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是一間充斥著奇珍異寶的小屋子。
帶蜜酒給她,甚至必要時
其實也就像幼蟲從卵蛋裡孵出成長那樣
星星漿湯之中的一粒細沙。舉目所望就是如此。
你覺不覺得,人的一輩子走到某種境地
只要進到透鏡片中的水晶圈圈
這個躺陳在屍布裡的廢物,然後為我閣上雙眼?
抖動發顫,堅挺硬化,直衝入空
我能解剖蜉蝣的眼睛,
嬰兒時期照顧我的諸位奶娘
那是嶄新的器官,出現於沉眠之中,直至驚蟄,
他已預見我為社群謀福造利,且為大眾

有隻美人魚在密封罐裡漂浮游蕩
衰敗的一雙眼,只因竭盡所能地望遍了各式小不隆咚
祂那超越時間與空間的永恆大愛)
計畫為這些個掠奪而來的珍品分門編目
白蛆終為農家小鳥捕食
以及生命代代相傳的源起。
千奇百怪的、朝生暮死的事物。

要不就照著我們使用的方式來編列
握在晶瑩剔透的掌心之中,優雅自如地
以及忙東忙西的工蜂,然後大家各司其守?
向人乞討浸在菜湯之中的麵包和牛奶、零落的碎肉屑
我問自己,伽利略是否知道
我先是辨認生長的型態

收取、運送、催告餵食,

間或散布著蟲蛆,那是蒼蠅的本我
各式天體應接不暇,觀諸我們這個旋轉的世界

醫學界的同儕也沒人讚揚。當時,迫於貧困
也能為蚊蚋重整角膜
而且和我堪稱同源,凡此種種想法,乃發自年少時期的我。
給附了體迷了性;牠的身形大如人之拳握,


小至極小、大至極大?
給她的部分,也就是這位布里尼翁
在她的蛻變之中始終恆久彌堅。
哲學家,和醫生,願意接納
自蒼穹之中劈下金箭,其本體之光
如此簡潔的透視;沒有人願意讓這一切得以有分毫的生機。

但只將他遣至教堂,要他聽命於該處的醫生
的起始,就像是一截長梯之底
鳥羽、骨骸、石頭,以及空蕩蕩的葫蘆瓜
(典型的迷信)與礦物之間有所鑑別——
在無數單調的表面上透視著數不盡的裂紋
且看蟻丘之主,蜂巢之王
因為天地萬物似乎皆由本我相同的物質凝塑而成,
啃蝕人體繁複的軀體之後
我今生到死和圖書終究是還不了他這筆債了。他和我既有交情
不再理所當然地自居萬事萬物的中心——
一小碟的月長石,造出了一大缽
其彈跳、盤捲、且竄動於綿密的羊齒葉間
看著它翻覆而後又繁生,
不是上帝所造?若非上帝的恩賜,我又如何能夠
以至一連串殼面柔軟的蛇蛋,每一枚都將得到妥善編類

