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伊曼先生!」醫師喝斥:「別說話,諾伊曼先生!」
「謝了,」我回應他,「這種能力我寧可不要。不過,如果這樣可以讓你高興那就好。」
「沒錯,」瑪麗表示贊同,接著說:「經過最初的驚嚇後,這也正是我的看法,我知道派屈克沒有惡意,他只是想幫我。」
「有,」他拉著我的手臂,帶我到一處賓客沒有那麼密集的地方,說:「我們!而且就是現在!」
「可是我想說!」瑪麗慍怒地說,同時甩開他的手,「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夠說這件事,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腦袋都空了一最糟的莫過於不確定了。」克里斯多夫嘆了一口氣,走回他的座位。
「再這麼繼續下去,大概就得這麼做了。不過菲利克斯正在興頭上,要讓他乖乖離開這個派對可不容易呢。」說著,她遞給我一杯氣泡酒,但我婉謝了。「嘿,別這樣嘛,」她抗議,「今天是首演,我的首演耶!」
法肯哈根醫師問:「派屈克把您的病況告訴他弟弟妹妹,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薇拉說:「這又不是我第一次送他上床。」
「就這樣?」醫師追問:「一點都不記得?打從您離開酒會起,後來的事您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您在派屈克身畔醒來?」
「果然很崇高!」克里斯多夫笑著說:「不過聽起來還挺感人的。」
「麻煩您再坐下好嗎?」醫師要求他。「否則我們沒辦法有任何進展。」克里斯多夫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嘴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菲利克斯同樣起身,站著把最後幾口酒灌下肚,接著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那麼,你們這兩隻小斑鳩,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瑪麗點頭。「對,我很受傷。在派屈克背叛了我那一刻的確是。也許該說是他背叛了我們,說出了我們彼此共有,只有他跟我知道的那個祕密。」
「嗯,」他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的確該這麼做,最近他酒喝得越來越凶了。」他苦笑了一下,「在他還小的時候我就太放任他了。」
「謝了,」我回答:「曾經有測試顯示,我的智商只比阿米巴原蟲高一些些。」
「您認為,實際上我還是非常氣派屈克?」瑪麗問。
醫師點頭。「除了強迫意念之外,我看不出您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您既沒有人格障礙,也沒有其他可以解釋您何以殺人的精神疾病。」
「背叛,這個說法挺有意思。」
克里斯多夫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朝醫師跨近兩步,說:「您給我聽好!我的了解是,帶有攻擊性的強迫意念是不會真正執行的,強迫意念並不會讓人做出犯罪行為,是這樣沒錯吧?」
「是沒有,但看他現在這模樣……」派屈克喟嘆了一聲,「我知道活在我的陰影下讓他有多痛苦,但我又能怎麼辦?我還特別拜託魯道夫.麥斯納關照,不斷懇求他出版菲利克斯的作品;別的我也沒辦法替他做了。」
「哼,真是的,你這個白痴!」薇拉頂他,我們一行四人動身前往餐廳。
我問:「我們是不是該送菲利克斯回家了?」
「多謝!」派屈克答得很簡短。
「我並不想讓你感到愧咎。」
「我?」
「嗯m.hetubook•com.com,好吧,」我接過酒杯,再次和薇拉碰杯。
「我得休息了!」半個小時後,我快累斃了,派屈克就這麼帶著我在假想的舞池裡飆舞。
