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臉上的小疤

幾天後,馬莉休息。在家,她隨手抄起報紙,二版的頭條吸引了她的目光:《論九七後香港人對新移民文化的接納》。作者肯定了九七回歸後,香港人對北方人及北方文化的接納,雖不說是欣喜,卻是歡迎的,友好的。還說,對北方人已經不存在任何歧視了,其中有一個例子是北方人去醫院看病,受到與港人同等的接待。作者用了極詳盡的資料。
她想證實一下她不是她。那個土土的北姑怎麼可能是位千金?一邊走,她的思緒就這麼漫無邊際的飄浮。
「有,不過……」
她急急忙忙地走到病牀前,用手捏住聽診器,臉上掛微笑,她笑的時候要好看許多,稍稍牽起的臉脥肌正好把她左臉上的小疤扯平。那是她八歲那年那個叫ELLIEMO的嫫嫫用香燙的。
「參加了,可我沒看她的臉。」看到女友那份關切,她努力在記憶中搜尋病人的樣子,可是,實在找不出來。
大概沒人會相信,當了醫生二十年的她會是第一次走向停屍房。
老頭子遠遠走在前方,她故意放慢腳步,倒不是因為她一慣地瞧不起下等人,她需要一些時間積蓄自己面對現實的力量。
馬莉看了看病歷,腹痛待查。她想:「聖誕前夕,不留在家過年,跑這兒來鬧,真煩人。這些北方人,根本不懂香港的規矩,以為九七回歸了,這就可以像大陸一樣瞎鬧了。」馬莉沒好氣地想。昨晚,她的同事在九龍那邊的醫院工作的,還說起來,這些北姑,最難侍候了,沒病裝病,在病房還打情罵俏,有一個開了單間在病房還跟人做|愛,後來匯報到院管處,命其出院。
那個男孩說,「那麼,住私家病房呢?」
「小腹疼。」
「真可惜。」馬莉搖了搖頭。
「有化驗單嗎?」主任問。
死亡時間: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二點十三分。

她轉回來,告訴朋友,她叫程芳荃。
就是這張嘴,犯忌地說了馬莉最不愛聽的話,犯忌地觸疼了馬莉童年的酸苦的傷痕,正是這張嘴,讓她抽回了自己那百發百中的正在她下腹檢察的手,中斷了正在做的關鍵的檢查,她沒有摸她的輸卵管,而這正是宮外孕的部位,其實,只需要多一秒鐘,她就可以摸到那該死的宮外孕包塊的。她覺得一陣陣眩暈。
三下五除二,馬莉就切開了這位千金的腹腔,刀尖碰一下膚膜,血就像噴泉一樣噴灑出來。她趕緊從血中撈出了輸卵管,果然是宮外孕破裂引起的大出血。
不過,她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中國真是人才濟濟,且不說那些乒乓球小將,那些女排老將,那些跳水精英,那些後起的舉重新秀,那些科學界摘冠的風雲人物,只看看香港這些北姑,也該叫人咋舌了,《蘋果日報》、《東方日報》天天幾版刊載的那些北姑照片,北姑風采的文章,也真令港姐們惱火的了。至今,她找不到合適的男朋友,大概也與此有關,她們以破爛貨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五花八門藉口湧進香港,出盡了風頭,迷倒了、搶走了多少好男人!男人,也真是下賤!無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的淒慘,似乎造成這份淒慘的責任裡也有那位北姑的一份。那天,她很不開心,臉上的小疤格外爍人。
