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遺憾。還有一個問題,你可以估計一下你需要多少行嗎?
當然無法預先確定下來,需要把文章寫出來才清楚。我等你的傳真。但是,拜託,拜託,越快越好。現在就馬上開始敲打鍵盤吧,年輕人。
羅爾夫.芬格爾對版面做了更動,存檔後打開電腦的傳真機,靜候沃爾夫岡的傳真。他比較了一下他的手錶和書桌上座鐘的時間,這個鐘是古老的「軍官鐘」的仿製品,是四年前他妻子在他五十歲生日時送給他的禮物。時間幾乎差了五分鐘。他把沙發椅轉了九十度,以便透過窗戶看清走廊裡懸掛的大鐘所顯示的時間。他的手錶上的時間是準確的。他用食指把座鐘向前推動了一格。
她在洗盆浴?嗯,那麼請你轉告她一件事。我可能要晚一點回家。我用我們的名字在劇院的售票處訂了票,我當然會想盡辦法準時趕到。如果不行,就請她先進去看。在第一幕之後或者最遲在中場休息的時候我會趕來。聽清楚了嗎?再見,凱瑟琳,祝你晚上愉快。你還在與菲利普交往嗎?
他拿起電話聽筒開始撥號,占線。但願不是凱www.hetubook•com.com瑟琳再次和她的朋友喋喋不休地聊個沒完。有人敲門,接著一個婦女的腦袋從門縫裡伸進來。又在加班嗎,先生,她略帶責備地說,那可不好;等一下我們還會再來。
沒有意義,芬格爾放下聽筒嘟嘟嚷囔地說,一點意義都沒有!要想把這條消息加入版面,又得費好大一會兒工夫了。好吧,但是我該把哪些內容刪除呢?刪掉第三頁的某些內容吧。不過刪掉什麼呢?廣告和電影簡介是不可或缺的,電影預告也碰不得,生日祝福也不行,那兩則關於金婚慶祝的報導已經延遲好幾天了;如果我把那篇有關消防隊的英勇事跡刪掉的話,他們不火冒萬丈,把我的辦公室付之一炬才怪。「預備役軍人聯誼會成立了」占一欄十六行,這篇文章可以刪掉,但是空間還是不夠啊。再看看第二頁有什麼不重要的東西吧。「復活的傳說!哥薩克騎兵協奏曲」,可不能判這篇文章死刑,它寫得相當巧妙。讓我再看一看。關於手球比賽、乙級登山運動隊的比賽報導不可或缺;「享受社會保險金者定期聚會的固定餐桌成了用撲克牌賭博的工具
m.hetubook.com.com」同樣不可或缺;「屍體在公墓內的停屍間停留的時間太長——市政府會增加收費嗎?」這篇文章占四欄十七行,只能把它延遲發表了。對這些待在公墓停屍間的當事人來說,早一天遲一天上報已經無關緊要了。但願空間已經足夠,否則,對哥薩克騎兵也只好說抱歉了。
胡鬧!芬格爾說。我剛剛完成拼版的工作。如果我今天太晚回家的話,卡蘿拉準會把我的腦袋給砍下來。
他百無聊賴,目光呆滯地盯著空空如也的電腦螢幕,用十個手指在書桌上跳波蘭的瑪祖卡舞,同時用嘴角咬著髭鬚的末端。髭鬚太長了,卡蘿拉昨天說過。她不喜歡他留髭鬚,也討厭他咬髭鬚的壞習慣。羅爾夫.芬格爾從黑色皮套子裡抽出裁紙剪刀,這也是卡蘿拉送給他的禮物。此外,沉甸甸的銀製拆信刀,用摩洛哥皮革製成的、略顯奢華的寫字墊,以及懸掛在邋遢牆面上的一雙壓力計都是卡蘿拉送給他的。所有這些東西對於這個一共只有三名職員的辦公室裡那雜亂無章的環境來說都顯得昂貴了一點,時髦了一點,是絕對不合適的。但是,卡蘿拉送他這些禮物時可不
