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會對劍橋的回覆感到緊張嗎?」我有次這麼問,當時我們在艾利熟食店一起喝咖啡。
我嘴巴大張。「倫敦?經過那些事之後,妳寧可不努力爭取。」
「媽,我已經『努力爭取』過了。但那並不表示我會被錄取。妳知道他們從各地收到多少的申請書嗎?」
我們舉行婚禮的幾個星期前,戴維斯到約克去拜訪一位大學時代的老友,想邀他擔任伴郎。結果也是太遲了。這位朋友有在上學的孩子,他已經計畫好期中假期的度假行程,雖然兩人度過一場開心的重逢聚會,但戴維斯一無所獲返回倫敦。
就連我們交談的時候,我都忍不住透過灌木叢偷看戴維斯。看著他,令人賞心悅目,因為他有能力調整自己配合相處對象的個性,甚至能將自己的肢體語言調整成與他人一致。跟伊森在一起時,他採取誠摯的對談方式,傾身聆聽加上如志同道合的夥伴般頻頻點頭,甚至偶爾揪一下下巴:跟艾比在一起時,他便站得較挺直,準備接受他們獨特的連珠砲玩笑話,直到他們說到畫龍點睛的妙語那一刻,他們才頭往後傾大笑:跟塔蒔在一起時,他就比較像與蘿西和瑪莉安交談時那樣,帶著一種愉悅的好奇心,只是半清醒地感覺他們的挑逗;跟我父母那世代的人在一起時,他那自然的紳士風度就會增強,也就是維多莉亞注意到的傳統禮貌與言語。對大多數的賓客來說,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他,包括我的父母也是,他們為了來祝賀,延後到紐西蘭的長期旅行。我不禁將母親輕鬆接受我閃電結婚,與我自己對蘿西的無限擔憂相比較。
「哦,是嗎?」我忘了這件事。「她可能前陣子有提過。」
「噢,妳如今已是個大女孩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要是塔蒔,那就另當別論了。妳知道她決定要到倫敦這裡來找工作嗎?」
亞歷士德臉上隱約出現了一絲扭曲。「是啊,他似乎好得完美。」
(我不願意認為,我像那些慈善工作者一樣,忙著幫助陌生人而忽視了自己的困難。)我需要開始信任我妹妹。我決定要將這個當作是我的新婚新決心,把蘿西與塔蒔當成是真正的大人來看待。媽媽點點頭。「但妳是個天生好手。這就是為何我知道妳會非常喜歡諮詢工作的原因。妳知道這世界如何運作。但塔蒔——她只是以為她知道。」
「那我會買一隻送妳當結婚賀禮!」
「謝謝,不需要。目前我們會使用那些房間,給蘿西與麥特多一點空間,不過,我們明年或許必須找新房客,要看經濟狀況而定。」
「當然,我們都試過勸她放棄。倫敦不適合像她這樣的人。她的能力不夠。」
「我討厭貓,」她同意。「牠們好兇猛!」
意思是:丈夫就像政府,絕對不該認錯。
「凱特,謝謝妳。我想我就在爸媽那裡再多待一陣子好了。」
我不經意納悶,是誰可能已取代羅伯,成為皇后大人愛戀的對象。不管那個人是誰,我都祝他好運。她看見我正瞧著他們,給了我個燦爛的笑容,我也立刻回敬一個。雖然這樣想很糟糕,但我不禁感激,她不是我女兒。我逐漸了解到,蘿西雖給人漠不關心的印象,但實際上心地善良,而瑪莉安m.hetubook•com.com雖給人心地善良的印象,但實際上非常冷漠。我無法想像她為任何人痛哭。
我笑了。「我不認為公寓住宅區的五樓對猫來說是最佳住所,妳認為呢?」
