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賴瑞給我回家功課,那就是聯絡艾胥的朋友——由此可證明:願望別亂許。對於艾胥的失縱,雖然我很渴望有事可以做,但可不想做這種丟臉的事。我們起身,準備離開咖啡館,他說:「如果妳有關於艾胥的任何消息,即使乍看之下不相干,也務必告訴我。我的工作就是要透過蛛絲馬跡找到他的人。明白嗎?」
我得找到艾胥,愈快愈好,因為每過一分鐘,他就離最後的出現地點愈來愈遠。
到目前為止,我唯一想到的辦法是跳上我的車,直接殺到佛羅里達州,找遍每一條街道,直到看見他。這辦法很荒謬,可是起碼我能做些什麼,而不是只能躺在這裡空著急。唉,直到我打了電話給保羅醫生,整個人再次陷入不安,才發現平靜的感覺已進駐心裡。
「明白。對了,瑪爾娃對你讚譽有加。」
瑪爾娃往沙發坐了下來,說:「你不用走,我不會待很久。」她從毛衣外套的口袋裡拿出酒杯,放在我用來當茶几的木條箱上,然後倒了三杯酒。
「這地名聽起來很熟悉。妳要去格羅斯岬做什麼?」
「謝謝,瑪爾娃,可是我沒錢找私家偵探。他們都很貴吧?」
他看著我的眼神充滿同情:「妳有權利生氣,尤其妳為他犧牲了這麼多。」
「這樣也行。」我說:「問題是他走的路只會讓自己往下沉淪。」
雖然這話是用來回答瑪爾娃,但我的視線注視的人是丹尼爾。他直盯著我,那眼神彷彿看到我從蛋糕裡一|絲|不|掛蹦出來,接著,他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被瑪爾娃打斷。「大家也那樣說我,可是他們懂個屁啊?他們只想朝你身上貼標籤,隨心所欲把我放到他們想放的架子上。荒謬可笑。對,我就是用過古柯鹼。」說到這裡,她露出夢幻表情:「還有,我們以前嗑藥都是一把一把抓呢。派對時它們就裝在大碗裡,像糖果那樣!我尤其愛那種粉紅色的小藥丸。當然啦,那時是七〇年代,還有八〇年代。總之,有些人的確需要進戒毒中心,在裡頭不停跟人談話,跟人手牽手!唱著靈性歌曲Kumbaya,這樣才有辦法繼續過正常的人生,可是,對其他人來說,他們只要告訴自己『派對結束了』,就能跳脫那樣的日子。」
她皺起眉頭:「剛剛妳一口回絕,不在乎我沒車去不了,怎麼,現在又關心起我來了?」我暗自咒罵自己昨天接受她提供的私家偵探——這分明是和魔鬼做交易嘛。我心裡希望她拒絕我的提議,嘴巴上卻說:「我只是在想,說不定我可以載妳去。」
「密西根州的格羅斯岬,就在底特律的外緣。」
他在他的速記板上迅速寫筆記,我則在心裡暗記,要請海瑟叫她兒子德杰去艾胥的臉書頁面看一看。我實在很沒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樣。「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扯。」我說:「不過,如果我直接去佛羅里達州呢?親自去那裡找找看。」
「他在這裡有女朋友嗎?」
難不成我會跟他報告讓人臉紅的約會細節啊?不過,現在還有約會嗎?而且,尼克這時間來接我,也未免太早了吧。
我想起艾胥剛到柳樹園時,保羅醫生建議我去那裡參加支持性的團體聚會。參加聚會的十多人,都是兒女染毒的父母,家家都有讓人一掬同情淚的遭遇,不過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頭髮稀疏、臉型像大提琴的爸爸。他二十二歲的女兒染上了海洛因。「我要跟各位報告一個好消息。」那天大家圍坐成圓圈。和-圖-書自我介紹或報告近況,他說:「前天晚上,我接到我女兒莎蒂的電話,她說她被逮捕了,要我去交保釋金,帶她出來。」他訴說這件事時,我一直等著他所謂的好消息,但聽到最後才發現,他口中的好消息,是指女兒被捕入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出賣肉體換毒品,也不會被人毆打,或者吸毒過量慘死街頭。她進了監獄,就有乾淨的地方睡覺,就會被迫保持清醒。「我告訴她:『不,我不會保妳出來,妳就在裡頭安全地待著吧。』」他說完後,我跟著大家鼓掌,但從此沒再參加聚會。