在滿是塵埃的架上,眨著眼瞧的異國小神的鮮亮小眼。
牠們的繁衍曾是我努力發揚光大的目標。
我在一連串的形體之間尋得了她的法則
憑著這些個工具,我深深探入萬物生命的基底
得自螞蟻、蝴蝶、甲蟲,和蜜蜂。
舉凡串叉、刀劍、解剖用的小刀、梳整用的掛勾——
的生命,只因睜眼直視那滿帶嘲弄的堆積
當我愈是看清了這些紛紜
透視鏡片就像把切割自如的刀劍。
我父親開有一間藥房
令人拍案叫絕地,創造出我們的智識,
全都來到人類的銳眼之前,任由人類大膽探索
所有的手稿和作品,我將悉數留給我唯一的友人,
史華莫丹
昆蟲歸昆蟲,風塵僕僕的鳥兒歸鳥兒,
皺縮了的小頭上飄浮著硬梆梆的頭髮。
那有如一口漂亮的小櫃子,布滿塵埃、充滿神祕,
張起風帆駛出重重迷霧,乘狂風破大浪
航向赤銅烈日之下熾熱如火的國境
還有我不怎麼靈光的腦袋尚有一絲氣力之際,謝謝你陪我坐在這裡
非但以彎腳規小心測徑,且將優雅地
這些孤立無援的表象,同時挖掘表象之外的奧祕。
我們無能得見,卻持守著他們的職分——
得子一事,最初似乎讓他頗為欣歡
找出所能吸吮之物,看是一灘混沌原始的汁液
一切若非緣起於此,會否,乃是因為我的靈魂
能再容納一張小床,因為周身四處盡是裝滿珍寶的箱匣,
渾圓的球體呈象牙乳白,說它渾圓應不為過
基於對她與祂的信任,我轉過我的臉
牠們的生命只擁有白晝,牠們永遠不知黑夜為何。
建構自己的世界,嚴加保衛,牠們實是
這些個王國的組織並非如我們一般所知。
再看橫陳鏡片之上的這個小東西,
自此誕生了愛神伊洛斯,全身閃爍著彩羽的光華
一如當我發現透鏡片下的種種,我心生的惶恐——
一部分簡縮、一部分生長
我在我們這個俗世,見到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因此,我能透過蚊蚋之眼窺見新教堂的高塔,
閃亮的髮間其實藏匿了茸毛與鱗片。
倒是她的一口白牙,亮晶晶的像是給上了一層古釉。
我很喜歡你的小窩,兄弟。貧乏
以回報她,hetubook.com.com在我前去德國
真正的源頭,應屬更為簡明的組織、原始的形體,
踟躕多時只為尋覓她時,所向我揭示的空然無物。
如此成就一個完整的循環。生命乃是一共同體
年歲尚小的我,已然心生遠見
這只銅製的幫手,有著嚴謹的手臂

這個祂照看著、薄縮若貝的膜片裡,
並且使混沌的凱亞斯受孕,造就出
「而且又能保你不乏麵包、美酒與肉食。
空寂之境,這她最是明白
牠們羅列眾務,主掌其中
首度汲取卵巢的就是這雙手,至於這衰敗的智力
我便愈是亟欲尋求單一——
因為心中滿懷預先設想的期盼。
首度見到卵巢的就是這對眼睛,
我首度睜眼後先是見到什麼了呢?那裡根本已沒什麼空位
最是接近大地之母豐饒的熱力。
並且因此而死。
那曾以無比勇氣所獲致的觀察。
綴以波紋綢布,安放在彎曲有致的木杯底裡。
祂,一如每個笑盈盈的男孩,將此殼片
另外還有一枚雞頭蛇身怪獸的蛋,
祂將我們創造成如此這般,戰戰兢兢地
這麼說吧,依據人情常理來做分類,
不是嗎?——憂心著他們所憂心的——
我又如何能學習透過水晶之物占卜,並且持續漸進地以
他一心望子成龍。在他腦海之中
是我發現牠們的形體,是我發現了那些活蹦亂跳的小東西,
一旦我們所有的問題都告結束,一旦我們的腦力
什麼叫做恐懼,當他望見太空之中閃閃發光的球體,
要想解開生命之謎,就該先去明瞭盲目的白蛆
並為真理與公義雄辯滔滔。當他察覺我
不正是卵蛋成形之地。她並不稱王
他本該獲贈我的顯微鏡和螺旋鉗——
牠們愉悅地讓針扎入,豁然開敞,充分地展示——

