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溜進浴室鎖上門。歐拉夫的腳步經過,我聽到他進入廚房。
我跑下樓梯,拉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涼爽的夜晚空氣,吹在我發熱的臉上,我的車子就在門前,我跑向車子,迅速打開車門,幾乎是跌進車子裡。中央鎖、發動引擎、開車。
我們都停下來,凝視著對方,打量對方。
我的目光沒有離開他。
我拿起手機開機。語音留言裡有五通歐拉夫急切的留言,他要跟我說話,這讓我情緒變差。
「來了,孩子,等一等。」
桌上沒有花,沒有驚喜,沒有歐拉夫。
也許我該搬進去那裡。
歐拉夫跟著我,「聽說妳最近去看我母親。」
他看著我,「所以妳在家,為什麼不開門?」
「我不能拒絕,她感冒臥床的話,怎麼能夠好好照顧金兒?」我很錯愕,但必須習慣,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表現自己處理得多好。
「妳以前跟他交往過,對不對?」歐拉夫說,「羅賓告訴過我,現在你們又碰面了,這可不是很浪漫嗎?但他對妳有什麼意義?沒有人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是真愛嗎?」
「你是說在同學會上?」我說,「有啊,很高興又見到大家。」
「你找到的?你的意思是你偷的,我不記得有給你鑰匙。」我從他手上抓下鑰匙,試著看起來很有自信,但恐懼從這個面具下一點一滴地流出來。
我讓身上的緊張情緒消失,在身後鎖上門。現在該沖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在陽台上喝杯咖啡。
我已經走向廚房,歐拉夫跟著我,站在廚房門口,他靠著門框,雙手交握,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開啤酒成了很困難的事。我自己也用得上一口。我拿起另一瓶啤酒,轉身遞給歐拉夫他那一瓶。他接下酒瓶,但沒有喝,我背向流理檯,迴避歐拉夫的凝視,他仍專注地盯著找旳撿。
厭惡和恐懼不斷地爭相出現。保持鎮定,現在他進來了,別惹他生氣。他的眼裡有一抹很奇怪的神色,別弄得更糟。
歐拉夫。
我們接吻,陽光從窗簾間的縫隙穿透,提醒我們大家都開始起床了,但我們還在床上。我們越來越渴望對方,接吻與撫https://m.hetubook.com.com摸已經不夠,電話響起的時候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我不安地看著他,「你一定要走嗎?」
我從廚房門往外看的時候,他站在我的答錄機旁。巴特的聲音充滿房間,我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
「很多時間做什麼?」我回應他的吻。
我是如此震驚,血液衝上我的耳朵。我瞪著他,他回瞪我,我們就這麼站著。
我悄悄走到電話旁,正要打電話報警時又猶豫了一下,是要打幾號?一二二?不是,一一二,前面還要加什麼嗎?可惡,為什麼最需要的時候記憶總是讓妳失望?
我趕快走到放包包的臥室裡,手機裡的通訊錄說是一一二,我手按著通話鍵,聽著歐拉夫用拳頭不斷地敲打大門,如果他破門而入,我就要報警。
巴特一點都不在意刺耳的電話鈴聲,仍然專注在我身上,但電話一直響,巴特終於翻身離開我,厭惡地嘆了一口氣接電話。
我不安地等著。門一打開,波文科克太太對我微笑。
我依偎在他身邊又進入夢鄉。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看著巴特的眼睛。
「我以為我們會一起去看她。」歐拉夫說。
我點點頭,消失到廚房裡,顫抖的手掙扎著使用開瓶器。我聽到他走來走去,不停地來回踱步。
「莎賓?」他說,「我對妳是認真的,妳是知道的,是不是?」
我必須再次清楚地向他表明自己沒有興趣。如果他昨天晚上站在海灘的階梯上,一定多少已經感受到了。歐拉夫會如何面對我和巴特一起回家這件事?我想,一定不會很好過。
「有時候女人跟女人之間自己聊一聊也不錯。」
下午剩下的時間裡,我坐在陽台上閱讀,晚上在烤箱裡放了一個比薩。我還有美生菜及番茄,所以不需要出門。我坐在電視機前吃掉這些熱量,一齣愚蠢的喜劇稍稍地娛樂我。電影快結束時,門鈴響了。
「喔,對了,孩子,我要去女兒家幾天,所以希望妳幫我注意一下我家。」
「沒關係,別擔心。」我用理解的語調說,「趕快去吧,我們下次再見面。」
和-圖-書他的留言最後是一串親吻的聲音,可是,當我聽到接下來一通又一通歐拉夫的留言時,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這些留言的音調從責備到非常憤怒。我刪除這些留言,再檢查一次門是否鎖好,把巴特的留言儲存起來,才能再聽一次。
「妳真體貼,」巴特感激地給我一個深深的吻,「我們趕快吃早餐,我晚點再打電話給妳。給我妳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妳和巴特在一起玩得高興嗎?」
「那妳剛剛在做什麼?」
「為什麼?」
「莎賓!」
我故意在聲音裡加入一些驚訝,「去見男朋友的家長不是很正常嗎?」
我安心地轉身回到樓下開我家的門,陽光照進客廳,給我熟悉、喜愛的東西一陣溫暖的光輝。
他不該這麼說的,我一些欣喜的感覺因而逐漸消退。我們可以盡力修補傷害,但我們之間有著九年的時光,這九年的時間可能對我們造成影響,使我們成為完全不同的人。這不是我認識的巴特,這是個有過一段婚姻經驗的男人,一個小女孩的父親。
「是的,」我承認,「你很不高興嗎?」
我們在早餐桌上交換聯絡資料,然後巴特開始坐立不安。他想去找他女兒,也許還有他的前妻。他們彼此相愛,互許終生,永遠都會因為女兒的出生而有關係。就算你們已經離婚了,還潛伏著哪些秘密的感覺?
