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又跟她聊了幾分鐘,談談我今早才決定的計畫。我會替艾胥訂班機,讓他飛去加州,貝蒂福特戒毒中心會派人到機場接他。我訂的班機是兩天後,不過昨晚已經打電話到汽車旅館,他聽了之後好開心。至於我,瑪爾娃這裡的工作完成後——真希望不需要留下來參加她的葬禮——我會把所有家當打包好,連同目前存放在倉儲裡的東西,一併丟入露營車,開著露營車回到亞利桑那州的娘家。
我聽到爸爸說:「很好。」對我爸來說,這就是激動的表達了。
「搞什麼——?」史跡忒說,等他衝出車外查看,瑪爾娃已經站在那兒,手裡握著一根管子和幾條電線。
「我不敢相信,妳竟然從我的引擎室裡拔出那些東西!」史跡忒說,那樣子顯然被瑪爾娃的鎮定和權威感嚇到亂了方寸——就連沒有「史跡忒」這種蠢名字的我,都被瑪爾娃嚇到了。
別想有時間讓自己鎮靜了。「我拿這個來給你。」我把袋子遞給他說:「感謝你的幫忙。」
「那是什麼聲音?」我一跟我媽通上電話,她立刻問我。她的室內電話還是沒有來電顯示,因為我爸說他不相信那種東西。
「不好意思,已經成交了。妳拿錢,我拿車。」我從口袋掏出那捆鈔票。「還你。」
我們尷尬地站在原地一會兒,然後他把手往他的辦公室一揮:「要不要進來?」
「那,為什麼非貝蒂福特中心不可?」我媽問。
「好像在開會,不過應該會回他的辦公室。如果妳沒找到他,我可以幫妳找。」
「那什麼才重要?」
「對。」她淡淡地說,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怎麼會想這麼做,威爾?」
「我不能因為想要展開新的人生,就把妳拋棄,拜託,別讓我有這種感覺!我不會再這麼做!我真的不會!」我喃喃自語。
「我沒有不想要。其實我滿希望能再開一次,把頂篷放下來,讓風穿過我的頭髮。不過,不能這樣……這樣做不實際,況且,最重要的是……」
「太好了!我一定會拿給他。」
「加州那個戒毒所?很多名人去的那個?那個女的,就是電影上的那個,妳知道我說的是誰吧?她就是去那裡,對不對?」
「她說的都是該說的話。」瑪爾娃說,把電線和管子遞給尼克,拍掉手上的髒塵土。「只是找錯對象。」
她把蓋子蓋回那盒照片,傾身關檯燈,讓我倆浸淫在只有走廊光線映照的書房裡:「我沒時間。」
「謝謝,還有,嗯……我想告訴你,你是對的,我確實害怕面對跟艾胥有關的真相,所以把氣出在你身上。對不起。」我的眼睛不敢看著他的眼,因此這番道歉是對著他身上那件「性手槍」樂團的T恤說的。
我進入他的辦公室,發現牆上和桌上堆滿了更多電影文物,簡直就像戲院的大廳。「奇怪,我怎麼突然有一種想吃爆米花的感覺?」我開玩笑。
接近傍晚,在我打了十幾通電話到汽車旅館的房間後,終於找到艾胥。他以睏倦的聲音接起電話,和-圖-書我說:「艾胥,是媽媽,我有事要告訴你。」
「看來我得把它掛起來。」
我說:「好好享受吧,我可是對她寵愛有加呢。」
「不要!」我的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那種感覺就像飛機即將起飛,愛人就要永別,如果現在不阻止,就會出現愛情片裡的最後一幕……差別只在於我現在要的是飛機,不是飛機裡的傢伙。
「這樣妳的生活會有大改變欸,不過聽起來妳都計畫好了。」
「每次開著她,我就覺得……無拘無束。就連開車去買日用品,都像一趟探險之旅,雖然我還沒找時間去把頂篷修理好。」
