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鑰匙,記得吧?」
「要是發現情況更複雜,我會遞交上來。我不是那種主張私法制裁的人,菲立。」
「他怕海灘,也怕沙子,怕沙子會鑽進鼻子害他窒息。」
「你對那點太過敏感了。」
「你還在嗎?」她說。
「我跟他醫師談過了,這件事我們已經談過很多次了。」
「一份工作。如此而已。只是一份工作,對你來說卻像聖杯一樣。」
「是沒有。也沒有雨傘的事。」柏尼說。
「那只是你的成長背景,只是你的……文化傳承在作祟。」
「我不會留住不還的,琳達。」
「打賭他也會做長除法跟分數。你會算分數嗎,菲立?」
「我從來沒說過,」她喊道,「我從來,從來沒那麼說過!」
「你覺得那個老頭子知道一點事情嗎?」
「妳真的要我到妳哥那裡,去拿我自己家的鑰匙?」
「是啦,我是猶太雜種。」
「我沒想到你會為了錢這種事扯破臉,怎麼那麼自私自利啊。」
「跟我解釋看看啊。」
「我跟他解釋過了。」
「如果我找到她,我會問問她的。到時我再告訴你。」
「尚有鑰匙,他今天休假。」
菲立回到柏尼辦公室坐下。「你覺得怎樣,督察?」
「這樣對大家來說都是最好的。對你來說也是。」
最後菲立說:「就這樣嗎?」
「妳跟他這麼說嗎?」
「我傷害過他嗎?老是對他大吼大叫、動手揍他、給他壓力、頻頻要求他的是妳耶。」
菲立躊躇半晌,打算再多說點什麼。桌上的電話鈴鈴響起,柏尼連忙撲向它https://m.hetubook.com.com。
菲立點點頭站起身,然後在門口停步轉身。「柏尼,」他說,「我要跨越界線一下。我是說……你還好嗎?我是說……你臉上有抓痕,額頭上有縫針……我是說……你最近……不像你的樣子……」
「錢是給希奧多的。」
「不管你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有什麼理所當然的?妳把我踢出家門耶。他一定知道了。」
「我要跟他說什麼時候你會再來看他?」
「你就是因為不在意他,所以才不會提出要求。」
「希奧多還有老爸,那是妳自己強調過的事。他老爸會扶養他。關於錢的事情,他老爸也打算去找律師處理。」
「那就是妳希望的東西?妳也希望我能在銀行只剩三百美金的情况下,永遠順利撐下去?」
「好吧。你今天過去的時候,可以順便把剩下的東西拿走,」她說,「我替你打包好了。」
「如果我不是我自己,那我又是誰,凱文?」
「只有你才知道,長官。」
「也許讓人不可理喻的是愛情。」
「不會,你也知道這是我上課的日子。」
「我沒想到我在某個晚上回家的時候,會發現自己被鎖在家門外。」
她猶豫不決。
「妳會嗎,琳達?沒有我,妳也會過得比較好嗎?」
「我知道。」菲立臉一紅。他是個壯漢,一頭紅髮、面色粉紅,肚子愈來愈凸,性情柔軟起來,自在又放鬆。「我是說……唔,你知道的……我們都會跟尚還有凱西碰面……」
「和*圖*書
琳達……」他深吸口氣,「沒有我,妳也會過得比較好嗎?」
「那再也不是你的家了。」
「理所當然,就你帶他回去啊。」
「不,我沒有。就像妳說的,他也是我兒子。我連妳都不恨了,琳達。」
「理所當然的,就像妳說的。我帶他回家的時候,妳會在嗎?」
同樣的對話他們到底要重複多少次?「他去年跟前年都這麼說。而且把魚鉤交給他,我也不放心。」
她以前這麼做過,希奧多還是搞丟鑰匙了,他應該提醒她嗎?有什麼用?她要不是原本就曉得,不然就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突然之間這全都無所謂了。他說:「我還有信箱鑰匙,除非妳也換掉了。用信封裝好鑰匙,放進信箱。」
「你上星期天跟昨天都在工作。」
那就是柏尼希望自己當初沒戒菸的時刻之一。那麼他就能往嘴裡塞根菸,點燃它,用雙手遮住火焰跟自己的臉。這可以讓他有事可忙。他拚命抗拒,別讓身子僵硬起來。他認識凱文.菲立都三十年了。更久才對,當初參加了凱文的婚禮,四個孩子的受洗儀式也都出席了,還去參加凱文母親的葬禮。可是柏尼從未跟凱文提過希奧多的事。他什麼人也沒透露。有什麼好說的?要說我兒子瘋了?
