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是,只是理論上在外國領土,不是真的在國外。」助理處長暗指外國使館,因為大使館的土地理論上屬於該國政府所有。「不過那是細節。我會跟你聊這個,是因為貴國政府對我國警方怨言最多。你看得出來我們沒那麼糟,我特別想讓你知道我們的辦案成效。」
「跟那件事有關?」
「只是一條謊話連篇的走狗。」瓦迪米爾的東方語彙脫口而出。不過,他內心深處幾乎要讚歎英國警方神乎其技的辦案手法。他對英國警察的觀感徹底翻盤,一時之間感覺有點暈眩。他扔掉雪茄,繼續往前走。
助理處長打斷這位政界實習生的話。
「太好了。這些大人物很不喜歡為小事失望。」
「難不成在等我?」瓦迪米爾一面納悶,一面望向左右兩邊,尋找馬車的蹤跡。一輛都沒有。有一兩部馬車在路邊等候,車上的燈穩定發出亮光,馬兒一動也不動,像石頭雕刻而成,車夫披著毛皮披風,文風不動坐著,手裡大馬鞭的皮帶抖都沒有抖一下。瓦迪米爾往前走,「討厭的警察」緊跟在他身旁。他沒說話,走到第四步時,覺得氣惱又彆扭:不能這樣下去。
瓦迪米爾口氣變得高傲。
助理處長打這個比喻時略帶歉意,不過,誇張的比方通常一針見血,大人物沒有不開心。他半隱在綠色絲質布幔陰暗處的龐大身軀微微抖動,用大手托著的大腦袋也震了一下,伴隨著受到抑制的陣陣雄渾嗓音。大人物笑了。
「榮譽會員。」助理處長咬著牙低聲說。
瓦迪米爾不禁納悶,這個唐突可憎的警察到底想說什麼。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受到專制暴力的迫害,無論基於種族、國家或個人因素,他都對警察有一股深刻的恐懼。那是一種遺傳而來的弱點,不受他的判斷力、理智和經歷左右。他帶著那份恐懼出生,這份非理性恐懼——類似某些人天生怕貓,並沒有影響他對英國警察的極度鄙視。他結束對老夫人的談話,坐在椅子上輕輕轉動身子。
「胡說。」他震驚地說,「你這話什麼意思?那人是會員?」
「值得高興。只是,欸,那條魚當真像你說的那麼小嗎?」
「沒錯,沒錯。但鯡魚有時也可以當誘餌誘捕鯨魚。」
助理處長也站了起來,瘦長的身子動作挺靈活。
大人物微微挪動身子,「麻煩你把話說清楚,拜託。」
「描述得分毫不差。」助理處長表示讚賞。「差別在於,我這隻一根鬍子都沒留。你也見過,是隻相當機靈的魚。」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可惡的事。」嘟嘟有氣無力地說,彷彿他渾身的活力都在一秒內驚嚇掉了。
「只是,萬一那小子落網,他要怎麼避免被牽連,我就不清楚了。」他不知道可憐的史蒂夫對維洛克(是個好人)的忠誠,也不知道史蒂夫守口如瓶的本事。就拿在樓梯放鞭炮那件舊事來說,他最愛的姊姊花了好幾年時間想盡辦法盤問,不論她怎麼哀求、哄勸、發怒,史蒂夫不說就是不說。因為他忠心耿耿……「不,我想不通。也許他根本沒考慮到這點。爵士,我這麼說聽起來或許有點誇張,不過,他那副沮喪的模樣,實在很像衝動的人跑去自殺,以為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事後卻發現煩惱還在。」
「這很和*圖*書難說得清楚,不過這件事可能會鬧得滿城風雨。」助理處長說。
「直接進去,不必敲門。」
「你不進去?」助理處長望向一棟看似殷勤好客的華麗建築,偌大的門廳裡燈火通明,光線從玻璃門透出來,灑在寬敞台階上。
助理處長答得毫不遲疑:「他好像急著回到妻子身邊,所以我讓他走了。」