「有,不過有些不同……」
馬莉想趁早離開這些下等人為好,再說下去還不知會出甚麼事呢,她扭身走了,有意無意地用那意大利名牌的高細有形的後跟敲打光滑的走廊,咯,咯,咯,走廊深處傳來愉快的回聲,每一聲都滲透著一種輕快,那名牌的敲打聲音似乎像個補桶匠的敲打,把那個盛滿童年痛苦的漏桶一點點箍牢。
她彷彿看到,一個五歲的小姑娘,蒼白的臉,短短的頭髮,跟隨一群嬤嬤悄無聲息的走,教堂那長長的似乎永遠走不完的長廊;她彷彿看到她獨自跪罰在走廊那小小的聖母瑪利亞像前祈禱,只有幽幽的燈光作伴;還是那個小女孩,拖著個巨大的拖把擦那永遠擦不乾淨永遠擦不到頭的走廊……
在小賣部,她買了一個白鬱金香的花籃和一套Baby的名牌衣服,走進了產科A病房。
「能救治嗎?」
她反唇相譏,「外面那兩個小夥子,都是你的男朋友嗎?」
下一例是談到醫院,作者說,她曾親自去過急診,裝成北方新移民,受到禮貌的不能說不周到的待遇。她舉例說,女醫生是怎樣慈祥,耐心地聽她說國語,並沒有流露出甚麼歧視……
「你沒參加搶救嗎?」女友急急地追問。
馬莉淡淡地說,「可以呀,一晚上五千元。」女病人瞪了一眼那個男孩子。
兩天後,她補休。打的士到醫院看一位生了雙胞胎的朋友。天很冷,她叫的士停在急診門口,從急診室穿入住院部大樓。
「哦,這個寶寶,真可愛呀,多像你呀。」馬莉又說,「對不起,我來晚了,急診有個病人要搶救。」
她不喜歡這位北姑,大概跟這北姑的眼神有關,這北姑有副審視人的眼神,似乎總想把別人望穿似的。
老頭子領著她,向一〇九號走去。這是一條長長的幽幽的走廊,走廊裡似乎散發著一種陳舊的氣味。不是氟爾馬林,那是甚麼呢?馬莉有點後悔,也許,她不該來這兒的。
宮外孕二個月,只要婦科一查,塗紅藥水那麼簡單的事,一條命就保住了,可眼下?
老頭子磨磨蹭蹭地好像很不情願地把死亡登記本遞給她,又很不情願地把她簽完字的本子交給一個年輕的電腦文員。
主任惋惜地說,她是港大社會學博士生呢,又是校花又是學生會主席呢!
「抗休克治療,不許鬆懈。」院長下命令。
對了,十多年了,她從來沒走過這條通向死人的路,她不上這兒來。這次,沒準,就是因為這該死的普通話。是怎麼回事呢?她竭力搜尋回憶。
小小的簡易鐵牀架起來,擱在走廊上,離地一尺高,比大病牀矮半米,活像小媳婦一樣受罰和寒磣。
她的心猛烈的扭在一起,像有兩隻巨手絞著她的心房,又彷https://www.hetubook.com.com彿是一個窮苦的奶農要擠出最後一滴奶似的,她感到她的心完全沒有了心臟的樣子和功能,活像一頭奶牛被擠乾了的乳|房,空空盪盪飄在空中。她感到一陣陣眩暈,彷彿一座荷蘭的風車,孤零零的立在原野,永不言休地被風吹著轉。
冰庫打開了,隨著一股冰涼的霧氣,老頭子把放著程芳荃的櫃子拉出來。只見白白的布單裹著一具人形。
這份寧靜,這份優雅,久違了呢。
「是呀。」真沒想到北姑這麼厚顔無恥,居然還笑,很自豪的呢!