答話的人語氣克制、不帶情感。「柏尼,我是琳達。」
「在。」
「我從沒跟他說過會傷他心的話。我跟他說過,你還是他爸爸;說你還是會跟他碰面,帶他到處去玩……去公園啦……看球賽啦……」
「我知道,你的民族為全世界帶來十誡,https://m.hetubook.com.com然後你成為警察就是為了確保大家都乖乖遵守它們。」
「抱歉在你上班的時候來電。」她的語氣簡直就像進行電話訪談。「我不知道還能打到哪裡找你,你沒讓我知道你待的地方。」
「是。哈囉,琳達。」他希望自己的語氣跟她有得比。「麻煩稍等一下。」他用手摀住話筒,「還有別的事嗎,凱文?」
「那他要怎麼回家?」
「我本來希望我們不會吵起來的,我本來希望你能理解。」
「抱歉,」柏尼說,「不是針對個人的。我們……什麼人……都沒見。」
「檔案裡沒有穿紅雨衣女人的事啊。」
「希奧多有。」
「我只是照常理來推斷。」
「妳想知道我待在哪嗎?」
「我今天就會見到他了。」
他快步走出去關上門。柏尼盯著手中的電話,彷彿它會把她的模樣現給他看,彷彿這樣他就看得到她的臉龐。他深深吸口氣,把手從送話口挪開。
他暗想,那是真的嗎?他真的不恨她嗎?
「他說他不怕。」
「琳達,」柏尼慢條斯理,字字清晰地說:「我剛剛有說要請妳改變想法嗎?」那些話語讓他心頭一震。他不知道自己打算這麼說,也不曉得那些話語原本就在他的腦海裡。
「我是說一整天。」
「那是我的文化傳承:猶太雜種。」
「什麼東西?」
「我想,妳也這麼跟他講了。」
「我把鑰匙別在他夾克的内袋上。」她說。
「他討厭球賽。他會怕公園,會怕小鳥、松鼠跟毛毛蟲。」
「你真的很恨他。」
「你老是往最壞處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
「尚為什麼來當警察?」
「什麼女人,菲立?」
「抱歉,」他說,然後就不知該說什麼了,他默默無語。
「一切都還好嗎?我是說……在家裡?」
「胡扯。你還是他爸爸。其實我是打來提醒你今天是禮拜一,輪到你去學校接希奧多,然後帶他去看牙醫。」
「我一點都不敏感,我以它為榮。」
「我能不能當稱職的竊賊?」
「妳認為希奧多沒有父親是最好的?」
「聖杯追尋者的艱辛生活,結果妳反而閒到有空去安排妳的那些小計畫。」
「要是妳也能把一些錢打包進去,我會很感激的。我一毛也沒有。怕妳不了解提醒妳一下,只靠三百美金我是租不到公寓的。」
「他知道美國各州的首府,還有華盛頓到雷根的歷屆總統。」
「我跟他說過,你這個夏天會帶他到海邊度一個星期的假,而且還會去釣魚。」
他掛掉電話。
「拿黃色塑膠傘的紅雨衣女人會不會算分數呢,督察?」
「我星期天要工作。」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玩起電視官兵捉強盜的角色扮演了?」
「我會跟律師處理訪視權的問題。」
「當然沒有,可是他清楚得很,他感覺得到。」
「伯恩斯坦督察。」
「你不愛他。」
「我跟約瑟芬……我是說……我們很久沒跟你、琳達碰面了。」
「要是他弄丟了呢?」
「柏尼,我希望我們可以用成人的態度來面對這件事,我們必須替希奥多做最好的打算。」
菲立毫無笑意。
「看吧!!你對他的看法就是很負面!你不在身邊時時對他發送m.hetubook.com.com負面訊息,他才會過得比較好啦!」
「說對了,琳達,正中紅心。我希望希奧多不會弄丟鑰匙。如果弄丟了,我就直接把他送到妳班上去。」
「柏尼,你沒在聽我說話,好幾年來都這樣。我再三反覆跟你說過:如果你不住家裡,希奧多會過得比較好。如果你不在,他就不會對你抱有什麼期待,就不會期待那些你沒辦法給他的東西。」
「你在說什麼?」
他想,她似乎也猛吃一驚,因為她默默無語良久過後才冷冷地說:「希奧多等著你到學校接他。」
柏尼沉默半晌。「我手上沒有可以呈堂供證的東西。」他字斟句酌地說,「我可能會對某人造成很大的傷害。某個不需要別人雪上加霜的人。」他打住。菲立等著。
「去借啊,」她說,「那些錢我都不能碰,我已經替希奧多用不可撤銷的信託基金存起來了。不管你對他有什麼感覺,他都是你兒子。你這星期天會來看他嗎?」
「你是不是把比喻搞混了?」
「真感謝妳替我著想。」
「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什麼了。柏尼,你對忠誠跟對錯的觀念的誇張又不可理喻:你覺得對男人來說,離開老婆跟孩子是『錯的』。可是那跟愛情一點關係都沒有。」
「嗯。」柏尼說。這麼說來,菲立知道希奧多的事了。菲立還知道什麼?知道柏尼不曉得的事嗎?「沒關係,凱文。」他用手拂過臉龐。「剃刀很鈍的關係。多謝關心。」他從桌上拿起檔案夾打開。
「你太壯了,會卡在窗戶裡,最好還是乖乖守住你原本的工作吧。對了,長官,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在幹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