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步衝進學校,停在通往學校食堂樓梯的最頂端兩節階梯上。我一下子就看到席恩,他正抬起下巴看著我,他的唇露出一個性感的微笑……但等他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他的表情變得很憂慮。
愛莉森張大眼睛,接著她露出皺眉的神情。「聽著,我接下來說的事情會聽起來很奇怪,但是我覺得我們像是……朋友……雖然我們今天以前從來不算是有機會真正相處過。」
當媽媽瞇起眼睛看我的這一秒,我的胃緊縮了一下。
「莉琪。」他又叫了我一次,拉回我的注意力。他用三根指尖輕觸我下巴的輪廓。「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句話,但是我知道我的感覺。我說我愛妳時,是百分之百認真的。」
「怎麼了?」我問。
小衛身邊圍繞著幾個足球隊員,他正吃著薯條,而且笑得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也許他是不怕,不過我會全力以赴。
「我的天啊。」艾拉呻|吟。現在她必須回到啦啦隊練習,「又得跟摩根那個狐狸精碰面。」
「喔,我也沒收妳們的手機了。」
「配合我做就對了。」我對他耳語,拉他起身。
「取消了,因為在進行地毯去汙工程。」我說。她笑了。「說實話,可以休息一天很好。今天的跳舞課很操;我累壞了。」
「我也有同感。」我微笑地說。「我只是行程排太滿,超過我能負荷的能耐。我很願意有機會再一起出來。真得很好玩。」
「沒什麼事,正準備回家。」她說:「妳呢?妳今天不是有啦啦隊練習?」
而那個聲日來自於我媽媽。
「那個珮卓女孩後續發展如何?」這首歌結束時,席恩開口問。
「嘿,會不會妳媽媽說有一個原體也是騙人的,搞不好她只是複製她自己?」
「所以,所謂禁足到底是怎麼樣?」艾拉以真正艾拉本色提問。她想要明確的規則。
我走下一節階梯,再走下一節,眼睛直盯著小衛。我緩慢且刻意地,直直走在正中間走道上,正好把學校食堂分成兩邊。在外圍,我看到幾個學生抬頭看著我,也許是我在幻想,不過感覺一些吵雜不休的談話聲好像也變小了。小衛在右邊的最後一張桌子,而席恩在中間靠左那排,從走道算過去的第二張桌子。還好,m•hetubook•com•com小衛正面對著我,所以他看到我逐漸走近。
我整趟回家的路上都保持安靜,而在我們一回到家,媽就跟我花了整整二十分鐘「對話」。當訓話即將結束,我準備要聆聽我的處罰然後躲回去房間裡時,媽媽卻突然注意到我沒有戴項鍊。她尖叫著要艾拉跟蓓思到客廳裡來,宣布我們三個人全部都被禁足了。
「什麼?」我說,對於這個突然轉換的話題毫無防備。
「什麼?」我大吼:「妳不讓我去上學?」
「我愛這首歌。」我說。「我愛妳。」
「你搞錯方向了。」我說得有點太大聲;脾氣乖戾的郵局工作人員看了我一眼。我轉身推了席恩一下,我們兩個都知道是他的錯。
他看著我尋找小衛。
「我真想變成牆壁上的蒼蠅偷聽這段談話。」席恩笑著說。「我也喜歡毒害漫延合唱團(Airborne Toxic);要不要來做個基因鑑定,看看我們是否有血緣關係?」
席恩在距離大門最遠的位置停下車,從車子後座拿起一個盒子。他打開門,然後看著我。「想要在這裡等我,或是一起來?」
「莉琪。」他說。我看著他。「我聽到你說的話了。」我說,微笑著。
「沒錯。」媽說,雙臂交叉在胸前,幾乎像是對於攻擊到我的致命弱點而感到自豪的樣子。「一直到感恩節假期結束前,莉琪都必須足不出戶。如果被我逮到她偷溜出去,時間就繼續延長。」
他一開始對著我微笑,那是一個志得意滿、帶著「來吧!寶貝」意味的微笑,但是接著他的表情也變得憂慮,因為我並沒有微笑回應他。一想到艾拉的眼淚,就刺|激著我的神經,強迫我鼓起勇氣。當我走到與席恩的桌子平行時,我的眼睛還是盯著小衛,但我接著轉身走向我真正的男朋友。我在席恩正後方站定;他從長凳上轉過身,故意裝模作樣地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叭!