我們三個不自覺轉頭尋找蘿西的身影。她最有可能是這場小聚會裡的不定時炸彈,但目前為止,她證明了自己是個無懈可擊的賓客。她與瑪莉安似乎還臨時充當起服務生,為客人倒酒,而且她們倒酒時,對每個人都笑容滿面(我還沒對亞歷士德點出這其中的諷刺,因為承辦酒席的熟食店,正是蘿西夏天那時差點要去工作的地方)。兩位女孩都穿了無肩帶的寬裙洋裝,畫了粗黑的眼線,因此我推斷,五〇年代的穿著打扮又再度流行起來。她們看起來極為世故並富有魅力。今天還伴隨著一位新朋友,他叫雅各,是她們在劇團裡認識的。(如今我認識他之後,覺得他不可能是負心漢——至少對女孩子來說不是。他體型纖細,又有點柔弱,很可能是男同志。)稍早,我聽見他跟瑪莉安在一起聊天,我在片刻的空檔裡,被他們在百合花池另一邊的逗趣、自信語氣給吸引。
「噢,只是這所有的……這實在愚蠢至極!」他努力使自己振作,甚至硬擠出微笑,但我不常看見他煩躁不安,不知道要對此認真看待。他給人的感覺像是剛從長眠裡醒來,發現自己在別人設計的危機之中。
「如果她真的要來,」我認真對我母親說:「我想她沒問題的。」
不,對蘿西而言,她會有些憤恨是正常的,這只能算是每個母親想讓新伴侶與她的青少年孩子和睦相處所必須處理的事。所有的書籍和報紙都寫說,再婚家庭的生活可以是多麼有趣,又充滿愛與變化,但也都說那並不容易。
經歷過多了個妹妹所伴隨而來的一切情緒波動之後——更別提多了個繼父——蘿西似乎正享受一段平順的日子。她現在已完成劍橋大學的入學申請(因為有亞歷士德、戴維斯和學校投入心力,整個過程對我來說相當輕鬆),不管是面談或筆試,都是好幾個月後才需要開始擔心。她的手機幾乎響個不停,我時常聽見敞開的門傳出她笑聲的顫音。我猜想她受到更多關注了,假如可以根據瑪莉安來判斷的話,她們那些朋友所形成的圈子裡,私人的戲劇性事件勝過其他一切,而最近幾個月以來,蘿西有足夠的故事可以分享。她不久前有個週末待在瑪莉安家,那前後兩個週末是待在亞歷士德那裡,這樣連續幾週不在家對我們兩人都好。現在,當她在家時,我堅持提議我們撥出時間來從事有趣的活動:去採買她婚禮上要穿的服裝、吃點披薩或喝杯咖啡、一起做足部保養。我不知道這是否就像所謂瑪莉安喜歡跟母親一起做的事。(「她們比較像姊妹,」蘿西會這麼說,我個人一直很懷疑這種看法,彷彿作姊妹似乎就好過較乏味的母女互動。)但不管我們現在的感受如何,就算不像伊莉莎白剛出生那短暫幾天一樣平靜,也確定改善了夏天那時的對立關係。
「凱特,妳看起來真迷人,」亞歷士德說,維多莉亞只能同意地點點頭。她看起來有點沮喪,我就像學校戲劇表演的那晚一樣,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較年https://m.hetubook.com.com
長的事實:這是個優勢。我試圖不讓「局面」和「扭轉」這樣的字眼出現在腦海裡,尤其是因為我真的感謝她在蘿西的工作經驗上幫了忙,但即使如此,這是我的大日子,我要怎麼想都行。
我猶豫了一下。「小蘿,我很高興妳跟他處得這麼好,帶來很大的影響,尤其是對麥特來說。」然而,我並沒有就我的觀察,完全老實說出來,因為最近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明顯降溫。他們好像已幾乎不再聊書了,而且,雖然她乖乖上家教,我們都在一起時也還是對他十分有禮,但卻有什麼改變了。幾乎彷彿是在他正要加入這個家庭時,便開始形成一種合乎規矩的距離。我想是典型的青少年叛逆,但我懷疑有部分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那次在花園裡的交談。「我告訴她,別再他媽的這麼自私……」當然,他讓她清楚明白自己的觀點,實際上也扭轉了局面,但沒有人喜歡批評,不管多麼有技巧地傳達都一樣。我告訴自已別再大驚小怪,就在不久前我還求他開始這樣與她保持距離。
我的手指輕撫他的髮際,為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可以這麼做感到驚奇。「別擔心,事情會變得輕鬆容易。而且,你真的什麼都不用做。」
