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有件事要告訴妳,我們遇到一點小麻煩了。」
「那妳就會聽到我拒絕的聲音。雖然妳父親人很好,可是我不想跟他借錢,他一定會覺得我沒有好好照顧妳。」
她把馬桶蓋放下。「你坐在這裡,我好好地幫你診斷一下。」
「我以為每個人以前都有唸過,就像是莎士比亞的書一樣。你沒有嗎?」
「太棒了。」我說。「我就是要找這樣的房子。」我停了一下,又說:「我常常要進行巡迴表演。我現在有一個團,才剛剛跟一家美國的唱片公司簽約。」
「你知道的啊,人生大事表。」她笑著說。「上面寫著我們在一生中所有要完成的事情。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進度似乎還不錯。我們交往、住在一起、有好的工作、結婚……如果買了房子的話,就又完成了一件事。」
今天早上大概有六家不同的地產仲介,寄來一堆房屋物件的資料。我在辦公室裡仔細地研究著。到目前為止,我還在努力說服吉姆去看East Finchley那邊的房子,因為房價比Muswell Hill便宜很多,可是他卻一再地挑毛病,像是會漏水的屋頂、暴躁的鄰居、吵鬧的馬路……等等,反正可以說得出來的缺點,他都可以找得到。他則是說服我去看一間在Highgate的房子,可是價格幾乎超出我們的預算,而且很小、只有一個房間。
「尾巴。」
6:37 a.m.
他又小聲地說了幾個字。
除了吉姆之外,大家都笑了,所以我走向他,雙手繞住他的身體。
「我們可能買不起這一幢。」他指著我剛剛稱讚的房子。「但是買得起小一點的房子。」
9:37 a.m.
她點了點頭。
「他們說什麼?」我微慍地說。
吉姆和我跟我的同事一起去吃午餐。我剛剛才去廁所檢查我的妝,然後吉姆在我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個字。
吉姆並沒有踏出腳步。「好吧,就這麼做吧!」
「喂!」我說。「如果你們再繼續吵的話,我就要取消你們的特權了。在我們想出要怎麼生出小孩之前,還有一整年的時間,所以好好享受1999年吧!我們回飯店去吧!把房間裡的酒全部喝光,喝到倒地為止。」
吉姆看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的樣子。「好吧,那就來做吧!」他說。
我躺在床上,看著電視上的兒童節目。當我掙扎著要不要起床時,艾麗森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12:17 p.m.
「艾麗森,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妳都是窮光蛋。」
「真的嗎?」
「這太暴力了一點。」
「今天是星期六,誰知道等一下還會有多少人來看這幢房子?」
「還好啊。」她看了一下說。「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指了指通往後花園的門。「我們一定要買這一間。」她說。「門上還有幫貓裝的活板門。」
12:45 p.m.
「這個……我們……這整件事。我很遺憾,但是這樣子是行不通的。至少對我來說是行不通的。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一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說。
我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我們應該要打個電話給他們。」我哭著說。「拜託,他們不可以這麼做,他們不可以這麼對待我們,或許他們會改變心意。」
「沒了。」
「不後悔?」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任何一個字。「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吉姆。」
「真的確定啦!」艾麗森很肯定地說。
8:0l a.m.
我坐在辦公桌前,想著午飯要吃些什麼,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相信一個在大學時愛慕她的男生,現在居然是一個搖滾巨星。這件事可以讓她炫耀很多年了啦!」
9:09 a.m.
「這不是挑剔,而是仔細。」
「相信你什麼?」
「這間怎麼樣?」我指著一幢在Islington剛蓋好的二層樓公寓。
「或許會。」我俏皮地說著。「也或許不會……」當我說著這幾個字時,也沒辦法再裝撲克臉了。「我沒辦法再裝下去了,我好喜歡這一間!它是目前我們看過的所有房子裡,我最喜歡的。我想我們今天就應該直接付錢。」
「如果把他們的雙手綁在背後,我大概會用木棒把他們給敲死。」
他咳了兩聲,臉色怪怪的。「我是問妳……呃……有沒有什麼跡象?」
「沒有。你的頭髮都還在,看起來很茂密。」
「不要想太多啦!我猜她沒有懷孕。」
「什麼?」
「感覺像是住在畫裡。」
「我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
「我要去睡覺了。」我對艾麗森說,然後把燈關掉。她並沒有說什麼。我把臉伸過去,想要親她一下,跟她說晚安,她卻把我推開。
「吉姆,是我。」
我無法控制地大笑。「妳真的確定沒有嗎?」
「我擔心的不是小孩,雖然也是夠我擔心的,但是……」
「那是他們的房子。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確定嗎?」我問。
「我的錯?」
「等等。妳不是說要兩性平等嗎?妳為什麼不自己去跟他們說?」
「真的嗎?」
「快走吧。」艾麗森小聲地說。「我們不適合這裡啦!」
4:56 p.m.
「浴室裡那些不要的灰泥怎麼辦?」
「六週?」我說。「你確定嗎?」
我們剛剛去看房子,現在正在Piccadilly線的地鐵上。那是一間在Green Lanes的公寓二樓的房子。當我在仲介那邊看到它的資料時,馬上就愛上它。我跟吉姆都覺得它很不錯,但是我們一踏出Manor House地鐵站時,我從吉姆的表情得知,他討厭這個地方,因為他看到一個老頭子對著路燈桿在小便。
艾麗森跟我坐在廚房的餐桌邊,仔細地看著我們的財務狀況,決定我們到底有沒有能力買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我面前放著一大疊信用卡的單據和商店聯名卡的消費狀況、銀行的借貸表,還有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發票。其實我的財務狀況還算理想,但艾麗森的……就不是這麼樂觀了。根據我專業上的判斷,她在Cooper and Lawton工作期間,已經調過兩次薪水,但是她的理財方式實在是太差了,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冬天快到了,刺骨的冷風會把我們凍死……」我說。
「還沒。」
「好吧,我問了喔,我的頭髮是不是變少了?」我把頭低下來,好讓艾麗森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頭皮。
「那我就是小孩的教父囉。」尼克突然插話說。「吉姆已經答應我了,所以妳可以不用擔心要傳授智慧給他們小孩的事了,因為我有些事要宣佈。」
「吉姆?」艾麗森輕聲說著。
「你還是主唱嗎?」
1998年2月14日 星期六
我們因為沒有買到房子的沮喪,早就煙消雲散,也把這件事忘得精光。事實上,因為這件事,讓我們的關係變得更親密。我們在一起的每分每刻,都充滿著笑聲;就算是房子的事,也沒有讓我們減少過笑容。每一件事都是這麼美好。
「他們說晚一點的時候,再打給我們。」
「你去店裡買東西的時候,那些店員就會叫你辦卡,這些卡片會讓人錯覺買東西好像不用錢。」
「我有他的短篇故事集。」她生氣地說。「我一定要找出那本書的名字。」
1998年12月31日 星期四
「不會吧。」
「我們撒的網好像太大了一點。」吉姆說。「我們應該專注在純北倫敦區就好。」
「她可是讓我心痛又受盡了折磨好幾個月的女人。」
「我跟吉姆之間的關係,比以前更密切了。」我在電話裡這麼對珍說。「有點像是我們一起攜手對抗整個世界。」
我聳了聳肩,這個動作並不代表我在說話。
我們說好一定要一起去看房子,也同意彼此都有否決權,我們甚至制定一套系統:我去找地產仲介、跟他們約看房子的時間,而吉姆則是負責錢的事情,跟貸款仲介公司還有銀行努力地周旋著。這樣的分工不錯吧!