昨天我打了我所能打的最多電話,先打給艾胥的舅舅和外公外婆,然後是他的一群朋友,包括莎曼珊。好心的海瑟幫我分擔了許多該打的電話,或者該說:她叫她兒子德杰接手這項工作。他去查看艾胥的臉書頁面——毫無更新——然後傳話給他的朋友,說如果有艾胥的消息,務必跟他聯絡。但到目前為止毫無斬獲。
「萬一回不去,妳要送他到別的戒毒中心嗎?」
「那我們得趕緊找到妳兒子。」
「不行。」
「等等,妳明天要借我的車,可是妳沒駕照?這樣我的車子會被扣押欸。」
他聳聳肩:「我想等妳醒過來。」
「什麼怪事都有可能發生。要是他打電話來,設法套出他的下落。地址之類的,起碼要知道他在哪個城市。要是他來跟妳要錢,這樣最好,可是不管怎樣,絕不要直接把錢放入他的戶頭,妳可以幫他買機票,讓他回家,而且必須由妳訂票。這樣妳就能直接去機場接他,免得他臨陣脫逃,或者,跟他說妳要電匯給他,這樣他就必須給妳地址。妳拿到地址後,立刻通知我。」
「親愛的,我知道,妳認為該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不過,這陣子妳成天叨唸我要懂得放手,或許,現在也是妳學習放手的時候。」
「放心,她有。」丹尼爾冷冷地說:「我也該走了,讓我陪妳出去吧,瑪爾娃?」
丹尼爾遞給我一個紙巾包著的火雞肉三明治:「我努力拼湊冰箱裡的一點點材料,做出這個。看來妳的採買習慣還是沒進步。」
根據丹尼爾轉述保羅醫生的說法:艾胥離開戒毒中心時。揹著當初帶進戒毒中心的行囊,身上有八十美元左右的現金。這是他在廚房打工賺來的——而其他戒毒的學員多半把錢花在買巧克力或香菸,因為在中心裡,這些東西是配給的,就像二次大戰時一樣。他不願透露他離開戒毒中心後要去哪裡,只說他「自有打算」。
「什麼東西?」
「他本來就替我工作,可以幫妳一下。就跟他說我同意幫妳支付費用。我把這當成投資,畢竟妳得在我的期限之內把屋子清理完,如果妳成天擔心兒子,對我沒好處。」雖然她嘴巴上說得很硬,但我懂她的慷慨和善意。
「他不會主動出現。」我開始撥私家偵探的電話號碼:「所以我才那麼擔心。」
「這孩子長得挺不賴。」他說,拿起照片。「拍了這張照片後,他的外觀有改變嗎?比如髮型、刺青或傷疤?」
「他們會願意讓他回去嗎?」
「你敢說我?我認識你時,你的冰箱裡還有一罐大學時買的芥末醬咧。」
「當然。」
「很好。誰說這年代沒有騎士精神啊?」接著,她把注意力轉向我:「麥肯利弗利是這行的高手,不過,要是妳兒子沒馬上出現,也別擔心。等他準備好,自然會出現,孩子都是這樣的。」
https://m.hetubook.com.com說完後她大剌剌瞅著我,我只好忙著整理刀叉餐具,轉移注意力——瑪爾娃的餐具大概有十幾套,但沒一套是完整的。片刻後,她說:「妳應該知道,我請了賴瑞.麥肯利弗利替我調查一些事。」她話一出,我立刻豎起耳朵。接下來可以聽到逝去的愛情故事嗎?或者她尋尋覓覓的某個人終於要揭曉?「我雇用他幫我尋找我失去的東西,那東西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她深吸一口氣,我看出她手足無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瑪爾娃表情緊張。惱怒、厭煩、吼罵,對,這些情緖我都見過……可是緊張?不曾目睹過。「他最近找到那東西了,就在格羅斯岬。我很想親眼看看他幫我找到的東西。」
「不要匯,但妳要騙他,妳會把錢電匯給他,這樣他才會留在原地。這樣一來妳就有時間——」他打住:「妳找到兒子後,打算怎麼做?」
「尤其他有吸毒習慣。」我沉重地說。
雖然丹尼爾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很想替艾胥辯解,幸好克制住,才沒替他說話。我重新調整三明治裡的火雞肉和生菜,藉此拖延時間,思考該怎麼回應,這時傳來敲門聲。
「妳就是這種人?」丹尼爾問:「還有,那時妳的人生走到谷底?」
「我沒那麼純真。」我說:「大學時我偶爾抽大麻,不過這不是重點。艾胥嗑藥不是偶一為之,不是好玩消遣,他……唉,他已經有毒癮了。」