謝過她之後,我沿著熟悉的走廊步向他的辦公室,希望不會遇見任何人。現在,我想見到的只有他一個,不過,當我站在他的辦公室外,一顆心還是緊張得撲通撲通跳。
「謝謝。」瑪爾娃說。
她扮了個鬼臉。終於流露一些情緒:「這感覺真像要把別人送的醜毛衣穿在身上給他們看。」
正在難過就要跟愛車永別的我,看著一群男人揮舞著抹布,逐漸靠近我那輛剛被洗車機吐出來、閃閃發亮、帥勁迷人、色如紅莓般嬌豔的野馬,準備把它吸乾抹淨一番。尼克有個朋友很想跟我買這輛車,更重要的是,他出的價錢甚至高過美國汽車價格指南「凱利藍皮書」上的定價。我剛好可以把賣掉這輛車所拿到的錢,拿來買一輛乏味但平實的車。
我以為自己會舉起手,揮手久久,跟愛車道別,沒想到我竟然追上去,連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拍打車蓋,喊著要他停車。「等等!」
「我會當妳是一時衝動,胡言亂語。」
「寶貝,妳心裡操煩太多事了。也祝妳母親節快樂。我知道艾胥的事把妳折磨得很苦,這一路走來,妳都堅強面對。現在或許他沒表示,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感激妳替他做的一切。」
「這禮物既貴重,情意也重。」我望向瑪爾娃,問她:「是不是啊?」
「在洗車啦。」我正坐在一張塑膠椅上,等著車子洗好。旁邊的馬路上一輛輛汽車呼嘯而過,加上洗車本身的轟隆噪音,基本上我得扯開嗓門用吼的說話。
「妳搬回來住,一定會很有趣。這真是最好的母親節禮物。」
他把鑰匙插入點火孔,啟動引擎:「真高興妳不想要這輛車了。」
公司裡有兩個安茱瑞,其中一個在櫃檯,她見到我,說:「露西,什麼風把妳吹來?」
「謝謝妳,媽。」我匆匆掛上電話,因為洗車工正對我揮著抹布,告訴我車子洗好了,我可不想當著陌生人的面哭出來。
「你是真有勇氣才會當我的面挑明說,真希望當時我能聽進你的話。那時我做不到,不過我變了。現在的我沒那麼懦弱,起碼我會努力勇敢面對現實。總之,我希望離開之前能讓你知道,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
幸好威爾沒注意到,他喜孜孜地自顧自說道:「我的GPS上還留有格羅斯岬那戶人家的座標。今天我開車去那裡,開了一個他們抗拒不了的價格,把它買回來。」
尼克看著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妳說了什麼?」
「那,妳是袖手旁觀嗎?」
「該不是開著妳那輛福特野馬吧?我可不喜歡妳開著一輛破車橫越千里。」
真怪,我竟然清楚知道我媽說的女星是誰。「對,進出好幾次。」
「可是,這筆錢應該要用來租房子吧!到時妳要住哪裡呢?」
「喔,對,我差點忘了!」我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把車鑰匙拔出鑰匙圈,「你知道嗎?我當初買這輛車是為了氣我前夫,不過後來就逐漸愛上她。」
我還在努力讓車鑰匙脫離鑰匙圈:「太好了。剛壞掉的時候我沒錢修,現在這份工作完成,我可以領到不少錢,我本來還想,要把一部分錢拿來讓它恢復敞篷車的帥氣面貌呢。」
我深切思考她這個問題。其實,我根本不認為加州那所戒毒中心無懈可擊,也不認為自己是那種甘願付出一切的母親,而且,去那裡不見得比我之前給艾胥的兩個選擇(回柳樹園,或者回家以門診的方式戒毒)更有勝算。而我,就算真的放棄努力掙來的一切,頂多只是在別人面前展現出一個慈母該有的作為,並不是真正在愛艾胥。我說:「不,我不是袖手旁觀,看著他沉淪。」
