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蓮

王氏微微地笑了,很慈祥地看著阿蓮說:
「老爺,老爺,你醒醒啊,你看看阿蓮這孩子……。」
「你看你,我只不過說留意而已,誰急著把她嫁出去,她是我嫡親的外甥女,我哪兒捨得,不過,留意一下人家,總不是壞事,難道,你不想阿蓮嫁個好人家?」
阿蓮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很懂事也很乖巧,真是討人喜歡,家裡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表小姐長表小姐短的,尤其是服侍阿蓮的劉大娘更是常常說:像咱小姐這等人品相貌,誰要是討得到她,那真是祖上有德,前世修來的呀!有一天,阿蓮正在房裡繡花,劉大娘從前廳來說舅娘找她,她趕忙放下針線,隨著劉大娘走了,到了前廳,看見舅娘正端坐在檀木椅上,阿蓮走向前去,深深施一禮道:
「阿蓮給舅舅、舅娘請安,聽劉大娘說昨晚上害您們累了一夜?阿蓮心裡真過意不去。」
「去,去,去,越老越不像話,說這話不怕人家聽了笑話。」
劉大娘很好奇地撿起了藥丸子,隨即又很害怕地丢掉,老爺看了不禁覺得好笑,問道:
「怎麼樣?不錯吧!我就知道一定有效,不過照我老哥的脾氣,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再過十來天,他會再來,你們千萬要小心,我家老哥法術很高,就是道士來了也沒奈他何,只有我制得了他,你們放心,幫忙幫到底,到時候我會再來的,再見囉!」
一切都似乎很安寧了,過了兩年,的確日子也很平靜,可是當阿蓮十五歲那年,竟無緣無故地失踪了,在阿蓮的粧臺上留著這麼一張字條:
「很好,舅娘請放心,只不過昨夜裡做了個怪夢。」
「舅舅,昨夜裡我夢見有個年青人他說他姓胡,要來提親,後來又來了另外一個人,他們吵了起來,突然就都不見了,舅舅你說這怪不怪?」
「怪夢?你倒說給舅舅聽聽。」
大狐聽了,十分震怒,氣得破口大罵:
說著阿蓮就進屋裡去收拾東西去了,望著hetubook.com.com阿蓮的背影,王氏不禁感嘆道:
「其實簡單得很,你們只要折一根桃枝,然後沾朱紅在板子上畫一畫,然後再把符子在大門上和中門上各釘上一張,就這樣,你們就可以永遠安寧了,不但家兄來不得,就連我呀也來不了啦!」
王氏看丈夫這麼說,才鬆了一口氣,人一旦放了心鬆懈下來,才覺得,唉喲,好累。這真是驚心的一夜!
到了那天,小狐果然又來了,他拿了一包藥,裹得像一朵松花,拿給阿蓮說:
「老伴,我看你呀,以後最好是跟著阿蓮一塊嫁出去,免得不放心。」
「不,我不放心,阿蓮是我的命|根|子,她不能有個什麼差錯,今晚上我就在這裡守著她。」
「原來是這樣,舅娘您儘管吩咐,阿蓮這就去準備。」
王氏想想,阿蓮這孩子還真叫人安慰的,也就不再傷感,王氏對劉大娘說:
此事過後的幾個月內,倒是一點事都沒有,平靜得很,約莫過了三個月後,有一天,家裡突然來了個青年人,阿蓮對舅舅說,是夢中其中一名年青人,阿蓮的舅舅大笑著說:
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大禍總算免去了,阿蓮的舅舅對王氏說:
阿蓮的舅舅從夢中醒來,看老伴慌裡慌張的,不由跟著緊張起來,揉著眼睛看著阿蓮,怪哉!怎麼如此呢?伸手摸摸阿蓮的額頭,奇了,燒竟已經退了,照理說,燒退了就不會有危險了,阿蓮的舅舅轉頭對妻子說:
「回老爺,我是怕被狐精媚上了。」
說罷,就消失了。
可是阿蓮閉著雙目,依舊喃喃自語,好像沒聽見舅娘在和她說話,王氏側著身子,把耳朵附在阿蓮的唇邊,但是還是聽不清楚阿蓮到底在說些什麼,她急了,連問:
阿蓮一點反應也沒有,王氏更急,趕忙搖醒打盹的丈夫:
阿蓮的舅舅看著老婆,不禁搖搖頭笑了,說:
老婆這麼固執,做丈夫的也沒辦法,其實他也明白,王氏疼和*圖*書阿蓮疼到心崁裡了,好吧!既然要守,大家一塊守著她算了。這夜裡,阿蓮的房裡可真熱鬧,燈火從沒熄過,阿蓮的舅舅、舅娘,還有劉大娘都守在床邊,夜漸漸深了,坐久了真是會累的,阿蓮的舅舅已經開始打起盹來了,王忠靠著床柱也開始迷迷糊糊的了,而劉大娘早在窗邊的椅子上睡著了,大地一片靜寂,只有更夫打著更鼓,一面喊著:
「老爺,你這是什麼話?阿蓮還小,怎麼?你急著把她嫁出去啊?你捨得,我才捨不得呢!」
「唉呀!夫人,怎麼又傷心了呢?阿蓮雖不是您親生的,也只是隔了一層肚皮,算來她是您的外甥女,也是骨肉,您自小把她帶大,又那麼疼她,阿蓮是有心肝的,她曉得,您瞧她不是挺聽您的話,挺孝順您的嗎?這跟女兒有什麼差別呢?人家說養恩比生恩深,往後阿蓮就算是嫁人了,她也還會侍奉您跟老爺的。」
「不是的,不過難保我老哥以後不會作亂,難道你們不想一勞永逸,永絕後患嗎?現在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使家兄不再來,也可以預防我喲!」
「小心火燭,謹防盜匪。」
「老伴,先別忙,阿蓮燒已經退了,再等一會看看,如果沒有變化,再去請胡大夫來,現在三更半夜的,也請不到大夫的。」
「老伴……」
「不,我不放心。」
「傻孩子,別想那麼多,快吿訴舅娘,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第二天黃昏,大家正在吃飯的時候,大狐果然來了,阿蓮便照著小狐的指點,只是直抓指節,大狐掐出了幾顆像菩提子的藥丸子,屢屢想投入阿蓮的碗中,可是屢投不中,大狐駭道:
說著說著,還真有點感傷,劉大娘這會兒可開口了:
「好,好,真乖,其實也沒什麼事,舅娘叫你來只不過舅娘突然想到白衣庵去上香,想找你一道去。」
「老伴,話也不是這樣說,人嘛吃五穀雜糧,那有不會生病的,誰能沒個病兒災兒的,受點風寒也是和圖書常有的事,你不必自責,我想過兩天阿蓮就會好的,坐了一天的轎子,你也累了,你去歇著吧!」
「想必你也是『胡』先生,來此有何貴事?」
「老伴,你這又何必呢?阿蓮有阿葉照顧就可以了,你還是歇著吧!」
「親家翁親家母:謝謝你們替我養了三年老婆,算來我們也都是相識的了,阿蓮實在太俊了,我無法不喜歡,她,我帶走了,有件事我忘了吿訴你們,在你們的符上我作了手腳,所以我又來了,算咱們有緣,再見。」
阿蓮聽了真是高興,全家人也都很感激,就再三謝了謝,請他指點避禍的方法,那位「胡」先生便說:
「阿蓮給舅娘請安,舅娘您叫我有事啊?」
說罷,邪邪地笑了起來,阿蓮再三的請求,小狐才說了:
「這小妮子,莫不是曾經學過仙術,否則怎能破了我的法力?」
「阿蓮真是個好孩子,她要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第二天鷄剛叫了,兩老就又到阿蓮的房裡,這時阿蓮已經起來了,而且梳好粧,見舅舅和舅娘來了,連忙迎著見禮:
阿蓮猛點頭,小狐也就走了。隔天清早,小狐就來了,果然駕了一輛車子,載著阿蓮直奔東北而去,約莫走了五六里路,車後果然有一大隊車騎追趕而來,眼看就要追上了,阿蓮記起小狐的話,忙著打開藥包,把藥灑在車後,真是奇怪,追趕的人看到了藥,就自動停止不敢再追了,於是阿蓮又逃過了一劫。這天黃昏,小狐又來了,大家以為大狐又要玩花樣來搗亂,小狐笑著解說道:
阿蓮的舅舅一向是很有智數的人,聽完阿蓮的話,他恍然明白,阿蓮不是風寒,是遇上了狐精,姓「胡」?不就是狐嗎?最近常聽說狐精鬧得兇,有不少閨女都遭了狐媚,阿蓮還算是幸運,可是,奇怪,那狐精怎麼會又走了呢?往後,看來還得多多小心才是。阿蓮的舅舅便把事給說了,吩咐大家不要驚慌,小心一點就是了。
