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今晚,我站在傑克伯祖父的讀書室探索世界底下的事物,我比城市邊緣的人更能感到生活的平凡性,那些人日復一日只為滿足本能,他們由一處走到另一處,掏出虛弱手腕上的錶看時間和拿錢包中的錢,做任何為了求生存的事。
今晚有下雪預報,在這個季節這是第一次下雪,空氣中充滿了充沛的濕氣,我決定到中央公園西側散步,今晩此時那裡仍很安全,在西邊街上還有高雅堂皇的大樓。
「為何沒有任何人打電話給我?」我大聲尖叫,幾乎震破耳膜。
「不是。」她說,然後我聽到一長串聽來像是人身上每塊骨頭的名稱。她說,骨盤、顴骨、脛骨,一些肋骨且她正在大量失血。
「很抱歉把妳吵醒了!」我說。
我的家人總試著保護我,他們寧願扯謊也不願讓我面對醜陋的事實,但現在已不是用精緻言語的時候,而我也不再是纖弱的女孩。
「發誓不說,露西。」她在第一天晚上說:「假如任何人發現這秘密,我將自殺,而這次我保證一定成功。」
天已開始微明,一定出了什麼事?
話筒那邊暫停一下。
我僅害怕了一下子,我知道這遲早會發生的,卡洛琳警告過我說:「當他說他將永不讓妳走,那是真的。」
「露西……妳爸爸腦充血,他沒有意識。」她說。
「他沒說過他將永遠不讓妳走嗎?」我注視她,並感到臉變熱了。
「昨晚。」
在過去一年,我曾走過謎的每個部分,我曾尋找線索到所有錯誤的地方,而錯失了關鍵,現在我面對所有訊息,對我而言幾乎無法忍受,我知道在這兩年內,我曾帶著裝有彈藥的槍,那足夠傷害我自己,而且我每天早上起床都捶胸,假想自己在高空中爆炸,我不知道我日常的習慣,已經在無意識中直接對準卡洛琳心口開槍。
她吻我的額頭,並走向她的臥房——一間小而溫暖的磁磚房間,遠離廚房的小房間。
薛德勒醫生對我非常仁慈,因為他相信我能幫助她,但還有一件事卡洛琳沒告訴心理醫生,一個重要的訊息醫生需要知道,才有機會幫助她,醫生不知有關巴黎、卡列和從她十四歲就開始,將糾纏她餘生的事。
每天下午我開車去新凱諾,兩點至四點是訪客時間,薛德勒醫生又對我特別好,所以有時我留下和卡洛琳一起吃晚餐。
當他轉身離去時,我聽到那些話的回音。最後,他走開了。
我看到自己的腿在顫抖,我用手把它們並攏,但仍沒辦法讓它們停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重複說,每件事以慢動作進行,每件事都如此遲緩。
我們之間沒洩漏出什麼事,當我說話時,我提高了聲音,而我總是有禮貌的。
我想我將不會睡著。
「這就是全部的狀況嗎?」我問。
我的行程很簡單,幾乎和外在世界無法辨別:我增加了好幾磅,我整晚睡覺,我不再需要壓抑自己的那股衝動,由傑克伯祖父窗子跳樓自殺。
當我蜷曲著身體面向牆邊時,米媞正哼唱一首〈島嶼催眠曲〉。
我期望什麼?一個有能力建立這整個城市的人,一定也試圖去建構女人、創造她們,並在他眼前重新改造她們,把她們變成他需要的樣子,像架構的建築物似的,以他的意識建造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
今晚,我把頭枕在祖hetubook.com•com母手臂上並開始告訴她我曾知道的唯一故事,假如她能聽到我說話,我想她會膽戰心驚的,我告訴她卡洛琳.王,賓.布洛德霍斯特,和在三年前,我進入史密斯大學走進宿舍後另一個陌生的新世界。
他對我露齒在笑,以他常在商務或女人上用的一種意謂深遠、掠奪式的笑。「真高興在這裡見到妳。」他說。「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問:「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如此試著像個大人,而今我只想像個小孩。
「哈囉?」我惱怒的說,我確信是打錯電話,現在是早上五點半。
我的日子很規律,早上米媞叫醒我,並把我的早餐放在祖母餐桌前。咖啡、英式餅,她似乎了解我現在需要的,她照顧我,確定給我真正需要的東西;包括:有益健康的食物、祥和與寧靜。
「出了什麼事?」我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但那聲音好像不屬於我的。
我穿上一件厚大白色外出衣,並把手深埋在口袋中,在裡面,我摸到火柴、一包空了的煙盒、一些硬幣。
她拉下我的牛仔褲,用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她的眼睛是深黑且寬廣的。當她看著我的時候,我並不確定她會說什麼,她用棉花墊輕拍我的膝蓋,當藥起泡並浸入傷口時,我幾乎不能動彈。
我閉上眼睛並祈禱別做夢,我想要逃離這世界,就像電影裡一樣,我想讓事情結束,讓它衰頹變黑。
我注視著他,以懷疑的眼神看著他,我從沒見賓這樣生氣,也從沒見他失控過。
「露西,首先我想告訴妳,妳父母仍健在。」
我開始在想,當人們有了家庭就不能消失,我像生根似的連結在土壤上,過去也就像錨般把我重重地往遠方擲去。
「娼妓!」前些日子,她曾在麥迪遜大道如此叫過我。
妳知道巴黎的春天嗎?