「拿到車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修理頂篷。」
「好啦!我很確定妳放棄這寶貝,是為了更值得的事。」
「如果這位小姐說車子不賣,那就是不賣。」她說。
「這簡直……?!」
「是啊,當然得掛起來。」
我把頭探入冰箱,正在思索瑪爾娃會不會注意到她的蘋果少了一顆,這時聽到客廳門砰一聲打開。威爾走進來,手上抱著一個用牛皮紙包裹的東西。看起來像鏡子或畫框之類。
「我拿東西來給丹尼爾。」我說,舉高袋子。
「都還好嗎?」他這句話不像閒聊,倒像渴望知道在全世界這麼多的辦公室當中,為什麼我非走進他的辦公室不可。
正在桌前整理一盒散裝照片的瑪爾娃抬起頭說:「什麼東西啊?」
「我是在想,妳捨棄了這麼多東西,應該值得擁有這個禮物,而且……呃……」他打住,我悄悄退出書房,好讓他能自在地講出心裡話。威爾終於要打開心房,面對瑪爾娃,把他這幾年來埋藏的內心話好好告訴她,或許,這一刻能打動瑪爾娃,讓她知道她的尋死之舉大錯特錯。沒想到,他清清喉嚨,說:「這是一項很好的投資。」
「想得美!把車還給我!你不能開走她!我不會再放掉珍貴的東西!這輛車是我的。每次都要我放棄辛苦掙來的東西,太不公平了,尤其你連個屁都沒放,就這麼輕鬆奪走我的東西!」
「喂,朋友是用來幹嘛的啊?」
「我想也是。」
「門都沒有。現在她是我的寶貝。」他打入倒車檔,我用力拉開車門,就在他踩下油門的瞬間跳上車。車門甩來甩去,而我雖然一條腿掛在車門外,還是繼續大喊:「你不能開走這輛車!。」
「可是,寶貝,那裡不是很貴嗎?去那裡戒毒的都是有錢人欸,妳怎麼負擔得起?」
就這樣,交易旋即取消。尼https://m.hetubook.com.com克載史跡忒到火車站,並答應回來後會幫我修車。我和瑪爾娃站在露臺,欣賞我那輛剛進場刷洗過的閃亮野馬,在溫煦的春日早晨,帥氣十足地停在橡樹底下。瑪爾娃往椅背一靠:「原來,自由不羈的小姐也會迷戀東西。」
「也好啦,去那裡也算展開新生活,是不是?」
「小露?妳來這裡做什麼?」丹尼爾從他房間對面那扇門走出來。
「有艾胥的消息嗎?」我媽問道。
「喔,好啊。」
「妳一個人?」媽媽問。
「禮物。幫我個忙——進去書房,把畫架上的畫布拿下來。快點,這東西好重。」
「妳在說什麼?妳才剛把車賣給我欸。」
「這是我的車。」他繼續推我,我伸手拔車鑰匙。起碼關掉引擎了。接著場面淪為扭打、推擠,咒罵,或許還有拉扯頭髮。忽然,引擎蓋彈開。
「太好啦!再會嘍。」他打入倒車檔,駛出車道。
為了讓他們母子的談話更交心,我說:「我先告退,讓你們好好聊一下。威爾,我相信瑪爾娃很希望多聽聽這份禮物所帶給你的感動。」
雖然這會兒書房門也是開著,但我已經習慣禮貌性地先敲敲門。威爾跟著我進入,一待我拿下畫布,他立刻把手上的東西放到畫架上。
聽了幾分鐘風兒吹動樹梢的颯颯聲,我終於開口:「現在,我不放手的不只有那輛車,我還要保留我在芝加哥這裡的生活。我不想去異地從頭來過。」
「應該說有。」我經常打電話給爸媽,跟他們簡短聊一下艾胥的最新狀況,不過,為了不讓他們太操心,或者,發現我的麻煩有多大,可以的話,我通常輕描淡寫帶過。然而,到了這階段,該停止包褒糖衣,停止隱瞞事實了。所以,這次我把艾胥的情況照實說給母親聽,沒有略過那些坑坑疤疤的細節,雖然我是戰戰兢兢地招認艾胥很可能又回去吸毒,還有他可能說謊,根本沒去參加匿名戒毒會。我說:「離開戒毒中心後他吸了一次,我不能讓這種事再度發生,可是他不願意回柳樹園,所以……我打算送他去貝蒂福特戒毒中心。」