它平衡地立在一只古羅馬的酒杯上頭
坐在這空無一物的小白屋裡,圓圓的屋頂
儼然如巨鯨之橫越世界大洋。
自始唯有如矛金光匆匆閃現
皆非鋼鐵製品,實乃出自柔細有加的象牙,
偉大的伽利略和他透視遠望的鏡筒
蹲臥著的聖甲蟲石雕,以及那些
青青綠草、漫漫黃沙、皚皚高山
那杯你拿放在我唇邊的水,
我為自己建立出一座外科專用的兵工廠——
揭露著傳宗接代的座席
莫測高深湛藍翻湧的大海,全都只不過如
一六八〇年三月,然後寫下我的年歲
其削尖、扭轉之巧,實非我們所能詳見,
翎眼斑紋宛若孔雀、雄壯條紋恰似老虎,斑斑點點
破開殘絲剩繭,繼而吐注,立時
充滿奇蹟的世界、昂揚著真理的世界
太陽以及行星之間生生不息的運轉,
瘦骨嶙和_圖_書峋的指頭抓刮著她的玻璃壁面
用以治療瘧疾與熱帶熱病。活生生的玩意兒
玄奧的神話,深藏著謎一般的玄機
其安穩可靠,比人手來得更勝一籌;因為它,
堅忍不拔的船長駕起驕傲自豪的荷蘭船隻
〔以下付之闕如〕
勞煩了你。這快得很,用不著多久。
卻也都是生命的形體,和我沒啥兩樣
怎堪上帝層層擲出的質疑
直到我眼見接二連三的規劃與關聯
既駭人聽聞、卻又充塞了各式各樣難以想見的生命。
跨不出祂柔和、黑暗、無限的天地。那裡便是我們休息之處
面對著空無一物的牆面,把此處所有一切物品都留贈給她
並非源自人心與人手
自始從不曾為萬物窺見
結果卻如女人的皮膚其實滿是坑坑與洞洞,
是繁衍後代萬不可少的主宰。
我是個小人物,閉鎖在小小的天地裡,
我們都叫它做人體模型;透鏡片若由它來夾起
自洞孔之中長驅直入,好方便自己
薔薇石英和水銀,我們可以拿來細磨成粉
爾後人類又再烹煮小鳥以為鮮美的一餐
但那所謂的多或許是我自以為是,看在世人眼中卻不盡然。
並將之記載下來,揭示於凡夫俗子面前。
已在漆黑的小屋子裡,讓一隻黑色的蜘蛛
使物體接二連三地放大
為它們整頓、排序,使之——
他就一定會原諒我的。把這個期待寫下來吧!然後來寫寫
自該有其物以類聚的安排
只為照料有孕的她,陣痛時予以協助,
那是存在於古埃及神話裡的俗世之卵,
如果我手邊有透鏡片的話,就會讓大家看個仔細
爬滿嬌小的眾家姊妹,大家忙碌不休
拿起大頭針,將牠們一把釘死。
我們所以為是的平滑,
倒是不無相似,我自己是這麼想的。
白粉粉平蕩蕩,就像是蛋的內裡。
我所展現的真理,以及我對生命
神祕黑暗的所在,殊不知當地的烈日
她乃眾生之母;巨大的側腹
因為墮落的人必然會生病,所以醫師的照看
只是,我的興趣並不在此。不知這是否緣自於
於是我一貧如洗,淪落街頭
就在一世紀前,致使地球

這麼個過程,唉,就是要讓人類
至於各式卵蛋,上自鴕鳥的巨蛋
展露出她巧手之中的奧祕。
不具律師之材,他的期盼並未因此落空

那水並非如我們所想的那般透明清澈——
幸好有位賢士,基於對上帝的忌憚,以及對生命
那水並不純淨——倒是窩藏了一大落騷動不安、努力求生的
使力拍動著龍尾的微生物
不得不變賣我私藏一屋子的幻燈片,
因為他的這番說法,大家原本決議將他燒死,
悄悄地就在這阿姆斯特和*圖*書丹將錨拉起,
這些珍品,來自世界各地
蒼白、一扇窗、水,還有你的手
盡皆亂七八糟地堆放在桌上和椅上。
這會兒我得謝謝你,趁著我的聲音、視力,
犧牲自己的生命,極力將她挽救,只因她是蜂后,
那是將近三千隻的飛禽與爬蟲
我堅硬似角的拇指立成巨大如象的厚墊。
若非上帝將各種曲度的透鏡片
好餵飽我這口如今已結成一團再沒力氣蠕動消化的爛胃。
它繁殖了世界,分割了世界——

謝謝你!這樣就夠了。
穩定地放在各種生命的微粒之上
那麼你的手,它們可願意?它們現在可願意收攏
之後,又從渾身上下裹滿了繃條的幼蟲之中
抑或是一雙尚未長齊的天使的羽翼。
熱烈的寄盼,對他的推測雖持反對,
一如萬般微小之物,那裡並沒有天使雀躍飛舞。
我會讓醫藥和神話有所區分,讓驅邪符
無論如何都少不得,正如墳墓之不可或缺那般。」
不間斷地扶著那口燒杯,潤澤我乾裂的唇。
細細碎碎的薄紗、點點滴滴的膿水,
創造出我們不眠不休追求知識的熱望,但是卻又
她那麥褐色的雙峰,乾癟地宛若一株紅木,
彎下來點兒,兄弟,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擔心的是
牠們脆弱的黑色翅膀為我們所穿透,而我們就為著自身的快樂
盡是小心加了栓蓋的瓶瓶罐罐,盡是倒懸如瀑的絲綢,
要不便照著我們所賦予的重要性來安排。譬如說,
黃金般神祕的蛋黃、玻璃般透亮的蛋白
她的下身,盤捲而顯侷促,煞是了然無味
他有著哲學家的靈魂,懂得珍重
在墨綠與黑暗之際射下銀亮之箭。
就不能和人類等量齊觀,悲哀的人類啊!傲人的自尊一經煩惹
不過這麼個過程,也是要將上帝打落
推撞著一具木乃伊貓,貓屍上自頭至腳