她單發出咯咯聲,她的手放在我身上是溫暖且乾燥的,這隻強壯的手似乎習於管理年輕人、需要人幫助的人、生病的人和死者。
我需要一些回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尖叫起來。
我想像這最糟的事件已經過去了。
「出了什麼事?」
米媞叫我露西小姐,叫爸爸喬瑟夫先生等等。這種稱呼曾困擾著我,但現在我覺得這種稱呼很悅耳。我想要米媞伸手帶領我去廚房,我想要彎身在櫃台上,讓她餵我牛乳和餅乾。
「假如妳還需要什麼就叫我。」她以柔和的牙買加口音說,並在我前額親了一下,然後安靜走出去,關上她身後的門。
從我還是個小女孩,我總告訴祖母故事,我告訴她有關鋼琴的比賽、網球賽和拼音競賽中得亞軍等,我告訴她有關我的朋友,然後就是男朋友。
幾星期很快地有規律的過去,我重新建立起自己,在這幾年中,這是首次有行程表,我知道我將不再飛去任何地方,我正停留在現處之地。
「妳膽敢如此?」他吼叫:「妳膽敢像那樣走開?」
我推開房門,她仍躺在醫院床上,比我記憶中的還要大,還要蒼白,她的左手仍垂在一邊,我想像在兩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她,她手就也沒動一下。
我曾每星期去拜訪祖母。
她要我保證不說。
曼哈頓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電話聲開始和*圖*書響起,我在灰暗的房內瞇著眼,蹣跚地走到傑克伯祖父的書桌前找尋電話筒。
我時常在懷疑妳和我的不同,當我仍在這裡,腳跟穩固的站在地面上,是什麼允許妳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的?
我感到自己一點也不像葛林貝格的人,一點也不像我出生時賦予我的一些傳說,在我一生中,我甚少感覺到。
賓的聲音提高,同時皮箱也「砰」一聲掉到地上,在九十九街角落有一群青少年轉頭看著我們並吃吃地竊笑。
「我該睡了!」她說並伸懶腰打著哈欠:「晚安!小女孩。」
天上開始飄雪了,一些雪花在我們周遭飛落。在我能轉身離去之前,在我能了解將發生什麼事之前,他伸出一隻手,重重刮過我臉孔,巴掌聲震響我的耳朵。
「妳了解的。」她說:「他是說真的。」
她正在等一個人,她正在等著結束自己。
「葛林貝格小姐。」他嘆息說:「卡洛琳深陷麻煩中,而我正試著找出原因。」
每天我開車去康乃狄克州,每晚和米媞看十點新聞,在我們面前有一個琺瑯碟上放兩杯茶、牛奶和蜂蜜在咖啡桌上。
我聽到米媞的聲音充耳,她說:「那只是部電影。」
「這是妳的一些破銅爛鐵。」他說,把它丟在我腳旁:「我是專程替妳送來。」
「妳說這話有何意思?」我問她。
我猜想她是否也會想念我?我總和她說話,甚至在每個人都放棄她以後,妳知道嗎?我是唯一從來都不知道祖母曾是個怎樣的女人的人,氧氣筒正如我曾看到的放在床邊,而現在我和她在一起卻是如此舒適。我拉一張椅子坐到她床邊,並握著她的手。
我偉大的祖父來自立陶宛首都的一艘貨船,在他背上揹了個包包和一些瘋狂的夢想。現在他僅有的,只是在家園墓地頂端,一個刻有簡單希伯萊文的搖搖欲墜的墓腳台石。
「露西,我很抱歉!」她說:「我們不知道妳在哪裡。」
突然火車到站,一輛汽車經過,然後是另一輛車又另一輛,那太遲了,蓋伯的眼睛睜大,她不能移動,像一隻中了陷阱的鹿,躺在一個汽車的兩個頭燈前。
「我是露西。」我說。
我麻痺地站在那裡。
「哈囉!」他說,並「砰」一聲關上身後的門。
為何她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到這裡來?
