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媽,我知道妳的秘密辦公室。我知道妳不是個醫生。妳每個月二萬美元的收入是從哪裡來的?妳晚上都在做什麼呢?喔,還有還有,「原體」是不是還活著?

「你媽媽的作品真是瘋狂地好。」我說,欣賞著一張老人臉上皺紋的特寫照片。「哇。」我喃喃自語。「我愛這個作品。」我伸手想摸一張「砂石車」的照片,不過並沒有碰到它。
我點頭並伸出一隻手;她看起來有點驚訝,不過還是跟我握了握手。她的手小小的,但是她握手的方式卻很堅實。她微笑的淺棕色眼睛,就跟席恩的眼睛一樣,但她有一頭金色長髮,看起來只有三十幾歲,她的模樣也許比實際年紀還要年輕十歲以上。她很美麗,而且我可以在她臉上看到一部分席恩的特徵。
「這正是為什麼我打電話過來的原因。」他說:「我想問妳今天下午想不想來我家玩玩。就是,等妳媽媽出門上班以後。」他停頓一秒。「我相信我媽媽會很高興認識妳。」
「好。」我說:「幾個小時後見。」
「晚安。」她說著關上艾拉的房門。艾拉跟我無言看著彼此良久。等我們確定媽已經離開視線,我徐徐走回臥房,祕密還是被緊守著。
席恩跟我花了一小時的時間在工作室裡頭胡搞瞎搞:他拍我的照片,或是用小遙控器拍下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照片,而我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拍下他失焦的照片。這實在荒謬好玩極了,讓我幾乎忘了時間。當荷珀出現在門廊,詢問我想不想留下來吃晚飯,我神經緊張了一下,一直到想起來媽媽現在是上班時間。不過,我還是不想逗留過久,讓他媽媽必須一直接待我。
「沒關係,每個人都會有這個疑問。」他說。「她的姓氏是凱立,就跟我一樣。」
「不會,她不會的;妳回家時就表現得像我就好了。況且,妳最近老是那個在討論要冒險的那個人。難道妳不是應該說:『媽也在說謊,所以誰管她?』」
「我不認為她是確信,」艾拉說:「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希望她就是『原體』。但是這真得很奇怪:她怎麼會最後給另外一對不同父母認養……住到波特蘭去。就算她長得像我們,我還是無法完全相信。我覺得唯一我們可以確認的方法就是做DNA基因序列的鑑定。」
「唉唁,蓓思,妳嚇死我了!」媽說。「我真的以為那是一隻老鼠嘛。」蓓思說,聳聳肩。
「什麼是煮飯用的?」
在前門的鞋子堆裡頭,席恩翻找出一些不成對的落單鞋子,一直到他找到他要的那一雙:醜不拉嘰的綠色發泡鞋。我扮個鬼臉。
「妳成功了。」她耳語。
「我想我可能該回家了。」我說。誰知道蓓思會不會需要去什麼地方;我已經侵佔到她的傍晚時段。
「怎麼樣啊?」他問。
「對啊!」我說,大聲笑出來,這讓席恩也笑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鞋子?」我問,皺起眉來。「你看起來……我的意思是說……這種鞋子真是醜得極致。」
我一個人在房裡想著:不知道對此我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
跟一個朋友出去。那妳從以前到現在……每天晚上又去哪裡了?