「好的,爵士。你一定也知道,大多數罪犯都有想要認罪、想要向某個人——任何人——坦白一切的時刻。他們傾訴的對象通常是警察。我找到錫特極力掩護的那個維洛克,發現他就是處在這種心理狀態。那個人幾乎是一見面就對我掏心掏肺。我只悄聲表明身分,再補上一句,『我知道你跟這件案子有關。』這就夠了。我們這麼快就查到他,他一定覺得很神奇。不過他倒是心平氣和地接受,沒有一點遲疑。我只需要再問他兩個問題:誰指使你這麼做?做案的那人是誰?第一個問題他答得很詳細;至於第二個問題,我旁敲側擊才弄清楚,拿炸藥那個是他小舅子,很特別的小伙子,腦袋有問題……整件事非常古怪,故事太長,一時半刻說不完。」
「非常肯定,爵士。這個維洛克今天早上去了那裡,假稱要帶那小子出門走走。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所以麥凱里斯不可能起疑。至於其他的事,爵士,這個維洛克的憤怒證明了一切,沒有任何疑點。有人對他說了些很不尋常的話,害他失去理智。那些話我們聽了都會一笑置之,但他顯然信以為真了。」
「什麼?你們這些人竟然蠢到以為他……」
「嗯,可以這麼說。」
老夫人聽得怒不可遏。
「應該是在『探險家』。」助理處長淡淡說道。嘟嘟聽見這家只許會員入場的俱樂部名稱,顯然驚恐萬分,立刻停下腳步。
「我們逮捕了那個人,別無選擇。」
「鯨魚。哇!」嘟嘟屏住氣息,「你的目標是鯨魚?」
等他終於走出大門,卻懊惱地發現那個「討厭的警察」還站在人行道。
瓦迪米爾朝路過的馬車舉起手。
助理處長停止推論,思索片刻。
「你查出什麼了嗎?一開始就有意外發現?」
「恕我無禮,我不這麼認為。他能上哪兒去?再者,您得考慮到他那些同夥對他的威脅。他身上有任務,如果擅離職守,要怎麼跟人解釋?即使他行動自由,同樣什麼都做不了。現階段他精神恍惚,下不了任何決心。容許我提醒您,如果我留置他,那我們等於採取了行動,但在這方面我想先請示您。」
外表齊整、為人親切的嘟嘟原以為助理處長約莫午夜時分才會到來,沒想到這麼早就出現,他刻意隱藏自己的驚訝。助理處長這麼早就來,顯然他去辦的不管什麼事卻出師不利。嘟嘟滿懷同情,就是優秀青年那種帶點歡樂特質的同情。他不禁為他尊稱「老大」那位大人物感到遺憾,當然也替助理處長難過。他覺得此時助理處長的臉比任何時候更面無表情,更倒楣相,而且出奇地長。「這人長相也太奇特,太像外國人。」他心想。他開心友善地朝遠處的助理處長一笑。等助理處長走到跟前,他善意避開沒辦妥的那件事,說了一堆話:看來今晚國會議員的強勢攻擊會落得和_圖_書
個虎頭蛇尾;今天國會出席率十分清淡,「可惡的契斯曼」的某個嘍囉厚顏無恥地編造一堆統計數字,搞得大家乏味至極,連連退席。嘟嘟認為,再這樣下去,會議很快就會因為人數不足散會。話說回來,那人說不定只是使出拖延戰術,方便貪吃的契斯曼從容地享用晚餐。總之,老大不聽勸,說什麼都不肯先回家。
助理處長也沒走進那棟高尚建築,那是探險家俱樂部。他心想,這家俱樂部的榮譽會員瓦迪米爾未來恐怕不會太常出現在這裡。時間才十點半,這天晚上可真忙壞了。
「這些話聽起來難以置信。」
「可不是嗎?正常人都會覺得那是個大笑話,可是這個維洛克好像當真了,覺得自己受到威脅。過去他可以直接面見史塔渥騰罕男爵本人,也認為自己的角色無可取代,所以他等於是一棒被打醒,又氣又怕,失去了理智。在我看來,他相信大使館那些人不只能夠炒他魷魚,甚至會透過某種方式出賣他……」
助理處長進門時,只看見一隻蒼白大手撐著大腦袋,遮掉半張大臉。寫字桌上有只打開的公文箱,旁邊有些長方形紙張和五、六枝散置的鵝毛筆。除此之外,偌大的桌面幾乎沒有其他東西,只剩下幾尊披著羅馬長袍的青銅小雕像,文風不動立在暗處,詭異地凝視一切。助理處長應邀坐下,在微弱燈光下,他的長臉、黑髮與瘦削身材看起來更像外國人了。