和_圖_書這樣想。她認為這些禮物會使羅爾夫好運,預示著他會過著幸福的日子,事業飛黃騰達,得到夢寐以求的升遷機會。羅爾夫.芬格爾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鏡子,小心翼翼地用裁紙剪刀修剪自己那被香菸熏成灰白中夾雜多種其他顏色的髭鬚。在鏡子裡,他看見自己那還算濃密的捲髮日漸減少,額頭上的灰色斑點卻與日俱增,警覺的深色眼睛下面的淚囊清晰可見,鼻翼左右兩側直到嘴角勾畫著兩條深深的皺痕,下巴下面以及脖子上的肌肉顯得鬆弛。你已經老了,他想,而且再也離不開這裡了;你手下不可能有穿著筆挺制服的守衛,也不可能有優秀的戲劇和音樂評論者和高級政治評論員:不可能得到普利玆獎,沒有嚴厲的批評,沒有社論,沒有出色的分析,你也只能混個地方編輯部的小主管而已。算了,情況不至於更糟就心滿意足了。
謝謝,沃爾夫岡。我會向她轉告你的祝福的。再會,老兄。
那好!那好!是與我無關,我也無所謂。天啊,你心情可真不好啊,孩子。好好睡一覺。最近你的肝火越來越大了,真讓人難以忍受。
電話另一端的人的嗓門真夠大,他不得不把話筒拿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離耳朵遠一點。這個隆納在通電話時總是聲音很大,好像必須用洪亮的聲音來消除距離造成的障礙似的。
對,對,那當然不是你的錯,沃爾夫岡,這則消息我們當然要刊登。市議員先生血液中的酒精濃度達一.八,肇了事還試圖逃逸,與警官扭打,毀壞警察的巡邏車。這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馬上就要進行地方選舉了,竟然發生這種事!你有照片嗎?
「統計已經行駛了十一年的摩托車」,占一欄,計十二行,把它放在「巴西的波洛奈茲舞使養鴿人歡欣鼓舞」這篇文章的旁邊剛剛好,該文占三欄二十八行,再配一張尺寸為五X十的照片,這張照片上有一個臉色蒼白的肥胖禿頭人,以及一個穿著羽毛連綴而成的衣服的漂亮南美洲跳舞|女郎,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用以突出文章的主題。「與塑像『綠色的澳洲白鸚』共同度過的神聖一夜」這篇文章的插圖就用最後攝製的那張圖片,儘管背景畫面有點模糊,但是問題不大,如果格茨把他的文章縮短三行就合適了。但是,「法爾.富克斯受到二審判決」這篇文章又該放到哪裡呢?羅爾夫.芬格爾死死地盯著電腦的螢幕,額頭上皺起幾道深深和-圖-書的皺紋。整個版面都排得滿滿的,即使放棄一張圖片也起不了作用,沒有空位了。畢竟他是在一個規模不大不小的報社的地方版編輯部上班,而不是為《南德意志彙報》或者《法蘭克福彙報》工作。真是遺憾,那個法爾.富克斯只有等到明天再上報了,就這樣定了。明天的三頁報紙都設計好了。
好吧,他一邊回答一邊按下電話機的重撥鍵。這一次電話通了,凱瑟琳接的電話。這個少女的聲音為什麼這麼火爆?
是的,我知道你是在工作,而不是在逃亡,我沒有惡意。但是,今天晚上我預訂了戲票和「博斯波魯斯」飯店的一張餐桌。你想一想,卡蘿拉真的得到那份工作了,你知道的,就是電影製作公司提供的那份工作。儘管為了檢驗她的工作能力,第一次只簽了一年的合約,但是她終於又可以走出家庭的小圈子開始工作了,因此興奮得很。我們要在今天晚上為她好好地慶祝一下。
別那麼沒禮貌,我總可以問一聲吧。請你母親來接電話。
嘿,小鬼,我是你老爸。怎麼啦,又在跟誰發脾氣?
電話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