說真的,我大概是唯一知道艾拉在外面混到快一點才到家的人。那時候蓓思老早已經上床睡覺。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哈哈大笑地陪著席恩走到大門口,因為席恩正在說著他怎樣有如特技人員一樣攀爬過我家大門,才終於抵達我們家前廊打電話給我的戲劇化過程。
「我的天哪!」她說。媽媽跳起來,驚訝地看著蓓思。
「蓓思好像相當確信她就是蓓兒。」我說。
「不告訴妳。」他用低沉、性感的聲音回答我。
「跟誰?警察還是什麼?」
我輕鬆地開過黃色警示燈,心裡面撿討著今天的打扮,一件長袖束腰外衣,緊身牛仔褲以及一雙平底鞋。艾拉說這樣打扮可以過關,但是我擔心席恩的媽媽會覺得我太刻意。我的意思是說,我看起來好像型錄模特兒。而且還不只如此,我還把頭髮拉直,再加上一根辮子繞過頭頂拉到右邊來。我拉住辮子末端固定用的小橡皮筋,開始想要把它扯下來,但後來我想到現在拆掉辮子,會讓一部分的頭髮變成詭異的波浪狀。我可不能用半邊捲曲的頭髮這種造型去跟席恩媽媽見面,所以我只好繼續維持現在的髮型。
「什麼?」www.hetubook.com.com媽說:「現在又怎樣了?」
「對了,嘿!」我對席恩耳語,瞥了門口一眼。「你媽媽的名字叫做什麼?」
「應該吧。」我說。「我還沒什麼機會跟她聊到這個。」
「是我啦。」艾拉說,一邊舉起手掌。「抱歉。」
「妳媽媽不是要做晚餐嗎?」我問。
「拜託啦。」我說:「我都跟你說我是複製人了。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你父親的姓氏啊。」
「這會不會很奇怪?」我問。
當我們聽見某人走進艾拉的房間,艾拉跟我全身僵硬。
我一個人站在玄關,傾聽動靜。起居室有電視的聲音;大廳跟客廳都沒開燈。我從門廊的光線可以判斷,只有櫥櫃裡的小夜燈是亮著的:沒人在廚房裡。
「謝謝。」他說,我們同時安靜下來。然後他又說「不過,我並沒有告訴她每件事情。我沒有告訴她艾拉跟蓓思這部分,雖然我真的覺得我們應該做點——」
「當然啊。」席恩輕鬆地說。有時候他的成熟穩重讓我很驚訝:他不像學校裡其他男孩一樣,很容易為了一點小事情而恐懼或尷尬。跟大衛相比,席恩就像個真正的男人。
蓓思說得是對的:他昨晚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
「電話在我的房間響,而我們真正的那隻手機卻正在樓下充電。」我說:「真的是好險。我們得小心一點。」
「妳確定他不是為了想多跟妳見面而已?」艾拉說。這句話聽起來帶著點防範之心;她改變話題。「喔對了,蓓思說珮卓掃瞄了幾張她嬰兒時期的照片。我覺得不可思議,她實在跟我們長得很像。蓓思說,她也寄了她在學校的照片來。」
我們走近另外一個門,來到一個廣闊的開放工作室,裡面有傘燈、三腳架還有一些攝影棚,看起來就像個迷你房間,只是少了幾面牆壁。有一個拍攝棚背景是一點五米乘一點五米見方的黑色硬木地板,牆壁配上皺摺式樣的壁紙一個棚是白色地板配上漆成藍色的牆壁;還有一個棚是棕色木質地板,後面有三個堅固的帆布背板,可以任意挑選背景。角落有一間更衣室,用厚重的建材與其他攝影棚相互區隔開來;房間的另外一個角落,有一整籃的道具、有傻瓜眼鏡、面具、玩具、芭蕾舞短裙等等。
當我們在披薩店停下車時,我的手機響起來了。
「是啊。」席恩說。「這是我的作品展示牆。」
席恩用他的手臂環繞著我,凝視我的眼睛。「我答應我今天不碰觸這個話題,但是如果你真的覺得妳媽媽有問題,妳應該好好地跟誰討論一下。」他說。「我的意思是說,不一定要是……某正式單位的某人。」他停下來。「我們只需要告訴……也許像是我媽媽?」
「那是你嗎?」我問,指著一張搖籃裡有個圓胖小嬰孩微笑的巨幅照片。
荷珀離開了,席恩跟我又在工作室裡多逗留了一會。「你媽媽人好好。」我說:「又通情達理。」
「蓓思嗎?」她對我耳語。我聳肩。我們倆個一起看著衣櫃的門把轉動。我往下瞥了一眼我的服裝;我看起來就像我。而且還好是如此,因為下一秒鐘發生的事情就是:媽媽站在衣櫃門口。