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遙控器指著前面,好像這樣可以把歐拉夫變成靜音。同時,他敲門的拳頭越來越重。
「在廁所裡,」我大叫道,「我馬上來,你自己去拿啤酒。」
「對,抱歉,」巴特把頭埋在我的頸項間,「抱歉,我今天想對妳做所有很棒的事,但妲兒瑪得了重感冒,她的父母在度假,她問我今天是否可以照顧金兒,讓她身體康復。」
「喔。」我說。
歐拉夫吸吸鼻子,「妳知道他怎麼做我才會尊敬他?如果他公開承認他喜歡妳,如果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把妳帶入他的朋友之間,他應該這麼做。要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做。」
開車回阿姆斯特丹的一路上我都很擔心,轉進我家那條馬路時,我和_圖_書很快檢查後方的車,沒有黑色標緻。
歐拉夫放鬆下來,「妳大可以問我就好了。」
「哈囉,親愛的,妳需要什麼?」
他把我拉向他,我沒有抵抗,雖然他的眼神還是很兇狠。
巴特用手肘撐著頭看著我,「修補先前的傷害,妳知道嗎?我會再遇見妳一定是有原因的,六個月前我還是已婚身分。」
「沒有人向妳要我的鑰匙?」
他走向我,在我面前搖搖手上的備用鑰匙,「我找到這個,前陣子。」
我停好車、下車、關上車門過馬路。我不安地打開大門,在身後甩上。在老舊的木製樓梯上,我的步伐聽起來很空洞。我在家門口猶豫了一下,瞪著木製大門,彷彿希望什麼超自然的力量告訴我,門後等待著的是什麼。
「歐拉夫……」我終於說。
我覺得一陣溫暖的幸福把憂慮都趕走了,「我對你也是認真的。」
「我沒有聽到。」我用最真誠的表情說,「你是怎麼進來的?」
「妳並沒有待很久。」
我一釐米一釐米地轉開廁所的門,偷偷看著角落。歐拉夫正把一張椅子丟向陽台落地窗的玻璃。我飛奔到走廊,從臥室拿起包包跑到前門。在廚房裡,他製造的噪音讓他因而聽不到我的聲響。我的碗盤都被打破了,我開門進到黑暗的走廊裡,輕輕地關上門再鎖起來,如此一來,他發現我不見了之後還能耽擱他一陣子。家裡還有幾副備用鑰匙,不過他沒那麼容易可以找到。
「門上再裝一道鎖,」波文科克太太建議,「或是用幾張椅子頂著,我晚上都這樣,他們就進不了我家!如果他們硬闖進來,我就拿出床底下孫子的球棒。」她以戰鬥的表情瞄了樓梯一眼,好像有點希望球棒可以派上用場。
「哈囉,我親愛的美麗的莎賓,只是想告訴妳,今天早上在妳身邊醒來真是件很棒的事。可惜我們星期天沒辦法在一起,不過我會盡快補償妳。妳還沒到家,我晚點再打給妳。」
我吞下口水,控制自己。
她好奇地看著我,「有什麼事嗎?妳被騷擾嗎?」
「不太晚,還有很多時間。」他輕柔地吻我,讓我湧起一股慾望m.hetubook.com.com
「你跟蹤我們,」我的聲音同樣地冷淡,「我看到你的車子,你為什麼那麼做?」他放手,或者更精確地說,他把我推開,「因為我不相信妳會和他一起走。」
「是誰?」
「我什麼也沒聽到。」我再說一次。
「莎賓!妳在家嗎?是我!」
「和老朋友聊天有什麼不對?我們只是去海邊散步。」
「早安。」他說。
雖然我們共度的一夜突然被打斷,我仍帶著幸福的笑容坐在駕駛座上,把車子開出市中心,轉向北荷蘭運河。想起手機還關機,也許巴特已經傳簡訊給我了。
巴特感覺到我的情緒,這一點他一向很拿手。
他沒有破門,走廊上一陣寂靜,有那麼一刻,我希望他離開了。我專心地聽著,然後悄悄走出臥室。我全身僵硬地站著,接著大門打開,歐拉夫手上拿著鑰匙走進來。