「除非我中樂透,否則沒錢送他去新的戒毒中心。艾胥住進柳樹園之前,我已經付清全額,現在他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沒辦法退錢,可是又沒久到完全戒毒。」
「請進。」我在丹尼爾起身離去前,對著門喊道。
「很難說。這些錢夠搭巴士好幾趟。如果豎起大拇指,還能搭便車。總之,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可能在天涯海角,也可能在戒毒中心四十五公尺外的麥當勞吃漢堡。」我的失望一定寫在臉上,因為他拍拍我的手,說:「我不是說不可能找到他,我只是要讓妳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好,告訴我,艾胥有可能回家嗎?」
「請替我問候她。我沒跟她見過面,通常都是通電話,不過我感覺得到,這位女士很有意思。」
「我不信!」丹尼爾說,不過立刻面露愧色,彷彿參加葬禮時失禮地咯咯笑。「請……這裡。」他起身,對瑪爾娃說:「請坐,我這就離開,讓妳們兩個聊。」
「妳兒子有消息了嗎?」她問。
「就在今天早上,他走出戒毒中心的門,像要去超商一樣輕鬆,完全不顧慮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現在,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
「你沒告訴我這些。」我說。
「你的意思是,不關我的事?不然給點線索?她要你幫忙找誰?舊情人?離她遠去的情人?」
「我真的不知道。他身上只有八十美元,應該不會跑太遠。」
我的堅決語氣終於讓她注意到我。「什麼?」
「妳準備去找他?」
「不曉得,他不願多說。」
她和丹尼爾離開後,我留了語音訊息給私家偵探,並傳簡訊跟尼克取消約會,然後喝完桌上的一杯酒,接著連丹尼爾那一杯也喝掉。既然都喝了,索性再倒一杯。明天我的肝臟大概會恨我。還有我的頭也是,不過,此刻,麻痺自己,才是我所求。
「除非我被抓到,可是妳放心,我不會被抓到,因為我的開車技術好得很。」
十小時?這女人多年來幾乎足不出戶,現在卻要上路馳騁?「hetubook•com•com我以為妳只是要去附近什麼地方。我最近恐怕不方便跑太遠欸,因為艾胥……我怕他打電話來,我得盡快趕到某處。」
聽到「家」這個字,我就畏縮,因為我們沒有家了:「我不曉得。」
他點點頭:「我女兒還把我封鎖,一定是因為我在她的留言板上發表太多意見。」
他對我眨個眼,說:「高度機密,不能說,不可說。」
她臉一沉,說:「這世界對抗毒品的戰爭已經失控了。一個人會吸毒,肯定有原因,老實說,多半純粹出於好玩,有時甚至是為了產生幻覺。難道妳從沒試過?」
我好感動,還有點訝異,她竟然會主動問起艾胥。當然,大部分的人知道你染毒癮的兒子從戒毒中心落跑,漫無目的在外頭遊蕩,一定會關心地問幾句,可是這會兒問的人是瑪爾娃欸。
門被推開,是瑪爾娃。她手裡拿著一瓶酒,進來後環視堆滿箱子的屋內一圈。「我喜歡妳把這個地方改成這樣。」她說。
丹尼爾搖搖頭:「瑪爾娃,我很欣賞妳,可是我認為妳問錯人了,露西是我見過最純真的人。」
丹尼爾靠著牆,雙手插在口袋,嘆了一口氣,說:「他的醫生告訴我,他們正處理到一些棘手的問題,可是艾胥不願意面對。」
「妳已經忙了整個週末,當然沒問題。老實說,我真懷疑妳到底有沒有社交生活呢。」
「這可是五十年的蘇格蘭威士忌,妳當然可以喝。」她把自己那杯一飲而盡,丹尼爾彎腰,拿起一杯,也仰頭喝光。我只好拿起剩下的一杯——豁出去——咕嚕一口灌下。我以為口感會像多數烈酒般灼熱,沒想到溫醇順口。我猜,這就是半世紀的蘇格蘭威士忌與墨西哥龍舌蘭酒Jose Cuervo的差別吧。
「平常我不是那種會說陳腔濫調的人。」瑪爾娃說,費力地在沙發上挪動身體,以便面向我。「不過,說不定這是注定的。如果妳兒子覺得戒毒中心不適合他,或許是真的不適合。有些人就是非得靠自己走出一條路不可。」