「我不知道。」艾拉說。「我躲在妳的浴室裡。我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看到是媽回來了,就趕緊跑上樓。蓓思在樓下——她告訴媽我跟小衛出去吃冰淇淋。」
「妳真的必須離開嗎?」席恩問。「因為我在想晚餐吃披薩應該不錯。」
「我從來沒跟妳講過『砂石車』嗎?」他問。
「你爸爸姓什麼?」我問,站起身來移動,這樣我才可以跟他面對面。
艾拉只是聳聳肩,但是有點空虛。我知道她同意我的說法。
席恩拉我靠近,就在門廊上甜蜜地吻我。「噓。」他說,嘴唇還是緊緊貼著我的唇。他的臉拉開一點點,但是他的手臂還是緊緊抱著我。我感覺到他的腳有動靜,接著他矮了一點,好像他剛剛把鞋子踢掉了。我們的身體還像魔鬼氈一樣黏在一起,席恩輕拍我的右腳。「抬高妳的腳。」我照做了,他把他的腳趾頭慢慢伸到我的腳後跟去,我的鞋子掉下來了。接著,他看也不看就把他的鞋子以正確的方向踢到我的腳下。「穿進去。」他說。他把另外一隻腳的鞋子也幫我換上,不過始終維持擁抱姿勢。最後,當我穿上鞋子,而他打著赤腳,他的臉再往後幾公分,對著我揚起眉毛。
車子的衛星導航系統帶領我到和*圖*書席恩居住的街坊以及他家。我摒住呼吸,把車停在古色古香的房子前,屋頂是用人字形的構造搭建的,還有一個巨大且稀奇古怪的門牌號碼掛在前門上外牆是柔和的綠色鑲著白邊,屋子前面有一片修剪平整的小草坪。
「進來吧,你們兩個。」荷珀(或是荷珀女士)說。席恩帶頭,我跟在他後面進去。前門打開之後就是客廳:沒有門廊或是大樓梯間,就是一個開放空間,客廳裡放著一台電視,沙發在一邊,餐桌在另一邊。從一道門看過去,我可以看到廚房;我猜想臥室應該是在目光所及的另外一道門後。這是一間小小的老房子,但是美麗而且完全地……詳和寧靜。
「我不知道你有養狗。」我說。
我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快:我感覺媽可能隨時會從黑暗中走出來。我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向艾拉的衣櫃,走進衣櫃後,把門關好,才把衣櫃內的燈打開。我慌慌張張地換上運動褲跟一件T恤,把身上穿得衣服皺巴巴地丟在地板上,當我正在找襪子時,衣櫃的門打開了。
「不會吧。」席恩說:「我很抱歉。」
「十一點。」艾拉回答。媽媽懷疑地看著她。「好啦,十二點。」
「這真的……」我說,我的話聲停頓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感覺。所以,我換了個主題。「你媽媽真好,讓你把作品掛在她的工作室裡。」
「它們還是醜得不得了。」我說,搖著頭,心裡頭想著我更喜歡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喜歡煮飯,還是因為他有一雙特別的鞋子專門煮飯。
我低下頭,以免媽媽注意到我心浮氣躁。
「我想他的意思是說她媽媽,或就是某個人。」我說:「他擔心我們。」
「荷珀。」他也用悄悄話回答我。「為何要問?妳以為那是她的姓氏嗎?」
「喔很好,妳回家了。」媽對艾拉說。她瞥了我一眼,然後又回過頭去看艾拉。「妳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
「線上申請。」艾拉把這件事說得好像不是一回事似的。「只要刮一下口腔內部細胞,他們就會告訴妳們是不是兄弟姊妹的血緣關係。」
他溫暖地微笑。「我會坐巴士回家。」他說。「我得替我媽買披薩。而妳得回去面對現實。我相信事情過後妳就會覺得好一點。」
「怎麼了?」媽問她。
「這是煮飯用的。」我們走下樓梯時席恩告訴我。
「妳總是很上相。」他說。
「你的名字原本可能會叫做席恩.虎克?」我問,咬住下顎,以免我自己爆笑出聲。席恩點頭。「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去改名字。」他說:「不過反正這已經跟我無關。」他的腔調變得嚴肅;我的笑容斂去。為了讓他拋開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我踮起腳尖向前傾,輕柔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他聞起來像是戶外新鮮的空氣。「謝謝你邀我過來。」我說著又親了他一下。「還有,謝謝你的襪子。」