不到一分鐘他就離去,留我和瑪爾娃在書房裡。我說:「他把那幅畫買回來,是因為他愛妳!妳應該明白吧?」
「妳問得正是時候。」當我決定要幫艾胥,不讓自己後悔的那一刻,一切似乎很自然地水到渠成了。星期五,當這個工作正式結束,我又會變得一無所有,到時就沒有理由非留在芝加哥不可,既然這樣,那我乾脆搬到不用付房租的地方,而且那裡離我兒子只有四小時的車程:「如果,我搬回家跟你們住一陣子呢?」
「我改變心意了。」
我趁著還沒失去勇氣,趕緊抓了袋子,跳上車,駛向老東家麥肯米蘭廣告公關公司。
「母親節?我完全忘了。我們講了整通電話,妳都沒提醒我!母親節快樂!」
「母親節快樂。」威爾說,把包裝紙撕掉。他還沒往旁邊跨步,我就看出他買了什麼東西送她。「天啊,你是怎麼弄www.hetubook.com.com到這幅『女人,現製』?!」我驚呼,同時心想,某人應該表現出興奮情緒吧。這會兒瑪爾娃面無表情。
隔天早上,我跟另一個摯友道別。尼克和我看著他的朋友走向我們——這人搭火車從市區來這裡——他靠向我,附在我耳邊說:「我昨晚告訴他,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車。妳希望能賣多少?我跟他說的價錢會比妳的開價多三百美元,妳可別退讓喔,他會付的。」
「可是這毛衣並不醜啊,反而很漂亮呢。」在四周空白畫布的襯托下,這幅畫顯得格外鮮明生動,簡直生動到會從畫架跳下來似的。「瑪爾娃,妳為什麼不喜歡它?」
史跡忒向尼克討救兵:「我光明正大花錢買了這輛車,結果你這個變態朋友竟然對我咆哮,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接下來兩天,我的未來一步步具體成形,瑪爾娃的家也愈來愈像人住的房子。星期二下午,我在清出飯廳最後幾樣物品時,差點和正要到廚房刷洗的美華撞個正著,就在這時,我終於看見那袋特別留下來要送給丹尼爾當謝禮的電影文物。
她伸手準備接。我原本想丟下袋子,轉身就跑,不過這會兒是交通顛峰時間,我哪裡也跑不了:「他在嗎?」
「正確無誤,歡迎加入人類一族。」
「我說過,都過去了。」
史跡忒急踩剎車,讓車子完全停住,然後伸手想把我推出車外:「滾出我的車,妳這個瘋婆子!」
唉,威爾啊。
「他想去那裡。」
「這份工作快結束了,到時領的獎金剛好夠付。」
我從錢包掏出一美元,準備給洗車工當小費。然後對媽媽說:「好啦,改天再細聊。」
他沒坐下,所以我也站著:「我是想跟你說一下艾胥的近況,還有,嗯,跟你道別,我決定送他去貝蒂福特戒毒中心。他只願意去那裡,所以我打算用這份工作的獎金送他去。他明天晚上會搭飛機到加州,然後我會搬回娘家,重新開始。我爸媽還住在太陽市,那裡離艾胥比較近。」
「我記得我說過,不必麻煩。不過,嘿,既然妳拿來,那我就收下了。」
史跡忒放慢速度,但沒停車的跡象:「下車!」
「妳弄壞我的車門,要負責賠我!」史跡忒咆哮。
「太棒了!」她在電話另一頭高喊:「羅傑,你聽到了嗎?露西要搬回來跟我們住!」
「瑪爾娃呢?」他問。
他拿起桌上的一枚迴紋針,開始折扭,試圖把它弄開:「那,祝好運。」
他拍拍方向盤:「真等不及了!那,車鑰匙?」
「我有的是時間。」
「要不要我幫妳把車鑰匙弄下來?」
雖然他說過,他不要謝禮了,可是我終究欠人家一份人情。老實說,這袋公仔玩偶、道具槍,和幾張捲起來的海報無法還盡我欠他的恩情,但總得起個頭。