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
「大衛.錢瑟勒?」她說。「我知道你們一起去參加舞會,但是妳現在已經沒有繼續喜歡他了吧,對吧?」
「艾莉蓓,妳跟小衛已經沒有在一起了,是嗎?」
「說不定妳是一個知名人物的複製和*圖*書人?」他小聲地說。
「就請告訴我吧。」我說,我的胃部扭結成一團。
我決定該是拿回我人生的時候了。
這話如此雲淡風輕——他的眼睛看著馬路——所以過了幾秒我才反應過來。等我意會時,我倒吸一口氣,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感覺到我的注視,他微笑,不過眼睛還是望著路。我轉開目光,稍微搖下車窗,因為突然間我覺得很熱。我們遇到一個紅燈,他停下車,看著我。
「嘿!」我甜蜜地說。他抬頭微笑。
「很好笑。」他說。「嗯……我在想說不定『原體』也會莫名其妙地愛上我?」
我看著席恩在笑,而沒在看路,幾乎就撞上某個人。「艾莉搭.蘿蘭.俾斯特!」一聲斥喝。
「我也是。」她說,把她的紅色髮絲從唇蜜上撥開。「我正想在回家路上停下來喝杯咖啡;度過回家前的悠閒時光,妳要不要一起來?」
「所以,很顯然,我們玩完了。好好去跟摩根交往吧。」
當我退後一步,席恩露齒微笑,好像今天是他的生日,不過他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站著,看著我走回到中間走道,然後走向小衛的桌子。我立刻知道他有看到我吻席恩:他咬緊牙關,臉紅成一片。在一兩公尺外,我大聲地說出艾拉絕對無法開口的話。
「我知道,但是這句話說的方式錯了。」他說。「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一直在想妳——說出口時卻似乎顯得……輕淡。但是我是認真的。」
「對啊,我也很想知道她要怎樣開口。」我說。「不過蓓思會想出一個辦法問她的。」在廣告休息時間,我們閒聊著一些有的沒的,然後大無畏樂團(The Bravery)的歌開始了。他又把音量轉大。
「我們一起去吧。」
也因為如此,回家路上我的怒氣不至於爆發開來。
愛莉森跟我開著各自的車到附近的咖啡店。有一度,我確定我看到紅色寶馬的那個瑪麗小姐跟在我後頭,但是當我再確認一次時,又不見人影。愛莉森跟我把車並排停在一起,走進咖啡店,而且點了一樣的飲料。我們拿著手上的脫脂香草拿鐵坐進窗戶邊舒適的沙發裡。我們聊著跳舞和其他課堂上的事,包括柯威爾校長好像每隔三天就會穿https://m.hetubook.com.com上同一件運動夾克。而這是這麼……容易。我從來不知道友情可以像這樣。
終於,輪到我們了。正是那位兇惡的女士負責處理我們的郵件。在整個痛苦的交易過程中,她總共只說了五個字。等我們完成時,我們拉著手,從櫃台快速離開。席恩朝著「入口」標示的大門走去,而非「出口」,我拉著他回到正確方向。「你到底認不認識字啊?」我們走出門時,我開玩笑地說。
「呃……是啊,我還喜歡他。」我說。「我們還在一起啊。怎麼了?」
「才不是這樣。」蓓思說。
愛莉森和我只多再多留了十分鐘:那之後我立刻衝回家。她雙手環抱身體、傾身向前凝視著我的樣子,感覺她是真誠關心我,而不是愛爆料八卦。她的態度讓我感覺到她是個好人。儘管她告訴我的事情是一個重大打擊,但是當我離開咖啡店時,我已經交上一位新朋友。一個真正的朋友。
媽對她瞇起雙眼。「妳們三人一體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如果莉琪違規了,妳們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妳們是共犯。」
我告訴葛蕾森今天放學後家裡有事我得回家,但是事實上我跟席恩在停車場碰面。他正靠著車子的後車廂,等我。他穿著刷破牛仔褲、一件灰色連身帽以及深色太陽眼鏡,他的頭髮向天空伸展,眼睛盯著他的手機,他看起來真是耀眼。
我把頭偏向一邊,考慮這個提議。媽並不知道啦啦隊取消了,而蓓思也還不急著出門。我很驚訝地發現,我竟然有機會可以說:「好啊,這個主意聽起來很棒。」
「所以,因為我感覺我們是朋友,我想要跟妳說一件事。」她說。「但是這件事……我覺得很惡劣。這是不對的。」
媽媽看著蓓思,「首先,這意味著妳要辭職。除了社交目的跟賺點買衣服跟音樂的零用金以外,沒有打工的必要。因為妳們會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有機會去買衣服或音樂了。」蓓思的肩膀猛然下垂。「妳還是要繼續上晚間先修班。」媽說。