「或者也許她知道席恩的事情,所以她來監控我們。」
媽媽跟艾拉一起在水槽清洗碗盤。「既然現在沒事了,我要在上班前先去買些日常用品。有沒有人想跟我一起去?」她充滿期待的目光逐一掃過我們每個人。我覺得有點內疚,因為我實在不想去,而且迫不及待希望她趕快離開。艾拉最後同意可以跟媽媽一起出去;蓓思要艾拉幫她帶一杯拿鐵回來;而我留在樓下;好不容易等到媽媽關上大門。我隨即衝上樓到我的房間裡去。
「薄荷巧克力碎片。」艾拉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對於她擔任女演員的技巧非常驚豔。媽點頭,又看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在用過點心以及跟他媽媽愉快地閒話家常後,席恩和我回到客廳,坐進沙發裡。席恩正在回覆他朋友的簡訊,我撫摸著「砂石車」。等他傳完簡訊後,他用他手機的相機幫我拍了張照片。
我開動車子,沿著車道緩緩開下來,停在我們平常的停車位上。我立刻下車,走進家門;我不想要失去勇氣。
「就是啊。」他說,又笑了一次。「它們很辣。我星期一要穿這雙去上學。」
「好。」艾拉說。「如果我聽到任何麻煩發生,我會下樓。如果沒事,我會睡在妳的房間裡,妳就睡在我房間。」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席恩說,走到我背後。
「太好玩了。」艾拉說,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她看起來就像我現在的感覺一樣。「那很好。」媽說。「妳幾點到家呢?」
她轉身消失。我環顧四周,希望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可以住在像這樣子的地方。地板是淺灰色塗裝的寬條形木質地板拼裝而成,客廳的牆壁則是粉刷成淺淺的奶油黃。所有的鑲邊與內建書架都是白色的,超大型組合式沙發是深炭灰的顏色。大窗戶上掛著純白窗簾,還有一台貨真價實的黑膠唱盤中傳送出某人沙啞的嗓音,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黑膠唱片的播放機。一隻小臘腸狗蹦蹦跳跳地跑過地板。
「妳吃了什麼口味的冰淇淋?」媽問,好像出於某種理由這個答案很重要。
「我不知道。」她說,脫下我最喜歡的睡衣T恤給我,我也把她的遞還給她。「蓓思跟媽談過之後有進房告訴我,她說媽的行為真的很詭異。一直問我們今天在做什麼。我猜她大概問了我什麼時候會回家這個問題,問了三次以上。」
「我們怎麼有辦法做這種事?」我問。
我們掛上電話後,我告訴席恩現況,他對於事情可能爆發看起來有點允興奮。「一切都會沒事的。」他說:「妳想要我跟妳一起回去嗎?」
「嘿!妳來了。」席恩說,出現在我身後的前廊上。「抱歉,我剛剛去移開我的車,讓妳可以停在前面。」
「虎克。」他冷淡地說。
「完全同意。對不起。」
我的眼睛沿著牆壁往上看;突然跳起身來,因為我看到一張照片中我的臉正盯著我瞧。這是一張特寫照片,我深色的眼睛張得大大的,我的頭髮被往後吹,好像我是一個摸特兒。這真是美麗,同時又讓我難為情。
「醜到爆。」我說,看了他的腳最後一眼。「我是說真的,為什麼——」
「當然。」艾拉說,面帶微笑。
「是真的啊。」他說。「妳很上相。嘿,想不想去看看工作室?」
「一點也不會。跟我來。」
「她不會介意的。」他說,聳聳肩。「她搞不好也正打算打電話訂披薩;我會買一些回家給她。」
「你的父母親沒有讓你跟父親姓嗎?」
「謝謝。」我說,對他微笑。
「但是我們不是姊——」
「但如果我是唯一一個要被吼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我說,吐了一口氣。「但是我想如果她認出我來,那今晚就是攤牌的時候。」
妳去哪裡了?