此時此景,已讓馬莉後悔起來,真不該到這兒來,馬莉猶疑起來。又怕更引起老頭子的疑心,正不知如何是好,老頭子卻說,「嗯,害怕,我來幫你吧。」
他替馬莉打開了包著屍體頭部的白布。
她想起了聖誕前夜自己檢查過的北姑。
冰箱號:一〇九
「OK,你應住外科,我們這兒牀位很滿,你瞧,睡在走廊,整個晚上燈光透明,你無法休息的,再來其他病人,葡萄胎大出血的,心臟監護器,嘟嘟地響,那邊宮頸癌的老年癡呆的阿婆昨天就吵了一晚。」
程芳荃,女,二十九歲,出生地:香港,身高:一米七九,體重:一百二十磅。
(原載《香港作家》月刊一九九八年六月號)
病人氣管已經切開,心肺機已經代替她的心臟肺臟運轉,可是病人的全身毛細血管已經關閉,這是醫學上危險的微循環障礙,微循環障礙即每個臟器的毛細血管是封閉的,臟器得不到足夠的氧氣和養份,很快就會出現壞死,臟器功能衰竭,一旦出現,就無法扭轉了。
「車禍?」
護士急急忙忙從血庫推來一車一車的血,外科主任切開了腹腔,肝臟胃都無出血徵象。
「盆腔探查。」主任下命令。
「你能用一隻手指指給我看嗎?」她和顏悅色,努力把臉上的小疤展平。
噠噠噠,嚓嚓嚓,電腦一會就不解人意地打出一份死者的資料。
「難說,是個高官女兒。」
「是。」
病人的瞳孔已經放大了,腦死亡已經超過十多分鐘了。
哦,真是她。高貴的、美麗的臉上仍掛著淡淡的嘲笑,有點像卧在鐵軌上安娜的臉。馬莉一眼就認出這正是那個「北姑」的臉。稍厚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還沒說夠似的。
「你哪不好?」
死亡原因:宮外孕大出血。
「很疼嗎,能忍住嗎,是這兒嗎。」馬莉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肚子。
「常常,我有慢性闌尾炎,常常犯。」
不一會,護理員推著病人來了,隨車來的有兩個抱著頭盔的大男孩子,穿著閃亮亮的黑皮夾克。
馬莉一邊想,一邊怯生生地跟值班的老頭子打招呼。她似乎在醫院大會上也見到過這張臉,可今天她實在想不起來他姓甚麼了。
她的心一下從她住的hetubook.com.com三十樓沉到了樓底下,沉到了港島的海底。
這位北姑,莫非就是程芳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心呐喊著。但是,這裡有個巨大的問號,像是在頭頂上的核彈一樣,嚇得她不敢喘氣。
全世界有多少婦產科醫生呀,而婦產科在世界各國都是最忙的一個科,都說金眼科,銀外科,餓不死,婦產科。你想,每天,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新生兒誕生,多少婦女,懷胎十月,她們都需要婦產科醫生的全過程十個月的監護,全世界二十多億婦女,一大半的婦女是做過流產,有的是三次,四次,五次,甚至十次流產手術,全世界又有幾十萬例宮外孕大出血,卵巢囊腫扭轉壞死大出血等婦科危症,更別提甚麼葡萄胎、宮頸癌這些婦科殺手了。馬莉早已穩居婦產科世界名人之最,歷時五年了。
「喲,我沒注意。」馬莉道。
「是程芳荃嗎?高個子大眼睛很漂亮。」
馬莉開了外科的條子,很高興把這位北姑送走了。
他們幾個講著標準的普通話,很誇張的,似乎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新移民,還毫不在乎旁邊的病人向他們投去鄙夷的目光。北姑聲音很爽,跟那兩個男人大聲開玩笑,三個人旁若無人似的閑聊,不時爆發出陣陣大笑。
對這病有效的金剛胺早就一搶而光了。港府已在海外購入幾千萬粒,不日將抵港,好好歹歹可救一下這燃眉之急。
