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五年十二日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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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朵拉說,「這些照片滿奇怪的。」
一封通知哈洛德他申請就讀歷史碩士課程已經通過,並歡迎他在二〇〇四年秋季入學的信。接下來是哈洛德修畢課程的成績。紙上的日期顯示成績單是在他死後才印出的。或許這是馬修去申請的。雖然哈洛德在大約一年的期間沒修完多少課程,但成績全都非常優異。朵拉懷疑他應該是用英文考試的,因為據她所知哈洛德並不會冰島文。他還剩下十個學分沒修,以及碩士論文尚未完成。
「你是說跟客戶的會談?我想還不錯吧。」朵拉回答,望著柏基隨意翻閱她剛剛在看的家族照片。
這一家的部分歷史似乎被省略了,因為朵拉接下來看到的照片至少往後跳躍了五年。一開始是家人的合照,龔特萊先生第一次出現在照片裡。他是個相貌堂堂的男人,顯然比妻子年紀大。所有人都穿著正式服裝,龔特萊夫人懷裡抱著一個嬰兒。顯然這就是么女,現在唯一存活的孩子。重病的小女孩再度出現,這次坐著輪椅。用不著醫生也看得出她有嚴重的殘疾,她被綁在輪椅上,張著嘴頭往後仰,下顎顯然無法控制地歪向一邊。她的四肢似乎也一樣:一邊手臂縮起來,手掌不自然地緊貼在腕上,手指則像爪子一樣蜷曲。另一隻手則無力地癱在大腿上。大約八歲的哈洛德站在輪椅後方。他臉上的表情是朵拉從沒有在當年自己兒子那個歲數的時候見過的;這孩子似乎非常難過。雖然其他的家族成員——龔特萊夫婦跟哈洛德的哥哥——也並非歡欣鼓舞,這孩子卻特別悲慘。顯然發生了某件事。
她決定要稍微休息一下。她轉向電腦,用Google搜尋Malleus Maleficarum。出現的結果超過五萬五千項。她很快挑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網頁,上面說這個詞意為「女巫之槌」,是一八四六年一本書的名稱。朵拉點擊連結到另外一個英文網站。網頁上有一張古老的圖片,畫著一個穿著連帽斗篷的女人被綁在梯子上,有兩個人正要把梯子抬起來,連那個女人一起送到前方的火堆裡去。顯然是要燒死她。圖中的女人張嘴望天。朵拉看不出她是要乞求上主還是詛咒祂,但她的絕望不言而喻。朵拉按下列印鍵,到外面去趕在美麗之前拿印出來的東西。那個女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然而有兩筆金額吸引了她的注意。第一筆是幾年前提出的四萬兩千歐元,旁邊又出現了Malleus Maleficarum。最近一筆提款則有個問號。這可能就是馬修提到的失蹤金額,三十一萬歐元。朵拉換算了一下,這筆錢約略等於兩千五百萬冰島克朗。怪不得馬修懷疑他在吸毒。要是他真在毒品上花了這麼多錢,就算有滾石樂團的吉他手基斯.里察斯在旁邊幫忙,他也夠厲害的了。從銀行對帳單看來,雖然有這些大筆提款,哈洛德仍舊不缺錢。
這部分有一大疊外國銀行的對帳單。帳戶持有人是哈洛德.龔特萊,一眼望去他的往來金額非常驚人,但是到了最後帳戶裡沒剩下多少錢。有幾筆巨額的進出紀https://m.hetubook.com.com錄用螢光筆做了記號,粉紅色是提款,黃色是存款。朵拉很快發現巨額存款都是同樣的金額,每個月月初存進來的。這筆錢比她半年的薪水都要多——連生意興隆的半年都比不上。這一定就是馬修所說哈洛德從祖父那裡繼承的遺產了。這筆遺產估計是以信託基金的形式,每個月撥出固定金額給哈洛德,而非讓他全權支配。在繼承人到達某個年紀,能夠負責之前通常都是這種做法。朵拉算算哈洛德被害的時候已經二十七歲了,卻還不能動用本金。然而他帳戶裡仍舊有很多錢,顯然哈洛德每個月的生活費用不了那麼多。