薇拉正站在氣泡酒吧前,見到我過去,她說:「讓我們碰個杯吧。」我接過她遞給我的酒杯,彼此碰杯祝賀。這時菲利克斯也冒了出來,一隻手靠在吧檯上,顯然已經有點站不穩了。
「我很了解,瑪麗。」
「我了解,但您還是得保持安靜。」克里斯多夫又盯著自己的運動鞋。看到前夫對自己的事如此關切,瑪麗相當感動,可是有那麼短短一瞬間,她想的卻是:是呀,現在你人來了,也想發表你的看法,但當時你在哪裡?在哪裡?「所以您非常受傷?」醫師如此詢問,並且在記事本上記錄。
我回答:「一個酒杯是沒辦法碰杯的。」
「那它就是一則驚悚故事,」菲利克斯咧嘴笑。
「喲,就一個幼教老師來說,你的反應挺快的嘛。」
「諾伊曼太太,」醫師倏地合上記事本,身體朝瑪麗前傾,一臉肅然又懇切地說:「現在我要告訴您的,基本上違反了所有的治療原則。」他停頓一下。
「是這樣沒錯,」醫師表示:「但我已經向您說明過,每一件事我都希望聽您親口說一遍。」
「你指的是傻傻的幼教老師?」
「沒錯。」瑪麗察覺一股怒火再次升起,這個醫師除了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其他作為並不多,她真不懂他該怎麼幫自己治病。「您不妨看看您自己!」瑪麗說:「年輕又帥氣,顯然還聰明又富有學養,但您選擇了哪種職業?您成了瘋人病醫師!」最後那個稱號並沒有讓他變臉,他臉上反而浮現一抹微笑,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是什麼原因讓您決定這輩子每天都要和瘋子、精神病患打交道?您認為這很正常嗎?我不認為!」
「後來呢?」
瑪麗嘆了口氣。「我自己也不知道。」瑪麗曾經把那些她再也記不得的事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推演;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殺死自己如此深愛的人?儘管想破了頭,她還是得不到答案,得不到解釋。除了再清楚不過的那個可能性,其他的她都想不出來。
這次的首演酒會比之前我參加過的氣氛更熱烈,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我覺得自己也屬於這場活動的一分子,不再那麼膽怯不自在了。畢竟大家都看得出我是派屈克帶來的,理所當然是今晚的明星薇拉的人。劇院非常慷慨,替兩百多名賓客準備了極為豐盛的自助式餐點,氣泡酒、葡萄酒和啤酒更是隨你暢飲。菲利克斯當然很快就屈從了,我看到他手上總是拿著滿滿一杯酒穿梭在人群裡。
「哼,」他問:「不行了嗎?」
「說不定怎麼樣?」
「對,我贊成,而且我認為您也是這樣的人。」
「但我免不了有點愧咎。當年是我把他送去法蘭克福的,有時我不免擔心,他走偏的程度比我所想像的還更加嚴重。」
我才剛坐定,菲利克斯就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一條手臂攬著我的肩膀。
「我可一點也看不出來!您只是盲目亂試。」
「您的說法我無法反對,」醫師坦承,「我顯然對每個人心中的黑暗面非常著迷,否則大概就不會走這一行了。」
「好,」我接過酒杯啜了一口,看到他敦促的眼神,於是我和_圖_書一仰而盡。
「意思是,」醫師猶豫了一下,接著才說:「根據我到目前為止的了解,派屈克.葛拉賀有可能不是您殺的。」
「一開始確實這麼想,」瑪麗回答:「他答應過我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祕密。」諾言就是諾言,不該背信!「我完全沒料到菲利克斯會突然提出這種問題,我不只嚇了一跳,也非常受傷。」
「可能是吧,我突然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您最好別忙著尋找什麼荒謬的動機,最好快點找出事情的原因,找出我妻子」——他刻意不說「前妻」——「到底怎麼了,是什麼讓她來到這裡!」
「您的意思是?」瑪麗困惑極了,不知道法肯哈根醫師為什麼這麼神祕兮兮的。
「您的意思是?」
「您知道,這一切證據確鑿。」醫師提醒她,「您手上的凶刀、指紋,您自己也立刻向警方承認是您下的手。當天晚上的所有證人都表示,您與派屈克.葛拉賀一起坐上計程車,就您兩人。」