盡在羽翅之間,映現著黑暗死神無眼的頭顱。
它明白地指出,或許就在那裡,便可尋獲真理。
不再是眾所認知的中心,並且呈現出
區分卵蛋、幼蟲,和包蛆,
以及我的展品和實驗,
人類的始祖,繼而繁衍出行走、生存於世界之中的芸芸眾生。
放眼所及,沒有任何買家、科學家、
在目眩神迷的秩序與複雜之中浮現?
寫下他的四十三年。他短短的一生到此即止。他的一生——
航向寒綠冰雪之中永不融化的山陵
那是一群群蜂擁而至、騷動不安的微塵
這是我的想法,而理性解剖
她們的精明與嚴謹,以及魅人的魔力?

垂死欲哭,一如我這不堪負荷的心
這些醫生,則是經營著不同此道的真理和奧祕。
設下了限制,永遠跨不出祂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威權,
一位法國朋友,亦即舉世無雙的泰文諾,
為的是我悲哀的靈魂,我這卑微的靈魂,就暫居在
他將希望放在醫師一職。「身為醫師,既可濟世救人之身
我的父親教一文不名的我露宿街頭——
垂死於蜉蝣的解剖。
閃亮著天真純潔的光彩
我的誕生
現在全都無所謂了。寫吧——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這麼寫
難以辨識的究竟,盡皆逃不過透鏡片的銳眼。
大自然種種神聖的型態,井然有序地
德國崇高的神隱之女
因砂礫而乾燥,不過那繃帶和這緊裹著我小小身體的長條布
我努力地想明瞭生命的源起。
同時也能救人靈魂。」我這位
她委任你照料我,並且向神發話
(只是我多了一具待人理解的靈魂)
今晚我就要孵化出殼了。化入十足清澈
柳葉小刀、雙刃小刀,凡胎肉眼
航向赤道叢林奔騰熱流之中
心靈虔敬卻又身繫俗世的父親這麼說道,
我認為這樣的瞭解於法有據。難道我的手我的眼
這僅活一天的蠅蟲,我卻給了牠們我的平生,
由烏羽般的黑夜將之安放在虛空之中。
社會階級結構之中的佼佼者、頂上峰——
產生出兇殘至極的女王蜂、展翅高飛的雄蜂
馳騁著光彩,茶褐黃、青玉藍,
將我的病患製造成銅鑄的人體模型
那是非洲沙漠的爬蟲怪物,那是一身武裝的雞頭蛇身毒怪,
我們在單一之中見到紛紜,如同這杯水,
沒有人讚揚我的所作所為。家人不讚揚——
極大、至小的比例
只可惜,這些個工具早沒了,全都換成了麵包和牛奶
注入了我精心的傑作,得以雖死猶生
(她曾在我絕望無助之時,對我說起上帝
精華之萃,自然女神的種種幻變
則認清了蛻變的法則
大凡爬行在地、盤纏繞捲、飛航在天、一切微小的生物。
來,簽名吧!史華莫丹,順便把日期也寫下來
我沒能留下什麼東西。曾經我擁有好多好多,
披著灰黑如炭的毛髮,實實在在就是一隻妖魔;
衷心推崇,在上帝眼中我極度謙恭
還是說,是巴巴利烏黑的飛蛾暗中作祟?
依然包纏著黑漆漆的繃帶
在行走之中戳刺穿孔,好讓無垠的亮光
我認為道地的解剖
我不敢再多說下去——為什麼微觀世界
同樣也是在一個小小的地方,但不像這裡,那兒並非空無一物
    這些東西說來玄奇
專司一切微不足取的、沒人理會的,
專司微小的事物,專司所有微乎其微的事物,
行星之外,無垠的太空運行移轉
那一個個孕育滋長新生的器官,
那可不是無限的天空寒冷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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