「我們也不想到這裡來。」希希直挺挺地站著,直視著他,「為什麼不乾脆放我們走呢?」
泰德點頭同意。他以為會見到一堆小木屋,一兩家商店,甚或一間旅館,但眼前卻是一個方正的建築,兩層樓高,座落在一個寬闊山谷的入口處。建築物的中央有座花園,一塊塊的矩型花壇上種滿香草,花園後面是兩排大型馬房,以及一塊塊用籬笆圍起來的地方。
泰德看著這兩個小女孩。她們戴著白色亞麻布做的帽子,看起來很怪、很老土,腳上穿的靴子,底部是木頭製成的。
「哈利路亞,」廣場上所有人同時低聲輕呼。
兩個女孩非常困惑,之後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們驚訝地張嘴,背後幾個小孩在竊笑。希希氣得臉色漲紅。
他們跟在漢娜後頭,一路上希希不跟泰德說半句話。穿越樹叢繞過小丘,彎彎曲曲地走了約一哩遠的路m.hetubook.com.com
,希希的腳步充滿怨氣,踏得特別用力,完全不看路旁景物一眼。
「你原本就知道我們會來這裡嗎?」
漢娜不發一語,雙手抱胸,看著庫許激動地吃著東西的樣子。
「我早告訴過你會這樣吧!」希希壓低聲音說,「他一旦聽到派克斯堡的消息,一定馬上跳上火車趕來。」接著,她轉向伊斯可提先生,「那合約是假的!這大象是我的。不然你問泰德,我爸爸不可能用這麼便宜的價錢,將大象賣給他。」
眼前,我們暫時不必漂浮在水上了,不過我們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親愛的凱蒂,你絕對想像不到這地方有多怪。
雙腳重獲自由的那一刻,庫許迫不及待地踏出平底船,僵硬地走向小灣。兩個小女孩警戒地繞著牠打量,但是庫許不以為意,只顧著猛吃又長又嫩的青草,和柔軟的矮木嫩芽。
泰德低下眼,看著自己的手指。「我不需要告訴你任何事,」他緩緩吐出這些話,「如果你聽過傑克森先生講的故事,那麼你大概已經有成見了,不會再聽我們講,即便我們說的才是實話。」
我應該要奮力爭取,不畏怯。我不想多待在這裡一天,跟他們談什麼罪、罪惡與報應。我想去找你,帶著庫許一起,重新開始人生。
「整個城鎮的人都來看我們呢,」泰德暗自低語。
希希握起拳頭。「傑克森先生是個計畫周詳的人,」她在泰德耳邊小聲地說,「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放棄的。」
希希打破沉默。「如果我們非得去不可,那就現在走吧!」她啪地打了庫許的腿一下。「走吧!我們有個頭目要見呢。」
「我們的弟兄們會拿給你的。」伊斯可提先生轉而面向希希,端詳她許久。然後,他招來那兩個在小灣遇到希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