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記得,他相信船在任何時刻都會下沉,就像任何處在他的情況的人都會相信一樣;擋著海洋的那些膨脹而又被鏽噬蝕的鐵板一定會致命地塌下,就像一個破毀的水壩那樣突然塌下,同時引進一陣突然和壓倒性的洪水。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看這些橫臥的身體,一個宿命的人知覺到自己的命運,他旁觀著這群沒有生息的軀體。他們都死定了!沒有什麼可以救他們!可能小船只夠容納他們一半的人,但卻沒有時間。沒有時間!沒有時間!似乎不值得張開他的嘴唇,動一動手或腳。在他還未能叫出三個字,或走三步時,他就會在一個大海中掙扎著,大海由於人的絕望掙扎而呈現可怕的白色,因為求救叫聲的痛苦而顯得吵鬧。沒有人來救。他想像一定會有什麼事發生;他在艙口旁邊,手中拿著燈,動也不動地想像這一切,一直想像到最後一個悲慘的細節。我想,當他把這些不能告訴法庭的事告訴我時,他又再度經歷了一次。
「『一些船上人員正睡在一號艙口,是我的手臂所能及的範圍,』吉姆又開始說。
「這種動作和這些字語,使得兩位坐在鄰桌而衣著美好的男性旅行家,在吃冰布丁當中警戒地抬起頭。我站起來,我們走進走廊去喝咖啡和抽煙。
「他坦承,當他站在前甲板上看著另一群睡著的人時,他的膝蓋搖擺得很厲害。引擎那時已經停止,蒸氣正散發出來。深沉的隆隆聲使得整個夜晚像一條銅線一樣振動著。船也隨著顫動。
「你一定知道,他們在那隻船中實行卡拉希式的守更,所有的人手都睡整夜,只有舵手和警戒人員輪班。他想要抓住和搖動最近身邊的水手的肩膀,但他沒有。有什麼東西沿著他的兩脇抓住他的手臂。他不害怕——哦,不!只是他不能——如此而已。他可能不怕死,但我要告訴你,他卻害怕緊急狀態的出現。他迷亂的想像力已經為他喚來一切驚慌的恐怖、踐踏的衝撞、可憐的尖叫、翻沒的救生艇——他所聽過的一切海上可怕災難。他可能會屈服於死亡,但我想,他是想要死而不要有附加的恐怖,安靜地,死於一種安寧的恍惚中。一種要死亡的準備狀態並不少見,但你很少遇到一些人,這些人的靈魂在不可刺穿的決毅中變得堅硬,準備為一次失敗的戰鬥奮鬥到最後;和平的慾望在希望衰落時更加增強,一直到最後它征服了生命的慾望。我們有誰沒有看到這一點,或可能本身經驗到那種感覺呢?——經驗到這種極端的感情疲憊、努力的虛妄、休憩的渴望?那些以不理性的力量掙扎著的人知道得很清楚,——那些在小船上的遇難人員,那些迷失於沙漠中的漂泊者,那些跟大自然的無思想力量或群眾的愚蠢殘忍戰鬥的人。」
「我的心並不慈悲。但他矛盾的輕率激發了我的慈悲心。『很不幸,你事先不知道!』我以很不仁慈的意圖說;但我這隻冷箭卻沒有傷害到他——像一隻無力的箭落在他腳旁,而他www.hetubook•com•com沒有想到要撿起來。可能,他甚至沒有看到。他自在地靠在椅子上,立刻說,『去他的!我告訴你,隔艙在膨脹。當我沿著下甲板中的L形鐵拿著我的燈時,一片像我的手掌一樣大的鐵鏽從鐵塊上掉下來,完全是自動掉下來的。』他的手摸著前額。『那東西騷動著,並且在我看著時,像是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跳開。』『那使你感到很不好受,』我冷冷地說。『你認為,』他說,『我是在想到我自己嗎?而我背後是一百六十個人,全都單獨睡在那船頭之中——還有更多的在船後面;更多的在甲板上——睡著一無所知——數目超過小船能夠容納的三倍,縱使有時間的話,我會想到自己嗎?我等著看著鐵塊在我站在那兒時裂開,而衝擊的水在他們躺著時沖到他們身上……我能做什麼——做什麼?』