「那麼,你們覺得戴維斯怎麼樣?」我問他們,渴望代表我新任丈夫接受讚美。「我真的很喜歡他,」維多莉亞振奮起來說。「他的儀表非常整齊端莊,是不是啊?而且感覺有點傳統,像是從老電影裡走出來的。」
「重要的是孩子跟他處得來,」維多莉亞忠實地又說。
他緊抓我的手。「是啊,但把這一切都拋開後會很愉快,不是嗎?」
「呃,」我說:「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看誰提出邀請再來決定。」
我們明天要啟程去法國,到一個叫拉荷歇爾的海港城市,那是個我從未去過但戴維斯很熟悉的地方。他說我們可以吃牡蠣,喝美味葡萄酒,沿著海岸散步很長一段路。他會當我的嚮導,這點極為吸引我。昨天我借了蘿西的筆電來看他訂的那家民宿的網站,我找到一張閣樓套房的照片,那套房三面有窗。「Cette chambre est celle qu'on prefere pour les escapades amoureuser...」不需要藉西高級程度的法語就能了解那句話。我想著像夏天那時我們一起度過的情景,由肉體慾望所主宰的一段規律生活。是的,我喜歡把我們完全交由他來安排,不僅僅是蜜月旅行,還有我們在一起的生活。「走吧,」他說,並拉我向前,還示意要賓客聚集過來。「我想是舉杯敬酒的時候了。」接著他開始對所有人再度施展魅力,引用巴爾札克《婚姻生理學》一書的文句:「Un mari, comme un gouvemement,ne doit jamais avouer de faute。」
「凱特!」我母親走過來,一身蘋果色的亞麻服飾,華麗耀眼。「我是來跟妳說,妳的新任丈夫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是個完美的男人。」她轉頭望向亞歷士德,他還在聽得見的範圍內,他們彼此交換一個謹慎的微笑。「亞歷士德,請別見怪。」
「嗯,我知道。」他第一次婚禮的籌備與花費都是由卡蜜拉的父母負責,比起來是較為豪華的喜宴,有好幾百位賓客,還有一位知名雜誌社會版新聞的攝影師。我看得出來,這讓他想起來很不舒服。
「妳似乎對這一切不太感到訝異,」我對她說,並清楚知道,若是她勸告我要謹慎,也不會有多大的差別。
「嗯。」
我真的差點就翻了白眼。她把塔蒔說得像是童話裡的狄克.惠廷頓,光著腳到一個老鼠肆虐的城市裡。所以倫敦對她來說太危險,但對我和我的孩子就不會嗎?而且我反而覺得,要說誰能躲過資本主義的剝削掠奪,那人就是塔時,她身理上已達二十七歲的年紀,情感上卻不受傷害。但話說回來,就我的情況而言,我也曾是如此,不是嗎?在她那個年紀,我也曾是那樣懵懂而幸福。我曾是個開心結婚的年輕媽媽,完全不知道未來將面臨痛苦。我的挫敗是發生在我三字頭的年紀時。或許我應該再慷慨一些,讓塔蒔享有最後幾年的自由。
「妳會留意她的情況,對吧?」
他腳邊有些試卷,他本來是要批改作文,但我不禁貪婪地將自己的嘴貼上他的唇,我的心停止跳動一剎那後,他的雙唇開始回應我的吻。
「我就是不懂哪裡有魅力,」雅各說。他的舉止就像蘿西與瑪莉安單獨在一起時經常有的那樣,是身為瑪莉皇后所選上的知己會有的表現,那皇后集傲慢與順從於一身。「不過我似乎是唯一的一個……」
「這已經是盡量隨意的做法,」我說,依偎著他。
「這不是很棒嗎?」我說。「真不敢相信進行得這麼順利。」
雖然「富蘭康花園」裡的圍牆花園在十月缺乏春天與夏天時的燦爛色彩,但對我來說依舊是這世上最美的地方。