我清楚地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巴特一面聽,一面點了幾次頭,好像對方能看見他一樣,接著他說:「嗯。」還有「我了解。」
「對,是我拿的。」歐拉夫說。
他沒有去拿啤酒,我聽到廚房地上酒瓶的碎裂聲,我縮成一團,聽到更多酒瓶打破的聲音。
「我沒聽到有人,」她說,「不過妳的電話倒是響個不停。」
今天早上給我如此溫暖的親吻聲,如今讓我全身僵硬。我悄悄地走到廚房門口,進到走廊,瞄一眼客廳。歐拉夫站在五斗櫃前,背對著我,他的雙手抵在上面,頭低低的,好像很努力地想克制自己。他的手指回到答錄機上,巴特再次告訴他在我身邊醒來是多麼美好的事,歐拉夫按下刪除鍵,巴特閉嘴,歐拉夫轉身。
「妳為什麼不開門?」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但我看得到他脖子上的肌肉不斷抽動著。
「你、伊莎貝兒,還有艾蓮恩,我想知道你以前還跟誰交往過。」我帶著微笑、道歉的笑容說著,我是完美的嫉妒女友。
我回想一番,他的母親很有可能轉述了我們之間所有的對話內容。
「莎賓!開門!」他聲音裡的憤怒令人害怕。
聽起來也許不可思議,不過那天晚上我們真的只有睡覺。好吧,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有接吻、喁喁低語、談天說笑直到深夜才不再追憶往事。我們交纏抱在一起睡著,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
「妳在哪裡?」他問。
「是的,」我的聲音很尖銳,「我正好在附近,就想管他的,何不去看看歐拉夫以前住的地方,我看到你母親還住在那裡時,就順便進去拜訪了。」
我們慢慢地說再見,最後一吻,再最後一吻。一個愛撫,一個揮手,然後我坐上我的車,巴特坐上他的車。
我跳起來,關掉電視。門鈴繼續像警鈴一樣地響著,接著是笨重的敲門聲。
對此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為什麼要說什麼?說了又有什麼差別?
「我在聽隨身聽。」我說,走到客廳,比較靠近電話。
我相信他,是的,我相信他會選擇正確的作法。我們站在那裡瞪著對方,我全身都想尖叫要他離開,但歐拉夫慢慢地走進我的客廳,一口喝光啤酒,把空瓶砰地放在五斗櫃上。「還有嗎?」
「早安,幾點了?」
我忽視對我一閃一閃的答錄機,沖過澡,神清氣爽之後才開始聽。「哈囉,我親愛的美麗的莎賓,」我聽到巴特低沉的聲音,「只是想告訴妳,今天早上在妳身邊醒來真是件很棒的事。可惜我們星期天沒辦法在一起,不過我會盡快補償妳。妳還沒到家,我晚點再打給妳。」
我輕輕一笑,轉身背對歐拉夫。
「沒問題,我馬上來。」然後掛掉電話。
「我只是想問問有沒有人來敲我的門?」我說。
在巴特身邊醒來和在歐拉夫身邊醒來感覺完全不一樣,我放鬆地側躺著,聽著巴特的呼吸聲、他睡覺時發出的聲音。我抗拒撫摸他面孔的衝動。時間還早,太早了,讓他再睡一會兒。
「沒有,沒有人,要了也沒有用,因為我不會給。」
「嗯,你既然來了,想喝點什麼?啤酒?」
「有一點。」我說。
「他保密是為了保護我不被人欺負。」我說。
我顫抖的雙腿再爬上一層樓,去按了波文科克太太的門鈴。
「我是巴特。」
「是我,莎賓,波文科克太太,請妳開門好嗎?」我大叫。
我微笑,「謝謝妳,我只需要知道這些。」
「那妳們聊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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