威爾回望我,那眼神像是被汽車頭燈驚嚇到的小鹿。他低聲咕噥:「很可惜,我得走了,整個星期天把帕德瑪一個人丟在家不太好。」他倉皇地豎好我留在書房裡的其中一個畫架,然後把空白畫布放上去www.hetubook•com•com。「呃,我把畫架弄好,說不定妳什麼時候,嗯,想再創作一幅名畫。」
「如果妳拔不下來,我很樂意……」
他開始吼叫,對瑪爾娃張牙舞爪,但她一副百般無聊的樣子。不過,起碼他這招引來了尼克。
「是啊。」我說,沒必要否認,「不過,怪的是,我迷戀的並不是車子本身,而是那種感覺——擁有她時所獲得的某種感覺。」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後,史跡忒跳上駕駛座說:「唷荷!我一定會好好把她捧在手心,當她是一對性感的酥胸。」
「我真的很不想賣車,不過非常謝謝你幫我。」
「這我想過了。我會賣掉那輛車,所以今天才把它送來洗一洗。」
「你到底用多少錢買下啊?」我問。他肯定沒花多少錢就買到,因為那戶人家根本不清楚這幅畫的價值。
快駛出車道時,他終於踩下剎車,透過擋風玻璃望著我,想看看我有什麼事。我跑過去,示意要他搖下副駕駛座的車窗,這樣才能聽清楚我的話。「這車不賣了。」我奮力衝剌,終於追上他,氣喘吁吁地說。
「好。」他張開雙手緊緊擁抱我,把我的雙手釘在我的身側,動彈不得。「妳見到艾胥時,替我給他一個這樣的擁抱。」
「不用,快好了。總之,接下來我得開車橫越整個美國,所以必須買一輛平實一點的車。其實這不是什麼大事,開什麼車都無所謂,不過,這輛車真的很棒,只是現在我該放手,去做該做的事。」
「拔下來了!」我把車鑰匙遞給他:「拿去吧。」
「不會有事的。」
他這個朋友名叫史跡忒,身材瘦長,頭髮綁成一根稀疏的馬尾,耳洞大如二十五分硬幣,我的視線甚至能穿越它們,看到我那輛在他後方的愛車。這次交易輕輕鬆鬆搞定,因為尼克說得對,史跡忒的胸口寫著:這部車他要定了。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守住開價,而且當我發現瑪爾娃站在露臺,抽菸看著整個過程,整個人自傲起來。
「反正艾胥要失望了,他大概會認為我袖手旁觀,看著他向下沉淪。」
晚上十點鐘,我在瑪爾娃家,準備把今天告一段落,好好休息。最後期限是週五,從我牆上那張畫滿X的日曆來看,只剩五天。該繼續幹活的,可是瑪爾娃鬧脾氣,一直罵我是酷吏,把她當奴隸,搞得我很不舒服。說得好像是我訂下這個嚴苛期限,逼著她連續幾星期不眠不休工作。
「說來話長。」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
我在他的臉上尋找嘲諷表情,但看到的依舊是一貫的真誠,還有,唉,沒天理的帥。那雙睫毛,長在男人身上真是浪費。
「當然,我是為了我兒子。為了他,我要搬去亞利桑那州,所以不得不割愛,其實,真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
「是啊。」
「妳媽媽沒教過妳嗎?不可以問禮物值多少錢。」威爾說:「反正我付的錢很公道。他們家這幅畫被某位居家裝潢雜誌的記者看上後沒多久,我就上門,說想買下它,所以人家很快就聯想到,這幅畫一定有價值,於是速速上網,去查該死的Google。」
「在書房。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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