馬莉很高興可以脫身。連頭都沒回一下,她走出手術室,脫下手套和手術服,她匆匆換上自己的名牌羊毛套裙,蹬上一雙駝色的後跟有金邊的意大利鞋子,邁著輕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我給外科打電話。」馬莉邊說邊走。大概應當給她查一下超聲波的,萬一是宮外孕?這個念頭閃了一下,可是,婦產科裡的超聲波壞了,推去超聲波室吧,今晚已送了四個,人家已經怨聲載道,大過年的,明天吧。
老頭子懷疑地打量著她的白工作服和胸前的工作卡。
急診室裡,擠滿了患感冒的大人小孩。禽流感H5N1襲擊香港,她所在的醫院已經有四個病人了,這十來天,大報小報,天天頭條二條都是這該死的禽流感,已經有三個病人死於駭人的新病種。
「你別急,我打電話去問。」馬莉撥響了急診室的電話。
馬莉溫柔但堅決地打斷她話,說,「不要說甚麼不過,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回答,有還是沒有?」
「你常常這麼痛嗎?」
「Who Knows?!」主任聳了聳肩。
「你是婦產科醫生,剛來的?」老頭子說,仔細地盯著她特意戴的大眼鏡後面的眼睛,那眼睛腫腫的,兩個眼袋鼓鼓囊囊暴露著一夜的無眠和困惑,他還很注意到她左臉上本來應是酒渦的地方有一個深深的長長的小疤,從上到下,有一英寸,把一張好端端的臉相給破壞了。
護士MARY說,「又一個腹痛住院觀察,嘩,這是怎麼啦,今晚都收了和*圖*書八個啦,又要加牀」。
她加快了步伐。搶救室裡,正進行抗休克治療。病人是內臟大出血來的,原因不明,正剖腹探查。她望見了院長,說是港府的某官員的千金,請大家盡量努力。
那天,聖誕節的團圓夜。二十四日晚,她值班。電話鈴響了。
通向停屍房的走廊幽幽靜靜,牆上的熒光燈發出藍幽幽的光,罩住白白的牆壁有點透明似的。
她長得毫不出眾,平平板板的身材,小小長長的眼睛,幸好有點近視,在鼻子平平的兩側架上一副精心挑選的玳瑁眼鏡,便也在臉上架出了點層次。她笑臉相迎時,臉上那破相的小疤就扯平拉淡了,變得不那麼搶眼,加上兩對大金耳環的襯托下便也頗有點英美醫生的大氣候,襯上一雙精緻的意大利高跟上鑲著金絲的黑皮鞋,一口流暢的意大利語,說廣東話時那重重的意大利南部口音的啦啦聲,使她給人們那岩石般的感覺中摻有一絲迷離,像一塊彩色的黑色石。
她拉拉雜雜地想著,穿過了長長的長廊,突然,她聽到傳呼機響,911,911,CPR!CPR!即有病人心跳停止,需要可以離開崗位的醫生的援手。
馬莉變成了手術的主角,外科主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這張高貴的臉,這張鋒利的嘴,馬莉百感交集,默默地把白布拉上。
「沒有。」
她知道,這一半是靠對病人的責任感加上技術的嫻熟,一半完全是運氣,是上帝垂憐她這個孤兒。
文章說,她們曾到商店調查,各大商店聽到她們講普通話的人,普遍認為是大款來了,無論在化妝品櫃枱,還是高檔服裝,更別提金銀手飾店,受到的是一流的接待,因為北方人購物能力相當強,遠遠超過本地港人,例如名牌手袋,百分之七十是被内地人購走的。
大年初一,醫院大門口又照往年掛起了一排優秀醫生的照片,馬莉的照片當然如以往掛在當中,不過,仔細看上去,她的笑有點勉強,左臉上的小疤清清楚楚地訴說著一份新的痛苦。
在她背後,北姑忽然用流暢的英文道,「請叫我的朋友進來,謝謝。」
馬莉的目光停在這一段,似乎要洞穿這薄薄的紙張。
馬莉很高興有這麼個機會在院長面前表演自己的開刀藝術,兩隻手一上一落,舞蹈一般輕鬆,就嘁哩嚓啦,切除破裂的輸卵管,縫好了腹膜。