「你是指我們經常跟這些人交手。沒錯,確實如此,他們的行動給我們製造了很多困擾,而你們……」他欲言又止,困惑不解地笑著。「……卻開心地把這些麻煩留在身邊。」說到這裡,他刮淨鬍子的臉頰露出兩個酒窩。他又慎重地補了一句,「我可以這麼說,因為你們確實如此。」
助理處長肅穆地瞥了他一眼。他們走到大人物辦公室門口之前,嘟嘟始終沒吭聲,神情憤慨又嚴肅,像是惱怒助理處長跟他說出這麼擾亂人心的差勁事實。他對探險家俱樂部因此改觀,不再認為他們篩選會員夠嚴謹、裡面的分子夠單純。嘟嘟的改革理念只適用在政治上,至於他的社會階級觀念與個人感受,他希望到他離開地球的那一天都不必改變,他覺得這個地球住起來大致上還算舒適愉快。
「他現在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想著大海裡的魚兒,應該馬上可以見你。」嘟嘟輕快地說,「來吧。」
「這事千萬別傳出去。」他說。
「我以為你今晚來不了。安妮告訴我……」
深淺互異的綠色絲綢低掛在所有燈具上方,整個房間因此透著林蔭深處的昏暗。大人物那雙高傲的眼睛其實是他的弱點,但這個祕密無人知曉。只要找到機會,他就想辦法讓眼睛好好休息。
「跟我說說,這個恐怖事件究竟怎麼回事?」
助理處長也有自己的聖戰要打。這件案子某方面來說令錫特深惡痛絕,對他而言卻像天賜良機,方便他發起一場聖戰,他早已經摩拳擦掌等著。他慢慢走路回家,邊走邊思忖他的計畫,也琢磨維洛克的心理,既反感又稱心。他一路走回家,發現客廳沒點燈,走到樓上,在臥房和更衣室之間停留片刻,一面更衣,一面夢遊似地走來走去,思前想後。但他甩開滿腹https://m.hetubook.com.com思緒,又走出家門,到老夫人家跟妻子會合。
「今晚我會找檢察總長談一談,明天早上再派人找你來。你還有事要說嗎?」
「那麼你們只是鼓勵這些流氓革命分子說謊。」瓦迪米爾抗議,「你們為什麼要製造這樣的醜聞?基於道德觀嗎?或什麼別的?」
「四十幾分,爵士。我在一家旅館開了個房間跟他密談,叫歐陸旅館,聲名不太好。我發現他很想找個人招認一切。他稱不上是冷酷的罪犯,他不是故意叫那可憐小子去送死。事情的演變讓他很震驚,這點我看得出來。也許他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天曉得,也許他甚至很喜歡那個小伙子。原本他可能希望那小子可以順利逃走,那麼一來,這個案子的真相就石沉大海了。總之,他大概覺得唯一的風險就是那小子被當場逮到。」
「這件事我讓我高興的是,」助理處長慢慢接著說,「它為一件我覺得有必要處理的事打下完美基礎。那就是,清除英國境內所有外國政治間諜、警察之類……的走狗。我個人認為這些人特別討人厭,也是危險因子。我們沒辦法一個個把他們揪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的雇主不樂意再雇用他們。這件事越來越不像話,而且對我們這裡的人構成威脅。」
「沒錯。我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辦好。」
他匆匆走出去,發現瓦迪米爾還站在門廳,仔細地用絲質大手帕圍住脖子。有個男僕拿著他的大衣、站在他背後等著。另一個男僕站在門口,準備幫他開門。其他男僕取來助理處長的大衣,幫他穿上,送他出門。他走下台階後停住腳步,彷彿在考慮要往哪個方向去。瓦迪米爾從打開的門看見這一幕,繼續在門廳逗留,拿出雪茄,問男僕要火柴。有個已經換下制服的老男僕平靜地幫他送來火柴。可惜火柴熄了,門口的男僕見狀關上門,瓦迪米爾從容地點燃他的哈瓦那雪茄。