她翻到下一頁,哈洛德死前幾個月的信用卡消費紀錄。大部分都是在餐廳跟酒吧簽帳,偶爾買衣服。餐廳都是朵拉的朋友蘿緋稱之為「時髦」的那種。超市雜貨店的消費幾乎沒有。朵拉看見九月中旬在嵐迦旅館的大筆消費,還有航空學校跟九月底在雷克雅未克家庭動物園的小款項——完全看不出他會去動物園。此外還有市郊寵物店購買寵物的幾筆紀錄。或許哈洛德喜歡動物,或許他在跟單親母親交往想討好孩子。又多了一項要問馬修的事。哈洛德的財務資料就到此為止。朵拉看錶發現自己動作還滿快的。
最後有一張大學各系所的學生社團跟刊物的列表。朵拉一路看下去都沒有什麼特別的,然後在底下發現了「Malleus Maleficarum——歷史及民俗社團」。朵拉抬起頭。這是哈洛德在慕尼黑大學創辦的那個社團的名稱。她翻回去查看。在冰島大學的列表下有鉛筆註記:「Errichtet 2004」——成立於二〇〇四年。這是在哈洛德進入冰島大學之後。這個社團也是他創立的嗎?並非不可能。當然啦,這可能有各種含義。朵拉對拉丁文一竅不通。她繼續往下看哈洛德的銀行帳戶資料。
「沒問題,你覺得怎樣好就怎樣做吧。」
郵件裡也說他的論文主題是比較德國跟冰島的巫師火刑。在冰島大部分定罪的巫師都是男巫,而在德國則絕大部分是女巫。結尾十分制式,但朵拉看見哈洛德署名下的附記:「如果你有意思聯絡的話,現在就有我的電子郵件地址啦。」這實在看不出什麼親子之情。或許他退役跟父子關係不佳有某種關聯。從照片上看來他父親並不怎麼善體人意,兒子無法達成他的期望絕對會讓他不悅的。
接下來的照片中哈洛德大概兩三歲。現在他看起來更像母親了,但卻不顯得女孩子氣。他母親也有照片,一開始懷有身孕,然後微笑著抱著襁褓中的嬰兒。那張照片裡哈洛德站在母親坐的椅子旁踮起腳尖望著襁褓中的妹妹。母親一手環住他的肩膀。朵拉從照片下的標籤看到女嬰用了母親的名字取名叫愛米莉亞.瑪麗亞。這就是因為先天性殘疾去世的那個女兒。從照片看來這家人當時還不知道她有病。至少做母親的看起來非常幸福,無憂無慮。然而接下來的場景就不一樣了。龔特萊夫人在之前的照片中全都面帶微笑www•hetubook•com.com,現在都顯得疏離哀傷。她在其中一張裡應景地微笑,但眼中卻毫無笑意。她跟哈洛德再也沒有之前照肢體接觸了。小男孩顯得壓抑困惑。女嬰則根本沒有入鏡。
這個部分最後是一些德國剪報,報導幾個死於奇特性行為的年輕人。朵拉看了之後發覺這種奇特行為是一面用繩圈套頭一面自|慰。馬修說的窒息性|愛肯定就是這個了。根據新聞報導,某些因為濫用毒品酒精等而有勃起困難的人玩這種花樣並不稀奇。新聞剪報跟哈洛德本身並無關聯,只除了其中有一個死者跟他就讀同一所大學,沒有提到姓名也沒有日期。然而這些剪報既然在這裡,就一定跟哈洛德有關。
朵拉完全不以為意。她早就習慣了柏基各種奇怪的言行舉止。他說自己小時候是個沒救的廢柴絕對是誇大其詞,就像他以前說自己如何在碼頭當夜班警衛幫忙卸漁獲,週末還上漁船工作好付法學院的學費一樣。即便如此她還是喜歡他。他一直都對她很好,三年前他邀請她一起開事務所的時候,她滿懷感激地答應了。那時她在一家中型的律師事務所工作,能離開讓她鬆了一口氣。她一點也不懷念在咖啡機旁閒聊捕鮭魚跟領帶的扯淡。
美麗從窗邊蹦起來,急急把手上某個東西往外丟。「我沒在抽菸,」一縷白煙從她嘴角冒出來。朵拉暗自呻|吟。「喔。如果沒有的話,那就是妳的嘴著火囉。」然後她加上一句。「把窗子關上,要抽菸去茶水間。在那裡總比把半邊身子掛在窗外要舒服多了吧。」