「你看那邊!」她很小聲地說著,不讓仲介商聽到。
「妳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生氣地說著。
1998年8月28日 星期五
3:56 p.m.
「我們想要買房子。」我堅決地說。
這幢房子現任的主人是一位老太太,準備搬到養老院。不過看起來,這幢房子需要全面整修——重新配電線、新的浴室跟廚房、從上到下都要裝潢,但我還是可以想見它的潛力。它比我們之前看過的大多數房子的坪數都還要大,而且外面還有個花園,未來就有增建的可能性。我感覺艾麗森也很喜歡這個房子,但是我告訴她絕對不可以太早表態,必須在賣方出價後才可以說出對這個房子的意見。她同意我的話,隨即裝出沒有表情的臉。
www•hetubook•com.com「從我記得的初階物理學上來看,這的確是先從人的感覺開始,然後才付諸於科學實驗來證明。」
在我開口之前,吉姆已經推開地產仲介商的大門,拉著我的手走進去。
「我看他們今天做的事情,就是喝茶跟看《每日星報》。」
「早啊,小寶貝。」她穿著毛巾布的浴袍走了進來,我對她說著。
當我們快走到Chalk F a.m.,經過一家地產仲介商的店面。店面的窗戶上掛著許多房子的照片,每一張照片裡都是有著木頭地板、大片窗戶跟品味傢俱的房子。我轉頭看著吉姆,說:「如果錢不是問題的話,你想買哪一幢房子?」
「妳說什麼?」
吉姆笑著說:「女士優先。」
「我可不想要別人性生活的次數。」我佯裝生氣地說著。「這太可怕了。一個陌生人的性生活,居然會影響到我們,我才不要。」我「啪」地一聲閤上雜誌。「如果我要有性生活的話,至少也要是我跟你兩人。」
「那他們怎麼說?」
「拜託。」尼克說。「你整個晚上都跟屍體一樣呆坐在那裡,Brighton有這麼糟嗎?」
「不會,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大人了,不應該再跟父母借錢。」
「好吧,聽著。」她說。「我很抱歉。」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你會有信用卡的原因,因為你還有信用。」
1998年6月28日 星期日
今天我們去看了一幢在Broadway的花園洋房,目前的主人是一對澳洲夫妻。他們把房子整理得很好,由於他們要回澳洲了,所以急於脫手。他們會把地毯、窗簾跟廚具留下來,其餘東西則是便宜賣。我覺得這個房子很棒,就像是我許的願一樣,這一間就是我們要找的,但是我不知道吉姆的想法,他總是裝著一張撲克臉,他說這樣才能唬住那些仲介商。
「但是妳也刷爆另外兩張商店的聯名卡。」
「當我們去申請貸款的時候,銀行一定會把負債的情形列入考慮。這代表我們能借的錢會比較少。」
「經過了這幾個月的事情之後,那一點灰泥只是小問題啦!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但是什麼?」
「您好,宣傳部。」我說。
今天我跟艾麗森去看位於Crescent Gardens的4A屋子。這是一幢介於Muswell Hill和Crunch End中間的花園洋房。上個星期四艾麗森在一個地產仲介的櫥窗廣告中看到這個廣告,然後跟仲介要了資料,發現它其實離地鐵站有段距離。她一直叫我來看,而我現在站在裡面,我也很喜歡這個房子。
「妳有聞到一股老人味嗎?」我說。「這又是屬於誰的?」艾麗森用力聞了聞。「你說得沒錯。不仔細聞的話,還真的沒聞到那個味道。」她走進客廳,聞著牆壁上的壁紙。「我想那股味道應該是從裡面的磚頭傳出來的。這些磚頭裡大概已經渗入那個老太太的味道,看來是去不掉了。它會跟我、我還有迪斯可,一直住在這裡。」
我正準備出去倒垃圾,聽到外面的門鈴響起。我知道門外站的人,是我們要雇用的工人。我們找不到人可以推薦,因為我們所認識曾經雇用過工人的人,都說他們不會推薦他們雇用過的,所以我只好自己找。我從分類廣告上找到六家,請他們當場來報價。前五家都沒有人來,現在按門鈴的是最後一家。
她親了我。「星期三見,一路順風。」
「啊?」
「沒關係,可以開我的車去。還有,先留一下你們的資料,我要輸入電腦。我的車停在後面,等一下我在店門口接你們。」
艾麗森並沒回答我,只是嘆了一口氣、穿上睡袍,然後走出了房間。
「沒錯。」我說。「不過往好處想,牠很快就可以回家。按照這種進度來看的話,不用六週就可以完工。」
「你剛剛有跟我講話嗎?」
「反正妳巳經戒煙了。」
「地產仲介商剛剛打給我。」吉姆說。
「很不錯。我們多久沒見面了?」
「是。」
我並沒有回答,不過艾麗森似乎把我的沉默當成回答。「我討厭這些該死的工人。」艾麗森忿忿不平地說著。「隨便一個藉口就不做了!什麼找不到泥水工人啦、供應商送錯零件啦、天氣不好啦、太冷、太潮濕、太熱、風太大……藉口總有千百種。而且你知道嗎?我晚上回家的時候,看到他們今天大概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水壺拿來拿去煮茶來喝。」
1998年2月17日 星期二
聽到她走出浴室的時候,我下了床,儘管我還沒有完全說服自己,還是決定告訴她我剛剛的想法。
「他怎麼說?」
當我看著她披上睡抱走下床、離開房間的時候,我不禁想著她說那些工人快要把她逼瘋的事,看來的確沒錯。她已經走出去半小時,我在想著要不要出去找她,外面的溫度已經是零下,很冷。她終於回來了。
2:02 p.m.