當時間逼近蓓思的時段時,我告訴愛莉森我該走了。她點頭,然後嚴肅地看著我。
席恩必須先在郵局停下來替他媽媽寄一些照片。說也奇怪,但是跟他一起處理這些日常雜務,www.hetubook.com•com卻讓我感覺很溫暖。我們開席恩的車,因為我的車幾乎沒有汽油了,而當我們開在大馬路上時,他扭開收音機,我們一起荒腔走板地跟著唱歌。
到了這個時候,她甚至不看我一眼。每個人都保持沉默,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更多處罰,或是這就是全部。終於,好似經過幾百萬秒之後,蓓思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嗶,嗶。
我不得不看向別處,避開他熾烈的目光:我瞥了一眼交通號誌以確定現在還是紅燈。
「這個週末,蓓思跟她約好時間要通個電話。」我說。「如果有適合時間點的話,她想要問她願不願意作DNA基因鑑定。」
「好像很適合。」我說,想起告訴他我是複製人的那天,我們在小海灣的回憶。感覺在我們成為公開情侶的第一天,再回到小海灣去,是一件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星期一下課後,活動中心清洗地毯,所以啦啦隊練習暫停。這是我可以運用的自由時間,我從置物櫃從容走向停車場。席恩跟他的死黨們一起出去晃晃,這些朋友顯然對於他最近常搞失蹤頗有微詞。快要靠近車子時,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回頭,看到跳舞課的同學愛莉森正對著我招手。
「我們做了什麼?」艾拉問,看起來非常無辜的樣子。
就算我欺騙媽媽好了,跟她對我們所做的事情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我像一隻籠子裡的獅子一樣來回踱步,考慮就用我知道的事情跟她攤牌。接著我瞭解到現在這樣做,只會讓情況更糟。我已經被困在家裡:她可以輕易地對我說謊,或是延長處罰。這個週末,蓓思會跟珮卓說上話。所以,我不再多說什麼,我發誓要一鼓作氣找出事情真相。
排隊的空間又長又狹窄:席恩站在我身後把手放在我的臀部,對著我的耳朵說著一些無聊的話打發時間。
當席恩站起來後,我跟他站得如此靠近,我聽到他同桌的朋友正在吃吃笑。接著笑聲更響,因為我把他拉得更近一點,猛烈地吻他,綿長而流連不去,就像我們單獨在一起時會做的那樣。在這個嗡嗡作響、喧鬧不休的活動場地,我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確定有多少人會看到這個吻,但是我希望小衛有看到。這是最至關重要的環節。
我翻個白眼,不回應他這個問題。
「我看到在莉琪應該戴著項鍊的時間,卻是妳在戴項鍊。」媽媽反擊。蓓思閉上嘴。基於某種原因——也許因為我們都想要相信我們就快要找到跟珮卓的連結,而且想要看到這件事會怎樣發展——我們之中沒有人提到我們知道媽媽的祕密生活。
我這輩子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生氣的時候了:我氣得好像我可以尖聲大叫把房子震垮,或是扔出一台車,或是創造一個龍捲風,如果我允許可以離開房子的話。我知道艾拉跟蓓思就跟我一樣氣瘋了,而且這大概讓我更生氣。我可以感覺到她們的憤怒跟我的揉合在一起,讓我們三個人的內心都黑暗一片。
「我們看起來並不像她。」我低聲說。
「莉琪,接下來是妳的禁足懲罰。」她說。我預期可能會聽到不准用車,我得搭巴士上學這類的懲罰。我完全沒有料到她接下來說的話。「艾拉將負責一整天在學校的時段。」
「我同意。」她說著扭動一下身體,好像突然感覺不太自在。
「嗨,愛莉森!」我叫她。她跑過來,她走路時肩背包碰撞著她的臀部。「下課後要做啥?」
嗶。
經過來來回回的討論,最後決定是我要來做這件事。
「妳來了。」他說:「想回去小海灣嗎?」
星期二下午,輪到我當班上學的時段,開車到學校的路上,我扭開憤怒女孩搖滾樂,用我最大的音量跟著歌詞一起唱。我還沒辦法接受小衛欺騙艾拉感情的事情——是他先開始追求艾拉!而且劈腿的對象竟然是摩根!我搖搖頭,把音樂轉得更大聲,採下加速器,我怒不可遏而且不得不採取行動保護艾拉的心。
我知道交通號誌已經轉成綠燈;也知道其他駕駛快要氣瘋了。但是我並沒有叫他快開車。我卻說:「我也愛你。」
媽點頭。我們三個朝著門廊前進,但是在我們離開警戒區之前,她又再次開口說話。
「妳覺得艾拉跟蓓思會不會也愛上我呢?既然妳愛我的話?」
「少臭美了,你也沒那麼迷人。」