我緊緊裹著祖父的絲袍,並走出讀書室,走出長長大理石玄關到祖母房裡,房門打開時發出了點聲音,綠色燈光由門縫灑出,這個機械性的綠色燈光是由環繞她周身的維生系統上射出的。
我想起卡洛琳,然後想起亨利.惠勒,一定是亨利。
米媞給我拿來了床單、一條厚毯和兩條毛巾。
葛特蓋伯獨自站在聖彼德鐵路站,寒冷的西伯利亞風刮過她精緻、蒼白的頭髮,她將身子縮成一團,等待火車來臨。
他走近我,正拿著一口皮箱。
我出了大樓朝右走,走在中央公園西側的道路旁,最近我買了一件實用的大衣,而把賓買給我的所有毛衣皮放在一個上鎖的櫃子,整個冬天我想像我只把它們拿出來一次至兩次,可能為了電影上映的夜晚才穿。
我從書中記起這一幕,同時我也幾乎不能再看下去。
他仍站在那裡一會兒。
我常想起妳,我如此努力試著只愛妳,但妳走的比我想像的還遠,我想知道秘密,我想在hetubook.com•com我眼眸下一生充滿了密謀和陰影。妳把秘密握持在妳下巴乾淨的線條下,妳將保持靜默直到妳再也不能忍受它。
雖然那已太遲,我現在了解但也不能給醫生訊息,訊息仍被保持,讓每個人由妳眼睛中看到妳戀愛了。
賓,當我想到他,我就想由這二十一層樓的窗子跳下,讓我掉落在九十九街,中央公園西邊角落地上,那只要卅秒就能劃過黑夜而自由落地。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拉開黑金色的綢椴窗簾,用兩個銅釦繫上巨大的窗戶兩邊。中央公園很黑暗,貯水池充滿了雨水,此時沒有行人,只有一些車呼嘯地朝公園南方駛去。
他為何要如此做?
我們走向傑克伯祖父的讀書室:那裡有個蓋上塑膠布的臥榻,這間讀書室是整棟房子中我最喜愛的一間:它有著金黃和黑色的壁紙,牆上盡是希伯萊文書,靠窗處有個桃花木酒吧,裡面仍擺滿了蘇格蘭酒和年代久遠的俄國伏特加酒。
「我好想念您。」我說。
我由大樓內走出幾步就看到他由一部停在角落的計費計程車走出來。
「沒關係,但妳現在來這裡做什麼?」她問。
我注視手指上的鑽戒,這個訂婚戒指,並極度想把它丟出窗外,丟到中央公園的板凳下,最後決定此刻先不丟,此刻不是做這偉大姿勢的時間。
我無意識地伸手摸頰,當我如此做時,他又打了我一巴掌,這次打另一邊,出手重得讓我幾乎跌倒。
那正好擊中我雙腿間,我膝蓋重重跌下,我透過一層迷濛的淚和雪花看著他,我感到牛仔褲內的腿正在流血,血沾到厚棉布上。
同時也沒人知道這些事。
每個人正在找尋我,他們認為我已由地球表面消失,但他們很少知道。事實上,反面的事才是真實,每天我變的小一點好像要消失掉。
米媞替我清洗傷口,藥箱裡有幾瓶消毒水和紅藥水,還有一些似乎超過十年沒用的棉花墊,但現在我們仍在用。
「親愛的,在妳眼中僅看到一種困擾,而那就是某男人的原因。」她說。
我的腿開始發抖。
我走到窗前,注視曼哈頓摩天大廈的燈光正如明信片的夜景一樣,並懷疑自多年以前傑克伯也站在這裡,穿著他的浴泡,喝著他的酒,迄今有多少改變?那一定看來像不同的城市,有關於此,部分是因為賓.布洛德霍斯特,一個喜歡說他把這城市由平地建起高樓大廈的人。
「……是奧迪,而……他車子失控,露西。」
祖母的公寓安靜的像一個地下室,在中央公園西側二十一層的房子上,將午夜的交通隔絕於外,當我進入房裡時儘可能脫掉雨衣和濕的鞋子,然後擁抱祖母的女看護米媞。
她輕撫我的頭對我唱牙買加的美妙歌曲,在中央公園西邊的高樓上不協調的敲著讀書室桃花木的家俱。
「娼妓!」他碎沫對著我說:「妳是一個娼妓!」