「沒有啦,我們沒有要買。」艾麗森說。
安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們兩個。
「有一個工人弄破了浴室的水管。」
「可是我要上班啊。」
「妳說妳做了什麼?」
1998年6月21日 星期日
「那我們已經付的錢怎麼辦?」
「很遺憾沒有。很晚了,睡覺吧。」我吻了她。「晚安。」
又來了。每次我們在吵架之後、和好之前,她都一定會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只是這一次……
當我打算起床時,聽到郵差送信來的聲音。我轉頭看了看吉姆,他還在睡,所以我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偷偷溜到前門。今天是情人節,我知道這樣子不對,但是我還是想知道,戴蒙今年還會不會寄卡片給我,或是他已經放棄了?
「艾麗森,那妳的車在哪裡?」
「我們買不起的。」
我點點頭,又瞄了鏡子裡的影像一眼,然後把我的頭轉成一個特別的角度,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頭皮。
吉姆跟我躺在床上看著書,這看起來很愜意,但是對於一對已婚卻沒有性生活的夫妻而言,卻是很無聊的畫面。吉姆翻閱著最新一期的《What Car?》,因為他的公司要派一輛公司車給他,而我則是看著《柯夢波丹》。
「但是艾兒,我可以從這個角度就看到我的頭皮,一定是頭髮變稀疏了。」
1998年8月6日 星期四
艾麗森一臉歉意地點著頭。「恐怕是耶!」
「你好嗎?」她從桌子那一邊走了過來,在我臉頰上親了。
1998年5月22日 星期五
「你洗好了嗎?」
然後在一整櫃的《好管家》雜誌旁,我吻了吉姆。
「你說什麼?」
吉姆跟我剛下班回到家,我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因為我們的新家被拆得面目全非。今天早上十個工人開著四輛卡車,準時七點鐘就到達門口。看來他們今天應該是盡全力地在施工,因為我們門口停了一輛卡車,已經載了一大車的工程廢料。吉姆對於這個情形感到非常驚訝。「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們做了這麼多。」他說。「看來送迪斯可去貓旅館是件好事,牠一定很討厭這些噪音。」
吉姆大叫著說:「他們接受我們的價錢了!」
「今天沒有。」
「很好啊!」我說,心裡想著兩年好像也太快了一點。「不過我們還是先專心在現在的事情上吧。」
「那只是粗估而已。老實說,歐文太太,看來現在要超過六週才能完工了。」
「可是妳什麼事也沒做。」
7:05 a.m.
我打斷他的話。「先告訴我水災有多嚴重?還有,什麼才是最嚴重的問题?」
「這需要多久時間?」
街上有很多人漫步、閒逛、聊天著。當我們也走在大街上時,我不斷地看著兩旁美麗的三層樓房子,想像著住在裡面的人,他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當然我也想像著,我跟吉姆住在裡面,會有什麼樣的生活。
我又看了鏡子一次。「妳確定嗎?」又低頭讓她看了一次。
「你在做什麼?」她說。「你發瘋了嗎?還胡扯什麼鬼樂團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棒了,我最愛聽秘密。該不會是艾兒懷孕了吧?」他笑著說。
「吉姆,我聽不到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好不好?」
我們在要回到那幢房子的路上,經過了一家賣洒的商店。我走了進去,買了一瓶Moet & Chandon香檳。我們就在新家裡喝掉了大半瓶的香檳、吃著幾個月來久違的外帶印度菜,而迪斯可也享受著豪華的貓食——一頓雞肉大餐,那是我們在超市可以找到最貴的貓食罐頭。
「看來是真的。」他說。
1998年7月9日 星期四
「對,那個。」
「真的嗎?」
我們四個人決定開著尼克新的公司車到愛丁堡去過除夕夜。我們站在Prince街上看著施放的煙火。隨著時間愈來愈接近午夜,街上的人群也從十開始倒數。當午夜的鐘聲響和*圖*書起時,大概有一百萬發的煙火在空中綻放著,將夜空渲染成五彩繽紛。我們祝福對方有個快樂的新年,隨即跟著路上的其他人,大聲唱著「友誼地久天長」(Auld Lang Syne),雖然我很確定,我們沒有一個人記得完整的歌詞。
「不要像小孩一樣好不好。」珍說。「除了尼克以外,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明年都會慶祝千禧年的到來。」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會在六週內完工嗎?」
11:11 p.m.
「你不會好奇這些人是誰嗎?這些性生活比我們活躍的已婚夫妻。」
那些破壞者已經走了,最後一個工人今天早上也走了。我們把房子裡的灰塵跟垃圾打掃乾淨,它看起來真是漂亮。
「真的嗎?謝謝。」
她沒有再說話,我以為她已經睡著了,所以我轉了個身。
7:33 p.m.
「嗯?」我咕噥說著。
「你在裡面做什麼?」艾麗森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過來。「我要上廁所。」我打開門讓她進來。
「我想是吧。」我說。
「你是故意打擊我的嗎?」
「我又不是負債累累。」艾麗森抗議著。「只是正常的支出而已。」
我決定收起我想要買房子的表情,讓吉姆去扮黑臉。他很愛搞這一套,每次都讓我看得目瞪口呆。「嗯……我覺得它有潛力。」我開始提出問題。「很明顯地,這個房子需要重新裝潢,我也不確定第二個臥室的大小……」
「你覺得呢?」當我們走到離那個仲介商有段距離的時候,我問吉姆。
她又再看了一次。「或許這個地方的頭髮是比較少,但是其它地方都還好。」她又檢查著我的後腦勺。「這裡的頭髮就很多啊!」
「我需要一點空間好整理思緒,就這樣而已。」
「放心吧。」我很有自信地說。「等一下讓我來談。」
我們又再一次地背對著背、各佔據床的一邊躺著,心裡生著對方的氣。
「不用擔心,歐文太太,只是鬧了個小水災罷了……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如果我們假裝要買的話呢?」
「還有呢?」
幾天後,我們去北倫敦的一個地方看房子,那裡營造成Highgate的感覺,不過其實比較像是豪華版的Archway。我們看了幾間還可以的房子,但是吉姆依舊不滿意。我們也有去Muswell Hill,雖然價錢還是很貴,可是從吉姆臉上的表情看來,他很喜歡這個地方。
12:23 p.m.