「顯然他和布雷利一樣對由法律規定的這些過程表示輕蔑。他坦承,他不會知道要走向何處,他清晰地大聲自言自語,不是跟我講話。證書沒了,事業毀了,沒有錢逃開,就他所能看到的,他找不到工作。如果回家,他可能可以得到什麼;但這意味著找人幫助他,而他不要這樣。他只看到船桅前面的船——他可能能夠在一艘船中找到舵手的職位。他說他適合當一名舵手……『你認為你會適合嗎?』我無情地問。他跳起來,走到石欄邊,看進夜色之中。一會兒之後他回來了,高高站在我的椅旁,年輕的臉孔籠罩著一種感情被征服的痛苦。他非常清楚我並不懷疑他駕船的能力。他以稍微顫抖的聲音問我為什麼那樣說?我一直對他很好。我甚至沒有譏笑他,而——說到這兒他開始喃喃——『那個錯誤,你知道——使我笨得像驢。』我插嘴,很熱心地說,對我而言,這樣一個錯誤並不是值得譏笑的事情。他坐下來,審慎地喝著咖啡,一直把最後一滴喝完。『那並不是說,我曾經認為批評很得當,』他清楚地說。『是嗎?』我說。『是,』他十分決毅地說。『你知道你本來會做什麼嗎?你知道嗎?而你不認為你自己,』……他嚥下什麼……『你不認為你自己是一隻——一隻——雜種狗嗎?』
「『我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如同現在看到你那樣。這種情況似乎把我肢體的一切生命都剝奪了。我當時想,我大可以站在我所在的地方等著。我不認為我有很多秒鐘的時間……』忽然蒸氣停止發出來。他說,噪音一直使人精神錯亂,但沉默立刻變得具有令人無法忍受的壓迫性。
「『我無法逃走,』吉姆開始說。『船長逃走了——那對他是很好的。我無法做到,我也不會去做。他們都以某種方式脫身,但我卻不行。』
「他抗議說,他並沒有想到要救自己。只有一個清晰的思想在他腦中形成、消失和重新形成:八百個人和七隻救生艇;八百個人和七隻救生艇。
「我無法告訴你:吉姆是否知道他父親特別https://m•hetubook.com•com喜歡他,但他指稱『我的爸爸』的語調是意在讓我認為:這位善良的老鄉村牧師是最好的男人,他開天闢地以來就受到一個大家庭的憂慮所折磨。這句話雖然從沒有說出來,卻在一種切望中暗示出來,他切望他的想法應該是確實的,這是真的很真實和迷人的,但卻為故事的其他因素增加了有關遠方的生活的尖銳感覺。『他這時已經在國內報紙中看到一切了,』吉姆說。『我一直無法面對這個可憐的老年人,』我不敢抬起頭,一直到我聽他補充說,『我永遠無法說明。他不會了解的。』然後我抬起頭。他正沉思地抽著煙,過了一會後他振作精神,又開始談話。他立刻表示一種希望:我不應該在犯罪方面——讓我們這麼說——把他和他的夥伴混為一談。他不是其中一人;他完全是另外一種人。我沒有露出不同意的徵象。由於事實無趣味,所以我不想剝奪他最微末的可取之處。我不知道他自己相信多少。我不知道他在幫助誰——如果他是在幫助誰的話——而我懷疑他也不知道;因為我相信,不曾有人十分了解他為什麼巧妙地逃避『自我了解』的嚴肅陰影。我一直沒有出聲,而他一直在懷疑,在『那愚蠢的審問結束』之後他最好做什麼。