「爽快!既然你已知和圖書道我是狐——『胡』先生,我就直接了當的說,前一回作怪的那是我的第十四兄,我呢就是他的弟弟,以前我看上了韋家的閨女,一切都張羅妥當了,正準備娶她,沒想到我那十四兄竟來攪局,害我親事不成,如今他看上你家阿蓮姑娘,這是大好機會,我一定要報復,也要叫他娶不得親,才能消消我的怨氣,所以今天特地來此,就是要幫助你們。」
劉大娘委委屈屈地說:
說罷怒冲冲走了。大狐剛走,小狐就又來了,他說:
「你這老婆子,也不照照鏡子,一張臉粗得像樹皮,呸!呸!呸!老子才不會要你哪!」
「都怪我不好,若不帶她去上香,她也不會病了。」
「老伴,因著這樁事,我才想起來,阿蓮也十二歲了,我們也該留意留意,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
說也奇怪,過了半個時辰,阿蓮逐漸平靜下來,又沉沉地睡去,做舅舅的這時放了個大心說:
「多虧『胡』先生指點,才逃過今天一劫。」
話一說完,小狐又不見了。
「好,好,好,你對,我不跟你辯,不過阿蓮要嫁,也要再過個幾年才行。」
王氏和阿蓮在白衣庵上完了香,又和庵裡的師父聊了一會兒才離開,剛走到庵外,阿蓮正要上轎,忽然迎面吹來一陣清風,阿蓮覺得有些頭昏,回家後發了點燒,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王氏急得不得了,自責地說:
「阿葉,你去叫阿福備兩頂小轎,咱們去上香。」
小狐得意洋洋道:
「怎麼啦?孩子,怎麼啦?」
「不要說了,老爺。」
王氏嘴上雖然罵著,可是也忍不住給逗笑了。
「事情怎麼樣呢?有沒有照我的話做?很靈吧?」
阿蓮的舅舅雖然也急,可是看老婆這樣責備自己,不免安慰了幾句:
「阿葉,你撿都撿了,幹嘛又丢了呢?」
「明天,我的哥哥會來,這是他早算好了的,我的老哥厲害雖厲害,不過我曉得如何制他,叫他的法術起不了作用,明天晚上吃飯時,他必和*圖*書定來,他會以藥丸投到阿蓮的碗裡,讓她吃了好聽他擺佈,到時候,只要阿蓮姑娘抓抓無名指的第一節,自然就可以免禍了。」
阿蓮真是個歹命的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她爹李同到南洋去做生意,在海上遇了風,翻船死了,她娘帶著她住到娘家去,可是她娘因為悲傷過度,在阿蓮還不到一歲的時候,也跟著她爹去了,可憐阿蓮還在襁褓之中就沒了爹娘,幸好她還有個舅舅和一個賢德的舅娘王氏照顧著她,阿蓮的舅娘一直沒有生育,所以也就把這外甥女當做自己親生的女兒一般地疼愛著,給她吃好的穿好的,一手把她帶大,捨不得她受委屈,阿蓮就在舅舅和舅娘的疼愛中慢慢地長大,算算十二年頭過去了,阿蓮也十二歲了,長得婷婷玉立,可像極了她娘,一樣是美人胚子,害得她那個老舅舅每看到阿蓮,總要想起他那苦命的妹子,而難過好一陣子。
「阿蓮,阿蓮,你在說什麼呀?阿蓮,阿蓮……。」
遠遠地傳來,又遠遠地隱去,阿蓮的房裡一支一尺高大拇指粗的蠟燭已經燒去了一半,蠟油滴得滿桌都是,燭光照在阿蓮白淨的臉上,她的額頭冒著幾顆汗珠,突然阿蓮的雙唇動了起來,喃喃地說了好些話,王氏在朦朧中一驚而醒,拿著毛巾拭去阿蓮額上的汗珠,連連問道:
「明天,我家老哥就要來了,不過我會早他一步,明兒一早我先來,用車載你東北行,我老哥一定會追來,如果你看到他追來了,你就把藥包打開,把藥沿路灑下,這樣子,他就無法追上了,聽清楚了沒?」
王氏看了紙條,「哇」地大哭一聲,便昏過去了,從此再也沒有醒來了;而阿蓮也一直沒回來過。
阿蓮的舅舅連連地謝道:
那青年人也哈哈笑道:
「好了,好了,現在不礙事了,讓她睡一覺,明早起來就都好了,放心吧!老伴,不礙事了。」
說著又不見了,家裡的人便依著小狐的指示做了,真的從此再也沒有狐怪來搗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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