10:00 a.m.
「而且妳還有助學貸款……再告訴妳一件事,妳另外又跟銀行貸了四千鎊。」
「我真是不敢相信。」我把手伸往一袋昨天在超市買的迷你甜甜圈。
她還是跟人學時代一樣美,事實上她比那個時候還要漂亮,而且多了一絲成熟的韻味。
「妳知道她是誰嗎?」
「可是你們才開工兩天而已。」我大聲地說著。「而且你說可以在六週內完工的!」
「當然確定。歐文先生,其實我們應該會在四週內做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會告訴你六週的時間。」
1998年4月6日 星期一
「安,這是我太太艾麗森。」我轉身對著艾麗森。「艾麗森,這是安.克拉克……我們是大學時代很要好的朋友。」每個人都微笑著,但是空氣中卻飄著一絲尷尬。
「我知道。」吉姆說。「但是我們無能為力。」
1998年1月4日 星期日
「妳會不會想太多了?」
當諾曼先生閤上筆記本時,我跟艾麗森交換了一個眼神。我聳了聳肩、她點了點頭,這代表我們同意他開出來的條件了。
「你覺得我們性生活的次數夠嗎?」
艾麗森跟我已經在一個空盪盪的臥室裡,生活、睡覺、吃飯了好幾個星期(差一點就死在裡面)。從上個星期開始,我們連浴室也沒有了,只好到健身房去洗澡。我們也沒有爐子,只能買外帶或是微波食品回來吃。兩個星期前我買了一個露營用的小瓦斯爐,但是有一天晚上我把豆子給燒焦了,所以艾麗森現在連看到開罐器都會尖叫。如果這些還不夠慘的話,現在他們說完工日期已經比原來預估的時間延長了一倍。一個月前我們又去貸款仲介公司,求他們再借給我們一些錢。
「『純北倫敦區』是指哪裡?」
我失望地看了看。「沒有。」
「沒有。」她說。「應該還有兩天才會來。」
「為什麼我們不把這件事放在計劃表上?」
吉姆大笑。「聽起來好像我真的很挑剔的感覺,不過妳說對了。」
「嗨,是我。」吉姆說。「有好消息。」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答案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生理跡象,它還沒有準備要來的樣子。」她說。
「艾麗森,妳負債好幾千鎊耶!」
「精蟲沒有手,牠們有尾巴。牠們是用尾巴來打敗避孕藥的藥效。」
「太小了。」吉姆說。「如果要找夢想中的房子,應該考慮大一點的。」
「看到客廳裡那張七〇年代的可怕棕色地毯嗎?」她指著那張地毯問我。「它也是我們的!」
「這是我們的電燈開關!」她在玄關裡大叫著。
12:45 p.m.
「不敢相信什麼?」艾麗森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感覺而已。」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就是感覺到了。」
11:59 p.m.
當我正準備跟一個新的食譜作者去吃午飯,順便開會的同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律師叫我們過去簽房子的合約,現在手續已經完成,我們站在律師事務所的外面。
我打了通電話給尼克,藉口要找他出來喝酒聊天,他幾個月前也搬到倫敦了。但是整個晚上我都沒有碰酒杯,也沒有說什麼話。
「他們說……」
「我不管,我就是要這一幢房子。我已經開始想像住在裡面的樣子,這裡會是我們的家,我們會在這裡有第一個小孩,也會在這裡有許許多多的回憶。」
「大概六年了。」
「我說,你覺得我們性生活的次數夠嗎?我剛好看到這一篇文章,裡面有一個統計表。」我把雜誌在他眼前揮了揮。「我們的次數低於已婚夫妻的平均次數耶!」
1998年5月9日 星期六
「哈囉!」我很高興地說。「我就是。諾曼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照著她的話做,等著她告訴我結果。「看起來怎麼樣?」我說。
「……還有如果我們不快換掉電線的話,可能會在睡夢中被大火燒死……」吉姆說。
「那是用來買車的嘛!車子很重要啊。」
「我希望妳在做這件事之前,可以先問我的意見。」
「太棒了。你們有開車嗎?」
「所以我們就不用幫迪斯可裝一個啦,對不對?」
「我一直在想房子的事。我找到解決的方法了。」我地吸了一口氣。「我跟我爸借了一些錢。」
我皺著眉頭。「那目前在妳的表上,第一順位的是什麼?」我問。
「明年就是西元2000年了,全新的千禧年耶!」珍說。
「這真的不是在作夢嗎?」我不敢相信地問著他。
「什麼麻煩?」
「妳在開玩笑嗎?」吉姆說。「這個房子好到不行。我愛死它了。有兩個房間,裝潢的品味也不錯,一間很大的廚房,還有一個可以讓迪斯可玩耍的花園。我們不可能找到比這間更好的房子了。妳要投反對票嗎?」
8:34 a.m.
「真的確定,還是在安慰我?」
「我有個問題要問妳。」我又站到鏡子前面。「妳老實回答,不要騙我,也不要擔心會傷害我,直接告訴我答案就好。」
「聽著,妳不覺得這太誇張了嗎?妳居然對這種統計數字感到生氣。」
我點了點頭。
「很好,謝謝。妳好嗎?」
「你不能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這位先生。」
1998年6月27日 星期六
「什麼事?」珍說。「你總不能光唸幸運餅乾裡的小紙條吧!」
「那對夫妻。」
家人跟朋友們終於在新年開始的時候,原諒我們偷偷結婚的事。昨天晚上,蘇拉迪邀請我們去她位於Tufnell Park的家裡吃晚飯。原本我們要搭計程車趕回家,不過還好樓上的鄰居願意幫我們餵迪斯可,所以我們可以晚一點回家。
「但是今天就要付錢嗎?我們是第一次買房子,又沒有很多錢。我們可以用這一點來跟他們殺價。」
「吉姆?」
「你怎麼會……?」
「但是他們又沒有佔掉我們應該分配到的次數,對不對?又不是說這些人有了性生活後,我們就不可以有。事實上,情況應該是相反的,這代表我們可以少做幾次,並不是說我不想做。」他匆忙地說著。「但是如果他們多做幾次的話,總數就會增加,也就可以讓其他人來平均這個數字。」
「喔……」
「吉姆跟我也決定要生一個千禧寶寶https://m.hetubook•com•com
。」我微笑看著吉姆,不過他並沒有還給我一個微笑,只是低頭看著地上。
「還不錯啊。」她笑著說。
我準備去Brighton參加公司年會,艾麗森說要送我去車站。
「不是啦!可是你也必須承認,這是個好兆頭。這是間對貓很友善的房子。」
1998年9月14日 星期一
「你是個男人,應該要勇敢地站出來跟他們說。」
「我的那個……」
「2001年才算是新的千禧年,今年並不是。」尼克說。
「所以也有那些性生活比我們活躍的夫妻。」
吉姆跟我昨天傍晚跟律師簽了房子的合約,今天下午則是要去跟賣方夫妻交換合約。吃午飯的時候,在去三明治店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家小小的印刷店,忍不住跟他們訂了五十張搬家通知卡。他們告訴我,第二天的下午就可以去拿。當回到辦公室時,我看到桌上有一個吉姆來電的留言,立即就撥了通電話給他。
「妳的負債。」我說,抓了一個上面裹著糖衣的甜甜圈往嘴裡塞。「我知道妳喜歡亂買東西,但也不應該會這樣吧!」
「我真不敢相信!」她的手撫住她的胸口。「你是吉姆。吉姆.歐文對吧?」
「以我母親之名發誓。」
10:30 a.m.