「我會付妳錢。」她說,彷彿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畢竟妳的工作不包括私人司機這一項。很多時候納爾森可以幫我開車,可是上次我開口要他載我去處理一些事,他竟然激動地說,他是專業的護理師,不是跑腿雜役。老實說,找他幫這個忙,我還怕他嘴巴不夠緊呢。我可不想他到處嚷嚷,說我出了一趟遠門。」
「拜託,才不是這麼一回事,好端端的被你說得很淒慘。沒有谷底,我只是失去了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決定到此為止。」
「我的一幅畫。精確來說,『女人,現製』那一幅。在某個私人收藏家的家裡,我已經跟他約好。別緊張,我不會買回來放在這裡。就我知道,人家也不想賣。這只是我的最後心願,在我死之前,我想再看這幅畫最後一眼。」在我死之前。她終於說出口了。
「不知道。」
「時候到了自然會出現。」瑪爾娃說,彷彿我們談的是我翻遍沙發座墊,想要找的電視遙控器。「說到這個,我明天可以借一下妳的車嗎?」
「我的車?為什麼?」
「不扯,不過,若問我意見,我認為妳最好留在這裡,請他的朋友幫妳留意他的下落。或許有人不願意幫忙——一些青少年會覺得他們必須保護朋友,這點很讓人傷腦筋——不過,若是真正的朋友,就會關心他。嘿,說不定妳兒子會主動跟妳聯絡。」
「謝謝,瑪爾娃,不過我不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我能否……」
「如果還有缺額的話,今天早上他們告訴我,他們會設法保留,但不保證到時一定有缺額。」
「我一方面很想殺了艾胥,一方面又擔心他正躺在某個地方的水溝裡。」
「我不曉得。」我端起咖啡來喝,感覺自己臉色蒼白。經過昨晚酒精盛宴的洗禮,我的胃似乎在鬧脾氣。今天早上八點賴瑞回我電話時,我撲到手機旁接電話,差點連「喂」都發不出聲音來。我的胃好難受,好像吞下了瑪爾娃床底下那些塵絮。接下來十五分鐘,我告訴他艾胥的吸毒過程,在勒戒所的狀況,還有我跟保羅醫生針對艾胥的戒毒過程所做的討論。
「沒有,不過……」我想起在保齡球館那天和莎曼珊的談話,說:「他在戒毒中心時,曾寫信給一個女孩子,不過他們只出去過幾次,而且是滿久之前的事。」
我錯愕地望著他,他問的不過是簡單的問題,但我沒答案:「我只是想和他說話,確定他沒做出什麼很扯的事,然後告訴他:我愛他,對他的戒毒成效引以為傲,不過希望他能再回戒毒中心,把毒癮徹底戒掉。」
「我聽到妳說芥末醬應該是黃色時,我還真的有點嚇到。」他坐在沙發另一頭,我撐起身,盤坐在沙發另一頭。「妳還好嗎?」
「那我真的要把錢電匯給他嗎?」賴瑞的指示讓我神經緊繃,彷彿我是間諜,被交託任務,要負責竊取俄國機密。
這時,我已經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給私家偵探。艾胥失蹤四小時了,這全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忙著耍心機設陷阱,要尼克主動找我約會,我就不會漏接保羅醫生的電話。想到這裡,我滿心愧疚。「瑪爾娃,如果明天我沒來工作,希望妳別介意。」我對她說。
我直盯著她,困惑不解:「為什麼?」
我很想告訴她,艾胥不是一個已經破爛搖晃但我莫名不肯丟的舊衣櫥,但這一刻我自覺欠瑪爾娃一份人情,所以不便跟她爭論。我讓她的話停在半空,不予反駁,假裝她很有資格談親子教養。
瑪爾娃打量我,撫摸自己的下巴,好像我是一幅畫,只不過這幅畫經她評估之後,稱不上什麼偉大作品,但還是能掛在樓上的走廊:「好吧,或許找妳一起商量會比較妥當。妳不知道靠我一個人處理這事有多麻煩。」
「妳知道他為什麼離開戒毒中心嗎?」
賴瑞往後靠著椅背,椅子發出哀鳴:「好,妳提供的資訊可以幫我不少忙。妳想得到他會去哪裡嗎?」
我忍住淚水,望向窗外,看著一個媽媽正跟學步娃兒奮戰,想把她抓進嬰兒車裡:「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樂觀。」
「我們會盡力,運氣好的話,輕鬆就能找到人。不過,如果妳這邊也能幫忙把觸角伸出去,對我們來說會有幫助。比方說,打電話給他的前女友,看看她有沒有他的消息。另外,也打給他的朋友。我能做的會盡量做,但妳的人脈會比我的管用。艾胥很可能跟某人聯絡。他們通常會這麼做。為了借錢、找地方住,或者要對方幫忙買車票之類的。光靠八十美元撐不了太久。」