朵拉再度拿起檔案夾,翻閱過剩下的照片,看見哈洛德長成一個有著母親白皙膚色的英俊青年。他的父親膚色較黑,外表不如他母親出色。最後一頁只有兩張照片:一張是畢業典禮,估計是慕尼黑大學的,另外一張則是他從軍或是除役的時候照的——哈洛德穿著德國陸軍制服。朵拉看不出是哪個軍團的。她想這在檔案後面兵役那裡會有所說明。
朵拉通常並不擔心遭小偷扒手什麼的,但在跟馬修的會面結束之後她緊緊地抓住包包。她可不想出現必須打電話給他說文件不見了的情況。終於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她鬆了一口大氣。
下一頁是五個名字。全都是冰島人,每個名字後面都有學科名稱,以及應該是出生年的數字。由於除此之外啥也沒有,朵拉假設這些人都是哈洛德的朋友,大部分的年齡都跟他相近。這些人是:瑪莎.霧.艾約佛斯多迪,性別研究,一九八一年;班傑恩.卡爾森,歷史,一九八一年:海多爾.克里斯地森,醫科,一九八二年,安德瑞.索爾森,化學,一九七九年;以及布耶特.埃那斯卓帝,歷史,一九八三年。朵拉繼續看下去,希望能發現關於這些學生的進一步資訊,但卻毫無收穫,因為下一頁是校園跟主要建築的平面圖。歷史系跟手稿中心上面畫了圈圈,行政大樓也是。朵拉再度假設是馬修畫的。接下來是從大學網頁印出的資料。朵拉掃過英文內容,是對歷史系的描述。然後是國際學生指南。這對她並無幫助。
「這孩子看起來好www•hetubook.com.com鬱悶,」柏基指著一張哈洛德的照片。「被謀殺的就是他嗎?」
門上響起一聲輕敲,朵拉的事務所合夥人兼創辦人柏基走進來。他年近六十,結實健壯。他是那種不只高,而是真的非常巨大的體型。朵拉覺得最符合他的描述就是他一切都大了兩號——手指、耳朵、鼻子以及其他。他沉重地坐進面對她辦公桌的椅子上,拉過朵拉正在看的檔案夾。「情況如何?」
朵拉繼續看下去。
「這我不太確定,妳該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我是個沒救的小孩,衰得要命,根本是個廢柴。那時候的照片每張都看得出來。」
「我沒在抽菸。我是在趕窗邊的鴿子,」美麗憤憤不平地反駁。朵拉從經驗得知跟她爭論只是白費力氣。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柏基站起來。「是啦,我知道。我只是想警告你別期望過高。」他走向門口,然後轉身加上一句:「告訴我,你想索爾能幫得上這件案子的忙嗎?」
朵拉翻到檔案標註「兵役」的地方。這部分很薄,只有寥寥數頁。首先是一九九九年哈洛德.襲特萊進入德國聯邦國防軍的徵召令副本。顯然他申請加入「das deutche Heer」——正規陸軍。她想不透他為何不選擇空軍或海軍。父親的影響力絕對可以讓他任意選擇的。下一頁是一份宣布哈洛德所屬的軍團將被派往科索沃的文件。第三頁也是最後一頁,是哈洛德的退伍證明,日期是七個月之後。除役原因只有簡單的一句話:「Medizinische Gründe」——健康原因。頁緣的空白地方有人畫了一個問號。朵拉猜想是馬修的手筆。據她所知這些資料都是他一人蒐集的。朵拉也提醒自己要詢問哈洛德退伍的真正原因。她翻到下個部分。
索爾才從法學院畢業,替他們工作剛剛超過半年。他算是個獨行俠,不善交際,但工作方面非常出色,朵拉看不出如果需要他幫忙的話有何不可。「我是想他可以幫忙處理其他的案子,讓我專心處理這件委託。我有夠多的案子讓他忙的。」
朵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急急說:「你知道我的意思啦。」
