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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晚上在公寓裡嗎?」
「我什麽人都不認識。」她語氣僵硬地說。
「去找他們談啊。」她說。
「這種關係真美妙,女士,真的很美妙。他……過世多久了?」
芙芮達一開始似乎沒聽到。「你知道嗎,他們講的關於時間的鬼話,根本都是騙人的,」她終於開口,「時間並不會療癒任何東西,每年都會變得越來越困難。」她冷不防地轉身遠離他。「你還有其他想看的東西嗎?」
「妳沒聽到任何噪音嗎?音樂?派對?打鬥?」
她把門打開,但沒解開門鍊。她看到身穿雨衣的魁梧男人,一副前晚穿著雨衣就睡的模樣。「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證件嗎?」
「妳知道?」
她打開窺視孔。「不管是什麼,我都不要。」她說。
「好像有兩個男的住那裡。」
「謝謝妳,女士。希望我沒太打擾到妳。」她沒答腔。「熱牛奶的事,我會跟我老媽說。」
「我不曉得,我沒去過隔壁,我又不是那種四處參加咖啡聚會、到鄰居廚房探頭探腦的人。」
「牆壁滿薄的,女士,要是有人在裡頭打噴嚏,妳都聽得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
「沒有,女士,目前沒有。」他尾隨她回到門口。「二十六年以來,這個地區有了很大的改變吧。」他非常輕聲地說。
「沒有。」
「妳臥房的牆壁不是貼著隔壁的客廳嗎?」
「沒有,我跟你說過了,我吞完安眠藥就去睡了。」
靠,他又失去她的心了。「真沒想到。妳看起來人那麼好,很容易相處。」
她什麼都不要跟警察說。他們肯定會好好盤問她:她才不要蹚這個渾水。所以當他們按響她家門鈴時,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是嗎?真美妙,真的很美妙,女士。我想每個人妳都認識吧。」
「熱牛奶?我不知道耶,我會跟她說的。真是謝謝。」喝熱白蘭地還比較適合他老媽吧。「這公寓真不錯,妳把它維持得很好,妳住這裡很久了嗎?」
「拼成P—H—」她說著臉紅起來。「P—H—,不是F……」
「從開幕以來就住這裡了,二十六個年頭嘍。」
他從她身上套不出更多訊息了,今天沒辦法。要擊潰黑手黨殺手的心防,還比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老太太們容易的多。他之後還得再試一次。
「都三年了。」他朝自己比劃十字架。
「好噁心,」唐倫說,「你會不會剛好聽過他的名字?」
「妳方便……拼給我聽嗎,女士?」
「五年。」
「才住一個月左右吧,其實不是個男人,是個小鬼頭。他都叫那個男人喬治。他矮矮胖胖的,看起來需要好好泡個澡。他會穿那種傷風敗俗的T恤。」
芙芮達.米勒已經下定決心,絕不動搖。說到底,整件事她不是都跟莫里斯徹徹底底談過了嗎?不用管他已經過世了的事實。她知道他往生了,她沒瘋。可是跟某人結婚四十七年之後……四十七年來每晚都跟他共進晚餐,每天早晨跟他共用早餐,有時連午飯也一起吃……別忘了四十七年來每晚還對飲熱可可。即使夏天也是,因為莫里斯相信:即使天氣炎熱,熱飲都比冷飲更能讓人防暑降溫。過了四十七年,她不用跟他說話,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而他說的就是:「別插手,芙芮達,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他老是這麼說。
「他長什麼模樣和*圖*書?」
「我明白,女士。」老媽說的對。他早該去當體育老師的,就像老哥一樣。「妳介不介意讓我看看你的公寓?」
「另一個男人長什麼樣子?」
「我在廣播上聽到了。」
「對。」
「他走多久了?」
「沒有,我只聽過喬治,因為他在走廊上大叫。他說:『我把他……』那個字眼『……電梯按住了,喬治。你他……』你知道,又出現那個字眼『……在哪裡?』」
「是沒辦法。」她說,再次緊繃起來。
「我的聽力沒那麼好,」她說,「而且我昨天晚上吃了安眠藥。」
「傷風敗俗,女士?怎麼說?」
「我們可能得再跟妳談談。妳了解吧……」
「灰頭髮,留太長。緊身藍色牛仔褲。可笑的傢伙。我們這棟大樓以前從來沒有那種人。」
「T恤背後印了個字。」
芙芮達挺直身子。「說我介意的話有影響嗎?」她恨恨地說。打開門鍊放他進來。她尾隨他走著。他直接踏進臥房,輕拍牆面。她很高興自己用了床罩鋪床。
「有沒有看到有人走進公寓或是離開公寓?」
「同樓的有些人聽到很吵的音樂。」
「昨晚和*圖*書的事,我什麼都不曉得,我只管自己的事情。」她說。
「有用嗎?你真幸運,女士,我媽啊。有時她整晚都睡不著,一直拖到早上四五點,吃什麼都沒用。」他家老太太有時候晚上鼾聲太大,他老爸不得不逃到地下室去睡。
她慢吞吞走去應門。讓他們按兩次鈴好了:她老得沒法兒加快腳步。
「她上床以前有沒有喝點熱牛奶?」
「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
他以更柔軟的語氣懇求:「要是妳能跟我透露一點什麼,都會很有幫助,任何事情都好。妳看,有個男人被害死耶。」
「請問住隔壁的是誰?妳去垃圾焚化間的時候可能看過他,或者搭電梯的時候遇到過。」
「好久喔,永遠都沒辦法習慣吧。」
她的頭髮剛剛洗過,細心梳理掩住頭皮,假牙也裝妥了。她穿上束腹内衣、絲|襪與鞋子。貧苦但高傲,沒人敢說芙芮達.米勒一身邋遢去應門,她甚至抹了點口紅與蜜粉,沒人看得出她昨晚睡得那麼少。她母親以前都怎麼說?「一點蜜粉加上一堆胭脂能讓淑女改頭換面。」
他透過門縫遞給她。她仔細察看,舉高湊近眼睛。安德魯.和*圖*書唐倫,愛爾蘭裔,可能是假證件。他可能是義大利裔黑手黨,隔壁的命案搞不好跟黑手黨有關。廣播上的新聞報導提到毒品。她把證件遞還,又把門多開了幾吋,可是還是沒把門鍊取下。他客客氣氣耐住性子說:「昨晚的事,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妳,女士。請問妳聽到了什麼?」
「莫里斯還在世的時候……莫里斯是我先生……我們有對方陪伴,我們不需要其他人。」
「警察,女士。請開門。」
她點點頭,再次封嘴不語。唉,大樓裡還有四百個住戶呢。也許他們有一個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她說。
她的聽力沒問題嘛,她的手搭在門上。
「我看過他一兩次。」
他摸不清她的心思。搞不好還不算太遲,他還是可以回學校進修,然後轉當體育老師。「這種事很難開口去談,我知道的。我老爸,願上帝保佑他的靈魂得到安息……」(要是讓老爸聽到我像這樣隨便咒他死,求上帝讓我的靈魂安息,老爸還是壯得跟頭公牛一樣,一把就能敲掉我的腦袋。)「我老媽很難接受……」
「我沒看到別的男人。」
「昨天晚上的事,我什麼都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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