「他們不賣了。」
「他們說暫時又不想回澳洲了。」
「你可以不用再緊張了。」她說。「它來了。」
他想了想。「在北線地鐵站上或是靠近北線地鐵站,然後在一到四區內都算。」
「妳有四張信用卡,已經刷爆了三張,每個月都要付很多循環利息。妳最後一次付清買的東西,是什麼時候?」
「如果什麼?」
我剛剛從夢中醒來,又努力讓自己繼續睡著。正當這個時候,我發現吉姆也是醒著的,而躺在床尾的迪斯可也是。
9:03 a.m.
我在John Lewis傢俱店的牛津街分店訂了一套米色沙發。在過去的幾週中,我幾乎每天中午都利用休息時間,在中倫敦的傢俱店尋找適合新家客廳的沙發(我很挑顏色、外型、尺寸跟材質)。我對於這樣的事情感到很興奮,所以這陣子花了很多心力看家居雜誌,還有電視上的裝潢節目。我的夢想就要成真了!
「這個數字?什麼數字?我們上一次做是什麼時候?」
1:31 p.m.
「他們已經干擾很久了。」
「那妳怎麼會覺得自己懷孕了?」
「……還有那一股老人臭……」我說。
艾麗森微笑著。「好吧,準備大開殺戒囉!」她裝著很爛的美國腔說著。
1998年7月3日 星期五
艾麗森在浴室裡洗澡,而我躺在床上,想著她到底是不是懷孕的事。為了這件事,我快要一個星期夜不成眠,而每次要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的第一句話一定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心裡還沒有確定,是不是真的想要一個小孩,但是這樣好像又顯得太自私了;如果艾麗森想要小孩,我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她?畢竟我們有著快樂的生活、我們是對快樂的夫妻……一個可愛的嬰兒,或許是件錦上添花的事。
「你說的沒錯。」我說。「那我應該叫他不要寄嗎?」
吉姆今天要去Leeds開會,所以很早就起床,我也早早起床,因為我想要當一個好太太。當吉姆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我幫他把早餐做好。我想,「愛」是會讓人做一些奇怪的舉動。
「好消息。」他說。「他們接受了!我會去跟我們的律師談,下個星期會仔細看過合約,因為我們要在六週內,把合約簽好跟他們交換。」
「很嚴重嗎?」
「如果我懷孕的話。」
「真的假的?」安說。「不是你大學時組的那個團吧?」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我說。「但是你要幫我保守秘密。」
「當然。」吉姆說。「我很喜歡現在住的房子,但是總有一天我們也會住不下的。而且每天下班在地鐵上看《標準晚報》的時候,也常常看到寫著『房價大跌』、『十五分鐘後倫敦房地產將成泡沫』,或是『如果你現在不買房子的話,你會一輩子成為無殼蝸牛』等等的標題。我一直覺得,租房子只是個短期的作法。我們每個月付幾百英鎊,卻還是沒有自己的房子,妳不覺得這很誇張嗎?我猜妳可能不會這麼想,而且妳可能覺得買房子會把我們兩個給綁死。」
「什麼計劃表?」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有那幢房子的鑰匙,如果你們想要去看的話,現在就可以去。」
「哪一邊?」
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聽到這樣的壞消息,所以講完電話後,我一直不停地哭。我跟吉姆很努力地要共築一個美好的未來,但是現實卻連開始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我從來沒有這麼失望過,辦公室的同事不斷地安慰我,說買房子的時候,常常會遇到這種事情。但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們的身上?我想全世界只有吉姆會了解我的痛苦。
「沒有。我從來都沒有忘記。」
「妳看起來氣色真好,也愈來愈美了。」我說。
「不是。」我說。「我們的團名是……」我編了一個聽起來最像團名的名字。「……人行道。」
「很好。」艾麗森怒吼著。「你寧願在這裡跟我吵,也不願去跟那個工人吵!」
「可是……可是我剛剛還去訂了搬家通知卡。他們一定要讓我們買那幢房子。」
他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他們有什麼事?」
4:00 p.m.