「幸虧你還聽得懂。」派屈克從椅子上起身,說:「瑪麗跟我偶爾也想獨處,不希望我老弟老黏在這裡。」
菲利克斯笑了起來。「你又不傻。」說完,他又把酒杯遞過來,「喝吧,算我們和解好了!」
「那個菲利克斯實在可惡!」克里斯多夫恨恨地說。
醫師問:「懷疑?」
不知何時,大概是十分鐘後吧,我發現自己酒意已經相當濃了,我決定只喝水,並且退到大廳角落的休息區坐坐。薇拉繼續留在氣泡酒吧和導演聊天,我很慶幸能休息一下,和薇拉喝的最後那一杯可能過量了。
「不管怎樣,」派屈克插嘴,「你要的簽名拿到了,酒杯也快空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瑪麗問:「那是?」
「嗯?」
「菲利克斯,你喝多少了?」薇拉問。
「保護?」
「諾伊曼先生,」醫師提醒他,「請別說話,否則您就必須離開我的辦公室。」
「你還差遠呢。」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克里斯多夫再也按捺不住了。
「後來?」瑪麗說:「後來的事您都知道了,全都在我的資料裡。」
「想回去了嗎?」
他對我不友善的舉止絲毫不在意,反倒把他的酒杯遞過來。「來,喝一口,很有幫助哦。」
「是這樣的,到目前為止我還是認為,那件凶殺案不符合您的人格特質。」
「不了,謝謝,今天我喝夠多了。」
「老天!」克里斯多夫脫口驚呼。
「那麼該是怎樣?」
「諾伊曼太太,您也這麼想嗎?」醫師問。
「這不公平!你跟我妹妹碰杯,跟我就不肯!」
「再見囉,瑪麗。」菲利克斯向我道別,「如果我問得太多,請別生氣,我只是覺得這種事實在太精采了。」
瑪麗點頭。「沒錯,就是這樣。從那一刻起,後來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這我知道,」瑪麗執拗地說:「但說不定……」
醫師回答:「正是有人只因為比背信更微不足道的事,就被人殺死。」
「我知道這不干我的事,」我忍不住向派屈克建議:「不過你不覺得該跟你弟弟好好說說嗎?」
不是我殺的?
「不過也不全然是這樣,」醫師說:「我同時也想協助我的患者。嗯,」他羞赧地笑了笑,「聽起和-圖-書來也許太過崇高,但我認為協助人們克服這些黑暗、重返光明,是我的職責。」
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六,劇院展開新的一季,薇拉當然也為派屈克、菲利克斯和我保留了首演門票。這齣開幕劇是個不折不扣的經典老劇,希望能吸引最多的觀眾前往觀賞,薇拉戲稱這齣《羅密歐與茱麗葉》是「老掉牙的劇作」。
「就是這樣?」法肯哈根醫師重複了一遍。
「所以,您和派屈克並沒有因為他把您的病情告訴弟弟妹妹而起爭執?」醫師問。
菲利克斯對我的病熱衷得不得了,之後來訪只要見到我,就想辦法對我的強迫意念問東問西。怪的是那幾天他比平時更常來看我,總有理由不請自來出現在派屈克住處:有時是急著借一本書,有時是需要拿放在派屈克那裡的文件交給會計師;之後則是為了歸還他借的書。我回答了他一些問題,因為我不希望自己過於失禮,但總是盡量答得簡短,非說不可的才說,並且告訴他,他要真這麼有興趣,這些在網路上統統找得到。
「當然沒辦法,」我說:「再說,菲利克斯已經長大成人了。」此時此刻,我為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感到萬分抱歉。看得出事情牽涉到菲利克斯時,派屈克並非漠不關心,在我看來,他甚至還太過慮了。
「才不,」我氣喘吁吁。「我骨頭都快散掉了。」
「我沒生氣,」他瞬間從,個笨蛋,變成讓你沒辦法認真對他動氣的愧咎青少年。「我真的是個大白痴,因為這樣,每次都是我哥哥擁有很棒的女人,」
「他立刻反擊,質問菲利克斯為什麼不能好好閉嘴,接著向我解釋,他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我。」