他知道自己會受到主人歡迎。他走進比較小的那間客廳時,看見妻子跟一小撮人坐在鋼琴附近。有個漸露頭角的年輕作曲家坐在琴凳上跟二男三女交談:那兩個男士肥胖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年紀,三位女士纖瘦的背影十分年輕。老夫人坐在屏風後面,旁邊只有兩個人相伴:一男一女,兩人並排坐在老夫人沙發尾端的扶手椅上。老夫人伸出手迎接助理處長。
「這裡的每一個無政府主義者都在我們掌控之中。」助理處長像在引述錫特的話,「目前當務之急就是鏟除煽風點火的人,才能確保國家社會安全。」
「我知道。我們最近埋頭苦讀相關書籍,滿滿幾層書架的書,附有插圖。那是一種面目猙獰、長相凶惡的魚,模樣特別可憎的傢伙,臉有點光滑,還長著鬍鬚。」
大人物笨重地站起來,在房間的陰暗綠光中,他胖大的身軀氣勢驚人。
「我以為你要留下來,跟安妮一起回家。」老夫人說。
「他說了各種威脅整個社會的恐怖現象。」那位女士用輕柔緩慢的音調接著說,「就是有關格林威治爆炸案。他說如果世界各國不徹底掃蕩那些人,我們大家以後都等著擔驚受怕。我不知道這件事有那麼嚴重。」
「沒人會相信那種人說的話。」瓦迪米爾鄙夷地說。
「他剛才嚇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瓦迪米爾身旁那位女士突然說話,她的頭斜向瓦迪米爾那邊。助理處長認識那位女士。
「你跟他談了多久?」大人物的聲音從他的大手後面傳出來,打斷助理處長的話。
「是嗎?萬一他逃走呢?」
「你知不知道鯡魚可以拿來做什麼?」助理處長反問。
「我相信瓦迪米爾先生很清楚這件事事關重大。」
他站到一旁。
「差勁的天氣。」他粗聲粗氣地咆哮。
那個龐大的陰暗身影似乎退縮了些,彷彿對細節有一股具體恐懼。接著又跨步上前,碩大無朋、步履沉重,伸出一隻巨掌。「你說這個人有妻室?」
瓦迪米爾再次站定。「這話什麼意思?」
「你怎麼處理他?」
大人物沒有一點驚訝或急切,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健康堪慮的眼睛休息時,看起來像在沉思。他的神態沒有一點改變,語調倒是挺清醒。
助理處長迅速搭上雙座小馬車,離開蘇活區往西敏寺而去。他在這個日不落帝國的核心地帶下車,幾名警探向他行禮。這些幹員體格壯碩,奉命駐守這個莊嚴地點,似乎意興闌珊。他穿過一處稱不上雄偉壯觀的大門,來到國會所在地,沒錯,就是名聞遐邇的英國國會,千百萬人心目中的完美殿堂。他總算見到了活潑輕佻的改革派嘟嘟。
「起訴這個維洛克,可以讓大眾看見這件事的危險和卑劣。」
「不是蠢。」助理處長恭謹地反駁,「是夠聰明,聰明到往那個方向聯想。」
「很對。」助理處長簡單答道,「只是,你們從另一邊看歐洲。然而,」他和顏悅色地說,「外國政府可不能埋怨我們英國警方的辦案效率。看看這次爆炸案,像這種裝神弄鬼的假案件最難追查,我們卻短短不到十二小時就查出那個炸得粉身碎骨的人的身分,找到一手策劃的人,也約略掌握了幕後指使者。我們可以更深入追查,只是,我們的線索到了外國領土就斷了。」
瓦迪米爾說完後,助理處長視線朝下,談話暫時中止。瓦迪米爾幾乎立刻起身告辭。
「還算溫和。」助理處長淡淡回應。他靜默片刻,才隨口說道,「我們抓到一個姓維洛克的傢伙。」瓦迪米爾腳步沒有踉蹌、沒有退縮,繼續往前邁進。但他忍不住問道,「什麼?」助理處長沒有重複剛才的話,只用同樣的口吻說,「你認識他。」
「應該沒了,除非要談細節……」
瓦迪米爾停下來,說話開始夾雜喉音。「你憑什麼這麼說?」
「或許是習慣使然。」助理處長忍不住逞口舌之快。
「我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老夫人說。
「那麼你知道了什麼?」大人物問。
「那倒不是。我想抓的比較像狗鯊,你可能不知道狗鯊長什麼樣。」
