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艾曼達

「就和妳我一樣,平凡得不得了。」
「好。」
「所以,我們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倒想去撞她的頭呢。」
「莉莎!」珍妮佛震驚地插話。
哇,放聲大哭。
「她會把我們的頭抓過來撞在一起的。」
「妳把媽媽給艾曼達那封信的事情告訴馬克了!」
「不像她那麼變態。」
而現在她得面對艾曼達。
「我要回去了。」說得好像那裡才是她的「家」?她已經打包好行李,這點她很擅長。
「事實上,她還不如……」
「而且,這也動搖了我原本對媽媽的看法,我討厭這種感覺。在我心中,她一直那麼完美。我的『真正』爸爸基本上是個垃圾,而我現在的好爸爸事實上又不是我爸爸,所以我只有媽媽。但最後卻發現原來她不是那麼完美。我真的、真的好氣她。以前我快樂多了,能將爸媽的離異和我們的遭遇全怪罪到唐諾頭上,但到頭來卻發現竟然不是他的問題,完全不是。」
「我想,我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我知道了卻束手無策。無從得知相關細節,因為媽媽死了,爸爸死了,馬克又什麼都不知道。我得一輩子www.hetubook.com.com帶著這些回答不了的問題,這種感覺很痛苦,妳們知道吧。」
「不想!」
「什麼意思?」她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叫她立刻搭火車過來,他要當她的避風港。
艾曼達把那晚的姊妹聚會告訴艾德。不過他就是無法明白,原本的宣戰會議怎麼會演變成三個姊妹(或者兩個半)又笑又悲、又憤怒又如釋重負地一同哀悼、讚揚母親,最後還一起吃了剛出爐的鮮奶油蛋糕。
「不,不會。」珍妮佛回答。
「哦,天啊!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還是要喘我?」
「妳懂的,如果妳對自己夠誠實的話。每次遇到困難,妳就逃,這就是妳的作風。從某些方面來說,我認為妳這輩子一直都在逃避,或許這就是妳在逃離的東西。但別這樣了!改掉這個習慣。面對它、處理它,然後我們就到任何妳想去的地方。」接著他又說了這句:「我愛妳。」
「不行,妳不可以這樣。」艾德沉默了一會兒。
「要,妳必須要!」艾德深呼吸一口氣,「聽著,艾曼達,我愛妳。」她沒想到這時他會說出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句話,雖然她早知道他的確愛她。「我真的很愛妳。」不過這是第一次他這麼說。她真希望現在能見到他。「我很想和妳一起旅行,但我不想陪妳逃避。」
「妳得先把事情理出頭緒,我們才能出去旅行。」
「不會!」
掛上電話後,珍妮佛坐在電話旁,咬著指甲思量,莉莎顯然不知道那場爭吵,馬克沒對她說出那可恥的祕密。珍妮佛到現在還覺得很難過,每次一想到就鼻酸,尤其最近很想大哭一場。她真恨自己和他的距離變得那麼遙遠。有好幾次她已經拿起電話想打給他,想再次為自己的言行道歉,但就是做不到。
「那現在的她如何?」
「好吧,拜託,振作點!想想看,這有什麼好變態的?媽媽也是人,不是神。我比較有興趣的是我們要怎麼過下去,我們的生命出了什麼問題,而不是她出了什麼問題。我太獨立,獨立到不想讓人愛我,而珍妮佛又該死地驕傲到不願意承認她和史戴文出了某種問題,或者不只一種問題,誰知道呢?而艾曼達則是只會逃避問題。我們各自的生活都過得亂七八糟hetubook.com.com,不是嗎?如果我們想知道媽媽有什麼錯,只要去看看我們遺傳自她的缺點和弱點,這樣就成了。雖然還沒機會去弄清楚漢娜的致命點在哪裡,不過她肯定也有,或許像媽媽一樣,抗拒不了剛出爐的鮮奶油蛋糕,或者她那種堅持黑色衣服不能配褐色手提包的怪癖。」
「天啊,妳這樣說很變態!」
「還有,珍,妳別把什麼海烏玆先生是嫌疑犯的那套理論搬出來。聽見了嗎?」
「這些疑惑一直困擾著我,我覺得自己好像掉落在兩個家庭之間的缺口中。妳們兩個和爸媽的家庭,以及媽和馬克及漢娜組成的新家庭,而我,就像罹患某種中間排行症候群,只是意義有點不同罷了。」她無力地笑了笑。「或許妳們兩個覺得我在胡扯吧。」
「妳怎麼知道?」
「好啊,我載妳去她樹葬的那片原野,隨妳好好咒罵,盡情踹草地,我說的是結結實實的草地。可是這樣會有幫助嗎?」
「對不起。」
「沒錯。」
艾曼達噗嗤笑了出來。www.hetubook.com.com「妳還真會扯!」
「妳這個白痴,為什麼要告訴他?」
「莉莎,夠了。」
「是喔。好,那我不想當唯一的壞人,我去把艾曼達帶到妳家,我們三個好好把話說開來。」
「還是妳想踹珍妮佛?」
「好,那就到此為止,夠了!漢娜不是說過嗎?蓋座橋樑跨過去。我可以接受真誠坦白的人,我依舊會愛她如昔,永遠都如此。」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兩通電話讓三姊妹這樣聚在一塊兒。艾曼達打了電話給男友艾德,告訴他回家後發生的事。
「好像也不想。」
「不,我不要。」
「我不知道。我猜想他希望她能和他聊聊吧,結果把我害慘了。真是多謝妳啊!」
「她在妳心中的完美形象幻滅了。」
「我來起頭吧。」既然珍妮佛已經當了東道主還準備了茶點,艾曼達決定自己先開口。「我想我對妳們兩個所做的事可能有點反應過度吧。或許,有誰知道這件事確實不重要。不過我真的希望能由自己來決定讓誰知道,而且我也覺得妳,莉莎,背叛了我對妳的信任;還有妳,珍妮佛,出來亂攪和圖書局。不過莉莎說得沒錯,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莉莎打了電話給珍妮佛。
每次一想到這件事,兩人的鴻溝又更加深一些。她甚至不知道怎麼會搞成這樣。唯一確定的是,連她自己也知道,這種酒後露本性的言行真的有問題。她不記得每件事,但她知道自己說出了惡毒的話。她知道馬克的沉默表情充滿厭惡,她好害怕自己會讓他們的關係永遠決裂,可是她又怕到不敢去探查是否兩人真的已經疏遠。
「我知道自己很白痴,我不是故意要……反正就脫口說出來了。」
兩人點點頭。
「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馬克脫口告訴艾曼達了。對了,她現在在家。」
三個姊妹(艾曼達心想,我只是她們的半個妹妹,雖然她知道這麼想很奇怪)坐在珍妮佛家的廚房餐桌上,緊張尷尬的沉默籠罩著,大家都在等別人先開口說點什麼。桌上有一大壺茶、牛奶、糖和一碟餅乾。莉莎心想,這真像是什麼女性組織的咖啡早餐會。艾曼達知道,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姊妹聚在一起總是嘻嘻鬧鬧,妳一言我一語插嘴聊著家庭生活、相互嘲弄,或者說些只有自家人才聽得懂的笑話……雖然一點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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