「我們決定暫時不要再找房子,也沒有心情再去找了。上一次買房子失敗,讓我們賠了不少錢。這整件事給我們很大的打擊,我們太執著在這個房子上。以前那些我們會忽略的東西,像是廚房會漏水的水龍頭、要用蠻力才能推開的前門,或是樓上的傢伙把腳踏車停在公寓的樓梯間,都讓我們很失望。而且妳知道嗎?最糟的是那對騙我們說不要回澳洲的夫妻,吉姆上個星期看到他們換了一家地產仲介,把價錢提高幾千鎊,又要重新賣給別人。他們實在是太貪心了。當吉姆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對他說:『我們怎麼會這麼倒楣?每件事好像都跟我們作對。』」
艾麗森跟我坐在等候區裡。在我們的面前有三張玻璃桌,每張桌上都放著一具無線電話跟一台筆記型電腦。而每一桌也都有一名戴著眼鏡、穿著黑色套裝、髮型剪得不錯的經紀人,正在跟客人談事情。離我們最遠的那一桌,坐著一對看起來像是律師的夫妻;中間這一桌,是一對看起來像是髮型設計師的夫妻;而離我們最近的這一桌,看起來像是廣告人。他們都有相同的地方:都像是賺很多錢的樣子。
我才走到大門,就看到一個中型的米色信封,躺在一大疊帳單的最上面。我立即衝過去把它打開。信封裡有一張白色的卡片,上面有四個小小的金色粗體字母,拼成L-O-V-E,卡面內頁寫著:「希望妳快樂。想妳,D。」
「你會一直問到它來為止嗎?」
「反正最壞的情況就是她懷孕,你們有了一個小孩,然後我就是他的教父。」
大概過了五分鐘,那一對看起來像是廣告人的夫妻站起來,然後對經紀人說再見。那個黑頭髮的經紀人從一堆文件中抬起了頭,剛好對上我的目光。突然間,我覺得我好像認識她,然後她也睜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猜對了。
「可是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也想要有一種落地生根的感覺。」我說。「像是擁有自己的房子。」我又看了一次那幢美麗的房子。「如果我們有很多錢的話,就可以買這一幢!」
「看起來很糟。」她說。「前面有一點稀疏,頭頂的地方比較嚴重。整體看起來不是很好。毫無疑問的,你快要禿頭了!」她停了一下,又說:「可是禿頭男人很性感。像布魯斯.威利雖然禿頭,還是好萊塢的一線男星;R.E.M.合唱團的主唱麥可.史提普(Michael Stipe)是個光頭,珍也是愛他愛得要死……」她開始大笑著。「還有辛普森家庭裡的那個爸爸荷馬也禿頭,瑪姬也很喜歡他啊,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她彎下腰,親了我的頭頂。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在五分鐘之內,她讓我對於要跟頭髮說拜拜的事,感到釋懷了一點。
「你怎麼啦?得到新年憂鬱症了嗎?」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抱著我。」
「我們和好了嗎?」她說,一邊用她的腳磨擦著我的小腿。
「那是再好不過了。」他說。他好像在想什麼事,又說:「如果……」
我一邊折起地圖,一邊對他說:「所以基本上,你還是最愛Muswell Hill。如果我們中樂透的話,就可以買Highgate,而East Finchley是備選囉?」
「我覺得那些工人已經干擾到我們的生活。」艾麗森突然冒出這一句。
艾麗森對我虛弱地笑了笑,我也對她笑了笑,然後我們看著那個空了的甜甜圈袋子和_圖_書。我突然覺得不好意思,因為這一袋是她買的,可是她卻一個也沒吃到。若是在平常,她一定會跟我大吵一架,但是她卻沒有。因為對著一個把甜甜圈吃光的人大罵,實在太誇張了一點。反正把甜甜圈吃光也沒有什麼對錯。
「妳有忘記吃藥嗎?」
「但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愛著妳。」吉姆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
6:06 a.m.
11:01 a.m.
「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安說。
「今天?」
「好吧。」我說。「我想我們應該要殺個價。但是無論這是不是間對貓很友善的房子,我們都不能再重蹈覆轍。他們開的價錢有點高。」
「妳覺得呢?」
「他們可能請到牛仔了吧!」他回答。「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他們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但是我向你保證,歐文先生,我們一定會在六週內完工。」
「可是我又看不到後面,我擔心的是這邊……」我指著頭頂。「妳看,我的頭頂會反光耶。妳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有掉頭髮?我一定是老了。」
「什麼地方?」吉姆問。
「你真的很愛打擊我耶!」
「我老實告訴妳好了,浴室裡的水有一吋深,我們已經試著先用拖把把水弄乾,但是在做地下室的人有些話要跟妳說。雖然我們已經試著先止住水,但是還需要一個水管工把水管修好,我們才可以繼續施工。」
吉姆微笑著。「好吧,看來我是沒辦法跟命運對抗,那我們就決定買了喔!」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地產仲介商。我心裡很緊張,只好走開幾步,不敢聽他們的談話。
「太好了。」他說。「那我們星期一早上見。」
「它晚來了嗎?」
「是的,我們要買房子。」我說。
「嗯,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為什麼?」
1998年2月6日 星期五
「我要付一半的房租啊。」
1998年12月4日 星期五
「好吧,我該走了。」我說。
「她不會這麼做的,相信我。她一定會相信我所說的。」
我拿起袋子,走了三步,又回頭叫著:「艾兒?」
「喔。」
「我知道這聽起來不是很公平,不過這是平均值,對吧?」他點了點頭,所以我又繼續說:「所以這代表有像我們,性生活次數低於全國統計值的人。」他又點了點頭。「也有比較貪心、次數比較多的人。」
我又看了一遍窗戶上展示的物件,終於找到了「我夢想中的房子」,位於Belsize Park。那幢房子貴到連廣告上都沒有寫出售價。「我找到了。」我笑著說。
「可是艾麗森就是愛想東想西。她愈是這樣,我就愈擔心,好像我的精蟲有超能力,可以單手打敗避孕藥的藥效……」
5:25 a.m.
我話才一說完,馬上就拉著艾麗森落跑。
12:47 p.m.
吉姆笑了。「我剛剛有這麼做嗎?」
尼克笑了。「我敢打賭,明年一定會有很多千禧寶寶。大家都會在這種重要的時刻,做出重大的決定。」
6:01 p.m.
「嗨。」我打開門,看到一個滿臉鬍鬚的高大男人。
9:15 p.m.
我跟艾麗森現在所躺的床墊,是目前唯一可以被稱之為「床」的東西,因為其他東西都在倉庫裡。艾麗森對那些工人很火大,之前他們答應我們的六週完工期限,看來是達不成了。而且他們快要把我們給逼瘋了,不但完全不聽我們的話,還把東西裝得亂七八糟。
4:02 p.m.
他看著手上的筆記本,在上面粗略地計算著,最後給了一個答案:「六週。」
我心裡開始替她覺得難過。「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我說。「看來我們得縮衣節食好一陣子,我也可以領出我戶頭裡的錢。」
11:09 a.m.
8:07 p.m.