一會兒,我最後開始感到飛逝,對所有事情的發展可能會更好,所以就秉持著此信念使自己感覺到更安適些。
「露西,我是畢姑姑。」我聽到濃厚的口音從話筒那邊傳來。
我畢竟沒說半句話。
「哈囉!」我回答。
我們並不真的對話,她從頭到尾說了幾小時,而我看著她,聽她說話,驚訝直到今天我仍非真正了解她。
我跌坐到傑克伯祖父的椅子上。「我爸爸如何?」我低聲問。
在這些下午的和-圖-書拜訪後,有時薛德勒醫生要我到他辦公室,而我們談了一些事,他想知道我和卡洛琳是如何開始,但我猜他正想試著發掘她心中的秘密,環繞著她神奇的面紗,更甚於現在所談的。
我坐在塑膠布蓋著的臥榻,眼前正看到家庭中許多牧師中的一個肖像,一個我不認識的曾祖父,他穿了一件黑色袍子並戴了一頂黑色禮帽,他看起來滿嚴肅,鼻上方有黑色的眼睛以及長而灰的鬍子到腰。
米媞也沾染到薛潤史基的憂心。「那永遠不會結束,露西小姐。」她在黑暗中頭前後搖動。「不!它不是這樣!」但我正在想那會如何。
最後,我了解了,是傷痛使妳的眼睛閃耀,是紅色的斑點塗染妳的臉頰。
她頭由右轉到左,所以正在看著我,她的眼睛半睜開,綠眼在多年前已轉變成落葉的棕色。
她被准許抽菸,並能下床走走。我們走路、抽菸,有時我對她說話,她想知道是否我還見過賓,我告訴她:「沒有。」我不會見他,我也不想見他。
「我有我的消息來源。」他說。
在布魯克林墓地,我注意到新近移居的蘇俄移民臉孔刻触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促使他們親屬將不會忘記他們。
我從不被允許遺忘。
「親愛的,當然可以。」她說,然後更近一點注視我,並決定不再問我任何問題。
我用力壓著雙眼。「……而妳媽媽的腿斷了。」她說。
「你想要什麼?」我問他。
「哦!」她說,並撥開我前額的頭髮,那裡已滲出了汗。
「我們是這麼想。」她說。
「為何妳假設是男人的緣故?」我問她。
「我媽媽會活下來嗎?」我問她。
在我離開銀色山莊已晚上十一點,在午夜之前,我要決定去哪裡和做什麼。我不能回卡列,我不能打電話給父母,我沒有家。
他們將說,我們不知道,別傷害我們。
「露西小姐!」她叫道:「我的天呀!我好多年沒看到妳了。」
我很久沒看新聞,但我更在乎捕捉特殊事件的新聞。我日復一日記得:蘇俄猶太人,一個意見不同名叫南塔.薛潤史基的頭條新聞,他被俘虜在工作營有好多年,他發起飢餓者的示威,因此變成一個自由指標,一個有良心的囚犯,他正試著移居到以色列,在那裡,他能以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像個猶太人似的活著。
妳知道在那克奇特的冬天,那些好似發狂的海鷗,那些浮在海上的薄冰嗎?它們是危險的,它們是乾淨而銳利的,就像刀刃。
「哪一輛車?」我插嘴,這似乎對我很重要。
我不記得他也曾說過,假如我走開最好別回來。
她抱我上床,坐下一起看晚間電影〈安娜.卡列尼娜〉正在上演,電影幾乎結束了,只剩最後的一景。
我無需這麼多的提醒者。
「妳父親開車……」
「露西小姐,妳有世界將給妳的一切東西。」她停了一下說:「妳年輕好看而且妳有滿腦的智慧,別因為某個男人而自我棄絕。」
「請留下直到我睡著。」
我正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
我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事如此重要,以至於在過去兩年我沒來中央公園西邊的公寓?