朵拉想知道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被妹妹的殘疾打擊到這種程度。或許他有心理方面的問題,這也並不罕見。他可能有憂鬱症,跟妹妹們爭奪父母的寵愛對他而言太過沉重。如果是這樣的話,接下來的照片中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的父母不知如何應對。沒人跟這孩子親近,他總是跟其他人保持距離,只有幾次他哥哥站在旁邊。母親好像根本忘了他的存在或者是刻意忽略他。朵拉提醒自己不要光看照片就下太多結論。照片只是反映出這些人生命中的某個時刻,無法完整呈現他們當時的行動或思緒。
馬修給她的檔案夾塞得滿滿的。夾子是黑色的,跟內容頗為契合。脊背上沒有邊簽,顯然要取個合適的名字可不容易。「哈洛德.龔特萊的生與死,」朵拉一面打開檔案夾一面喃喃自語,她審視整理得一目了然的目錄。檔案分為七個部分,顯然依年代先後排列:德國、兵役、慕尼黑大學、冰www•hetubook.com•com島大學、銀行帳目、警方調查。最後的第七個部分是驗屍報告。她決定按照先後順序閱讀。
她瞥向手錶,快要兩點了。她不可能在去課後托育所接女兒姿蕾之前全部看完——除非她動作快點。朵拉把手機鬧鈴設定在四點四十五分。她決定要在那之前看完大部分資料。她寧可不將檔案夾帶回家,雖然忙的時候她也常帶工作回去,但這裡面的內容顯然不是可以放在兒童伸手可及之處的。她翻過第一張分隔頁開始閱讀。
接下來幾頁則是哈洛德求學階段獲得的各種證書的影本,他顯然非常聰明。成績永遠名列前茅,朵拉從自己的經驗得知這在德國的教育系統中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最後的證書是慕尼黑大學授予哈洛德歷史學士的學位。他以優等畢業。從證書的年代順序朵拉看出哈洛德在上大學之前有一年的空白,可能是從軍去了。
一進門迎接她的就是菸味。「美麗,你知道這裡不能抽菸。」
這個年輕人學業成績如此出色,卻選擇從軍讓朵拉很驚訝。雖然德國有兵役義務,要規避並不困難,身為富家之子更是容易。他父母可以輕易地讓他免服兵役。
柏基哼了一聲。「我可以告訴妳那倒也未必盡然。幾年前我必須應付大腸癌的時候並不怎麼特別有趣,那可是全新的體驗呢。」
一開始的幾張照片是最舊的,裡面是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有時候跟看起來大他兩三歲的哥哥合照,有時候跟媽媽合照。愛米莉亞.龔特萊的美貌讓朵拉吃了一驚。雖然有些照片不太清楚,還是可以看出她是那種天生麗質的優雅女子。有張照片特別讓朵拉著迷,做母親的扶著學步的兒子。這是在花園裡照的,龔特萊夫人握著哈洛德的手,一歲的小寶寶搖搖晃晃地蹣跚向前,一隻腳離地舉起,膝蓋彎曲。龔特萊夫人對著鏡頭微笑,美麗的臉孔容光煥發,跟在電話裡聽到的那個冷漠的聲音似乎沒法湊在一起。小寶寶有著胖嘟嘟的臉頰跟圓圓的鼻子,但是母子的相似之處仍舊十分明顯。
迎面就是一張出生證明書的副本。愛米莉亞.龔特萊女士在一九七八年六月十八號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嬰。父親的名字是約翰司.龔特萊,銀行總裁。朵拉沒聽過這家醫院。從名字看來不是那些大型的公立醫院。她猜想若不是昂貴的私人醫院就是專門服務有錢人的診所。嬰兒的宗教欄上填著「羅馬天主教」。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三個德國人中就有一個是羅馬天主教徒,南部的比例還更高。朵拉在德國念書時,就覺得德國天主教徒多得讓人驚訝。她一直以為德國人是路德教派,而天主教徒則多半分布在比較南邊的國家,像是義大利、西班牙跟法國。