「但是我們還是可以買自己的房子,對不對?」
「您好,宣傳部。」我說。
「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
「嗯。」我說,然後我就睡著了。
珍跟我看著對方。
我又拿了一個甜甜圈出來,它立刻就消失在我的嘴裡。「根據這些報表,妳一直在發薪日的前五天,都領了好幾百鎊出來。」
「我告訴妳,妳錯了。現在我寧願跟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躺在這裡,也不要跟妳。雖然他們很粗魯,但是至少不會亂發脾氣。」
1998年3月7日 星期六
「你是認真的嗎?」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我從來就不知道你這麼挑剔。」
「還是太小。連給迪斯可在客廳走路的空間都不夠。」
「所以呢?」
尼克大笑著,一副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我不是故意的。」他一邊笑一邊說。「她該不會真的……你知道的……真的嗎?」我聳了聳肩。「你的意思是?」
「當然。」我說。
「如果我沒懷孕呢?」
「生個千禧年寶寶如何?」她說。
我剛洗好澡,站在浴室裡,看著面前被一部分水蒸氣遮住的鏡子。我維持這個姿勢大概有十分鐘之久了吧。秒針每動一下,我的心情也跟著往下掉。
「懷孕了。」
「喔。」我說。「好吧,親愛的,晚安。」
「我也很忙啊,但那不是藉口。你不擔心我們不正常嗎?」
1998年6月1日 星期一
「《破壞者(The Destructors)》。」她疲累地倒在床上。「我找到那本了。」
「買一幢屬於我們的房子。」
「沒有但是。」我打斷她的話。「就這一次而已。不然我們永遠也不會有自己的房子。」
「我們現在有空。」吉姆說。「一起去看看吧!」
「這就是他們給我的感覺。我覺得他們在蹂躪我們的夢想。他們很像格雷安.葛林短篇故事裡的小孩,只是為了自己高興就把別人的房子給毀掉。那篇故事叫什麼啊?哎唷!我如果沒想起來的話,一定整個晚上都睡不著的。」
「你說什麼?」
「他們怎麼說?」當吉姆講完電話後,我緊張地問他。
今天的天氣超好,是那種會讓人的心情變好的天氣。所以我向吉姆提議去Camden散散步,而且蘇拉迪也說那附近有一家很可愛的小咖啡店,我跟吉姆可以去那裡吃早餐。
「很好。」我怒氣沖沖地說著。
1:34 p.m.
「太棒了。」珍說。「我等不及要當教母了。」她馬上又補了一句:「我會是小孩的教母吧,對不對?」
「如果你再繼續這樣的話,我就要殺人了。」
「沒事。」她也生氣地說著。
「它來了嗎?」他問。
當我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胃緊縮了一下,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妳說什麼?」
「沒關係啦!」我嘆了一口氣。「我也很抱歉。」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沒看過格雷安.葛林的故事。」
「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她問。
尼克聳了聳肩。「為什麼不呢?」
「妳說的沒錯。」
「差不了幾個月啦!」
我走向前跟他握了手,然後請他進屋。當我們走進客廳的時候,迪斯可看了他一眼,一溜煙地逃到沙發底下。艾麗森跟我帶他看了整個房子,說出想要整修的地方:一間全新的廚房、客廳跟餐廳之間的牆要打掉、兩間臥房要重新粉刷、一間全新的浴室,還有地板要重新磨光跟上亮光漆,不過他似乎不是很擔心這些工程的樣子。
1998年9月12日 星期六
「我可不能讓你這麼邋遢地出門吧。」
吉姆朝我手指頭比的方向看過去。「不錯的房子。我想這才是妳夢想中的房子。」
「妳因為一扇貓用的活板門,就決定要這間房子嗎?」
吉姆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從來就沒有他說過「要好好照顧我」這一類老式的用詞。這應該是他對我說過,最甜蜜的一句話。不過我倒是沒有對他提到這一點,不然他會臉紅的。
「對呀!」艾麗森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我們快要樂翻天了。」
他想了很久。「應該會吧。這對妳來說會很困擾嗎?」我重重地嘆了口氣。「它如果來了的話,我會第一個告訴你的。」
「不是吧,應該是再前一個週末。」
「我不知道。我把錢放在帳戶裡,然後它就這樣不見了。」
「但那是你爸留給你的……」
從他臉上的表情,我發現他很嚴肅。「你要說什麼?」
「幹嘛?」
「有。」
「謝謝。如果妳沒有幫我擦掉的話,它大概整天都會留在我的臉上。」
3:30 p.m.
「這就是頭痛的問題。我們常配合的那個水管工,他這三個星期要去做另一件工程,所以一定會對之後的工作造成影響。我們只好先和_圖_書停工,等他三個星期後來把東西修好,我們才能再來。」
「妳的……妳知道的。」
艾麗森用一種混合好笑又好奇的表情看著我。「好。」
「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再加上一點點的失望。人的生活不就是充滿著驚喜和失望嗎?」
「仲介商有打電話給你嗎?」
「這裡。你現在站著的這裡。每件東西都在一起的這裡。每件東西都可以用的這裡。每件東西都是正確無誤,也是如你所期望的這裡。」
「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但是他們根本就不當一回事。而且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得做每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我嘆了一口氣。「我現在想不出來。這件事已經讓我睡不好,又讓我胡言亂語……再喝一杯嗎?」
「就算如此,但你又不是賺進幾百萬的搖滾巨星,只不過是個小會計師而已。她只要在網路上查一下你剛剛說的團名,馬上就知道你在說謊。」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個時候,我又吃掉兩個甜甜圈。「喔,艾麗森。」在我把最後一口吞下去時,開口對她說:「告訴我又不會怎樣。」
9:07 a.m.
我們在Broadway的WHSmith書店(英國最大的連鎖書店),要找一張生日卡片補寄給尼克,他的生日已經過三個星期了。突然,吉姆放在牛仔外套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把手機拿出來,我們互望了一眼,他說他覺得有好兆頭。如同不久前吉姆跟仲介商在講電話時一樣,我又走開他的身邊,好保持鎮定。
1998年8月22日 星期六
「吉姆?」
「女人跟她們的預感啊!」我說。「就因為她們的生理機制跟我們的不一樣,所以她們覺得自己跟月亮、潮汐還有自然界的元素的律動是一致的。就因為女人有子宮,所以他們覺得自己有潛在的心靈感應能力嗎?這太可笑了,而且所有星象之類的東西,都是沒有意義的,只是用來安撫她們罷了。連艾麗森自己都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她已經懷孕這件事。」
1998年9月15日 星期二
他沒有回答我。
我瞄了艾麗森的肚子一眼,看看它是不是有什麼變化。「那妳會戒煙囉?」
我清了清喉嚨,向諾曼先生說:「我很高興地告訴你,諾曼先生,你得到這個案子了。」
「我猜她應該不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誰?」
「你說什麼?」
「是啊。」他說。「晚上見,小寶貝。」他又親了我一下,拿起公事包,然後開門走出去。當我把大門關上的時候,我想起了我還有一堆事沒做:洗碗槽裡沒洗的碗盤、洗衣籃裡像小山一般的髒衣服、空房間裡等著要燙的衣服,還有貓砂盆也該清了。我不禁想著,我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家庭主婦?