助理處長壓低聲音說:「向您報告一個好消息,麥凱里斯跟這個案子沒有任何牽扯……」
「妳看起來好像沒被嚇著。」助理處長宣稱,他用疲倦又平和的目光細細審視那位女士。在此同時,他心裡尋思著,在這棟屋子裡,遲早什麼人都能見到。瓦迪米爾紅潤的臉龐堆滿了笑,因為他生性幽默風趣,眼神卻嚴肅認真,像意念堅定的人。
助理處長輕輕一笑,但大人物的思緒似乎飄向別處去了,也許是想到國家的內政問題,想到他英勇對抗異端和_圖_書契斯曼的聖戰。大人物沒注意到助理處長已經默默離開,彷彿忘記他的存在。
「也有實質上的意義。我們光是對付真正的罪犯就已經夠忙的了,你可不能說我們效率不彰。不過,我們也不打算為任何捏造的騙局傷神。」
「天哪!」
「我見過!」嘟嘟不可置信地驚呼,「實在想不出我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人。」
經過介紹,瓦迪米爾和助理處長彼此打招呼,斯文有禮之中帶點拘謹與防衛。
他才轉身,助理處長也站起來。
瓦迪米爾面無表情地坐進馬車,不發一語揚長而去。
瓦迪米爾假裝沒在聽,俯身靠向沙發,悄聲跟老夫人說話。他其實聽見助理處長說:
「首先,那小伙子最近一直住在假釋犯麥凱里斯的鄉下小屋子裡,到今天早上八點才離開。不過我也查出麥凱里斯跟這件案子無關,他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爆炸案。」
經驗老到的嘟嘟發表他的高深心得後,似乎思考著什麼,因為他靜默了將近兩秒,才說:
「那麼這是在海外策動的犯罪行為。」瓦迪米爾毫不遲疑接腔,「你承認幕後指使者在國外。」
「非常感謝。」瓦迪米爾咬牙切齒地說。
瓦迪米爾明顯焦慮不安。助理處長因此確定維洛克說的話有幾分真實。他漠然說道:
接下來,助理處長開始描述維洛克如何看待瓦迪米爾的行為與性格,大人物靜靜聆聽,手遮住眼睛。助理處長好像覺得維洛克的判斷還算精準,大人物卻說:
「捕到了。」助理處長答得簡潔,卻絕無拒絕再討論的意思。
嘟嘟似乎驚呆了,助理處長微微一笑。
「不,拜託別說細節。」
「他的供詞夠豐富、夠詳盡,公眾自然會信。」助理處長溫和地說。
「應該說他想嚇我。」那位女士修正自己的話。
「所以你們真打算那麼做。」
「你這麼肯定?」大人物問。
無薪年輕祕書嘟嘟儘管天性善良,不免有些人性共通的缺點。他覺得助理處長的事肯定是砸鍋了,很不願意在他的傷口上灑鹽,但他的好奇心太強,不是區區的慈悲心可以克制的。兩人往前走時,他忍不住轉過頭來問:
「你的鯡魚呢?」
「不是我說的,是維洛克。」
「爵士,不盡然是意外發現。我發現的主要是一種心理狀態。」
「我發現今晚還有一件小事要辦。」
「有時候做沙丁魚罐頭。」嘟嘟咯咯笑。他近來學習了很多漁業常識,相較於對其他產業的理解,他這方面的知識可算博大精深了。「西班牙沿岸有沙丁魚罐頭工廠……」
現場鴉雀無聲。沙發另一頭那位男士中斷跟身旁女士的談話,笑著望向這邊。
「是的,爵士。」助理處長恭敬地握住那隻手,「如假包換的妻子,真實不虛、相敬如賓的婚姻關係。他說他到大使館晤談以後,原本想拋開一切,想賣掉店鋪遠走高飛,只是,他知道他太太肯定不願意離開英國,顯然他非常尊重他太太。」助理處長神情嚴肅:他自己的妻子也拒絕遷居外國。「沒錯,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死者也是真正的小舅子。從某個角度看來,我們面對的是一樁家庭悲劇。」
「我個人不贊同你的看法,那叫自私。我對自己的國家絕對忠誠,卻認為我們更應該扮演好歐洲公民的角色,包括政府和個人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