標記的提款紀錄則就完全不一樣了。金額不同,朵拉也看不出提款間隔有規律可循。大部分都有附註,朵拉一一看了。有些她立刻就猜得出來,比方說二〇〇四年八月初的一筆巨額提款旁邊註明「BMW」,她推測哈洛德在冰島買了車。其他的則完全摸不著頭腦,像是哈洛德在慕尼黑學生時代的大額提款旁邊的Urteil G.G.。Urteil意思是和_圖_書裁定,朵拉猜測哈洛德必須付錢給某人以遮掩他退伍的真正原因。然而日期對不上,她也猜不出G.G.代表什麼。另外一處寫著Schädel(頭蓋骨),還有Gestell,她完全不知道是指什麼。此外還有更多沒有註記的提款,她決定不浪費時間。
這裡的最後一份文件是一封hguntlieb@hi.is的電子郵件,顯然是哈洛德在大學的郵址。信是寫給他父親的。兒子寫給爸爸的信竟然如此冷漠讓朵拉十分吃驚。特別是哈洛德在信裡述說他在冰島十分愉快,已經找到了住的地方,諸如此類。最後哈洛德說他已經找到了指導他論文的教授:索爾博卓.歐拉夫森。
朵拉翻回第一個部分最後哈洛德的畢業照。仔細審視之下她覺得可以看見襯衫上方頭部的紅痕。她把照片從塑膠套中拿出來再看過,但是不能肯定那道微紅是勒痕。她提醒自己也要記得問馬修這事。
哈洛德奇特的慕尼黑大學生涯紀錄最後一頁是論文的封面。題目是德國獵巫史,重點在處決有行使巫術嫌疑的兒童。一陣寒顫竄下朵拉脊樑。當然她在學校裡上過獵巫的歷史,但想不起有提到過兒童的部分。如果有的話,就算她覺得歷史無聊到爆也會記得的。由於論文只有一張封面,朵拉安慰自己或許內容並沒有火刑兒童的證據。然而她心裡知道不是這樣。她開始閱讀冰島大學的部分。
柏基把檔案夾推回去給朵拉。「妳要接這件委託嗎?」
「我想我會接,」她回答。「可以換換口味。體驗新事物總是很有趣的。」
這裡跟兵役部分一樣,一開始就是影印文件:慕尼黑大學的入學許可。朵拉注意到日期就在退伍之後的一個月。所以不管哈洛德退伍的健康原因是什麼,離開軍隊之後他顯然復元得很快。接下來的幾頁朵拉不怎麼看得懂。有一張叫做「Malleus Maleficarum」的歷史社團創立議程影印表,另一張是某個卡米爾教授的推薦書,對哈洛德讚揚備至,其他文件則似乎是十五、十六跟十七世紀的歷史學課程。朵拉不確定該如何運用這些資料。
接著是他父親的電郵回信:「親愛的哈洛德,我建議你不要用這個論文題目。這主題選得不好,對培養你的人格也沒有幫助。好好看著你的錢。此上。」最後是自動附屬的正式簽名檔,他父親的全名、職位跟地址。哎啊、哎啊,朵拉心想,真是個老混蛋!完全沒提很高興兒子跟他聯絡,或是想念他之類的,更別提署名「爸爸」了。他們的關係如果不是僵在永凍層的話,顯然也夠冰冷的了。信中沒人提到哈洛德的母親或是妹妹,這也很奇怪。朵拉不知道這對父子是否有繼續聯絡,文件夾裡僅此一封。
接下來幾頁是透明的相簿頁,大部分都是龔特萊家人的照片。每張照片都有相中人白色名條。她很快翻過照片,看見每張都有哈洛德。除了家庭照之外,還有不同年齡的學生照,全都是頭髮往後梳的那種好孩子形象。朵拉想知道為什麼把這些照片放進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要提醒閱看者被害人也曾經是個活生生的人。此舉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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