「祖母!」我低聲說,雖然我知道就算我用吼的也沒什麼不同。
然後,她吼了一聲,自己跳下了鐵軌,在鐵軌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她多年以前乘的火車下結束了生命。
我了解此刻我需要緊緊抓住她的手,在https://m.hetubook.com.com安娜死時盡我可能地緊緊抱住她。
我走到大廳旁的衣帽間,發現有一件巨大的絲袍掛在角落,我懷疑那是否是傑克伯祖父的,我一點也不懷疑,在他死後二十年,這件袍子仍未丟棄,我把身上所有的衣服脫下,平整地將它們摺在一張椅子上,並換上絲袍,然後我走回讀書室,走到酒吧前,替自己倒了一杯室溫的蘇格蘭酒。
「露西,妳父母仍活著。」她又重複。
在我離開祖母房間時,天已亮了,我的臉上仍掛著淚,喉嚨沙啞,透過威尼斯風的百葉窗,我看到太陽上昇,由東方至西方,由約克區至運河大道照亮大地,這已是第二天的日出,但我並不勞累,我感覺到自己由漫長的睡夢中甦醒過來,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甚至不能想像,賓是如何要求他,寫黑函給他,為了得到這訊息而賄賂他。
我們都不認識對方。
她一呼一吸,我聽到窗外車子警報器正在響。
我除了和亨利談話外沒和別人說話,他知道我在哪裡,他知道此刻不宜讓我接任何工作,在他心中此時沒人有權雇用我,電影最後決定在下個月上演,他想讓我好好為此準備,我將有大量的事前宣傳工作要做,亨利替我找了一家媒體代理商,訂下如《人物》(People)、《仕女》(Mademoiselle)和《十七歲》(Seventeen)雜誌封面,我曾拍過的低糖糖菓和我簽下兩年合約,而我突然比我曾夢想過的擁有更多的錢。
我現在拿著打開妳秘密的鎖匙,那仍未說的秘密,那經分類訊息的主權,那環繞在妳稀薄空氣周圍特殊事件的所有權,而藉此最透明的光線照耀在妳完美的臉孔上。
「還好!」我低聲說。
我的一生在尋求戲劇,這件事我並沒放在心上。
「我很抱歉,米媞,我真的不能說。」
「發生了意外。」畢姑姑說。
米媞和我陷入一種舒適的沉默中,我們看籃球賽、氣象報告和節目預告。
我沒說什麼,因為我相信卡洛琳威脅時所說的話。此時,生命對她而言沒什麼意義,她想死比生還容易。
那群青少年停止竊笑了,他們注視著我們,我聽到其中有一人問是否他們該打電話叫警察。
「我能為妳做什麼?」她低聲說。
「嗨,畢姑姑。」我說。
我應該聽她說,她是對的。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我想她是否能感覺到我的淚滴到她手臂上?是否能聽到我的嗚咽以及發覺到靠在她身旁正在顫抖的身體?
我開始跑。我盲目地朝祖母的大樓跑,裡面,我知道我將安全。我回頭看賓,好像在很遠的距離看他,我看到他拿起旁邊的皮箱,以他全身的力量朝我擲過來。
「這一定很刺痛。」她說,自己瑟縮了一下,好像受傷的是她。
她對我微笑,然後說:「露西,妳真的認為那是如此容易嗎?」
儘管這樣,她仍開始痊癒,綁在她腕上的繃帶更細薄了,她被移到銀色山莊另一邊,那裡的病人享有更多特權,她不再被認為有高度的危險。
這離事實不遠。
「米媞,假如方便的話,我將在這裡停留幾天。」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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