這裡的花卉隨著秋天來臨而消失,只是讓穿著花瓣顏色的洋裝在花床間緩緩移動的女賓客,成了朵朵鮮花。戴維斯穿了顯眼的粉白西裝,我則是淡藍色的復古印花洋裝,當我們站在圍牆門邊歡迎賓客時,顯然每個人都覺得我們是對引人注目的夫妻。我們確實是很幸福的一對。
「我當然會。不過我是還有其他一些事需要照料。」像是新任丈夫和兩個孩子,更別提工作上那些人的需要,他們在這世上是真的漂泊無依,而不只是猶豫不決。我又來了,太快下定論了。
婚禮日期就許多方面來說都是幸運的時間點:有一對新人在最後一刻跟戶政登記處取消預約,不然預約要星期六結婚的名單,通常都排到好幾個月後了:那是學校期中假期的第一個週末,因此在戴維斯與我去度蜜月期間,正好該由亞歷士德照顧麥特(蘿西則取得我們的同意,可以隨她高興自由穿梭在家裡、她父親的住處與瑪莉安家):而且還剛好趕在秋初,能冒險在圍牆花園裡舉行婚宴,那是我一開始就屬意的地點。戴維斯與我都沒有多餘的積蓄,所以我們的喜慶主要是用香檳來款待親友,再加上本地熟食店供應的幾樣小菜。賓客人數非常少,要是天氣令我們失望,還可以舒舒服服地改在公寓裡舉行。
「蘿西https://m.hetubook.com.com的法文因為他有意想不到的進步,」亞歷士德坦承。「可惜她沒有要考德文的高級教育程度,他原本也可以幫忙。」
「噢,媽,謝謝妳!」我露出開心的笑容,拒絕讓過去的生活重現,在我的快樂上投射出任何一點陰影。「我真高興妳也贊同。事實上,每個人似乎都贊同……」
「小雅,他真的是聰明絕頂,」瑪莉安拖長聲調說。「那是最強的春|葯。天啊,他讓羅伯顯得很……」
戴維斯與我結婚的那天,正好是我之前提出要他遷出公寓的日期,也就是十月十三日星期六,到頭來正好符合,因為他很快就會搬出來——然後搬進主公寓跟孩子和我一起住。我們已決定讓隔間維持不動,將他的客廳與臥室恢復成書房與客房,就跟原來一樣。我們會占據他那間浴室,把主要那間留給蘿西與麥特共用(那至少會讓她開心)。等我們度完蜜月回來,就會馬上把兩扇門上的鎖拆下來。
我不確定此刻是誰得到了信任,是塔蒔,還是我?無論如何,我妹妹不久後悄悄走過來親自重申她的倫敦計畫。她身上的衣服像是鑲了亮片的阿拉伯長袍,在那些兩件式上衣與套裝之中顯得有點獨特。(我不知她是取悅或得罪了蘿西與瑪莉安嚴格的時尚眼光。)「所以,」她說:「現在戴維斯會搬過去,我想妳不需要新房客來住他的公寓,對吧?」
「我認為不可能,」我說。不可能在花了大筆學費後還這樣,念威路比女子中學幾乎就保證會上好大學,要是沒有兌現,我想亞歷士德肯定會要求退還整整七年的學費。不,只有上帝插手才有辦法阻礙蘿西的未來依照我們所有人的預期展開。「而且妳知道戴維斯保證會教妳準備面試,所以妳會處於最佳狀態。」
只要是有關蘿西未來的教育,我就會感到心情複雜。我為這個剛得知的實情暗自高興,她可能會待在倫敦上大學,或許甚至會選擇繼續住在家裡(不過,想到她一直抱怨缺乏隱私,就覺得希望不大。總覺得跟一個九歲的小孩共用浴室也不會有所改變)。我也不知道後來是否會發現劍橋的課業過重,就連她都無法負荷,而名氣小的學校不是可以允許較均衡的三年課業,允許多一點樂趣嗎?當然,做一條小池裡的大魚有其好處。但有一部分的我繼續為亞歷士德著想,感覺需要代他鼓吹,對他而言,小池塘人生是不可能的,只有最大最深的海洋才適合他的子女。劍橋大學的申請——不管是念法律、法文或生命的意義——對他就像對蘿西一樣重要。他或許尚未發現這點,但我確實有察覺到。
她微笑,不過隨後沒有微微瞇起眼睛。我看得出她已漸漸對我問這方面的事感到厭煩,但至少刻意努力去掩飾。「不,一點都不會。事實上,我一直在想,我比較想待在倫敦,所以如果沒錄取,我也不介意。」