從這個意義上,她不留念英國統治,她痛恨外國人。香港回歸中國,她是暗暗高興的,開心的。外國人欺負中國人的日子一去不返了,她應該為這一天的到來喝個一醉方休。然而,共產黨來接管,她又一肚子惱火。他們怎麼搞得好呢?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堅持初衷一直留在香港。可是,不惑之年,孤身一人的她,上哪好呢?回歸後,是否都要講普通話呢?她連聽都聽不懂呢,而且,她一聽見就心煩。
這不,剛上班,揪了個空兒,她就悄悄來到停屍房。
這是最大的可能了。
作者的名字上卻有一個厚重的黑框,程芳荃。
院長斬釘截鐵地說,m.hetubook•com•com「不要廢話,全力搶救。」主任留下,馬莉也可以走了。
女友鬆了一口氣,死的不是她的好友,是好友的妹妹。
杜明明,女,現居香港,任職傳媒。
「有病歷嗎?」
他們圍在病人牀前,似乎對住在這走廊小鐵牀的待遇頗感好奇還很滿意似的。
馬莉再次淡淡地但客氣地打斷她,「有還是沒?」病人點頭。草草檢察完。
杜明明
這同情儼如一記耳光,抽得她全身緊縮成一團,那痛苦的回憶剎那間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猛烈地淹沒了她。她忘記了她有沒有檢查盆腔的附件,她草草抽出了她的手,「我會把婦科結果轉到外科的。」她極力用鎮靜冷漠的聲音掩飾住自己的激動,彷彿童年的屈辱和痛苦是一個盛在木桶裡的酒,隨著年代的變遷,酒是越久越醇,桶卻是愈來愈容易漏了。輕輕咳嗽一聲,似乎都會震出一絲半點的酒味。
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力量。
查體時,這北姑居然毫不客氣地用眼睛掃描她左臉上的那個疤,使她覺得那疤愈發明顯,甚至火辣辣的了。北姑居然對她說,儘管用的是十分同情的腔調,「我想,你小時候受過許多苦。」
「她為甚麼沒到婦科來?」馬莉說。
在整個香港,她診斷的精確已夠得上神醫之稱,她創下了二十年從無誤診的記錄,從無一個病人死於她當班的記錄,而經她檢查過的病人不下十幾萬,危重病人也有上萬個。在一些醫療行政人員眼裡,她已被視為一個國寶一類的珍稀動物了,她創下的記錄,只有一個加拿大的醫生,也是女的可以與之媲美。無數的國際會議上,她論文總是——挽救婦產科急診——如何鑒別婦產科危重症,她也總是獲得滿堂的掌聲。
「宮外孕大出血?!」
她相信自己一定聽錯了,但驚訝之間的回頭的那一瞬間,她記住了這北姑的姣好的相貌。一付雍容華貴的氣度,真是雞窩裡飛出金鳳凰。她想。
馬莉決定掩住自己的反感,她要想個辦法打發她走人。
馬莉怔了一下,轉回身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近來,她常常會聽到腦子裡發出聲音。
那會,她的夢想就是等她長大了,她要叫這些外國嬤嬤,一個一個去擦這永遠擦不完的走廊,從院長到最新來的麗薩嬤嬤,一個都不放過。尤其是那個用香火燒她臉的ELLIEMO嫫嫫。

「請叫我朋友來幫我穿衣服。」北姑用標準的普通話說。
「不是,宮外孕大出血。」
「你上月有月經嗎?」
醫院裡,凡有感冒的醫生、護士、護理員都可以休息,放大假。醫院的人手更緊了。這該死的禽流感。邪了,馬莉很想把這一切歸於九七,都是回歸吧,一會兒股市塌壩,一會兒瘟疫泛濫,一會兒邪教殺人,一會兒北姑逞雄……預言家說,九七是世界大限,有沒有可能呢?九七還有幾天,看來是過得去了,未來究竟如何,還看九八啦……
病人用右手指的是右下腹闌尾的壓痛點。
「沒有。」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