我看著艾拉,她也注意到了。我看到她眼睛閃過一抹驚恐,一霎眼間她便掩飾好內心的情緒。慢慢地,她手上拿著還半滿的餐盤站起身,走過廚房,一邊繼續講話。媽媽打斷她。
我把我的腳塞進平底鞋裡,雖然我腳上還穿著那雙過大的襪子。多出來的布料在兩邊推擠出摺痕,讓我的腳看起來好像水腫一樣。
「叫我荷珀就好。」她說,但是我卻更困惑了。荷珀是她的姓還是她的名字呢?然後,他是給我跑到哪裡去了……。
「我打個電話給蓓思,確認一下如果我暫時還不回家有沒有問題。」我說。當席恩好笑地看著我,我勉強微笑回答:「現在是她的時間,不是我的。」
「席恩?」我打斷。
「好。」我說,對於這個計畫感到心煩意亂。
「這些照片好得超乎想像。」我說,感覺這個稱讚實在有點微不足道。我聽到席恩穿著襪子的腳坐立不安地動了一下。我的腳趾頭在他大大的鞋子裡扭動著。
「好,換上睡衣;我會回去我的房間,我們可以趁機交換。妳的床很難睡。」
我還是覺得我需要釐清真相,之後才能向我媽媽提出問題——而且這些問題應該由我們家人提出,而不是外人。
「這隻迷你小狗狗的名字是『砂石車』?」我無法置信地問。席恩點頭。「這個名字稱得上非常適切。」我笑著承認,因為我看到陽光下的「砂石車」正試著跳上椅子。席恩走過去幫他一把,然後走回來在門邊把腳上的運動鞋踢成一堆。他正穿著一隻腳橘色、一隻腳海軍藍的襪子,這讓我的胃抖了一下。
我下車並鎖上車門,然後走向前廊的台階。我按下門鈐後,趁著等待空檔,稍微轉身看看鄰近區域。席恩住在大學城,所以有許多年輕人行走在路上;住在這裡一定很有趣。
「所有知名廚師都會穿這雙鞋。」席恩打開車庫雙扉大門旁邊的讓人通行的小門,招呼我進去。
「無與倫比的愉快。」我誠實地說。「謝謝你。」
「我的鞋子。煮飯需要長時間站立。穿這雙鞋煮飯很舒服。」他帶著我沿著房子的側邊前進,在後面有一個分離出來的車庫。
我戲劇化地翻翻白眼,以艾拉的風格。「好吧。」我說:「它們很舒https://m•hetubook.com•com服。」
我轉身,眼睛張大。「這些都是你拍的嗎?」我問。他點頭。我轉過去再重新審視這些照片一次;當我知道是他的作品之後,這些照片顯得更好了。
「什麼事?」
「不是。」席恩看來有點害羞地回答。「騙人。」我說,回頭去審視大門旁的牆上照片。
一進到車庫裡,我立刻忘記我身處車庫中。車庫內有隔間,分隔出不同的空間,每個部分都已經完工並上漆;這裡裝有暖氣,溫暖而舒適。我們走進前門接待區,地板上鋪著五顏六色的地毯,牆壁上從天花板到地板,掛滿了巨大的錶框照片:學生、小嬰孩、新婚佳偶、風景、動物。
「要是我回答說是的話,會不會把妳嚇壞?」他問,遞給我襪子並露齒微笑。「才不會。」我說,坐下並拿起襪子穿上。這是一雙黑黃分明的條紋襪,像是一隻蜜蜂一樣,而且對我來說實在太大了,可是穿上它們卻也帶給我某種愉快的感覺。「學校校風。」我評論這雙襪子顏色。
「當然。」我說,真心希望會有下一次。荷珀就是一個媽媽的標準模範;跟她比起來,我的媽媽又是個怎樣的媽媽呢?