「他又沉默無言,顯露一種安靜而茫然的神色,激烈地想望著那失去的榮譽,他的鼻孔有一會張得很大,嗅著那個失去的機會的令人陶醉的氣息。如果你認為我驚奇或震驚,那麼你就不止在一方面對我不公平了!啊,他是一位很有想像力的傢伙!他會吐露自己的秘密;他會下決心。我可以從他射進夜晚的眼光中,看到他的整個內在本質在繼續著,急速地投進鹵莽的英雄志向所形成的幻想王國中。他沒有閒暇去後悔他所失去的東西,他全然而自然地去關心他所沒有獲得的東西。他離我很遠,我在三呎遠的地方看著他。每一刻,他都更深沉地刺穿進代表浪漫成就的不可能世界。他終於到達了這個世界的中心!一種奇異的幸福神色在他的五官上擴展,他的眼睛在點燃於我們之間的蠟燭亮光中發亮;他自信地微笑著!他已刺穿進正中心——正中心。這是你們的臉——或者我的臉——永不會呈現的一種狂喜微笑,我親愛的聽眾。我把他推回去,同時說,『如果你堅守著船,你是這個意思!』
「說完這句話後——相信我的人格!——他好奇地抬頭看我。像是問一個問題——一個真實的問題。無論如何,他沒有等待回答。在我未能恢復正常之前,他就繼續說下去,眼睛直直看著前方,好像在讀著寫在夜的身體上的什麼文字。『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沒有;沒有——那時還沒有。我不想原諒自己;但我想說明——我要讓一個人了解——一個人——至少一個人!你!為什麼不是你?』
「他轉向我,眼睛忽然顯得驚奇,並且充滿痛苦的神色,臉孔顯出迷惑、受驚和痛苦的表情,好像他從一顆和_圖_書星星上掉下來的樣子。你們和我都不會這樣子看著任何人。他顫抖得很厲害,好像一個冰冷的指尖碰到他的心。最後他嘆著氣。
「『我想我還未溺死之前就會窒息而死,』他說。
「一艘出航的郵船在那天下午到達,而旅館大餐廳一半以上的地方擠滿了人,他們口袋有一百鎊可以環遊世界。有已婚的夫婦,他們在旅程中途看來馴服而彼此厭倦的樣子;有小團體和大團體,還有單獨的個人嚴肅地吃著飯,或喧騷地吃喝著,但全都在想著,談著,開玩笑,或皺眉頭,就像在家裡的習慣一樣;並且他們像放在樓上的衣箱一樣聰明地容納新印象。以後人們會看出他們曾經到過什麼地方,他們的行李也一樣會被看出。他們會珍視他們外表的這種優越,並且保存他們旅行皮包上的標籤,做為文件方面的證據,做為他們企業發達的唯一永恆痕跡。黑臉的僕人無聲無息地走過廣大而發亮的地板;時而可以聽到一個女孩的笑聲,就像她的心智那樣天真和空洞,或者,在一陣突然的沉寂中,會聽到一些言語,以一種做作的拖長音發自一位機智的人,為了一桌發笑的人誇張地說出船上最近的可笑醜聞。兩位流浪的老年女僕,穿著迷人的服裝,尖刻地處理著帳單,彼此以褪色的嘴唇低語著,臉孔木然而怪異的樣子,像兩個豪華的稻草人。一點杯中物打開了吉姆的心,鬆開了他的舌頭。我注意到他的胃口也很好。他似乎把我們相識的插曲埋葬在什麼地方,就像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問題的一件事情。而我眼前一直看到這兩隻藍色而像男孩的眼睛在看著我的眼睛,這個年輕的臉,這兩個有力的肩膀,這個開闊而銅色的前額,在密集的美好頭髮髮根下面有一條白線,還有這種外表,一看見就訴諸我一切同情心:這種坦誠的容貌,這種天真的微笑,這種年輕的嚴肅。