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家來的電話(山姆)

一隻蜥蜴站在暗處,穿著皮夾克。
我不知道從哪兒開始看才好。書桌裡有好多紙筆,五斗櫃裡有好多新衣服,摺得整整齊齊的。
我跑到倫敦去只為了獨處,結果卻完全相反。也許這就是波納.霍普金斯博士在《螞蟻群落》裡說的,那是這本書裡我唯一讀過的一頁——單獨一隻螞蟻做不了什麼事,但一群螞蟻合作起來就能完成不可思議的任務。
「你在笑什麼?」依莎貝兒說。
「在這種地方長大真好。」史帝夫說。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穿著大衣和夾腳拖鞋。
我打了通電話給山姆。我說:「我有自己的房間了。」
我們跑去告訴大樓裡其他人,雖然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然後我們全部到依莎貝兒那裡去慶祝一番。
依莎貝兒https://m.hetubook.com.com坐在前座,她的狗坐在她腿上。史帝夫一緊急轉彎,她就會倒抽一口氣說:「沒關係,踩腳墊。放輕鬆。」彷彿她擔心的是踩腳墊,而不是她自己。
我媽說:「那些筆是依莎貝兒送的,讓妳帶去學校用。」
我們在中途的休息站停了一會兒,因為大家整天都沒吃東西。好消息會讓人突然變得很餓。還有一個原因是,依莎貝兒說踩腳墊要下來伸伸腿和尿尿。習慣了公路上一路漆黑,休息站的燈光變得特別刺眼。依莎貝兒和雪莉去上洗手間,史帝夫去買杯咖啡,米克說他得吃一份培根蛋。我買了一塊三明治,坐在綠色的塑膠椅上等大伙兒回來。
「那些衣服是史帝夫買給妳的。」米克說。
米克把牆壁漆成粉紅色,把地板漆成白色,床也是粉紅色和白色的。房間裡還有書桌和五斗櫃,應有盡有。全漆成相配的顏色。天花板上掛的是我們那個星形燈罩。簡直就是雜誌裡的房間。我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房間。www.hetubook.com•com
「真的?什麼時候?」
她說:「別開玩笑了。等妳搬進去,就知道他為妳做了什麼。」
「沒事。」我說。因為我無法形容這種美好的感受,全然出乎意料的置身於這個情境中。我找不到字眼來形容。
「我是說要見到你爸媽,還有其他的。」
「他做了什麼?」我說。
「我很好啊。妳是說?」
我想像自己見到他們的畫面,想像自己見到馬可和他爸媽的情形。想像自己回到家鄉,變了一個人。想像自己讓他們相信,我真的改變了。
「不會吧?」他說:「我要去跟馬可說妳吹牛。」hetubook.com•com
我和雪莉還有米克坐在後座。米克摟著雪莉,雪莉把頭靠在米克肩上,看著我笑。「真不敢相信,」她說:「她好好的沒事。她就這樣一路跑到你家去。」
「我現在不能說,」她說:「我說的話他會生氣。他要給妳一個驚喜。」
我望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然後想著,他們每一個人單獨來看都顯得這麼另類,沒有一個人會出現在我未來的朋友名單裡。一百萬年以後也不可能。
一個腳上有手槍刺青的男人,一臉可笑的鬍子。
我現在就來告訴你那個驚喜是什麼。一個房間。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房間。
我想著波希米亞一路來到這裡,像個磁鐵似的,把我們這群人吸在一起,也把我們一起吸到這裡來。
我媽和米克互摟著,站在門口,看著我笑。
我一問,所有人都停下和*圖*書來看我。依莎貝兒正把電話放回桌上,米克正在收杯子,史帝夫正套上夾克,雪莉正用手攏起頭髮。他們全停下來看我,彷彿他們是同一個人,而不是四個。
「我們去了再問她,」史帝夫說:「別拖時間了,走吧!」
我說:「他不是真的想讓我住他那兒。」
《我的故事》第五章(小波.霍本)
「可能再過幾天,快弄好了。」
我們全坐上史帝夫的車。那是一輛很老舊的福特跑天下。沒有人覺得這臺車可以跑那麼遠,除了史帝夫他自己。
雪莉一放下電話,史帝夫就這麼提議了。一瞬間,時鐘又開始滴答滴答的走,房間裡的空氣也流暢了起來。雪莉說:「她很好。她沒事。」她哭著,但她看起來又像雪莉了。
我媽說我們要搬去米克那裡時,我很猶豫。我說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hetubook.com•com
「哇,我的天啊,」米克從後車窗看出去:「你們看,好多星星。」
一個金頭髮的女人,紮著頭髮,咬著指甲,還穿著我那件運動服。
車子駛離公路以後,開進了沒有路燈的鄉間車道,沿著山邊蜿蜒前進。史帝夫開得很慢,車燈打亮了兩側的樹籬,前方可見車道的轉彎處。
「我不知道,」我說:「應該還好吧。」
「不會有事的。」她說。
「我知道,」我說:「我也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什麼?全部都去?」我說。
雪莉按著我手臂說:「你還好吧?」
「她和你媽在一起?」米克對我說。
「她自己一個人怎麼跑去的?」依莎貝兒說:「她怎麼知道你家在哪裡?」
「當然全部都去。」依莎貝兒說:「你又想把誰拋在這裡?」
「他那間公寓比較大。」我媽說。
「對,她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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