「團隊精神!」席恩反諷地回答。
他對我搖搖頭但是並不回答我。
「別擔心。」我說:「所以你今天要做什麼呢?」
我心中遲疑不決,脫下平底鞋,我轉過身,盡可能靜悄悄地鎖上前門。然後屏住氣息,躡手躡腳走上樓。我從起居室的角落偷窺;沒人在那裡,但是桌上放著一罐汽水,一本書書背朝上地放在沙發把手上。再轉身往走廊看過去;媽媽臥室的燈亮著,但是門卻緊閉。在四步之內,我滑進艾拉的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當手機在我口袋中嗡嗡震動時,我幾乎跳起來。來電顯示為「家裡」;一定是艾拉打來的。我接起電話,連「哈囉」兩字都省了。

我脫下鞋子,扭動我的腳趾頭,心裡面真希望自己今天有穿襪子。赤腳來赴第一次的會面感覺有點滑稽。此外,今天有一點寒意。席恩好像讀到我的心思,他問:「妳想要我幫妳拿一雙襪子嗎?」
「這真的很窩心。」我溫柔地說。
「怎麼樣?妳不喜歡嗎?」他輕笑著問。
「沒有,謝天謝地。」席恩說,向上翻個白眼。
「不要。」我很快地說,語氣強硬。「我不想要……就是不要。」我深呼吸。「總之還不是時候。」
「我希望你是對的。」
「好吧。」我說:「我可以讓妳穿這件裙子,如果妳可以穿牛仔褲配藍色毛衣。」,媽對我們搖搖頭,然後笑了。就跟她平常笑的方式沒有兩樣,但經過這些事情,而且知道她過著雙面人的生活之後,她的笑聲聽起來……很不真實。我想要問她今天晚上在家做什麼,但是我不想要多花不必要的時間跟她相處,所以我忍住不提。
「我差點得心臟病。」我說,嘆了一口氣。接著,「她到底幹嘛突然回家啊?」
「歡迎。」荷珀說,伸手朝著家裡頭的空間揮揮。「把這裡當自己家一樣。我正在烤餅乾……等會兒馬上回來。」
「嗯,很高興認識妳,莉琪。」她說。「希望妳常來玩。」
「看來我們兩個都像是時尚白癡。」我說。
「才怪。」
「你告訴你媽媽關於我的事?」
「只要你答應不要再提這件事,我就去你家。」我打情罵俏地說,但混合著嚴肅的口氣。「好吧。」他說:「我答應妳不會再提起妳媽媽或是妳的生活安排……至少今天以內。」
「別客氣。」他說,傾身向前。就在此時,他媽媽在客廳叫喚我們:「餅乾烤好囉!」,我們像是受到驚嚇的貓一樣跳開來。席恩傻傻地笑著,朝著門口的方向點點頭:我跟在他身後,滑行在走廊上,享受我的腳趾頭在他的條紋襪子裡的感覺。
「不行!」我說:「你會被排擠!」
妳是什麼意思?
「那裡有一隻老鼠!」蓓思大叫,手指著客廳,與手機相反的方向。媽媽尋找老鼠的時候,艾拉趁機取下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裡。我悄悄地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在哪裡?」媽說,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蓓思指的方向。「就在……喔。」蓓思假裝難為情的樣子。「糟糕。」
「要!」我熱情洋溢地說。
「舞會如何?」第二天早餐時間,媽開口問。
「我發現好像只不過是莉琪毛絨絨的拖鞋而已。」
蓓思說沒問題,席恩跟我出發去買食物,他說要負責處理晚餐,荷珀看來也喜和圖書歡這個提議。我們開我的車,因為他的車停在一個好地點;他告訴我怎麼開到大學城裡的披薩店。「我們不能去我最喜歡的那一家店;小衛在那裡工作。」我說。「唉,那個可怕的小衛。」席恩說:「艾拉在舞會玩得愉快嗎?」
開車回山丘上的家這整趟路,我的胃糾結成一團。當我彎下大馬路,在我開進家門前,我停下車好讓自己平靜。附近還有一台車在分隔車道上等候;可能是我們的鄰居,而且我確定他們一定在想我到底在幹嘛。
