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 Fat失蹤的第八天,兒子從香港打電話來溫哥華,向媽媽問好之後便問起了Fat Fat,兒子說:「Fat Fat好嗎?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牠被人偷走了,牠不肯走,人家硬拉牠走……」
「可惡的畜生,你要走便走吧,我不再理你了!」
牠的名字是Fat Fat,如果照意思譯的話,跟著名的開心果藝員同名,但當日取名絕沒有這不敬的意思。只因它小時肥肥胖胖的一團十分可愛,而Fat Fat跟「發、發」同音,好意頭嘛!
那天胡太總算幸運,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她正在二樓向街的陽台上幫Fat Fat梳毛,忽然有人在樓下叫她,那是一個拿著公事包的男子。他自稱是愛護動物會的職員,因為收到附近居民的投訴信,特地前來調查。
前兩天附近有人家被爆竊,偷走一批電器用品和首飾,晚上胡太一個人在家,屋子裡有許多聲音,可能是木板的膨脹或收縮,也可能是暖風機和電冰箱的聲音,都使她惴惴不安,她想:如果Fat Fat在家裡,我會安心得多。
重返家園的Fathetubook•com.com Fat比從前聽話得多,只要胡太大聲一喝,不論牠多不願意也會照做,而且再沒有離家出走過。胡太跟朋友談起這件事時說:「當然啦,你以為牠不害怕嗎?」
那人問:「狗兒在嗎?」
後園有一間狗屋是為Fat Fat而設的,不過牠不喜歡住進去,硬要牠進去便嗚嗚地叫,拖著那條狗鏈鑽進去又鑽出來,然後是不停地狂吠,總要胡太把牠帶進屋裡去。
不過胡太每次從外面回家,Fat Fat所表現的歡迎的熱情卻是使胡太頗為感動的。當年丈夫在生時,兩人之間固然是淡淡的,唯一的兒子也可能沉浸在他個人的天地裡,媽媽從外面回來招呼也懶打。哪像Fat Fat又打滾又吠叫,又人立起來往胡太身上撲。
「不要頑皮!」胡太故意推開牠。
狗是兒子要養的,兒子唱了加拿大國歌之後,正如加航廣告說的那樣,立刻回香港去了,留下了牠由胡太照料。
Fat Fat卻站起來往胡太身上撲,一副頑皮的
hetubook•com•com樣子。
不甘寂寞的Fat Fat竟兩次掙斷了鏈條走到街上去。一次是胡太跑了幾條街把牠找回來的,一次是鄰人認得牠把牠帶回胡太家。那位外國先生對胡太說要小心看管狗隻,附近有許多小朋友,給狗兒咬了可不是玩的。
胡太為Fat Fat繫上狗鏈,帶牠從梯級上走下來時,Fat Fat一直頑皮地咬胡太的裙腳,又舔胡太的手,十分親密的樣子。
胡太警告Fat Fat說:「下次你可不要再惹麻煩了!小心我把你送走!」
阿濃,男,原名朱溥生,一九三四年生於浙江湖州。一九四七年移居香港。畢業於香港葛量洪教育學院,任教四十年後退休。現居加拿大溫哥華。著有《阿濃說故事100》、《本班最後一個乖仔》、《老井新泉》、《童眼看世界》等。
那人說:「可以帶牠下來給我看看嗎?」
不過她頗有點不高興,覺得這裡的洋鬼子頗多事。附近有個靠救濟金生活的洋漢,喝醉了酒便打老婆、打孩子,又不見有人投訴和-圖-書?卻管到人家的狗隻頭上來了,是不是種族歧視!一個星期後,胡太外出辦點事回家,聽不見Fat Fat吠叫的聲音,已暗感不妙。走近狗屋一看,只剩下一截鏈條,Fat Fat又離家出走去了。
(寄自加拿大溫哥華)
阿濃
「壞東西,知道辛苦了嗎?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逃!」
「死畜生。你不回來我一年可以節省成千塊錢,也不會再給人投訴。」胡太咕噥著說。
辦好手續,交了應繳的費用之後,Fat Fat可以跟胡太回家了。
「這畜生!」胡太越來越生氣了,她對自己說:「最好你不再回來,我少了個老爺服侍!」
胡太不敢告訴兒子狗兒失蹤的事,只是支吾以對。放下了聽筒,她便去找那收容流浪狗的機構的電話號碼。她向對方仔細把Fat Fat形容了一下,答案是有一隻從各方面看都相似的狗在,希望她走去看看。
那職員也就不再多問,說可能投訴者有點誤會,現在沒事了,打擾和-圖-書了她,對不起!
胡太近來有點煩惱,那是為租客的事。她有兩個單位收租,卻倒霉地租給兩個不交租的租客。催得緊才給她五十、一百的,胡太只得請教律師,要打官司趕他們走,這可是夠煩的,使胡太在家的時間少了。
一切估計之中的麻煩,一樣也不少。要準備狗糧,要幫牠洗澡,要帶牠打針,要陪牠散步,夏天會掉毛,上街要趕著回家——怕牠因寂寞而吠叫,這會引起左鄰右里的抗議。
胡太聽了心兒卜卜跳,忙問信上投訴些甚麼?那職員說有人懷疑她對狗隻關心不足,疏忽照顧,使狗兒孤單寂寞,因此時常走到街上去。
Fat Fat生長的速度驚人,才兩年多點,已經是超過一百五十磅的大狗,帶牠上街,許多人見了都害怕,加上牠相當任性,要向哪邊去便硬拉著胡太向哪邊去,拖也拖不回來。
朋友曾經在電話中跟她談起,許多流浪狗都被某機構捉去,養起來讓失主認領,如果經過一個時期沒有失主來領,便會公開讓人領養,再沒有人領養,便會人道毀滅。胡太一想起Fat Fat被拉去毀滅的情形便不敢再想下去。
(原載《香港作家》月刊一九九八年五月號)m•hetubook.com•com
可是Fat Fat真的沒有回來,一天又一天,很快便是一個星期了。她希望自己漸漸能把牠忘記,可是跟朋友通電話時,她總是忍不住談起Fat Fat失蹤的事。在街上瞧見人家牽著好像Fat Fat的大狗,總忍不住上前瞧個清楚。
胡太嘴說不理,熨衫的時候,洗菜的時候,看報紙的時候,耳朵總聽著門外的動靜,有幾次還似乎聽到牠用爪子抓門的聲音,打開門卻是甚麼也沒有。
一看的結果,可不是嗎,正是Fat Fat,不過整個的瘦了一整圈,一見胡太便嗚嗚的叫,好像很淒苦的樣子。
胡太說:「當然可以。」
胡太說:「我正幫牠梳毛呢。」
結果Fat Fat這天沒有回來,胡太一夜沒有睡好,快天亮的時候才朦朧睡去,卻做了一連串的惡夢。夢見牠被汽車撞得遍體鱗傷,滿身鮮血;又夢見牠被防止虐畜會拉去人道毀滅。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大門看牠是不是正等在門前,又到狗屋去看看牠是不是睡在裡面,結果兩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