1998年11月2日 星期一
1998年7月4日 星期六
「當然。」
「你不能這麼做。」我哭著說。「我們建立了一個家。我們很快樂。你現在覺得不安,那只是暫時的……我們會沒事的。」我緊緊地抱著他,眼淚不停地從眼眶流下。「我們還是深愛著彼此。」我對他說。「我還是深深愛著你。」
我從那個口音,馬上知道是諾曼先生打來的。
吉姆笑了。「不過想到客廳那張又髒又舊的地毯……」
「……房子裡沒有中央空調。」吉姆笑著說。「我已經快要把原有的原則拋棄掉了。」
1998年1月11日 星期日
我從萬用手冊的後面拿出中倫敦的迷你地圖,仔細找著北線地鐵站或是靠近北線地鐵站的地區。吉姆不要Camden,因為「太多觀光客又太貴」;Kentish Town,「觀光客比較少,還是太貴」;Primrose Hill,「貴到會哭出來」;Tufnell Park,「缺點多到罄竹難書」:Archway,「很可怕的地方」;Highgate,「很理想,但太貴」;Muswell Hill,「極佳」;Crouch End,「離最近的地鐵站有幾百萬光年遠」;最後是East Richley,「還可以,但是它跟Muswell Hill不能比,對吧?」
「他說沒問題,會在這個週末前把支票寄給我們。」
1998年4月24日 星期五
「住在那裡一定很棒。我已經可以想像我們住在裡面的樣子。」
安笑了。
我並沒有回答她,因為我剛剛沒有跟她講任何一個字。「所以你沒有跟我講話囉?」
「我想我懷孕了。」她說。
我慢慢地走到雜誌區,等他把電話講完。我看到吉姆開始裝出沒有表情的臉,所以也無從得知結果是好是壞。過了幾分鐘後,吉姆講完了電話,我又走回他身邊。我在他臉上看到好久不見的燦爛笑容。
「那麼,你覺得做完這些,大概需要多少時間?」當我帶著諾曼先生走回前門時,我問他這個問題。
當他拉開前門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臉頰上有一點點刮鬍泡,我用姆指很快地把那些刮鬍泡給擦掉。「你臉上有到鬍泡。」我說。
「嗨,有什麼我可以為妳服務的嗎?」
「妳百分之百確定嗎?」我問。她又點了點頭。「那妳現在的感覺是怎樣?」
11:00 p.m.
「上個週末。」
「我們對那一幢位於Belsize Park的房子很有興趣。」安很快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你是說這一幢嗎?」她把螢幕轉過來給我們看。「這是一間很漂亮的房子,屋主才剛剛要賣而已。它的條件很棒。」
「好吧。」我說,又仔細考慮了一下。「這一間怎麼樣?」
「等房子完工,每一件事都安定好之後,我們就來生個孩子,好不好?」
「這很可怕,對不對?」她發抖著說。「我一直都很想解決這件事。它會造成什麼後果嗎?真的很糟嗎?」
「吉姆?」她打著哈欠說著。
她搖搖頭。「一點也不。」
「我有掉頭髮,對不對?」我說。
艾麗森把頭埋在手掌中,我趁機把最後一個甜甜圈偷偷吃掉。「銀行不會借我們錢,我們只好住在倫敦最荒涼的地區。我們買的房子,左邊是賣毒品的,右邊是賣淫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伯明罕百貨多買了幾雙鞋子造成的。」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要再讓我聽到那幾個字了!如果你又看到我拿出支票買東西的話,一槍把我給打死吧。」
「我們又站在這個地方了。」當我們站在全新的廚房裡,我一手拿著抹布,一邊對吉姆說。
我一直想著新家的事。吉姆跟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討論這件事,我們雖然搬進去了,卻要花很多錢跟心力來整修。看來我們沒有辦法自己做,―定得找工人,但是到現在還沒有進行的原因,就是「錢」。我們已經沒有錢了。我剛才想到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百分之百確定整個工程可以在六週內完成?因為我有很多朋友也請過工人,當他們說六週可以完工的時候,通常都要拖更久。」我說。
「我試著告訴自己,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可以顯示她已經懷孕。但是看到艾麗森的臉,我就失去了信心。而她又一直說她只是感覺而已。這算是哪門子的證據?科學並不是建立在感覺上的,而是建立在無懈可擊的證據上。」
我跟艾麗森現在站在我們的新家裡。一個鐘頭前,當仲介把鑰匙交給我們的時候,我覺得艾麗森一定感動到想哭。而現在,她卻是像隻小麻雀,興奮地在每一個是沒裝潢的房間裡跳來跳去。「這是我們的牆壁!」她在廚房裡大叫著,迪斯可嚇得奪門而出。
1998年7月1日 星期三
「我想要買這一幢。」我嘆了一口氣,拉著吉姆的手,說:「快走吧,不然會吃不到早餐的。」
「麻煩幫我接歐文女士,謝謝。」
就算是加上吉姆的存款,我們的購屋預算還是很有限,所以很難找到理想的房子。另一個問題,我們得決定要住在倫敦的哪一區。我是不介意啦!但是吉姆好像除了北倫敦之外,其它地方一律不考慮的樣子,所以接下來我們就鎖定那個地區來找。
「背負幾十萬鎊債的感覺如何?」我問艾麗森。
「好吧,我該出門了,免得趕不上火車。」吉姆穿上西裝外套時說。他走向玄關,我穿著睡袍走在後面,大聲地打著哈欠。「我不知道幾點才會回來,不用等我吃晚飯了。」他親了我一下。「晚上見囉。」
「我是A1建築公司的諾曼。」他用一口很重的艾克塞斯口音說道,然後伸出了手。
我們捏造了一些資料,好讓安完成她的工作。然後她站了起來,往一扇上面標示著「辦公室」的門走去。艾麗森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我真不敢相信,你現在居然是名人!」安說。「仔細回想一下,我們從大學就認識了,你們不覺得很興奮嗎?」
「你說什麼?」
「我知道。」
「但是如果妳覺得妳懷孕了,不是應該現在就要戒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