他拉著我的手帶我走過餐廳旁的走廊。這是一條長長的門廊,在兩邊有好幾個打開的門;我們沿著門廊一直走到最末端,席恩沿路指點我們經過的房間——荷珀的臥室、一間辦公室、一間客房、一間獨立的浴室——最後才是他的「窩」。
我讓待會可能發生的對白在腦海中跑一遍:
「我會的。」我答應她。「謝謝妳的餅乾。」
他的房間疏朗而且乾淨的不可思議。牆壁是完全純白色,邊邊鑲著白色木條角落有一塊氣墊以及彈簧床,鋪著深色海軍藍棉被。床旁邊是一個低矮的工藝金屬床頭几;房間的另一端還有一張桌子跟一個書架,都是用一樣的材質製造的。桌子很整潔,有一台老筆電連結到一個平面螢幕,還有幾份文件資料夾堆疊在旁邊。書架看起來曾經很有條理,但是現在很多書只能水平往上堆疊在直立書堆上面。「你需要大一點的書架。」我觀察著。
「就是啊。」
「我的天啊!」我大叫。一輛車對我按了喇叭,因為我在馬路正中間就停止行駛。我趕緊向前靠邊停車。「為什麼?」我說。
「這真是愈來愈瘋狂了。」我說,把一條橡皮筋從鉤子上拿下來,試著把我的頭髮像艾拉一樣往後綁。「我的意思是說,她開始表現得像是個監獄獄卒,妳不覺得嗎?」
「也許她知道我們已經知道。」我說。
「好。」我從後視鏡對著我自己說。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妳做得到。」
「是啊。但是我喜歡這一個書架。」席恩說著走到牆邊,打開衣櫃大門。他的衣櫥也很整齊。他從一個吊掛衣物的整理架上拉出一雙條紋襪。「你的房間向來這麼整齊嗎?」我問,看著四周。
「趕快回家!」艾拉低聲地說:「媽媽回來了!」
我悄悄地笑著。「馬上見。」
「我不打擾妳們規畫了。」她說,轉身要走。但是在那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艾拉。「今晚玩得愉快嗎?」
「那太棒了,我們走吧。」他抓起我的手,帶我走出房子,小心翼翼地把背後的門關好,以免「砂石車」跑出來。
「那妳在舞會玩得愉快嗎?」他問,轉頭看看我,然後開始設定音樂播放。
門打開了,我轉過身,以為會看到席恩。不過*開門的是一位女士,我猜想就是席恩的媽媽。
「不要!」我說:「這樣事情只會更加嚴重。」他打開門準備下車。「你要去哪裡?」我問。
「喔,太可惜了。」荷珀說。「也許下次有機會。」
「你剛剛叫我『拉客』嗎?」我開玩笑地說。
媽媽繼續問了舞會布置以及其他人的服裝,當艾拉鉅細靡遺地講述細節時,我驚恐地發現樓上傳來一陣聲響。我們共用的手機正放在樓下媽媽身後的長桌:間諜手機正在我的臥房響著。
「來看看其他的東西吧。」他說,抓著我的手,可以說是把我從他的作品前拖走。
「很開心認識妳,凱立女士。」我說完之後,突然想到她既然已經離婚了,也許會使用不同的姓氏。
「讓我看看。」我說,搶過手機。「照片要經過我核准才行。」
「艾拉,妳必須至少吃完妳的蛋。」她說,眼睛跟隨著她。然後接著說:「妳的電話好像正在響。」正當媽打算回頭看看我們平常手機充電的地方——在那裡,事實上,現在正插著我們的共用手機——蓓思突然開始尖聲大叫。
「只不過在規畫這個星期的服裝。」艾拉隨性地說。她轉身從衣架上拿下一件迷你裙。
「我比較喜歡這件配妳挑選的那件上衣。」她對我說。
「我的天啊!」我又說了一次。「她一定會知道。」
「我媽媽幾乎就發現這隻間諜手機了!」席恩一接電話我立刻跟他說。我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席恩靠回車內,吻了我臉頰一下。「我是對的。」他說著轉身離開。
「席恩覺得我們應該跟誰談談。」我說。
「妳好!」她帶著大大歡迎的微笑對我說。「妳一定是莉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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