他屬於正當的人物;他是我們中的一個人。他嚴肅地談著,表現一種沉著的直率,表現一種安靜的神態,這種神態的來源可能是自我控制、冒失、冷漠、一種相當的無意識、一種相當的迷惑。誰知道呢!從我們的聲調判斷,我們可能在討論第三個人、一場足球賽、去年的天氣。我的心漂浮在一個『猜測』之海中,一直到談鋒使我在不顯得冒犯的情況下能夠對他說:整體而言,這次審問對他一定是很難捱。他把手臂伸過桌布,抓住我盤子旁邊的手,專神地注視著。我吃了一驚。『一定非常地艱難,』我結結巴巴地說,因為表現這種說不出的感覺而感到迷亂。『真是——去他的,』他以一種沉悶的聲音迸出這句話。
「他到處看到人頭從一個蓆墊上抬起來,一個模糊的形體以坐姿向上升,睡眼惺忪地傾聽了一會,又沉進軸承箱、蒸氣錨機以及通風機的巨大混亂中。他知覺到,所有的這些人都不知道以理智的方式去注意那奇異的噪音。鐵船、臉孔白色的人,一切的情景,一切的聲音,船上的一切,對那群無知而虔誠和圖書的人,都同樣是奇異的,並且值得信任,就像它將永遠不為人所了解一樣。他想到,這個事實是僥倖的。想到它真是很可怕。
「『有人在我的頭裡面大聲說話,』他有點狂野地說。『八百個人和七隻救生艇——而沒有時間!想想吧。』他在小桌子對面傾身向我,我試圖避開他的臉。『你認為我怕死嗎?』他以一種很激烈和低沉的聲音問。他放下張開的手,發出一個響聲,使得咖啡杯跳起來。『我隨時可以發誓說,我不怕死——我不怕……天啊——不!』他直直地站起來,並且交叉手臂;他的下巴落在他的胸膛上。
「我集中心志傾聽者,不敢動一動我的椅子;我要知道——而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只能猜。他顯得自信又沮喪,好像對於『天生無瑕』的信心,已經阻止了老是在他心中翻騰的事實。他以一種聲調說,他現在永遠不能回家了,從聲調中,人們會承認他無法跳過一道二十呎高的牆;而這種說詞使我想起布雷利所說的,『在伊色克斯的這位老牧師似乎很喜歡他做水手的兒子。』」
「我很容易想像他站在深凹之處的一片陰鬱中,船艙燈的亮光落在隔艙的一小部分上,那隔艙像在另一邊的海洋那樣重量,同時在他耳中可以聽到睡眠者的呼吸聲。我可以看到他凝視著,為下落的鐵鏽所驚,因為知道死亡即將來臨而遭受過份的重壓。我想這是他第二次被他的那位船長所差遣,我想他的那位船長想要讓他遠離船橋。他告訴我說,他的第一個衝動是叫出來,並且立刻使所有那些人從睡眠中躍進恐怖中;但一種壓倒性的無助感覺向他襲來,他無法發出一個聲音。我想,這就是人們所謂的瞠目結舌。『口太乾了,』他以這句簡潔的措辭指稱這種狀態。於是,他一聲不響爬出甲板,通過一號艙口。一個配備在那兒的招風帆,忽然靠著他的身體搖動著,而他記得,帆布在他臉上的輕觸幾乎把他擊離艙口梯級。