「沒關係,克里斯多夫,」瑪麗說:「法肯哈根醫師說得沒錯,我必須回想起來!至少得試試。」她再次轉向醫師。「可惜我真的沒辦法告訴您後來到底怎麼了。接下來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我在派屈克身邊醒來,而他已經死了:還有,到處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當時的情景再次浮現,瑪麗忍不住打起冷頭。
「嘿,拜託!」克里斯多夫突然插嘴。「這是嚴重的背信行為好嗎!」
「呼,我還以,為你不會說這種話,而是我得先承認自己已經跳不動了呢。」
派屈克彷彿看透我的心思,說:「現在我們別再談菲利克斯了、我寧可跟你跳舞。」
瑪麗搖搖頭,囁嚅著說:「不記得,全都不記得。我不知道我們是怎麼回到派屈克的住處,他是怎麼送我回房,還有夜裡什麼時候我……」她停了一下,接著泣不成聲。「瑪麗!」克里斯多夫走到她背後,兩手按著她的肩頭,彷彿想保護她。「好了好了,瑪麗,你不必說了。」
「我不希望喝了以後也像菲利克斯滿場亂跑。」聽我這麼說,薇拉笑了笑。
「不要啦,你這個白痴!」薇拉一把推開菲利克斯,顯然被他幼稚的笑話惹毛了。
「胡說!」我駁斥:「你又不是把他送去孤兒院之類的地方。」
「沒錯,」醫師表示同意。
「對。他認為透露給薇拉和菲利克斯知道,向他們說明我是生病了,別讓他們誤以為我是為了找樂子才設想自己可以殺死他,這樣比較好。」
「諾伊曼先生!」醫師依然保持一貫友好、沉著的態度,「這正是我在做的。」
「那正是我的感受。」
「氣到我因此將他殺了?氣到和-圖-書這會是我殺人的動機?」瑪麗冷笑,「太可笑了!沒有人會因為這樣就殺人的!」
「你知道嗎,」薇拉說:「我們能認識我真的很開心,不只是因為派屈克的關係;你就像是我的姊姊。」她舉起手上的氣泡酒杯碰了我的一下,我們相視而笑。
「不是,是希望她能夠回想起當時的事。」
「她都講了,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有一天,菲利克斯又不請自來,表示想跟我們喝杯酒而藉故在花園桌邊坐下,這時派屈克終於發脾氣了。「你可以放過瑪麗了嗎?你還沒發現,你那些問不完的問題讓瑪麗煩死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一次他的藉口是他發起的一項著作權保護運動需要支持者,為了收集支持者的簽名而來。
「沒錯,確實很崇高,」瑪麗認同,「如果您能為我的黑暗帶來些許光明,我也不反對。」在瑪麗的心靈之眼前,她看到醫師把一顆燈泡捻亮,瞬間照亮了她周遭和她心底。「開悟」,這個詞突然閃現了一下,她真希望自己也能開悟,此刻該是講講自己最後一段故事的時候了,於是她再次潛入黑暗,潛入她擁有最後一晚自由身的黑暗,潛入她尚未成為殺人凶手的人生最後幾小時。
我們四人努力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抵達大門口時,派屈克問薇拉,她一個人真有辦法送菲利克斯回家嗎?
趁著開心的氣氛還沒弄僵之前,派屈克趕緊提議:「我們去參加派對吧!」
「沒錯,」瑪麗回答。懷疑,幾乎要殺死她的正是懷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那件事,懷疑派屈克之死責任都在她。「只要我一天想不起來,就永遠無法確定那件事真的是我做的。」
「說不定根本不是這樣?」
我問:「為什麼你想知道得這麼詳細?」
「您的意思是?」瑪麗不懂法肯哈根醫師究竟想說什麼。
「抱歉,這些事讓我太激動了。」
「為什麼大家都愛看恐怖片?」瑪麗反問:「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時,為什麼總有人圍觀?佔媒體頭條的為什麼是戰爭、謀殺和過失致死,而不是和平、喜樂、天下一家?」她聳聳肩。「因為人類就是這個樣子。讓我們感到恐懼的,同時也讓我們感到刺|激,尤其自己不是當事人時。那是一種我們擺脫不了的魅惑。正如派屈克說過的:我們大家或多或少都是《化身博士》裡的傑克醫生和海德先生。」
「好吧,」派屈克說:「那明天我們再電話聯絡吧。」說完,他便扶我來到馬路上,那裡已經停著幾輛計程車了。我皮膚感受得到夜間的冷空氣,接著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是這樣了。