我笑著搖搖頭。雖然我們並不是親密的好姊妹,但我不能想像我的生命中沒有塔蒔存在。我無法抗拒她的魅力。或許我該直接認輸,供她一間空房。但是不行,我感到一股刺痛而察覺到,我需要跟戴維斯商量後,才能做這麼重要的決定。或許等蘿西離開家裡時……「聽著,我回來後會打電話給妳,我們再一起思考妳的新出路。」
我傾身向前親吻他,讓我的hetubook.com•com鼻子在他頭髮裡磨蹭。他的味道對我來說依然是新的氣味,足以立刻使我的身體有反應。「說真的,戴維斯,那不重要。就我來說,越簡單越好。我們不需要什麼伴郎或伴娘之類的,甚至連致詞都不用。大家不都親眼看見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喜歡每個人就像平日那樣起床,然後到這地方來喝幾杯酒,接著又回家去。」
他們兩人對此咯咯笑,接著瑪莉安說:「不,不是那樣,比較像是不成氣候。你懂我的意思嗎?」
當她走開時,我帶著些微喜悅看見戴維斯穿過人群向我這裡走來。
不過,我注意到,離開一晚對他是件好事。他看起來恢復了精神,煥然一新。他離開時情緒緊繃,回來時放鬆了些,有更足夠的心理準備,像是個突然找到勇氣的男人。直到現在我才發覺,他一定一直很不安,因為他要貢獻自己的一份心力到這一切裡,為此盡本分。還有關於蘿西的一切騷動!我得要小心,別將他吞沒到自己的世界裡,就像我曾經被亞歷士德的吞沒那樣。
她噘起嘴巴,我感覺自己的表情徘徊在愉悅與惱怒之間。就這件事來說,我們都知道她還沒打算要付市價的租金,或完全沒打算要付錢。「那你們不在家時,需不需要找個貓保姆?」
他低聲輕笑。「噢,凱特,我真的很愛妳的理想主義。」
「伊莉莎白沒來嗎?」我問。我還沒看到小寶寶,據說她每週的成長進度令人滿意地超前目標。「我們留她在家跟茱蒂一起。」
雖然我們的計畫簡單樸實,但戴維斯很快就因為準備工作忙亂而搞得筋疲力盡。我發現他有一天坐在他的沙發上,雙手抱頭。他好像幾乎快哭了。
我已經將邀請函——假設我快筆寫下的短箋算得上是邀請函的話——寄給那些我希望能來的人。我祈禱低調的文字內容與缺乏裝飾的紙張,或許能抵銷這驚人的突發事件所造成的反應(大多賓客都是經由邀請函得知這消息)。戴維斯自己想邀請的賓客少到令人驚訝,只有幾個本地人,其中大多數我現在都已認識,而且覺得他們非常親切。他解釋說,其他人在他離婚之後選擇支持卡蜜拉。至於他哥哥,由於時間過於緊迫,使他無法帶家人從加拿大過來,甚至也無法自己一個人來。
完美,這我同意。
她停下來找適當的字眼,迫不及待想幫忙的雅各插|進來:「孩子氣?」
「嗯,當然,就是這樣。」她難得一次沒有嘲笑我說了理所當然的話,只是攪拌她那杯拿鐵,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我注意到那條墜飾手鍊又回到她手腕上,但我沒提那件事。「也許沒有學校會要我,」她又說,並舔掉她湯匙上的泡沫。
「塔蒔,我們沒有養貓,而且妳也知道。」
「事實上,我多少也鬆了口氣,」他說。「葛拉漢是我第一次婚禮的伴郎,所以對他來說會很尷尬。那是個愚蠢的主意。」
他看起來想要反駁,但最後還是微微點個頭。
「親愛的,怎麼了?」
亞歷士德與維多莉亞能來參加婚宴,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希望孩子——特別是麥特——看到我這段新婚姻表示的是邁向更寬廣的家庭關係,而不是向後倒退。
「啊,那就好。」我已不再對亞歷士德提到維多莉亞親戚的名字感到耿耿於懷,包括他的岳母茱蒂,就好像我密切熟悉他們的整個家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