艾胥下落不明,讓我生不如死。
「還沒。」我說。
「瑪爾娃,我很想幫妳,可是,如果法律不允許妳開車,我就不能把車借給妳。妳到底想去哪裡?」
「為什麼要去?」
隔天早上,我走進瑪爾娃的廚房,她正從微波爐裡拿出一碗穀物粥。
「不太可能。」我說,不過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
「沒錯。不過,我和-圖-書
這人很樂觀。我們會把他當成一般的年輕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對了,他有上臉書嗎?或許會登入。有些孩子很沉迷臉書,到處打卡,暴露自己的行蹤。」
「看來有人要來找妳約會了。我走了,記得給我最新消息啊。」丹尼爾的眉頭一蹙,接著說:「我是說艾胥的事啦。」
她這麼一說,反倒勾起我的好奇心。「妳到底要去哪裡?」
「這個線索可能很重要。這樣吧,我會叫我的人去醫院、監獄和巴士站找一找——通常在車站可以找到人。戒毒中心附近的店家也會去問一問,看有沒有人見過妳兒子。最好徹底搜索他出沒的區域後就能找到人,否則就得找遍整個美國。這樣一來,要撒的網可就大了。」
她轉身準備離開,隨即停步。「啊,不管啦。」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雖然明天一早我的肝臟一定會恨我。」
她端詳我片刻,然後雙手往膝蓋一拍,站起來,說:「不重要。況且,我也不是來這裡跟你們討論哲學。我是來告訴妳,妳可以請我的私家偵探幫忙。」她遞給我一張紙,上面潦草地寫了一個名字——賴瑞.麥肯利弗利——和一組電話號碼。「我猜想妳可能會想尋找兒子的下落。我看得出來妳是這種媽媽。」
「我想星期五去。就是後天。如果早點出發,傍晚就可以抵達。」她又漠視我的問題。
「我已經好幾年沒來過這裡。以前我把這裡當畫室。」
他裝出指責的表情,對我說:「要是瑪爾娃願意讓妳知道,她會自己告訴妳。」
賴瑞.麥肯利弗利身材高大,跟我印象中的私家偵探完全不一樣: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大噸位,臉型稜角分明,蓄著濃鬍。他坐在咖啡館的小椅子上,顯得侷促笨拙,我實在無法想像他得在車裡窩上好幾小時進行監視,如果他們真的都這麼做。他拿出一本以螺旋繩裝訂的活頁筆記本。「妳先告訴我一些資訊。」稍微閒話家常後,他說:「佛坦坦帕區剛好有我的人,他可以徒步在大街小巷找人。妳有沒有帶妳兒子的照片?」我把艾胥的照片滑到桌子另一端給他。
「嗯,好主意。我的膝蓋最近很不配合,在方向盤後面坐十小時,肯定很折磨人。有人載是最好不過,雖然我很想自己一個人馳騁在大馬路上。」
「我不想自誇,不過,把沙發從垂直變水平,確實是我的主意。」
「他不會願意把我加為朋友。」
「我平常不用車的,不過明天情況特殊。或許妳注意到了,對於車子,我可沒有抓住不放的壞習慣,所以我家沒車。我打過電話給該死的租車公司,但他們不願幫我,還不斷跳針,重複地說:我要是沒有駕照,他們不能把車租給我。」
當下的我已顧不得該有的禮貌,衝口而出:「妳失去了什麼?」
「她雇用你做什麼?一定是大任務吧。」
「什麼樣的問題?」我問。
瑪爾娃又倒了一輪酒,但倒完後讓酒杯留在桌上,沒拿起來喝掉:「我猜,妳在戒毒中心的兒子自己辦出院了。」
丹尼爾啪地一聲,把兩片土司夾在一起,做三明治給我吃。雖然明知我不會吃,但他想找事情做。把我攙扶回小屋,讓我躺在沙發上——還不忘抬高腳,好讓血液流到頭部——並以朋友的身分幫我跟保羅翳生講完電話後,他終於可以閒下來,但一閒下來,他立刻說,我得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在搞清楚妳遠行的目的地和原因之前,我沒辦法保證我可以花一整天的時間載妳去別州,尤其我的時間所剩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