「好,你去吧。」
「好,那我們來休息吧。」一名有點年紀的婦人過來和派屈克寒喧,說她是他的大粉絲。
「我好希望我記得!就算這表示我真的是個惡魔,至少不再是個黑洞,不再是啃噬著我的懷疑。」
「沒有。派屈克向我解釋他為何告知薇拉和菲利克斯,而我也了解了,對我來說,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但對菲利克斯來說卻還沒有。」
「您想,菲利克斯對您的強迫症為什麼那麼有興趣?」法肯哈根醫師問。
「沒錯,你看起來其實比較像《溫馨接送情》裡的黛西老太太。」菲利克斯笑著調侃她,同時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我疲憊地點點頭,這時薇拉也過來了,她挽著菲利克斯,他幾乎站都站不https://m.hetubook.com.com住,薇拉的眼神顯得很不耐煩,說:「我帶菲利克斯回家。」
「就是我問的意思。」瑪麗聽到克里斯多夫倒吸一口氣,發現他很想再次發表意見卻忍住了。
「你就像是我的妹妹。」我答。
「兩位女士,乾杯!」他略微欠身行禮,杯子裡的紅酒都潑灑出來。「哎喲!」他趕緊把酒杯舉到唇邊,喝了一大口。
「好啊!」菲利克斯附和,「看完這齣老掉牙的無聊演出,我們需要慶祝一下犒賞自己。」
「不符合我的人格特質?」瑪麗說。
「您不省人事了嗎?」
「那不過是一個想法,一種可能,我要拜託兩位絕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因為此時此刻一切都還非常不明朗。」
表演結束,我們到後台賀喜她演出成功時,薇拉說:「我沒什麼好不滿意的,像我這種高齡女演員還能飾演茱麗葉而不是茱麗葉的保母,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當晚的演出獲得觀眾熱烈鼓掌,總共謝幕了八次。
「好好聊吧,」我低聲對他說:「我去找薇拉。」
「跳舞?」我詫異地環顧四周,「這裡又沒有人跳舞,」
「是這樣的,」他清了清嗓子,「經過我們這麼多次的談話後……」
「聽起來挺有道理。」
「有點累。」說著,我把他的手臂推開。
「您瞧!」瑪麗感到一絲得意,她顯然擊中他的要害了。
「您真的知道嗎?」醫師突然停筆。
「我覺得這種事太有意思了,」他滿臉佩服,激動地看著我,彷彿我有什麼值得得意的能力。「我是說,你腦子裡發生的事實在太精采了。」
「你瞧,」他笑咪|咪地看著我說:「這又不會傷人。」說完,他逕自起身搖搖晃晃地離去。我坐在原地望著現場的賓客,酒會聲浪形成的背景噪音讓我有種舒服的昏沉感,要不是派屈克來到身邊坐下,我差點就打瞌睡了。
「或者是最驚悚的。」我補上這麼一句。
「為什麼?」克里斯多夫又插嘴,「為了給我太太更多折磨嗎?」
「不知道,」他打著酒嗝,說:「不過還遠遠沒喝夠呢!」他又鞠了個躬,這才踩著歪歪扭扭的步伐走開。
「還好。」好不容易菲利克斯終於離開,我鬆了一口氣。對他,我有種奇特的感覺:一方面我還滿喜歡他的,另一方面對他又有反感;不管是哪種感覺,原因我自己都不清楚。
他口齒黏滯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派屈克如何為他的『背叛』——套用您的說法——辯解?」
「嘿,你這是在趕我走嗎?」菲利克斯問。
「有這個可能。」醫師證實她的說法。
「您贊成他的說法?」
「真的,我是說真的!」菲利克斯極力分辯,「這就像腦子裡存在著一本犯罪小說,太令人難以想像了!」說著,他目光變得有點飄忽,「人生所寫的故事,果然才是最棒的。」
「好,」派屈克說:「那我們就一起離開吧,瑪麗跟我也不想再待了。」派屈克起身,伸手拉我起來。才一起身我就察覺兩腿站不穩,差點摔了一跤。「哎喲!」派屈克驚呼一聲,說:「你真的該回家了。」
「對不起!」菲利克斯雙手高舉比出求饒的模樣,「除了她,我不認識其他有這種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