「情況顯得嚴肅,並且也有一點荒謬,總是這樣,個人的掙扎總是這樣,個人試圖使有關『自己的道德本體應該是什麼』的觀念免於火劫,這種涉及一種傳統的珍貴意見,只是遊戲的規則之一,如此而已,但卻因為對自然的本能表現無限的控制力,以及失敗的可怕處罰,所以這是非常有效的。他安靜地開始講他的故事。他們置身在那艘達爾航線的輪船上,這艘船救起他們四個人。他們原本坐在一艘船中,漂浮於海上的美好夕暉中,在被救起的第一天之後,船上的人以懷疑的眼光看他們。肥胖的船長捏造了一個故事,其他人沉默無言,而最初這個故事被他們所接受。人們並不仔細去檢視你有幸挽救出來(縱使不是從殘忍的死亡中挽救出來,至少從殘忍的受苦中挽救出來)的可憐遇難者。以後在有時間想及時,阿凡得爾號的職員可能會認為這件事有『什麼可疑的成分』;但是當然,他們不會把懷疑告訴別人。他們救起沉在海中的巴拿號上的船長、大副、www.hetubook.com.com以及兩位輪機,而這當然對他們而言就足夠了。我沒有問吉姆關於他待在船上十天的感覺。從他敘述那一部分時的樣子看來,我大膽地認為,他因為自己的發現——有關他自己的發現——而多少感到震驚,並且無疑的,他也努力向唯一能夠了解一切重要性的人加以說明。你必須了解,他並不試圖將其重要性減低到最低程度。這一點我是確知的;而他的榮譽也在於這一點。至於當他上了岸而聽到故事(他在這個故事中扮演了一個可憐的角色)的意外結論時所經驗到的感覺,他並沒有告訴我什麼,並且也難以想像。我懷疑他是否感覺到土地在他的腳下裂開?我懷疑?但無疑的,他很快就獲得一種新的據點,而因為那時有六個或七個人待在那兒,所以關於他的消息我聽到的並不多。他們似乎表示冷漠的意見:除了他的其他缺點之外,他還是一隻憂鬱的野獸。他那幾天都待在走廊上,埋在一隻長椅中,只有在吃飯時間或夜晚很晚時,才從他的幽靈之處出來,自己一個人在碼頭上遊蕩,遠離他的周圍環境,顯得猶豫而沉默,像是一位沒有家可以供他出沒的鬼魂。『那段時間中我不曾向一個活人講過三句話,』他說,使我很為他難過;並且他馬上補充說,『這些人中,一定有一個會脫口說出我絕不能忍受的話,而我不想吵架。不!我那時不想。我太——太……我沒有心情吵架。』『那麼船上那個隔艙是撐下去了,』我高興地說。『是的,』他喃喃著,『撐下去了。然而我向你發誓,我感到它在我的手下膨脹。』『舊鐵有時會忍受很大的壓力,這是很不尋常的,』我說。他往後靠,腿硬直地伸出來,手臂下垂,輕輕地點了幾下頭。你無法想像比這更憂傷的情景。忽然他抬起頭,站起來,拍拍大腿。『啊!失掉了一個大好機會!我的上帝!失掉了一個大好機會!』他生氣地說,但他說出『失掉』兩個字的聲響卻像由痛苦擠壓而出。
「陶器的柔和撞擊聲透過高窗微微傳到我們耳中。有一陣突然的聲音傳來,幾個人興致勃勃地走進走廊。他們正在交換有關開羅的驢子的詼諧回憶。一位蒼白而神情焦慮的年輕人輕輕邁動長腿,一位趾高氣揚的義大利旅行家正在取笑他在商品陳列所買的東西。『不,真的——你認為我被人欺騙到那個程度嗎?』他很熱誠而審慎地問。一群人走開,坐進椅子中;火柴點亮,有一秒的時間照出臉部,臉部沒有像幽魂一樣的表情和白色襯衫前部的單調亮光;很多人談話的噪音因為宴飲的熱烈而顯得生動,在我聽起來顯得荒謬而無限的遙遠。
「在小小的八角形桌子上,蠟燭在玻璃球形體中燃著;叢叢的硬葉植物把成群舒適的柳條椅子分開;而在成對的柱子之間,一長排紅色的柱身亮著來自高窗的光彩,發亮而嚴肅的夜晚似乎像一塊美好的幕幔一樣掛著。船隻漂動的亮光在遠處眨眼,像是下降的星星,而停泊處對面的小山像是圓形而黑色的團團停滯的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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